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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林三绝-梁羽生

_15 梁羽生(当代)
  邓不留避过一边,忽地冷冷说道:“这个礼我是不能受的,你懂不懂?”
 
  李浩明怔了一怔,说道:“邓先生是我重生父母,莫说受我一礼——”
 
  邓不留不待他把话说完,便即连连摇手,说道:“你错了,我是做生意的,你懂吗?医好了病,我才能收诊金。我是卖方,你是买方,公平父易,彼此都用不着领对方的人情。所以,你向我磕头那也是多余的。你说什么日后图报的话,我更听不进去!”
 
  这番话大出李浩明意料之外,呆了一呆之后,说道:“是,是。邓先生医好了我,我当然应付诊金。”心里想道:“他肯收诊金,那倒好了。免得我欠下他的人情,不知如何才能还他。”
 
  邓不留说道:“我刚才有话在先,我是按一般大夫的规矩替你治病的。按照规矩,诊金倘若没有事先说好,那可就得由我开帐!”
 
  李浩明说道:“是,是。请问先生要多少诊金?”
 
  邓不留道:“不多,一百万两银子!”
 
  李浩明苦笑道:“即使我倾家荡产,也没有一万两银子。先生,你是说笑吧?”
 
  邓不留道:“谁和你说笑了,一万两银子只达到我所要的百分之一,我说你才是和我开玩笑呢!”
 
  李浩明夫妻给他弄得啼笑皆非,张碧琪代夫求情:“我们实在付不起,那怎么办。先生,你是不是可以酌减——”
  邓不留翻起一双白眼,说道:“我的规矩,诊金决不能收少一文!”
 
  李浩明愤然说道:“那就无法可想了,先生你给我毒药,让我死了吧。”
 
  邓不留道:“更笑话了,你不给我诊金,还要我再亏本给你毒药?”
 
  张碧琪生起气来,说道:“那你是要逼他自杀吗?”
 
  邓不留道:“不,不,我费了偌大心力才医好他。他死了我岂不血本无归!”
 
  霍天云道:“这也不好,那也不好。但他们又的确付不出这么多诊金,你总得想个大家行得通的办法呀!”
 
 
  奇怪的要求
 
  邓不留侧目斜睨,望着霍天云作出一副甚是为难的神气,想了好一会方始说道:“你也说得不错,我不想血本无归,那就得想个大家行得通的办法。李镖头,我求你一件事情,你可肯答应?”
 
  李浩明心中一凛,想:“莫非他要我所保的‘红货’当作诊金?”说道:“请先生赐示,要是我做得到的,当然唯命是从。”
 
  邓不留笑道:“我并不要你为做任何事情,只是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情。这两者之间大有区别,除非你不愿意,否则当然是可以做得到的。”
 
  李浩明怔了一怔,不觉皱起眉头说道:“邓先生,你越说我可是越糊涂了,还是请你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邓不留缓缓说道:“这有什么不好懂呢?我不收你的诊金,你欠我一份人情对不对?”李浩明道:“不错。”邓不留继续说道:“你既然承认欠下我一份人情,我就只要求公平交易,向你也讨一个人情。”
 
  李浩明张碧琪齐声说道:“如何讨法?”
 
  邓不留道:“这次是我救了你的命,但说不定将来我会有什么事情得罪你,那时可不许你和我为难!当然,我纵许得罪你,那也决计不会危及你的性命的。你能够答应不和我为难吗?”
 
  此言一出,倒是令得不但当事人的李浩明,甚至霍天云亦是始料不及了。
 
  李浩明又惊又喜,说道:“先生此话可是当真?”
 
  邓不留哼了一声,说道:“我从来不喜欢和人开玩笑的。怎么你老是不相信我的话?要不要我和你击掌立誓?”
 
  李浩明连忙说道:“那我真要多谢先生的大恩大德了。莫说李某不敢和先生为难,即使先生讨回我的性命,李某亦是不敢皱眉!”
 
  邓不留道:“好,那你是答应了。这位姓霍的小哥,你愿不愿意替我作个见证?话说在头里,见证人也不能和我为难的!”
 
  霍天云心里想道:“怪不得别人都说他是个怪郎中,行事往往出人意外。好端端的我和你为难作甚。”当下一口应承。
 
  邓不留背起药囊,哈哈一笑,说道:“我作了这椿公平交易,很是高兴。好,李镖头,你善自保重。青山绿水,后会有期,我走啦!”
 
 
  他还是天下第一神偷呢
 
  霍天云道:“何不等到天明再走?”邓不留笑道:“多待一会,我恐怕他们反悔。”他的身法真快,说到最后一个字,已是出了木棚,片刻间脚步声也听不见了。
  张碧琪笑道:“这怪郎中真有意思,我刚才给他吓得几乎沉不住气呢,谁知他是如此慷慨。”
 
  李浩明道:“是呀,只有我们怕他反悔,我们怎会反悔?我看他是有心赠药,却怕咱们过意不去,才特地这样和我说笑的。”
 
  张碧琪道:“天就快要亮了,明哥,你的精神怎样?”
 
  李浩明道:“现在已经完全不感觉疼痛了,天亮之后,我想也可以走动啦。”
 
  张碧琪道:“但怎样渡河呢?”
 
  李浩明道:“走远一些,到上边去截一条鱼船,出多一点价钱,我想总会找得到的。”
 
  他们夫妇在一旁议论那个怪郎中,霍天云也在一旁忍不住和东方化谈论。
 
  “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霍天云说道:“想不到他的医术如此高明,他的武功恐怕也要比他最初装出来的那副稀松样子好得多。看他刚才走出木棚的身法就知道了。”
 
  东方化淡淡说道:“你的眼光很不错,不过你也只是只知其二,不知其三。”
 
  霍天云道:“什么其三?”
 
  东方化道:“他不但是药到回春的天下第一神医,还是妙手空空的天下第一神偷!不过说到武功嘛,除了轻功确实很好之外,恐怕还未能挤进第一流高手之列。”
 
  此言一出,李浩明夫妻却是不禁大吃一惊了。“这位、这位邓老先生当真是天下第一神偷?”李浩明连忙问道。
 
  东方化缓缓说道:“偷儿的祖师是唐代的空空儿,这个邓不留是空空儿的第十九代弟子。空空儿这一派的本领传下来,据说武功方面是一代不如一代;但偷东西的本领,却是一代比一代高明。不过,江湖上的朋友知道邓不留是天下第一神医的人很多,知道他是天下第一神偷的人,可是少之又少了。”
 
  李浩明越听越是吃惊,禁不住把藏在贴身的一个小小的檀香匣子拿了出来,打开一看,松了口气,笑道:“是我多疑了。我这瞎疑心真不应该。”霍天云虽不知道匣子里藏的是什么东西,但见他如此神情,料想必定是他所保的“红货”了。
 
 
  “红货”已是给人掉包
 
  李浩明正要关上匣子,张碧琪忽道:“明哥,且慢!”李浩明道:“怎么?”张碧琪道:“好像有点不对。”
  李浩明吃了一惊,说道:“什么不对?”
 
  张碧琪道:“原来的那幅锦缎颜色好像没有这样鲜明。”
 
  李浩明仔细一看,果然是如妻子所言,脸上颜色大变。张碧琪已是把匣中所藏的那包东西拿了出来。
 
  李浩明道:“不能打开!”
 
  张碧琪道:“我知道是物主吩咐过的,但若不打开,怎知是否原物?”
 
  其实在他们看出锦缎的颜色不对之后,已是知道不妙的了。不过他们也是抱着同样心思,希望自己看错,希望包袱里的东西是原物,故此李浩明也不反对妻子打开来看了。
 
  张碧琪解开黄缎包袱,打出一本布面精装的书,翻开来看,只见一张张都是白纸。
 
  东方化在一旁冷言冷语道:“妙手空空的绝技果然名不虚传,我说他是天下第一神偷,这你可该相信了吧?”
 
  夫妻两人都是惊得呆了,那里还有心情理会东方化的语言?
 
  看他们的神情,不用说是他们所保的红货已经给人掉了包。
 
  不仅他们夫妻吃惊,霍天云也是不觉给这怪事弄得目定口呆,心里想道:“邓不留怎的能够把他贴身收藏的匣子里面的东西换了出来,真是难以想像。要不是我亲眼见到此事,别人说我也不会相信!”
 
  过了一会,张碧琪道:“我知道物主是当着你的面把这本书包好放入匣子的,但不知当时你有没有翻过?”
 
  李浩明道:“他岂肯花十万两银子要咱们保一本没字的书!”
 
  张碧琪道:“十万两银子还是小事,虽然咱们也陪不起。更,更糟糕的是——”
 
  李浩明双目火红,叫道:“不要说了,总之是非找回来不可,否则更大的祸患还在后头!你扶我上马!”
 
  张碧琪道:“明哥,你的身子——”
 
  李浩明道:“我把这条性命还给他,也要讨回原物!”
 
 
  鸿飞杳杳
 
  张碧琪紧蹙双眉,说道:“明哥,你的身子……”
  李浩明道:“他救了我的性命,我拼着把这条性命交还给他,东西却是非向他讨回不可!”
 
  霍天云道:“东方前辈,天已亮了,咱们也该动身了吧?”其实他倒并非急于要走,而是想助这对夫妇的一臂之力。
 
  东方化好似知道他的心思,无可无不可的淡淡说道:“也好,咱们都去瞧瞧热闹。但只怕鸿飞杳杳,想看也没得看了。”
 
  李浩明吸了口气,站起来道:“碰碰运气吧。”
 
  一行人走出木棚,张碧琪眼睛一亮,说道:“明哥,用不着乘马了。”
 
  此时天已大亮,昨晚的一场大雨过后,道路泥泞,地上的脚印清晰可辨。脚印是走向河边的。
 
  桥梁早被洪水冲塌,是以李浩明猜想邓不留偷了他的红货,多半是会向回头路逃跑。他没有坐骑,轻功虽好,自己也还可以追得上他。岂知所料不对。
 
  张碧琪道:“奇怪,脚印到了河边就没了。要是他向上游去找船只的话,足印应该折向西行的。”
 
  霍天云望过对岸,忽地说道:“有条小船来了,喂,有人渡河,请快过来呀!”
 
  只见芦苇丛中摇出一条小船,岸这边的人着急,他却一点也不着急,慢斯条理的从对岸摇来。
 
  好不容易等到小舟摇近岸边,李浩明连忙问道:“你可曾见到一个郎中么?大约四十多岁年纪,留有短须,……”
 
  话未说完,那舟子已说道:“你说的这个郎中,正是我今早的第一个客人。你和他是朋友。”
 
  李浩明说道:“不错。你快载我们过去!”
 
  那舟子道:“唔,你是他的朋友,想必也不会吝惜,你出多少船钱?”
 
  李浩明怔了一怔,说道:“他出多少?”
 
  舟子伸出五根指头。李浩明道:“五吊钱么?”
 
 
  怪郎中早有预谋
 
  舟子哼了一声,说道:“五两银子!”
  张碧琪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失声叫了起来:“这么贵!”
 
  要知道五两银子已是足够普通人家一个月的食用了,租一条船每天的船租不过是半吊钱。只是撑过对岸,寻常的舟子最多也不过要五文到十文铜钱。李浩明出到五吊钱自以为已经是阔绰之极,那知这个舟子竟是狮子大开口,有胆量敢要五两银子。
 
  那舟子冷冷说道:“嫌贵你们找别人的船吧,反正我已经赚了五两银子,今天也不想做生意的了。”
 
  李浩明急于去追那个怪郎中邓不留,那里还敢讨价还价的连忙掏出五两银子,说道:“好,劳烦你马上载我们过去。”
 
  舟子接过银子,脸上方始微有笑意,但仍是冷冷的说道:“你的那位郎中朋友还只是一个人呢,他一个人就给五两银子,如今你们是四个人,还有四匹马,要是我他比起来,我的价钱已经是格外克己了。”
 
  李浩明想要套出他的说话,只好再拿出一个十两重的元宝,说道:“实在对不起,我带的钱不多,可又不能令你‘吃亏’,一点小意思,你收下吧。”舟子这才眉开眼笑,说道:“怪不得前两天一个相士说我会‘转运’,果然今天就碰上了‘贵人’!”
 
  船到中流,李浩明与那舟子聊天,故意问他道:“这地方并非客商必以之路,据我所知,平日也是没有渡船的,怎的你今天一大清早就会摇到这里来?”
 
  舟子说道:“就是你的那位郎中朋友预先定下我这条船的呀。”
 
  李浩明道:“哦,他昨天已经约好你的了?”
 
  舟子说道:“是他托人来交定金的,约好我天刚亮的时候就要在河边等他。你不是他的朋友吗,怎的他不把这件事情告诉你?”
 
  李浩明只好扯谎,说道:“他是我的朋友,但我们并非一起来的。他比我早一天动身,我只知道他是走这条路,希望能够赶得上他。”
 
  那舟子道:“原来如此。嗯,你的这位郎中朋友也是真多朋友!”
 
 
  歧途亡“人”
 
  李浩明心中一动,正想继续套出他的说话,不知不觉之间,小舟已是泊岸。
  张碧琪第一个跳上岸去,一看之下,不由得叫了一声“苦也!”原来湿地上的蹄痕错杂,显然是有人骑马来接应邓不留的,而且不止一骑。
  那舟子道:“大嫂,何事叫苦?”
 
  张碧琪道:“那郎中是不是骑马走的?”
 
  那舟子说道:“是呀。所以我说你的这位郞中朋友真是交游广阔,到处都有朋友,他一上岸,岸上已经有两个朋友等着他了。两个人带来了三匹马,其中一匹乃是空骑,正好给了你的朋友。”
 
  李浩明道连忙问道:“他们走的是那一条路?”
 
  舟子淡淡说道:“怎么知道,我又没有跟他们上岸。”
 
  张碧琪愤然说道:“明哥,别多问了,还是赶快去追吧。”
 
  霍天云与东方化跟着上岸,一行人跨上座骑,沿着江边的蹄印向前追踪。
 
  张碧琪心中兀是有气,说道:“明哥,依我看来,这个舟子恐怕就是邓不留的同党?”
 
  李浩明苦笑道:“是也没法。咱们要找的是邓不留,那里还有闲功夫去理会他?”
 
  走了一程,李浩明猛地想起,叫道:“不好!”
 
  张碧琪道:“什么不好?”
 
  李浩明道:“我记得前面好像是一条三岔路口。”
 
  转过一个弯角,只见出现在前面的果然是三岔路口。路口立有石碑,一条是去岐山,一条是去河川,一条是去震泽。
 
  李张夫妻下马察视,三条路都有马蹄的印痕,不知是向那条路追才好,李浩明神色惨变,道:“只有碰碰运气了。”
 
  东方化道:“嗯,这不是歧途亡羊,而是歧途亡‘人’。不是我泼冷水,只怕是枉费气力了。你的伤刚好,还是多加保重为宜。”
 
  李浩明道:“多谢先生关怀,我何尝不知希望渺茫,但红货是失不得的,那也只好拼命了。”
 
 
  “红货”是一部梵文佛经
 
  霍天云道:“李镖头,你们本来是要上那儿的?”
 
  李浩明道:“我们这支镖是要送往岐山的。”即是走西面这一条路。
 
  霍天云则是要往东面震泽,说道:“那么小弟就要和贤伉俪分手了,倘有用得着小弟效劳之处 ……”
 
  李浩明把眼偷觑东方化,似乎有点顾忌,东方化何等老于世故,也不说破,不着痕迹的淡淡说道:“霍贤侄,我牵坐骑到前面的山溪喝水。把你的水壶给我吧,咱们也该贮备一些食水了。”要知豪雨过后,山泥崩泻,河水混浊不堪,自是不及山溪的清水可供食用。
 
  东方化走开之后,李浩明道:“请恕冒昧,这位东方前辈和霍兄是——”
 
  霍天云道:“我和他是在金刀寨主那里相识的,相识的时日虽然无多,但我知道他是侠义道的老前辈。”由于东方化曾向金刀寨主密报军情,金刀寨主方能打败敌人;而这次东方化又是和他一起去找寻风从龙的,是以霍天云对他自然没有疑心。不过,却也不便和新相识的李浩明细道其详。
 
  李浩明心上的一块石头落了地,带着几分歉意说道:“金刀寨主的朋友当然是侠义道了。我只是觉得有点奇怪,为什么那位女侠帮我们打跑黄河四鬼,却又要和东方前辈为难。”
 
  霍天云道:“或许这是一个误会。”
 
  李浩明道:“我这条性命固然是邓不留救的,但给我续命的则是霍兄。霍兄帮了我们这样大的忙,我们的事情实在不该瞒住霍兄的。”
 
  霍天云道:“我懂得镖行的规矩,保‘红货’也就要守秘密。李镖头不方便说的那就不必说了。”
 
  李浩明道:“不,我是应该告诉霍兄的。我还要请霍兄帮忙呢。不过小弟不敢耽误霍兄自身的事情,我只是想请霍兄要是在路上碰见邓不留的话,替我转达心意,我宁愿还他性命,希望他交回那件东西。”
 
  霍天云道:“你对他许下诺言,我可没有。他若不答应,我拼着得罪他,也要帮你夺回。”
 
  李浩明低声说道:“那红货是一部梵文书写的佛经。”
 
 
  物主是布达拉宫的大喇嘛
 
  霍天云诧道:“一部佛经?”最初他本来以为是什么稀世之珍,后来,又以为是什么武功秘笈的。
  李浩明说道:“不错,是一部梵文书写的佛经,本来我不知道是梵文的,他在我面前翻给我看(这是保红货的规矩),我一个字也不认识,他告诉我,我才知道乃是梵文。”
 
  “一本佛经,也要保十万两银子?即使是用梵文书定的,比较难得一些,这个价钱,也是太过骇人了!”霍天云不禁大为惊异,说道。
 
  李浩明苦笑道:“十万两银子还是小事,虽然我们赔也赔不起。更要命的是托我们保镖的这个人,十万两银子赔给他他也未必就肯干休。误了他的事情,只怕我们虎威镖局都要关门。”
 
  “是什么样的霸道人物?”霍天云问道。
 
  李浩明道:“是布达拉宫派驻京师的大喇嘛。当今的朝廷正要笼络达赖活佛,这个大喇嘛可说是京城里最的权势的僧人。”布达拉宫乃是西藏黄教活佛达赖所居的“圣地”,布达拉宫派驻京师的喇嘛,换句话说,也是达赖活佛的私人代表了。
 
  李浩明继续说道:“他是托我们镖局把这佛经送到五将山的清凉寺去,给该寺的主持的。”
 
  “五将山又名武将山,对不对?清凉寺的主持听说是个胡人?”霍天云问道。
 
  李浩明道:“不错。你认识这位主持?”
 
  霍天云道:“我的师父曾经和我谈过这位主持。听说是西藏以外的密宗高手。”原来五将山在陕西岐山县东北,亦曰武将山。东晋时后秦符坚兵败逃至北山,被大将姚苌所掳,因而得名。其后,后秦一度复兴,在山上建庙,主持历代皆为胡僧。
 
  李浩明道:“是啊,这两位大和尚(指布达拉宫的喇嘛和清凉寺的主持),我们都是惹不起的,所以这部梵文佛经是非和邓不留讨回不可。”
 
  霍天云道:“要是我碰见邓不留,我一定帮你的忙。不过,是否能如所愿,我可不敢说了。”
 
 
  把秘密和盘托出
 
  两人拱手道别。霍天云道:“李兄善自珍重,所托之事,小弟定当尽力,就只怕未必能如所愿,有负吾兄所托。”
  李浩明道:“我也知道事情甚属渺茫,无论成与不成,我都是一样感激霍兄的。”
 
  分手之后,霍天云折回来向东面这条路走,一面走一面思量:“要不要把这个秘密告诉东方前辈呢?”
 
  昨晚碰到的一连串事情,都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但在他的心里,最主要的还是两个问题:第一、那个女子是什么人,她和东方化有什么关系?第二、李浩明所保的“红货”的秘密,要不要说给东方化知道。前一个问题,或许东方化会给他揭出谜底,后一个问题,则必须由他自己决定了。
  东方化正在那个山溪旁边,悠闲的等着他。
 
  “怎么这样快就回来?我还以为你和你的新朋友有许多话要说呢。”东方化一见他回来,就这样的微笑说道。
 
  霍天云虽然并非老于世故,也想得到东方化会有所不悦的。东方化的弦外之音,他岂能不懂?
 
  “他们夫妻对你老人家是稍为有点误会……”霍天云说道。
 
  不待他把话说完,东方化便即淡淡说道:“我知道。那也怪不得他们的。他们的恩人也曾骂我是个魔头呢。”
 
  霍天云继续说道:“不过他们夫妻现在也明白了,他们正在要我代为向你道歉呢。”
 
  东方化冷冷一笑,说道:“我给别人误会也早已惯了,算不了什么。再说,对他们的事情,我也帮不上什么忙。”
 
  霍天云为了消除东方化的误会,只好把李浩明和他的谈话,一五一十的告诉东方化了。
 
  “这件事情似乎颇有一点出乎情理之外,你老人家见多识广,请你替他参详参详。”霍天云说道。
 
  东方化沉吟半晌,说道:“的确有点蹊跷。据我所知,清凉寺的主持是密宗高手,假如那‘红货’是极为重要之物,他为何不亲自进京来取?”
 
 
  劝霍天云别管闲事
 
  霍天云道:“或者清凉寺的主持根本不知道那位大喇嘛要送他这件礼物?”
 
  东方化说道:“还有一层,那大喇嘛以达赖活佛驻京使者的身份,何求不得?甚至请大内卫士给他送去,对他来说,也不是做不到的。他何须去找虎威镖局帮忙?虽说虎威镖局是京师的镖行领袖。”
 
  霍天云怔了一怔,心里想道:“这一层我倒没有想到。”
 
  东方化继续说道:“正如你的所想,这件事情内中定有古怪。邓不留劫这‘红货’,当然知道这‘红货’的来历。亦即是说,他们是有意要和布达拉宫的大喇嘛与及清凉寺的主持为难的了。邓不留虽然是天下第一神偷,恐怕也未必有这胆量。”
 
  霍天云瞿然一省,说道:“最初我感觉到的‘蹊跷’只是一部佛经要保十万两银子的事,听老前辈这么一说,的确是比我所能想像的还要复杂得多。依老前辈看来,邓不留的后面是还有靠山的了?”
 
  东方化道:“这只是我的猜想而已,不过我劝你还是不要理会这闲事的好,劫镖的人或许是侠义道也说不定。难道你要倒转来帮布达拉宫的大喇嘛吗?虽然这个喇嘛也未必就不是好人,但总是站在朝廷这边的。”
 
  霍天云一想,东方化说的也未尝没有道理,李浩明是开镖局的,他不能推辞不保这个镖,但要是劫镖的真的是侠义道,他自己可犯不着沾这浑水。“可是,”霍天云又再想道:“江湖汉子,讲究的是一诺千金,我已经答应了帮李浩明的忙,又如何能够反悔?”
 
  东方化冷冷说道:“看来你还是想伸手管这件闲事了?”
 
  霍天云苦笑道:“我是答应过帮李镖头的忙,但邓不留是否走这条路还是未可知之数,他的骏马代步,轻功也比我高明得多,走这条路,我也未必追得上他。说不定这闲事我想管也管不了。”他的心情也的确是患得患失,颇有几分希望追不上邓不留了。
 
  东方化忽地叹了口气,说道:“我当年就是因为爱管闲事,以至惹出今日的麻烦,无端给那女子臭骂一顿。要不是你给我招架,我这老骨头都几乎要捱她一鞭。”
 
 
  蓬莱魔女的传人
 
  霍天云正是想要知道这个女子的来历与及她和东方化的关系,难得东方化先提起来,于是霍天云乘机问道:“她是个什么人?”
  东方化道:“我从来没有见过她,也不知道她的‘芳名’,不过我猜想她是姓谷。要是我所料不差,她的师门,大概也和我有点交情。”
 
  说至此处,东方化把水壶交还霍天云,说道:“咱们边走边谈吧。”
 
  两人并辔同行,东方化继续说道:“说来话长,好在闲着没事,我就从头说起吧。”
 
  “宋代有风、云、雷、电四大武学名家,‘风’是绰号‘黑旋风’的风天扬,咱们现在要去寻找的风从龙就是他的后人;‘云’是汉名‘云中燕’的一位蒙古公主;‘雷’是绰号‘轰天雷’的凌铁威;‘电’是外号‘闪电手’的耿电。这,你想必是知道的了?”
 
  “不过,宋代还有三位武学大师,辈份更在‘风、云、雷、电’之上,不知你可知道?”
 
  霍天云道:“是不是‘狂侠、天骄、魔女’?‘狂侠’是外号‘笑傲乾坤’的华谷涵,‘天骄’是金国贝子出身,外号‘武林天骄’的檀羽冲,‘魔女’则是‘笑傲乾坤’的妻子,外号‘蓬莱魔女’的柳清瑶?”
 
  东方化道:“不错,那个女子就是蓬莱魔女柳清瑶这一派的传人。”
 
  霍天云好像有点诧异,怔了一怔,问道:“你怎么知道?”
 
  东方化道:“蓬莱魔女的剑术自成一家,和中原各大剑派都不相同。那女子用的虽是软鞭,但鞭法却是脱胎于蓬莱魔女的剑法。”
 
  霍天云道:“老前辈既然和她的师门颇有渊源,何以又和她有这误会?”
 
  东方化道:“你别心急,我慢慢和你说。”
 
  “蓬莱魔女和笑傲乾坤虽然份属夫妻,但他们的规矩却很特别,笑傲乾坤的武功传子不传女,蓬莱魔女恰恰相反,只传女而不传子。这个规矩,他们的后人保存下来,世代都是如此。”
 
 
  谷夫人的女儿
 
  霍天云笑道:“这倒有趣,一家子里分为两派,各传各的武功。那么他们子孙蕃衍,笑傲乾坤与蓬莱魔女这两派的武功岂不是有很多传人?”
  东方化摇了摇头,说道:“恰恰相反,如今距离笑傲乾坤和蓬莱魔女那个时代大约将近三百年了,据我所知,蓬莱魔女这派传人就只有一个,她是川西大侠谷神秀的夫人。至于笑傲乾坤这派的传人则我还没有发现。你要知道,这两派的武功都是非常精深奥妙的,几百年下来,他们的后人未必每一代都是学武的料子,只要有一代某一房的子孙学不成功,这一脉所传便要中断。所以他们的子孙虽众,但失传的可能是十居其九,是以到了现在,蓬莱魔女这派,就只剩下一个谷夫人了。”
 
  霍天云道:“不,是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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