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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剑灵旗

_3 梁羽生(当代)
  齐勒铭道:“当时是日间还是晚上?”
  涵虚道:“黄昏时分。”
  齐勃铭道:“她跑得飞快,又是黄昏时分,深山密林,你们就看得清楚当真是她?”
  涵谷迟疑片刻,说道:“虽然她是一掠即过,但我相信不会认错人的。”
  齐勒铭道,“但凭相信二字,怎能入人以罪。她从来没有和我说过这件事,我也可以说,你们见到的那个人决不是她。”
  天梧道人道:“纵然他们看得不很真切,但两人都指证是她,最少也可说得是她有嫌疑吧?”
  齐勒铭愤然道:“嫌疑?嫌疑?哼,你们当然是有权利嫌疑任何一个人,这我还有什么话可说?”
  天梧道:“好,你没话说。我有话说!要是没有更有力的证据,证明这位穆姑娘那日不在华山,那我就只能把嫌疑当作事实了。
  “这位穆姑娘和我们华山派从无来往,偏偏在我的掌门师兄遇害那天发现她在华山,而且是匆匆忙忙的逃下山的。天下有这样凑巧的事吗?”
  天梧继续说道:“据我所知,这位穆姑娘绰号银狐,是以毒药暗器名闻天下的穆家女子。”
  “齐先生,恕我直言,单凭你的武功,未必就能够伤了我的师兄,但有了这位穆姑娘帮你,我的师兄就非得死在你们手下不可了!”
  天梧是个老实人,他只相信事实。老实人的“怀疑”是要讲究有“事实根据”的,一旦他相信了那是有事实支持的怀疑之时,他是很难放弃成见的。如今天梧道人就是因为相信那日在华山出现的女子必是银狐无疑,故此对齐勒铭的怀疑也就更加大了。
  齐勒铭道:“你们冤枉我不打紧,但她是无辜的。娟娟、娟娟!我知道那个人决不会是你,你为什么不分辩?”
  穆娟娟凄然道,“我能够和你死在一起,那不很好吗,你都不分辩?我又何必分辩?”
  一直没有说话的上官飞凤忽地开口说道:“据我所知,那日在华山之上,是有一个人和那个女子交过手的,那个人必定比贵派这两个弟子看得更加清楚!”
  天梧道:“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有那么一个人?”
  上官飞凤道,“你不必管我是谁,也不必管我怎么知道,我只问你,有没有这个人?”
  天梧道:“是有的。但他不是华山派弟子。”
  上官飞凤道:“不是华山派弟子,就不可以做证人吗?”
  天梧迟疑片刻说道:“可以,但不知他是否愿意,你求他吧。”心里想道:“不知道要请的证人是不是玉虚子,倘若是玉虚子,我正是求之不得。玉虚子当不会因为与天现师弟有所不和而说假话的。”
  “玉虚道长,请你出来。”上官飞凤叫道。她要请的证人果然是玉虚子。
  “玉虚道长,你愿意作目击征人么?”上官飞风问道。
  玉虚于道:“愿意。”
  上官飞凤道:“道长,你来了这许久,想必对这位穆姑娘也看清楚了?”
  玉虚子道,“看清楚了。”
  上官飞凤道:“那么你说,那日你在华山所见的女子是不是她?”
  玉虚子还没口答,天玑道人先叫起来:“当然是她!玉虚道兄,记得那日你曾经对我们说过的……
  “你说,那个女子乃是穆氏双狐中的银狐,银狐是齐勒铭的情妇,而你正是因为要从她的口中得知齐勒铭的消息,才要追捕她的。这是你说过的话,我没记错吧?”“他是怕玉虚子改口,是以特地抢先搬出他的话来。
  玉虚子道:“没有记错。”
  天玑道人心花怒放,钉紧再问:“如今齐勒铭亦已承认他和这位穆姑娘如同夫妇。她还能不是银狐吗?”
  玉虚子道,“她是银狐!”
  天玑对上官飞凤道:“你还有何话说?”
  玉虚子忽道:“她没话说,我有话说!”
  天梧、天玑都不禁一愕,齐声说道:“请说:“
  玉虚子道:“不错,刚才我都还在怀疑银狐就是那日和我曾经交手的那个女子的,但现在我已经看清楚了,不是同一个人!”
  天梧道,“你确实知道不是同一个人?”
  玉虚子道:“那人相貌和她十分相似,但还是有些地方不同的。那个女子脸上没有梨涡,声音也带有塞外口音,不像这位穆姑娘说的是地道的陕北方言。”
  天梧道:“你怀疑那个女子是她的姐姐金狐?但据我所知,金狐早已嫁了远在藏边的白驼山山主,白驼山和我们华山派是风马牛不相及的,她又有什么理由偷愉跑上华山来害我们的掌门?”
  玉虚子道:“那我就不知道了,我只能说这位穆姑娘不是那个女子!”
  天玑冷冷说道:“玉虚道兄,你不是因为和齐勒铭已经化敌为友,才这样说的吧?”
  玉虚子怒道:“我和你合不来,但我说的从来都是真话。天梧道兄应该知道我的为人。”
  天梧道:“不错,玉虚道长是绝对不会欺骗我们的,他说不是,那就不是。”
  玉虚子退下。天梧继续对穆姑娘道:“好,如今已是证明你没嫌疑了。你要走的活,我们不会阻拦。”
  穆娟娟当然不走。
  天玑忽道:“银狐没有嫌疑,齐勒铭还有嫌疑。而且也不能说事情与银狐完全无关。”
  上官飞风道:“此话怎说?”
  天玑道:“没有人能够证明齐勒铬当日不在华山。而且即使银狐不在场,他也可以借用银狐的毒药暗算的。”
  以齐勒铭和穆娟娟的关系,他要借用穆娟娟的毒药暗器当然是有此可能,也难怪别人这样怀疑他的。
  齐勒铭担要分辩也无从分辨,他只能嘿嘿冷笑,不予分辨了。
  天梧道人缓缓说道:“齐先生,请恕贫道直言,敝派掌门被人谋害一案,案情虽然尚未查得水落石出,却以齐先生的嫌疑最大!”
  齐勒铭依然冷笑,没有分辩。不过,天璇道人却替他分辩了。
  “师兄,光是嫌疑,恐怕还不能入人以罪吧?”天璇说道。
  天梧哼了一声,继续说道:“不错,我们做事,都要凭一个理字。在没有找到真凭实据之前,我们当然不能指控齐先生就是凶手。但既然以齐先生的嫌疑最大,按常理来说,我们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嫌疑犯,似乎也不能把嫌疑犯置之不理。齐先生,你说应该怎么办?请你划出道儿!”
  齐勒铭昂首向天,冷笑说道:“你们已经替我定了嫌疑犯的罪名,你们要怎样办就怎样办,何须问我?”
  天梧优柔寡断,天现又替他出主意了。说道:“师兄,这件事最好请天璇师弟去办。”
  天璇气犹未过,哼了一声,说道:“你要我办什么?”
  天玑不理会他,继续向代掌门人天梧说道:“师兄,你说得对,我们固然不能指控齐先生就是凶手,但嫌疑犯也不能轻易放过。不如这样吧,暂时委屈齐先生一下,请他跟我们回华山,要是日后查出凶手另有其人,我们自当向齐先生赔礼,恭送他下山。若是果然找出真凭实据,是齐先生所为,嘿嘿,那么齐先生就只能留在华山上,任凭我们处置了。”
  天梧沉吟半晌,说道,“你说的也是道理,不过,不过……”他的意思是想问齐勒铭肯不肯照办,但齐勒铭根本连正眼儿也不瞧他,他又不愿示人以弱,就不知应怎样说下去好了。
  天玑似乎知道他的心思,继续说道:“所以,这件事最好是让天璇师弟去办。天璇师弟,我的意思是请你去劝告齐先生,你和齐先生是好朋友,你也不想我们和你的好朋友大动干戈吧,要是你能够劝得动齐先生跟我们回山,那岂不是对三方面都好!”
  天玑说的这番话恰好投合了天梧的心意。要知华山派虽然是有备而来,稳操胜券,但齐勒铭的武功非同小可,甚至有人说他已经胜过他的父亲,是当今天下的第一高手了,假如真的大动干戈,齐勒铭以寡敌众,纵然难逃一死,华山派恐怕也难免有多人死伤。
  当下天梧点了点头,说道:“这个办法的确不失为一个合情合理的解决办法。天璇师弟,请你去向齐先生晓喻利害,劝他跟我们回山。”
  天璇说道:“我想你们所说的话,他也已经听见了。”
  天梧说道:“但他可并没有答应啊。所以我想再给他一次机会,让你去劝告他。希望他能够听从你的劝告。”
  天璇道:“我想我不用去了。”
  天梧道:“为什么?”
  天璇道:“我知道他一定不肯的。他是个做骨磷峋的人,岂肯以嫌疑犯的身份跟我们回华山待罪?再说,我也不愿意对他作这样的劝告。”
  天梧变了面色,说道:“因何你又不愿意呢?”
  天璇说道:“因为我信得过齐勒铭不是凶手!”这句话说得斩钉截铁,当真掷地有声。
  天玑喝道:“你敢违背掌门的命令?”
  天璇说道:“掌门师兄,请问这是不是命令?”
  天梧的面色更加难看了,说道:“不错,这是我用代掌门人的身份所下的命令,没有商量余地的。我让你去先劝告他,要是他不听劝告,那就……”
  天玑接口道:“那就由你押解他回华山!”
  天璇冷笑道:“你太看得起我了,我能够把齐勒铭押回华山?”
  天玑说道:“但你必须第一个动手。你动了手,我们再帮你的忙。”
  天璇道,“这是你的主意呢,还是……”
  天梧骑虎难下,说道:“天玑师弟说的,也是我的主意,”
  天璇道:“那么,也是命令了?”
  天梧道:“不错,因为你只有这样做,才能表示你是忠于本派,胳膊并没外弯!”
  天璇道:“好,既是命令,那我唯有依从了。不过,我既然相信齐勒铭不是凶手,要我卖友乃是不义;我又不愿对本派不忠,所以我说的依从,我只能这样……”说至此处,突然放出剑来,向自己的胸膛插下。
  天梧道人没想到他有此一着,、要救也来不及。
  忽见一条人影,忏似从天而降。众人还未看得清楚,但见白光一闪,接着听得“挣”的一声,天璇道人手中的剑跌落地上。
  此时大家方始看得清楚,来的是个少女,这少女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在齐勒铭的身旁,但却一直没有说话的上官飞凤。
  上官飞凤也来不及格开天璇的剑,他是以快剑刺着天璇肘尖的“曲池穴”,令他手臂无力,以致剑也握不牢的,她这刺穴的手法恰到好处,刚好令得天璇的剑脱手,对他却没丝毫伤害。
  可是天梧和天玑却不知她的用心,这一变化突如其来,他们已是不约而同的双剑齐出,刺向上官飞风。
  上官飞风一飘一闪,身形恍似蝴蝶穿花,蜻蜓点水,左刺六剑,右刺六剑,天梧、天玑都觉冷意森森,剑光耀眼。饶是他们功力深湛,见多识广,也未见过如此形如鬼魅的身法,迅如闪电的剑招,就在两人回剑护身之际:上官飞凤已是退过今旁,按剑说道。“天梧道长,你不是存心要逼你的师弟自杀吧?”
  天梧到了这个时候,当然亦已知道上官飞凤是来挽救天璇性命的了。但对她这句质问,却不知怎样回答才好。
  天玑怒道:“这是我们华山派的事情。用不着你来插手。”
  上官飞凤径自对天漩说道:“天璇道长,你听见没有,假如你不是华山派的人,事情就很容易解决了。”
  天璇怔了一怔,说道:“姑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上官飞凤道:“只要你不是华山派的人,那就根本没有所谓许不许外人插手的凤题。他们所说的‘外人’可还是你的真正朋友啊!”
  天璇道:“这是你的意思吗?”
  上官飞凤道:“这也是齐先生的意思。我是替齐先生来阻止你这一愚蠢的行为的。”
  齐勒铭此时方始开口,说道:“上官姑娘,多谢你,不用我开口,就懂得我的心意。不错。天璇道兄,我的确是认为你这自寻短见乃是愚蠢的行为!我感激你对朋友的义气,我也知道你这样做是为求心之所安,但求心之所安,却并非一定要在华山派门下不可!”
  天玑怒道:“齐勒铭,你要挑拨他背叛师门?”
  齐勒铭双眼朝天,冷冷说道:“你身为一派长老,难道连什么叫做背叛师门,什么叫做甘受除名、脱离本派都分不清么?”
  按照武林规矩,只有在两种情形之下,才算是背叛师门。一是欺师灭祖;一是做出严重危害本派的事情,例如倒戈相助本派敌人即是。按照这个规矩,假如天璇和齐勒铭联手与本门为敌,那才是背叛师门。倘若只是因为意见不同,不愿执行掌门的命令,那就只是甘受除名、脱离本派。掌门人倘若不给他面子,可以宣布将他“逐出门墙”。给面子的话,就让他自行脱离本派,以后仍可好来好往。
  如今天璇早已表白心迹,他是不会相助齐勒铭与本派作对的,只是也不愿和齐勒铭交手而已。这样,当然不能算是背叛师门。
  天梧道人虽然不高兴天璇所为,但他心地善良,毕竟还是不愿意逼使天璇自杀的。当下叹了口气,说道:“天璇师弟,你当真要为了一个不齿于武林的邪恶之徒,甘愿脱离本门么?”
  天璇道:“不管别人怎样看齐勒铭,我还是当他朋友。”
  天梧凄然道:“这样说,你是甘愿接受我符你逐出门墙的处分了?”他再问一声,心中自是盼望天璇能够悬崖勒马。
  天璇忽道:“有一件事情,我弄不明白。掌门师兄,请你稍等一等。”
  天梧道:“好,我可以等你。”
  天璇回过头来,说道:“齐兄,你要阻止我自杀,为何不自己出手,却要假手这位姑娘?”
  武当派的玉虚子本来早已想说的了,此时忍不住便上前说道:“齐勒铭的武功早已全部消失了,我们武当派就是因为他的武功已经消失,方始不再向他寻仇的!”
  天梧吃了一惊道:“此话当真?”
  玉虚子道:“我们武当派万里迢迢跑来京师,为的就是向齐勒铭报仇。总不会说假话骗你吧。”
  天梧默然不语,天玑却道:“师兄,武当派和齐勒铭的仇恨只不过是当年两败俱伤之辱,并没死人。咱们华山派的掌门却是被齐勒铭害死的,恨重仇深,怎能与武当派相提并论?”
  天璇道:“但他的武功已经消失,咱们还怎能向他动武?”
  天玑道:“齐勒铭的武功是几时消失的?”
  玉虚子道:“我们来到的时候。”
  天玑道,“你们来了多久?”
  玉虚子道:“大概还不到一个时辰。”
  天玑面色一端,冷冷说道:“咱们华山派的掌门人被害,这可是三个月前的事情。”
  天梧咳了一声,说道:“掌门披害之仇不能不报,三个月前齐先生的武功尚未消失。他的嫌疑还是未能洗脱的。天璇师弟,请你按照我们原定的计划,护送齐先生上华山。”这次他不用“押解”而用“护送”,固然是因为齐勒铭武功已失之故,说话的态度也客气多了,另外还有一重意思,天璇不用和齐勒铭动手就可执行他的命令,“理该”依从的了。
  哪知天璇却道:“齐勒铭武功已失,我更加不能令他受到委屈。掌门师兄,请恕小弟不能从命。你将我逐出门墙,我也甘受无怨。”
  天梧叹了口气,说道:“好吧,那你走吧,我不勉强你了。”
  就在此时,忽地有两个人飞快跑来,为首的说道:“天璇道兄,你不用走!”
  这两个人,一个是在武林中德高望重的剪大先生,另一个却是震远镖局汤总镖头的弟弟汤怀义。
  说话的是剪大先生。
  剪大先生先向华山派的代掌门天梧道人致唁,表达他对华山派前任掌门被害一事,感到震惊与哀悼之意。
  天梧道长答谢之后,说道:“剪大先生,你和汤二镖头联袂而来,恐怕不单是为了向敝派吊唁吧?”他为人虽然没有主见,但人情世故是相当通达的,这句话也说得很有分寸。
  剪大先生说道:“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实不相瞒,我是为了两件事情来的。”
  天梧道,“是哪两件事?”
  剪大先生说道:“第一件,我曾和中州大侠徐中岳以及震远镖局的汤总镖头,联名发出英雄帖,请天下英雄前来京师,合力对付飞天神龙卫天元。武当、华山两派想必亦已收到了吧?”
  玉真子和天梧道长齐声答道:“收到了。”天玑道人跟着问道:“是否发现了飞天神龙的踪迹,要我们前往围捕?”谁都知道,若然只为了对付卫天元;是用不着如此兴师动众的,除非要对付的人包括齐勒铭在内。
  天玑道人心想,莫非剪大先生就是因为已经知道齐勒铭在此处出现,故此特地赶来?
  这个推测也算合理,要知齐勒铭乃是飞天神龙卫天无的师叔,卫天元的仇家自是毫无疑义的要把齐勒铭当作卫天元的靠山的,他们要对付卫天元,当然得先对付齐勒铭。夭玑不知道剪大先生是否另外发现了卫天元的踪迹,不过他故意先向剪大先生问起卫天元,目的也正是在于要引出剪大先生要首先对付齐勒铭的说话。
  他的推测很合理,但结果却刚好是和他的推测相反。
  剪大先生缓缓说道:“有关飞天神龙的事情,我不想多管,甚至不想与闻。我此来是要各位说明,那份英雄帖与我无关!”
  天梧道人吃了一惊,说道:“那份英雄帖上,不是有你署名的么?”
  剪大先生道:“不错,有我署名,但却是未曾得到我的同意的。但这也不能怪徐中岳,他以为凭他和我的交情,不必征求我的同意,我还是要多谢他看得起我。不过,我年纪老迈,实在是不想卷入这个漩涡了。”活虽如此,但弦外之音,已是颇有怪责徐中岳“谬托知己”之意。
  汤怀义跟着说道:“家兄也要我向各位说明一事,那份英雄帖虽然是由他和徐大侠联名发出,但他现在已经决意退出,英雄帖上他的名字撤销!”
  天玑做声不得,半晌好像自言自语的说道:“这样做未免近乎儿戏了吧?”
  汤怀义道:“主意是可以改变的,家兄因何退出,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家兄做事从来认真,有些原因恐怕也是不足为外人道的,包括我这亲兄弟在内。”
  天玑哼了一声,不言语了。
  剪大先生接着说道:“所以,那份英雄帖现在只能说是由徐中岳一人发出的,各位若要帮他对付飞天神龙,那只是凭着和他的交情,与我们无关了!”
  卫天元与华山、武当两派都没有直接的仇恨,武当派甚至连对齐勒铭的仇恨都可以化解,自是更加不愿去和卫天元为敌了。
  玉真子首先说道,“我们武当派本来不是为了卫天元而来京师的,而且据我们所知,徐中岳已经有了御林军的穆统领替他撑腰,也用不着我们帮他的忙了。剪大先生,你既然不管此事。武当派自也犯不着多管闲事了。”
  武当派的玉真子表明态度之后,华山派的代掌门天梧道人想了一想,便即跟着说道:“齐勒铭虽然是卫天元的师叔,但他与敝派的事情无关。我们的目的也只不过想请齐先生跟我们回山,以便查明真相。只要卫天元不插手这件事情,我们自也无意与他为难。”
  剪大先生道:“好,那么这件事情就算如此了结了。”
  天梧道人道:“请问剪大先生的第二件事情又是什么?”
  剪大先生道:“这件事情可就是与贵派有关的了。不过,这件事情最好还是由汤二镖头向你们说明。”
  汤怀义站上前道:“我和齐勒铭是今年六月在四川结识的,当时他化名齐大圣,和我一起上京。三天前来到我们镖局。在这段期间,齐先生都是和我同在一起。”
  说完之后,华山派的人面面相觑,做声不得。
  剪大先生道:“天梧道兄,贵派掌门是在七月间被害的吧?”
  天梧涩声道:“不错。”
  剪大先生道:“那么,当时齐勒铭已经和汤二镖头同在一起的了。”
  汤怀义道:“我还记得,在七月初五到初十那几天,我和齐先生正在四川同游峨嵋山。我听得贵派掌门好像正是七巧节那天被害的,是吗?”
  天梧道:“不错,事情的经过,我已经向令兄汤总镖头说过了。”
  “七巧节”是七月初七,那时齐勒铭正在与汤怀义同游峨嵋山,凶手当然不可能是他了。
  天梧面有惭色,向齐勒铭赔礼道:“齐先生,请恕我们错怪了你。”
  齐勒铭淡淡说道:“好,那么我大概可以走了吧?”穆娟娟扶着他,便欲离去。
  天玑忽地喝道:“且慢!”
  汤怀义面上变色。悦道,“你不相信我说的话吗?”
  天玑道:“不是不相信你的话,也不是要齐勒铭留下。但齐勒铭要走可以,这位穆姑娘可不能走!”
  上官飞凤道:“什么道理?这位姑娘早已有人替她证明不是你们那天在华山所见的那个女子了。而且,贵派掌门人天梧道长对此早表示没有怀疑!”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天玑道:“不错,玉虚道长是证明了那女子不是这位穆姑娘。但你似乎忘记了一件事情?”
  上官飞凤道:“什么事情?”
  天玑道:“玉虚道长也曾说过,那个女子的相貌和这位穆姑娘几乎完全一样!”
  穆娟娟道:“你不必绕着圈子说话,谁也知道我有一个孪生姐姐。我们姐妹,在江湖上被人称为穆氏双狐,她是金狐,我是银狐。”
  天玑道:“那么玉虚道长那日所见,想必就是令姐金狐?”
  穆娟娟不否认他这个猜测,说道,“你是不是认为我的姐姐有嫌疑,连带我也有罪?”
  天玑皮笑肉不笑的打了个哈哈,说道:“贫道没有这个意思。不过,令姐有嫌疑则是事实,贫道只是想请姑娘帮一个忙。”
  穆娟娟道:“帮什么忙?”
  天玑道:“你们既是姐妹,你想必应该知道令姐现今是身在何方!”
  穆娟娟道:“原来你是要我担当通风报讯的角色,好让你们华山派的人去捉我的姐姐。”
  天玑道:“贪道知道这是不情之请,但敝派的大仇不能不报……”
  穆娟娟冷然一笑,打断他的话道:“你既然知道这是不情之请,那就不必说下去了。你们的大仇,与我无关!”
  天玑勃然变色,把眼睛望向剪大先生,说道,“剪大先生,你评个理。”
  剪大先生道:“金狐虽然善于使毒,恐怕也害不了贵派掌门吧?”
  天玑道:“不错,天下能够杀害我们掌门师兄的人寥寥无几,所以我们当初怀疑是齐勒铭和银狐干的。齐勒铭是主凶,银狐是帮凶。如今我们已经知道不是他们了,但金狐那一天却无缘无故在华山出现。那么最合理的推测,这件案于十九是金狐帮忙另一个高手干的了,你说是吗?”
  剪大先生道:“你们心目中的那另一个凶手是谁?”
  天玑道:“这人只有金狐才能知道。所以我们必须先找到金狐。”
  剪大先生道,“但这位穆姑娘不肯说我也没有办法。不如,不如……”说到此处,把眼睛望向上官飞凤。
  上官飞凤心领神会,微笑说道:“我也不知成与不成?”走过去叫道,“穆阿姨!”
  穆娟娟抬起头来,说道:“上官姑娘,我已经懂得你的意思,你不必说下去了。”
  上官飞凤道:“真的吗?那你说说看,看看是不是我的意思?”
  穆娟娟道:“不错,我们姐妹是相同相貌不同心,倘若我的姐姐当真是做了坏事,我也犯不着为她掩护。”
  上官飞凤道:“对呀,我正是这个意思。”
  穆娟娟道:“但我这人生性倔强,倘若他们一开头用好言好语求我,或者我会答允他们的请求:如今他们用的是恐吓手段,我是宁死也不肯告诉他们了。”
  上官飞凤回过头来,对天玑道人说道:“你听见没有,穆阿姨怪你们恃势凌人呢。你先给他赔个礼,让她消消气,再好好求她吧!”
  天玑道人面色铁青,哼了一声,却下开口。
  穆娼娼道:“现在他们即使向我叩头,那也不行!”
  天玑勃然大怒,喝道:“银狐,你也未免把自己的身份抬得太高了!”
  上官飞凤道:“唉,你这人真是不知好歹,现在是你有求于她,说与不说,都只能任从她的意思,你发这样大的脾气干吗?”
  天梧道:“师弟,算了吧。穆姑娘不肯说,咱们自己访查就是,让她走吧,”
  天玑道:“上官姑娘,你等一等!”
  上官飞凤道,“哦。麻烦找到我的头上了么?”
  一点不错,天玑满肚皮闷气,正是要迁怒于她。
  “上官姑娘,请问你的剑法是出自家传,还是另有师承?”天玑问道。
  “关你什么事?”上官飞凤道。
  “本来是不关我们的事的,但你的剑法好得出奇,这就可能和我们的事有关了。”
  “你这样说,莫非你认为我也有凶手嫌疑?”
  天玑冷冷说道:“当今之世,能够杀害我们掌门师兄的人寥寥无几。上官姑娘,恐怕你还没有这个资格。不过,如果是教你剑法的那个人,那就可能有这个资格了。”
  上官飞凤冷笑道:“因此,你要来查我的师承,好吧,我告诉你……”
  上官飞凤和夭玑说话的时候,诸气一直都是十分冷傲,剪大先生甚至担心她就会发作的。哪知她的口气一转,竟然愿意告诉天玑道人。这一下不但是剪大先生始料不及,武当派的人也都大感意外。
  只听得上官飞凤缓缓说道:“你要知道我的师承,好,我告诉你吧。教我武功的人。贵派的前任掌门是还没有资格和他交手的:嘿,你别发怒,我可不是像你那样信口开河胡说一通的!”
  华山派的前任掌门天权真人以六十四手混元无极剑法威震武林,是老一辈的天下三大剑客一(另外两人是有天下第一剑客之称的金逐流和天山派的前掌门人唐经天)。如今上官飞风竟然说天权真人还没资格和她的师父交手,不但华山派的人动怒,武当派的人也都觉得她的说话未免太狂妄了。
  上官飞凤的话还有另外一层意思,即使是光明正大的过招,她的师父都不屑和天权真人交手,哪里还会去暗杀他。
  天玑道人手按剑柄。只因忌惮上官飞凤的剑法了得,才不敢贸然出手。他把眼睛望向天梧道人,只待天梧下令。
  说也奇怪,天梧道人以华山派现任掌门的资格,倒似乎并没生气,只是脸上有一副迷惘的神情,
  他想了一想,用十分郑重的态度向上官飞风问道:“姑娘,你说这活可有什么根据?”
  “有关贵派的掌故,道长想必熟悉?”上官飞凤道。
  “不知姑娘说的是哪一桩?”天梧的说话越来越客气了。
  “令师兄天权真人当年创立六十四手混元无极剑法之时,曾向一个人请教过三招剑法,有这事么?”
  天梧怔了一怔,说道:“这件事情,贫道是曾听得天权师兄说过,不过,他却没有告诉我那个人是谁。”
  上官飞凤道:“就是我的爹爹。我的武功是爹爹教的。”
  天玑道人哼了一声,说道:“令尊今年多大年纪?”
  要知上官飞凤不过二十岁左右年纪,按一般情形来说,她的父亲不会超过六十岁,而天权真人则是享寿六十有八的。
  以天权真人位望之尊,向外人请教剑法,已是难以令人置信,何况是向一个比自己年轻的人?
  上官飞凤淡谈说道:“不错,家父是要比天权真人年轻得多。但‘学无前唇,达者为师’这句老话,你们想必也曾听过的吧”
  天玑大怒道:“你竟敢说你的父亲有资格做我们天权师兄的师父吗?”
  上官飞凤竟不否认,说道:“我的说话或许不大客气,但‘有资格’这三个字我看是可以说的。当然并不是要天权真正拜师。古人有‘一字师’之说,只要有人能够改动他诗中的一个字,他就要尊称那人为师。若依古人之义,家父指点了天权真人三招剑法,大概也该承认他是有资格为师了吧?”
  天玑冷笑道:“天权师兄曾向外人请教剑法一事,我们都不知道。即使真有此事,可有谁人知道那个人是不是你的父亲?”
  天梧道人说道:“这件事我的确是曾听得师兄说过的。那个人我虽然不知道是谁,但我知道当日是还有一人在场的,这个人就是剪大先生。”
  剪大先生走了过来,他未曾说出答案,却先问道:“这位姑娘的剑法,你们见过了吧?”
  天梧道:“见过了。”
  剪大先生道:“你们觉得如何?”
  天梧道:“奇幻无比!”
  剪大先生轻轻念道:“昆仑山上,幻剑灵旗。”
  天梧吃了一惊,接下去念道:“不奉灵旗,幻剑诛之!”
  剪大先生道:“对了。那么,道兄想必亦已知道那个人是谁了。道兄已经见过了上官姑娘的幻剑,不必她再拿出灵旗了吧?”
  天梧道:“请问姑娘,上官云龙是你什么人?”
  上官飞凤道:“正是家父。道长还要我拿出证明么?”
  天梧道:“不必了。其实,我也早就应该想到,除了是上官云龙的女儿,还有谁能使出像你那样奇幻的剑法?”
  说罢,叹了口气,对众师弟道:“这位上官姑娘说得不错,她的尊人的确是绝不会用暗杀的手段来害咱们的掌门师兄的。”
  天玑等人虽然不知道上官云龙是何许人,也不知道“幻剑灵旗”是怎么回事,但师兄都这样说,他们谁也不敢作声了。
  天梧说道,“上官姑娘,请恕我们多疑之罪。告辞了!”
  上官飞凤忽地笑道:“道长,你为人很好,我倒不忍让你们空手回山了。”
  说罢,对穆娟娟一揖道:“穆阿姨,算是我向你求情好不好?”
  穆娟娟避开她这一揖,说道:“不敢当。但你也似乎无须求我。我知道你是到过那个地方的。”
  上官飞凤说道:“你不怪我说出来么?未曾求得你的允许,我可不敢乱说。”
  穆娟娟道:“嘴巴是你的,你说什么,与我无关。”
  上官飞凤笑道:“我正是要你这句话。天梧道长,我告诉你个事情。你知道有个白驼山吗?”
  天梧道长道:“知道。”
  上官飞凤道;“白驼山生字文雷的妻子是谁,你知不知道?”
  天梧道:“这个贫道倒是不知了。”
  上官飞凤道:“听说他的妻子有个绰号,好像就是叫金狐。”
  夭梧忧喜交并,说道,“上官姑娘,多谢你告诉我。但白驼山可是远在西域的啊!”
  上官飞凤说道:“白驼山主夫妻好像亦已不在白驼山了。”
  天梧精神一振,说道,“姑娘可知他们是在哪里?”
  上官飞凤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天梧吃一惊道:“眼前?”
  上官飞凤道:“那边有一条小桥,走过这条桥,是一个小岛,岛上有个汇通词,汇通祠后面有家人家。这家人家的主人十多年前托人买下来房屋,自己从未来过。但前几天,他们一家三口却全都来了。这三个人就是白驼山主夫妻和他们的儿子。”
  天梧大喜道:“多谢姑娘指点。”率领华山派门下,马上就走。
  武当派的人跟着也去了。
  齐勒铭道:“剪大先生,汤二镖头,多谢你们解围之德。上官姑娘,大恩不言报;请代向令尊问候。”说罢,凄然一笑,续道:“齐某武功已废,就是想要报答你们的恩德,也无从报答了。”
  上官飞凤忽地笑道:“齐先生不用客气,我倒想求你一件事情呢。”
  齐勒铭怔了一怔,苦笑说道:“我还有什么本事可以帮得上姑娘的忙。”
  上官飞凤道:“齐先生,你的武功也未必不能恢复,即使当真不能恢复,也不打紧。因为我求你的事情是用不着武功的。”
  对学武的人来说,琵琶骨一碎就等于成了废人。原有的武功固然化为乌有,即使想要重新再练,内力毫无,也是无从练起。旁人只道这是上官飞凤安慰齐勒铭的话,心中俱是想道:“明知这是绝不可能的事情,空口说白话来安慰他,岂不更令他难过?”
  但齐勒铭听了,却是不禁心中上动:“上官云龙的女儿是决不会信口开河的,莫非这世界上还有什么神奇的武功,是琵琶骨碎了还可再练的?但我却并不知道。”不过,他受了这许多挫折,早已是意冷心灰,对是否能够恢复武功一事,也早已看得淡了。心想:我但求能与娟娟偕隐名山于愿已足。对上官飞凤的说话,他虽然在半疑之中也有半信,但这念头也只是一掠即过,并没放在心上。
  “用不着武功,那就好办了。你说吧,只要我做得到,我决不会推辞。”齐勒铭道。
  上官飞凤缓缓说道:“要是我将来做出什么令齐先生不满,甚至今齐先生伤心的事情,都请齐先生别要见怪。”
  齐勒铭哈哈一笑,说道:“我的性命都是姑娘你给我捡回来的,你就是要我以性命报答,我也决不推辞。姑娘,你和我开这玩笑……”
  上官飞凤打断他的活道:“我可不是和你说笑的。”
  齐勒铭心头一凛,似乎猜着几分,但仍是说道:“好,不管你是开玩笑还是正经话儿,无论你做出什么对我不利的事情,我都不会怪你!”
  上官飞凤道:“多谢你答应我,后会有期。”
  齐勒铭和穆娟娟也走了。
  剪大先生道:“上官姑娘,你有别的事情么?”
  上官飞凤道:“有又怎样?没有又怎样?”
  剪大先生道:“要是没有的话,我倒有一件事情,想要请你帮忙。”
  上官飞凤道,“什么事情?”
  剪大先生道:“咱们一面走一面说吧。”
  上官飞凤见他行色匆匆,思疑不定,问道:“你这事情是急着要办的么?”
  剪大先生道:“不错,我要赴一个约会,这个约会是定在今晚午夜时分的。”
  上官飞凤道:“约会的地点是在什么地方?”
  剪大先生道:“是在西山卢师峰上的秘魔崖。”
  此时已是将近黄昏时分,上官飞凤看看天色,说道:“看来今晚不会下雨,出了城我们就可以施展轻功,午夜之前,相信是一定可以赴得到秘魔崖的。剪大先生,你是不是要我和你一起赴这约会?”
  剪大先生道:“不错,假如你没有别的紧要事情,希望你能够帮我这个忙。”
  上官飞凤道:“我是有点事情,不过我的事情迟一天做也没关系。但请恕我多问一声,你可以告诉我,这是什么样的约会吗?”
  剪大先生道:“我当然是应该告诉你的。不过,此事说来活长……”
  上官飞凤笑道:“反正咱们有的是时间,你慢慢说吧。”
  剪大先生道:“上官姑娘,你是不是想要知道卫天元的下落。这件事是要从他说起的。”
  上官飞凤道:“对啦,我正想问问汤二镖头,敢情他已经到过你们的镖局?他现在是……”
  汤怀义道,“他没有到过我的镖局;如今他在何处,我们也不知道。”
  上官飞凤大为失望,说道:“听你们刚才的口气,我还以为你们是已经见过他呢。”
  剪大先生笑道:“你耐心听下去吧。我们虽然还未见到他,但我可以向你担保,一定可以找到他的。”
  上官飞凤给他说中心事,面上一红,说道;“我也并不是急于找他。不过倘若能够早点见到他那就更好。因为我不想在京师耽搁,而有些事情,却是必须告诉他的。”
  汤怀义道:“他虽然没有到过我们的镖局,但那位姜姑娘却已来过了。”
  上官飞凤道:“这位姜姑娘就是姜雪君吧?”待汤怀义点了点头,她便跟着间道:“为何姜雪君不和你们一起来呢?”
  汤怀义道:“她已经走了。”
  上官飞凤道:“她不愿意见我?”
  汤怀义道:“她还没有知道我们要来找你。她一来就走,我们根本没有机会和她说。”
  上官飞凤道:“为什么走得这样快?”
  剪大先生涩声道:“因为她看见我也在镖局。她是一直把我当作仇人的。”
  上官飞凤道:“她仇恨你,想必她认为你是帮徐中岳的缘故。但那张英雄帖的事情,你是可以和她解释的呀。”
  剪大先生叹口气道:“事情不只这样简单,她的母亲是死于非命的,她以为那个下毒手的人是我!”
  上官飞凤吃了一惊道:“哦,有这样的事?但事不离实,你总可以分辨清楚的吧?”
  剪大先生苦笑道,“我是有口难言!”
  上官飞凤诧道,“为什么?”
  剪大先生道:“这件事我也不知怎样向你解释才好,不过,到了秘魔崖你就会明白的。”
  上官飞凤心头一动,隐隐猜到几分,没再追问下去,说道:“好,那你就先谈卫天元的事吧。”
  剪大先生道:“汤老弟,你来说好不好?”
  汤怀义道:“好,”接下去道,“刚好在姜姑娘来到我们镖局的前一刻,我们得到了一个有关卫天元的消息。可惜她一来就走,这个消息我又不便当众告诉她,只好让她走了。”
  剪大先生道:“这个消息现在恐怕亦已在北京城里闹开了,她迟早都会知道的。”
  上官飞凤心急如焚,说道:“究竟是什么消息,快点说出来吧。”
  汤怀义道,“穆志遥的统领府是靠近西直门的,今天一早,有人在西直门的城楼上发现一张挑战书,挑战书是用一幅很大的自布书写的,上面还画了一条龙!”
  上官飞凤“啊”了一声说道:“卫天元的胆子也真是太大了,竟敢公然在北京城里贴出挑战书来。他向谁挑战?”要知卫天元绰号飞天神龙,挑战书上有“神龙”标记,当然是他无疑了。
  汤怀义道:“他指名向两个人挑战,一个是徐中岳,另一个就是剪大先生。”
  剪大先生道:“他这样公开挑战。看似危险,其实却是下得非常聪明的一着棋!”
  上官飞凤也是非常聪明的女子,她想了一想,亦已懂得其中的奥妙了。不过,她却不好意思说出来。
  结果还是剪大先生自己说了出来。
  剪大先生说道:“卫天元这次上京,是为了找徐中岳报仇的。但对付徐中岳容易,对付他背后的靠山却难,徐中岳的靠山是谁,姑娘,你想必亦已知道了吧?”
  上官飞凤道:“就是御林军的统领穆志遥吧?”
  剪大先生道,“不错,徐中岳如今就是躲在穆志遥的统领府。而我、我……”
  上官飞凤道:“剪大先生,你也是和徐中岳住在‘那里’吗?”
  剪大先生似乎欲说还休,神情甚是尴尬。好一会儿,方始点了点头。
  “穆志遥手下高手如云,他本身也是蹑云剑传人,可以挤身当世十大高手之列的。卫天元如果跑进统领府去找徐中岳算帐,结果如何,这是准都可以想得到的。他的本领即使再高,也是必死无疑!报不了仇,先自丧命,最愚蠢的人都不会这样做!但卫天元与徐中岳仇深似海,此仇却又非报不可。怎么办呢;假如我是卫天元,设身处地,替他着想,恐怕也只有走这着险棋,亦即是公开向仇人挑战了!”
  上官飞凤道:“且慢,有一件事我想先弄清楚。你说卫天元与徐中岳仇深似海,是不是为了姜雪君的缘故?”
  剪大先生道:“徐中岳对外扬言,他是受了夺妻之辱。但卫天元要报的仇,却并不是因为他抢了姜雪君。他是为了替自己报杀父之仇!他的父亲是反清义士,被徐中岳出卖,在大内高手的围攻之下伤重而亡的!”
  上官飞凤道:“这件事是真的吗?”
  剪大先生道:“据我所知,恐怕是真的!”
  上官飞凤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件事情?”
  剪大先生叹口气道:“我是最近才知道的。要是我早就知道,在洛阳之日,我也不会作他的座上客了。唉,说来真是惭愧,那天卫天元跑来大闹徐家,弄得徐中岳拜不了堂,续不了弦。我还替徐中岳打抱不平,斥责卫天元的不是呢。”
  上官飞凤若有所思,默然不语。
  剪大先生似乎知道她的心思,说道,“我已经知道徐中岳是卖友求荣的无耻小人,却还和他一起住在穆志遥的统领府,姑娘,你一定是大不以为然的了!”
  上官飞凤想了一想,说道:“剪大先生,我是相信你不会同流合污的!”
  剪大先生露出笑容,说道:“多谢姑娘信得过我。我说的约会是怎么一回事情,姑娘想必亦已明白了吧?”
  上官飞凤知他有难言之隐,不再追问下去,说道:“原来你说的约会,就是卫天元向你指名挑战的约会。不错,这件事,我的确是不能袖手旁观!”
  剪大先生苦笑道,“他向徐中岳挑战,是为了报杀父之仇;向我挑战,则是为了替姜雪君报杀母之仇。想不到我和徐中岳竟然变成了一丘之貉!”
  上官飞凤道:“我明白,徐中岳是罪有应得;剪大先生,你却是无辜受累的。你放心,我一定帮你的忙,向他们二人解释为你辩诬。”说了这话,心里方始想道:“他都未曾向我说明事实的真相,我又怎能为他解释清楚?”
  剪大先生似乎知道她的心思,说道:“真就是真,假就是假,真假总会分明的。上官姑娘,我倒不是为了自己的含冤莫白要来求你帮忙。我担心的是另一件事情。”
  上官飞凤道,“什么事情?”
  剪大先生道:“按照江湖规矩,像这样的指名挑战,旁人不能插手的。要是有任何一方,借助官府之力来报私仇,那就更将为武林之所不齿!”
  汤怀义接下去说道:“卫天元的挑战书是在城楼上公开张贴出来的,此事一定迅速传迄京师,届时到秘魔崖观战的人也一定不少,在这样情形底下,穆志遥以御林军统领的身份,恐怕都不敢混在江湖人物之中露面,徐中岳只能和卫天元单打独斗,或者是和剪大先生联手斗他的了。”
  上官飞凤道:“剪大先生,你不会和徐中岳联手斗他吧?”
  剪大先生道:“当然不会。”
  上官飞凤道:“那还担心什么?徐中岳只怕连姜雪君也斗不过,他怎能胜得了卫天元?”
  剪大先生道:“但工天元毕竟是钦犯之子的身份,不错,这件案子穆志遥目前还是不能公开的。但你想他肯善罢甘休吗?”
  上官飞凤道:“但他又不能公然站在徐中岳这边,插手江湖人物的私斗,他若要干预,似乎只有一个法子,用官府的名义,弹压这场武斗。”
  剪大先生道,“这是办法之一,但还不是最好的办法。我担心的是,穆志遥会用阴谋诡计。”
  上官飞凤道:“依你看,他会用什么阴谋诡计?”
  剪大先生道:“穆志遥有权有势,手下某臣又多,如果他下决心要对付卫天元,只怕比我所能想得出来的手段,还要毒辣得多。”
  上官飞凤道:“姑且依你想得出来的手段,举一个例如何?”
  剪大先生道,“卫天元在江湖上的仇家不少,假如他这些仇家,今晚一齐在秘魔崖出现,这个说要报杀父之仇,那个说要报夺妻之辱,即使不是群殴,车轮战也能把卫天元累死。”
  上官飞凤道:“他的仇家也没有什么厉害人物吧?再说又怎能在一天之间,便即云集京师?”
  剪大先生笑道:“这些仇家都可以由穆志遥的手下冒充!”
  汤怀义接着说道:“用官府的名义弹压,虽然不是最好的法子,但也不可不防。弹压本来是对两方面都该一视同仁的,但假如徐中岳和卫天元都给他藉制止在京师闹事为名而捉了去,两方所受的待遇,那就绝对不会相同了。恐怕还不仅仅是一为座上客,一为阶下囚呢!”
  上官飞凤道,“这个我懂。但我们只有三个人,不管穆志遥用哪个法子,恐怕都不是我们三个人所能应付得了的吧!”
  剪大先生道:“上官姑娘,只要你肯勉为其难,我相信多半可以应付得了这个局面。”
  上官飞凤想了一想,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但未获爹爹允许,这个,这个……”
  剪大先生道:“所以我说,这是要请姑娘勉为其难。你帮了卫天元的忙,也是帮了我的忙,令尊若是对姑娘怪责,我愿意上昆仑山向令尊负荆请罪。”
  上宫飞凤道:“好吧,我姑且一试。但灵与不灵,我可不知道呢。”
  剪大先生希望上官飞凤用的是什么法子,他没有说出来,汤怀义也不知道。但见他在上官飞凤答应“一试”之后,剪大先生的愁眉业已展开,他也服下了一颗定心丸。原来他也是为他的哥哥以及震远镖局担着一重心事的。
  上官飞凤忽道:“剪大先生,你说的只是如何帮忙卫天元的事情,你要我帮忙什么,可还没有说呢。”
  剪大先生道:“到了秘魔崖再说吧。”
  两个剪大先生
  他们加快脚步,月亮来到夭心,秘魔崖已经在望。
  在北京西郊的崇山峻岭中,有三座山峰:翠微山、卢师山和平坡山。山势是东西北三面环抱,卢师山居中。秘魔崖就在卢师山上。
  秘魔崖是一块从山顶凭空伸出来的岩石,虽然只是一块岩石,但硕大无比,颇有遮天覆地的气象,只这块崖石,就可以容得下数百人之多。崖下是一块平地,和奇崖怪石配合,形状好像是张开了的狮子嘴。岩石底下有个石室,传说唐朝时候,有两个名叫“卢师”的和尚在这里居住过,卢师山因此得名。
  约会的地点是在秘魔崖下那片平地。
  此时在岩石上和平地上都站满了人。场中有许多人是带着火把观战的,把广场照耀得明如白昼。站在秘魔崖看上去可以看得清清楚楚,不过从下面看卜去,却就只能看见黑压压的一片人头了。
  这晚月色黯淡,剪大先生、上官飞凤和汤怀义这三个人悄悄来到了秘魔崖,选择一处地形最险峻的所在,利用乱石作为遮掩,崖上观战的人群都在聚精会神注视下面的广场,没人发现他们的来到。
  他们刚刚藏好身形,就听见了卫天元在下面的冷笑声了。
  卫天元冷笑喝道:“含血喷人,自污其嘴。徐中岳,你名为‘中州大侠’,实是卑鄙小人。你以为你干的那宗卖友求荣的无耻勾当,就可以永远瞒得住天下人吗?”
  上官飞凤觉得有点奇怪,心里想道:“原来卫天元和徐中岳都已来了,但卫天元是向两个人挑战的,徐中岳不见了剪大先生,怎的居然也敢单骑赴会?卫天元又因何不问起剪大先生呢?”
  心念未已,忽听得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让我说几句公道话行不行?”
  上官飞凤吃了一惊,“怎的又有一个剪大先生?”
  此时她才看得清楚,场中又有一个剪大先生。这个剪大先生是刚刚从那石室中走出来的。
  这个剪大先生如此一说、登时就有许多人附和:“对时,剪大先生虽然是当事人的一方,但他也曾两次做过徐大侠和卫天元比武的证人,我们是应该让他先说几句公道话的。”
  崖上的剪大先生苦笑道:“上官姑娘,现在你该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吧?”
  上官飞凤道:“这人是……”
  剪大先生道:“他是我的弟弟。”
  上官飞凤道:“原来那个住在统领府的人乃是令弟。你们兄弟的相貌简直一模一样,怪不得别人给他瞒过。”
  剪大先生叹口气道:“我们是一母所生的双胞胎,家母生前。有时候也会认错人的。那张英雄帖也是他冒我的名签署,发出去的。”
  上官飞凤心里可有点奇怪,想道:“他这弟弟的武功似乎比他高明得多,怎的我在江湖上却未听见过有人提及这位剪二先生。”
  剪大先生继续说道:“我这弟弟,是天生的练武资质,一门武功,往往我要练一年半载的,他只练十天八天就行了。可惜他刚刚踏入中年,就因为练功急进,以至走火入魔,落了个半身不遂。唉,那已是三十年前的事情了。”
  三十年前,上官飞凤的父母都还未曾成婚。剪二先生在三十年前,名气虽然比哥哥还大,当时曾有过“千崖不如一山”的说法(剪大先生名千崖,他名一山),但经过三十年的时间,他在江湖上早已声沉响寂,他亦已渐渐给人造忘了。上官飞凤远处西域,初到中原,她碰上的江湖人物,即使有人知道有个“剪二先生”,也不会特别向她提起。
  剪一山刚才说话的时候,井没提高声音,但崖上崖下,每一个人都觉得他好像在自己的对面说话一般,别的人或许没有特别留意,但上官飞凤却是知道这门功夫的,这门功大叫做“传音入密”,要练到剪一山这般火候,非得有极为高深的内功不行。
  剪大先生继续说道:“因走火入魔而引至的半身不遂,本来是医不好的。我也不知道他怎的竟然能够解脱走火入魔之困,非但武功恢复如初,甚至更胜从前了。”
  上官飞凤道:“你不是和他住在一起的吗?”
  剪大先生道,“他残废之后,脾气变得越来越是古怪。我们是家住伏牛山下的,十年前他忽然要我在山上另建一座石室给他。从此不见外人,连我要去见他,他都团门不纳。所需的日常用品,由他指定的一个聋哑老仆,每个月给他送去一次。我一年里头,有半年是在外面跑的,上次我从洛阳回去,才知道他已经不见了。”
  上官飞凤道:“我明白了。令弟恢复武功之后,不知怎的,就和徐中岳走在一起,变成了一丘之貉了。你们这对孪生兄弟的情形,和金狐银狐那对孪生姐妹的情形完全一样!”
  她说的“完全一样”,有两重意思。一是指相貌相同,一是指性格相类。金狐、银狐这对,是妹妹性善,姐姐性恶;他们这时,则是哥哥性善,弟弟性恶。金狐做的坏事,有许多被人算在银狐帐上;而剪一山做的事情,如今也是给人算在剪大先生帐上。
  剪大先生却道:“并不一样。我这弟弟本是性情良善,后来他的脾气虽然变得古怪,但也只是古怪而已,我相信他还不至于做出大奸大恶之事的。”
  上官飞凤忍不住说道:“那么杀害姜雪君母亲的那个人是谁?她和卫天元都指证是你,难道不是令弟所为?”
  剪大先生神情甚为苦恼,说道,“这件事我也想不通,姜姑娘和卫天元当然是不会乱说的,唉,我只能希望凶手另有其人,不是他了。”
  上官飞凤心里想道:“天下哪里还找得到一个和你那么相似的,若不是你就必是他。”但见剪大先生如此苦恼,却是不忍再说这样的话来刺伤他的心了。
  “剪大先生,请问你要我怎样帮你的忙?”上官飞凤转过话题问他。
  剪大先生叹口气道,“我希望那些坏事不是他干的,但若当真是他所为,我也不能只顾手足之情,对他姑息。只好将他业已恢复的武功再废了,但我的武功远不如他,要废他的武功,只好请姑娘帮忙。我答应在他的武功废了之后,必定将他带回家去严加管教。”
  上官飞凤暗暗好笑:“还说不是顾念手足之情,按你弟弟所犯的罪行,岂能只是严加管教就可了结?”
  “剪大先生你太看得起我了,我这点本领,又怎能废了令弟武功?”上官飞凤说道。
  剪大先生道:“上官姑娘。我是诚心求你,大家都不要说客气的活。不错。只论武功,你未必胜得过我的弟弟。但你的幻剑突然使出,却可以刺穿他的琵琶骨的。倘若还是不能,加上了卫天元,一定可以将他制伏。”
  上官飞凤好生为难,只好说道:“好,到时咱们见机行事吧。”
  “见机行事”,这四个字可是不着边际的,模棱两可的答复。但剪大先生却是不便再说下去了。
  剪大先生停止说话,秘魔崖下,剪二先生却在开始说他的“公道话”了。
  在他要说“公道话”的时候,也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同意他有这资格的,但毕竟还是拥护他的人占大多数,因为那些人把他当成剪大先生,而剪大先生在武林中的确称得上是德高望重的。虽然他以当事人的身份来说“公道活”,实是不合规矩,但“德高望重”的人的“不合规矩”,却似乎可以被人破例认可。
  嘈嘈杂杂的议论声音终于静了下来,大家都在听剪一山说的是什么“公道话”了。
  剪一山缓缓说道:“卫天元指责徐中岳卖友求荣,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并没有说出来:徐中岳是否做过这样的事情我们也无从知道。但我们却清楚知道……”
  卫天元哼了一声,打断他的话道:“好,我可以明白告诉你们,徐中岳卖的那个朋友就是我的父亲。家父卫承纲,十三年前在保定被害。此事对方虽然做得极为秘密,但也不是没人知道的。”
  徐中岳淡淡说道:“恕我孤陋寡闻,卫承纲这个名字我还是第一次听见。”
  卫天元道:“你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情,当然不敢承认。”
  剪一山道:“卫承纲这个名字我倒是听过的。但听说他是和仇家斗得两败俱亡的,和徐中岳有何关系?”
  卫天元道:“不错,家父是在敌人围攻之下,力战不屈,尽歼敌人而自己也终于伤重身亡的。那些人说是‘仇家’也未尝不可,但却不是普通的江湖人物。家父那些具有‘特殊身份’的仇家,正是这位号称中州大侠的徐中岳引来的!”
  卫承纲是反清义士,在场的人知道的或许不多,但“特殊身份”这四个字从卫天元口中说出来,却是谁也懂得这是怎么回事了。
  卫天元说出父亲被害的真相,亦即是说出他要向徐中岳报仇的真正原因了。他敢于说出真相,不但大出众人意外,连剪一山也是始料之所不及。
  汤怀义不禁暗暗为他担心,低声说道,“卫天元也未免胆子太大了,怎的可以这样毫无顾忌?”
  剪大先生道:“针无两头利,卫天元这着棋虽然下得极险,但也有它的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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