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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剑灵旗

_17 梁羽生(当代)
  上官飞凤的腰间本是悬有佩剑的,穆志遥不知“剑是幻剑,幻剑非剑”的道理,只道她要使出幻剑绝招,当然首先就得拔剑,哪知刺来的却是一截坚冰。
  高手比拼,对敌方的估计,稍有错误;往往就会造成致命之伤,饶是穆志遥本领高强,也给她逼得手忙脚乱。
  上官飞风闪电出招,一口气刺出六六三十六剑,没刺着穆志遥,心里也不禁有点佩服,想道:“听说他家传的蹑云剑法,最精妙的地方,就是和步法配合得宜。他尚未亮剑,我都胜他不了,今日怕要糟。”
  穆志遥的剑已经拔出来了,只见他剑尖颤动,嗤嗤作响,劲道之强,可以想见。他把内力贯注剑尖,剑法依然一样轻灵。在剑气纵横之下,上官飞凤虽然也没给他刺中,那支冰剑已是迅速溶化了。
  上官飞凤一个细胸巧翻云,半空中拔出佩剑,脚未沾地,凌空就刺下来,穆志遥喝道:“来得好!”横剑截击,上官飞凤的剑尖在他的剑脊上轻轻一点,脚落实地,他这一招也给避开了。
  穆志遥趁她立足未稳,一招“玉带围腰”,剑光匹练般横过去。哪知上官飞凤脚步踉跄,剑法都是古怪之极,身形一飘一闪,突然从他意想不到的方位刺来。穆志遥仗着蹑云步法,堪堪避开,上官飞风滑似游鱼,已是从他的剑光圈中“滑”出去了。
  穆志遥一直以为她一定是和卫天元在一起的,看见这里搭有帐幕,更加相信自己所料不盖,暗自想道:“这妖女的剑法不在我下,要是等到卫天元回来,我恐怕不是他们二人之敌。”于是立即猛下杀手,一口气攻她十七八招。
  两人剑法在伯仲之间,功力则是穆志遥较高,上官飞风应付他的攻势,颇为吃力,不过,也还勉强可以应付。
  本来他们若要分出胜负,最少也得百招开外的。但穆志遥固然害怕卫天元回来。上官飞凤也是害怕卫天元回来。她是知道卫天元已经跌伤,也知道姜雪君会替他医治,但却不知他已经恢复几分,要是他尚未恢复三成,此际回来,岂非送死?而且,她目前也还不愿意就见到卫天元。
  穆志遥攻势告一段落,上官飞凤倏地转守为攻,反击三招,把穆志遥逼退两步,转身就逃。
  穆志遥哼了一声:“想逃跑么,在白驼山上你能够逃往哪儿?”
  上官飞凤笑道:“有胆的你追来,咱们再比比轻功!”
  穆志遥怒道:“你逃往天边,我也要捉到你!”他也曾想到,上官飞凤是要将他引到卫天元那里,但在这白驼山上,碰上白驼山主门下的机会可要比碰上卫天元的机会大得多。何况即使是对方二人联手,他自信也还可以抵敌一二百招。打不过也还可以仗着蹑云步法逃走。故此依然紧迫不舍。
  上官飞凤边打边逃,不知不觉已是逃到昨晚楚天舒被骗失足那个地方了。她蓦地想起:“要是卫天元的伤超过我的估计的话,此际他还是会在姜雪君的身边的,我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候,逃到她那里去?何况又要经过那个山洞,也是危险得很。”她本来想把穆志遥引入那个山谷的,那个地方有个老尼姑隐居,要是这老尼站肯出手的活,两个穆志遥也打不过她。
  正自踌躇,忽听得有人在峭壁的另一边说话,上官飞凤跑在前面,先听见了。
  “一路上都打听不到齐老前辈的消息,也不知他来了没有:
  即使他是来了,又怎样才能找到他呢?”是个少女的声音。
  上官飞风心道:“原来是瑶光散人那个徒弟青鸾,她所说的齐老前辈想必就是天元的师祖齐燕然,奇怪,她找齐燕然做什么呢?哦,我明白了!……”
  心念未已,只听得另一个人已在说道:“你放心,师父一定有办法打听的。”说话的似乎是个少年。
  接着就听见他的师父说话了:“玉清神尼隐居之所离此不远,只要见着她,相信她会知道齐老前辈的消息,”
  上官飞凤喜出望外:“他们来得正好!”这三个人都是她认识的。
  最后说话的那个人,是武当五老之一的玉虚子。
  那个少年是玉虚子新收的徒弟鲍令晖。鲍令晖也是楚天舒的好朋友。
  至于瑶光散人那个徒弟青鸾,和上官飞凤更有过一段颇不寻常的交情,她们是曾经并肩作战的。
  上官飞凤连忙向他们跑去。穆志遥也追上来了。
  青鸾见她被穆志遥追杀,大吃一惊,说道:“鲍大哥,这位上官姑娘是我的救命恩人,你快……”
  话犹未了,穆志遥和上官飞凤的距离已是不到十步了。
  不过,鲍令晖是早已知道那件事情的,无须青鸾再说下去,亦已懂得她的意思了。他把眼睛望向师父,说道:“师父,恐怕只有你才能帮她这个忙!”
  原来在扬州楚家那晚,青鸾最初虽然是跟着师父和卫天元作对,但后来穆志遥的一班手下杀到,对在场的人都加攻击,华山派(包括瑶光在内)方始知道上了好人的当,青鸾也就和卫天元、上官飞凤、齐漱玉等人并肩作战了。在那场混战中,青鸾因为武功较弱,几次险遭不恻,全靠上官飞凤保护了她。
  上官飞凤突然跑到青鸾身边,说道:“青弯,你想要知道的事情,我可以告诉你!”
  青鸾一愕,说道:“你知道我想要知道什么?”
  上官飞凤道:“你是不是想要知道你家人的消息?”
  青鸾道:“不错,呀,道长,快截住那个人!”
  上官飞风道:“对啦,否则有人要追杀我,我就无法说下去了!”
  玉虚子微笑道:“你放心说下去,没人能手你的!”
  穆志遥喝道:“玉虚子,你别多管闲事!”
  玉虚子道:“对不住,我这个人有个毛病,是徒弟的事情我一定要管!”
  穆志遥皱眉道:“她又不是你的徒弟,她是上官云龙的女儿!”
  玉虚子道:“我还没有说完呢!是徒弟朋友的事情我也要管!”
  穆志遥按捺不住,冷笑道:“你知道上官飞凤是什么人?”
  玉虚子道:“你不是说她是上官云龙的女儿吗?”
  穆志遥道:“她也是卫天元的情人!”
  玉虚予道:“这又与我何干?”
  穆志遥大声道:“齐勒铭和你有相干了吧?卫天元的师叔就是齐勒铭,难道你忘记了是谁毁了你的容貌吗?”
  玉虚子淡淡说道:“旧帐管不管是我的事,但新帐则是非管不可的,你欺负我徒弟的朋友的朋友,我若不管,徒弟还会尊敬我吗?”
  穆志遥忍耐已到极点,顿时爆了出来:“怪不得你在北京不肯帮我,原来你早已和齐勒铭、卫天元做了一路了。好,你要管就管吧!”唰的一剑便刺过去。
  他一出手便是蹑云剑法的精妙杀着,只见四面八方都是他的剑影。玉虚子却不理会他那耀眼剑花,老老实实的一剑从向中宫直刺过去。这一招看似乎平无奇,却是一招狠辣异常的剑法。穆志遥心头一凛:“听说玉虚子在武当五老中,年纪虽然最轻,剑法却是最高的一个,果然名不虚传。”
  原来玉虚子使的这套剑法,乃是武当派镇山之宝的“七十二手连环夺命剑法”,一施展开,有如长江大河滚滚而上。这套剑法虽然不及蹑云剑法变化的奇妙,但却狠辣得多。
  鲍令晖和青鸾初时还替师父担心,不用多久也就看得出来,尽管师父在对方的剑势笼罩之下,其实是师父略占一点上风的,纵不能胜,也决下会落败。
  青鸾道:“上官姐姐,你可以说下去了吧?”
  上官飞凤道:“幸亏你碰见我,否则你要白走一趟了。齐老前辈不是在白驼山,是在我们的星宿海。”
  青鸾道:“他有和你谈及我的家人消息?”
  上官飞凤道:“不是他和我说的,是另一个人告诉我的。丁勃生前和他最好,什么秘密都不瞒他的。”
  青鸾心里想道:“她说的莫非是卫天元,为何她不直接说出他的名字,却要兜这么一个大圈?”她不知道上官飞凤此时正在心伤,她实不愿意重提卫天元的名字。
  青鸾道:“不管是谁说的,你快告诉我吧?”
  上官飞凤道:“好……”只说了一个字,忽然就好像声音被冰结了。
  青鸾道:“上官姐姐,你怎么不说下去?”
  上官飞凤似乎在凝神细听什么,忽道:“那个人已经来了,让他和你说吧!”
  青鸾望向前面,看不见人,回过头来,侍要问上官飞凤时,上官飞风也不见了。
  不错,卫天元的确是已经来了。他的轻功尚未达到踏雪无痕境界,踏碎的冰雪,发出轻声响,给上官飞凤察觉了。但青鸾还未察觉。
  青鸾没听见他的脚步,他已听见这边的金铁交鸣之声了,
  凭他的经验,一听就知这一边正有两个高手比剑。
  “一定是飞凤了?”他的心头卜卜的跳,立即加快脚步,几乎像一支箭似的射过来,把楚天舒甩在后面。
  但可惜他还是来迟了一步。
  上官飞凤已不见了,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
  上官飞凤是听见了卫天元的脚步声正在向这边走来,寸放心离开青鸾的。
  玉虚子和穆志遥比剑,早已稳占上风,何况卫天元就快可以来到,上宫飞凤当然是不用担忧了。
  但她却犯了一个错误。不错,玉虚子此际是占了上风,但他还是未能完全控制局面的。
  论剑法,两人各有所长;论功力,大致也差不多。穆志遥是和上官飞风先打了一场的,此消彼长,自是玉虚子占优。不过玉虚子也还有一样地方比不上穆志遥,那就是变化莫测的轻灵身法。
  玉虚子和穆志遥在上官飞凤离开的时候,亦是都已察觉有人来了。双方也都害怕来的是对方帮手。
  穆志遥抓紧时机,身形一晃,脱出剑光圈子,斜身扑向青鸾。
  要是上官飞凤在她身旁,穆志遥是决不敢愉袭的,偷袭也不会得手。但此际,青鸾身旁已是没人保护她了,有的只是一个武功恐怕还比不上她的鲍令晖。
  穆志遥来得快极,只听得嗤的一声,青鸾的衣袖已经被他撕去了一幅。
  但也就在这同一时间,鲍令晖整个身子都扑过去,他的武功保护不了青鸾,就用他的身体来掩护青鸾。卫天元恰好就是这个时候来到。
  双方动作都快,鲍令晖已经被穆志遥抓着了。
  他左手抓着鲍令晖,空着一只右手,还想再抓青驾。说时迟,那时快,卫天元已是如箭射来,轻轻一带,把青鸾带过”边,穆志遥知道他的厉害,单掌倒是不敢对他攻击。
  玉虚子投鼠忌器,也是不敢动武。长剑指着穆志遥骂道:
  “堂堂一位御林军统领,手段如此卑鄙!“
  穆志遥哈哈一笑,说道:“徒弟的朋友的朋友,你也要管,你自己的徒弟,你总不能置之不理了吧?自们做一桩交易如何?”
  玉虚子道:“你想怎样?”
  穆志遥道,“你替我把卫天元擒来,我把你的徒弟放回给你。”
  玉虚子斥道:“放屁!”
  穆志遥道,“好,你不愿意,那就拉倒,令徒可得跟我走了。”
  卫天元忽地走到他的面前,说道:“我来做这桩交易。”
  穆志遥当然不能相信,冷笑说道:“卫天元,你想在我的面前耍什么花招?”
  卫天元道:“不是花招,是实招!你不是要拿我去领功吗?
  现在我就用我自己来换鲍令晖。”
  穆志遥道:“好,那么请你自废武功,我就把鲍令晖放下。”
  卫天元道:“自废武功,是很难下得手的。而且你这条件也未免太苛刻了。”
  穆志遥道:“那么你怎样把自己交结我?我要的是一个不能使用武功的卫天元!”
  卫天元道:“不如这样吧,我站着不动,让你点我的穴道。
  我的穴道被点,当然就不能使用武功了。”
  穆志遥心想,有鲍令晖在手中当作盾牌,谅他也使不出什么花招。于是把右手握着的长剑伸出去,说道:“我要用剑尖刺你的穴道。”
  卫天元道:“也行。不过,请你刺得轻一点,别伤了我的筋骨。”
  穆志遥却暗运内力;力透剑尖,向着卫天元琵琶骨下三寸的肩台穴刺去。
  卫天元道:“你这厮不守信用!”突然沉腰坐马,长拳捣出!
  穆志遥是把如令晖当作盾牌挡在身前的,“砰”的一声响,这一拳结结实实打在鲍令晖身上。
  说也奇怪,这一拳打在鲍令晖身上,受到冲击的却是穆志逼。鲍令晖本身倒是丝豪没感疼痛。
  原来卫天元用的这门功夫名为“隔物传功”,是齐家的七种武林绝学之一。这门功夫,练到最高境界,可以在石头上调:块豆腐,一掌打下去,石头打碎,豆腐不烂。卫天元尚未练到最高境界,他也恐防自己的内功不及穆志遥,未必能够一举奏效,故而不能不用一点“诡计”。
  穆志遥是用一只手抓着鲍令晖的,他诱穆志遥出剑刺他穴道,穆志遥全神贯注在剑尖上,抓着鲍令晖的那只手,当然就没有初时那么用力了,力道少说也分了一半。这一半力道自是挡不住卫天元全力运用的“隔物传功”。
  穆志遥虎口一震,不觉放松了手。说时迟,那时快,玉虚子已是出剑如电,恰好在穆志遥的剑尖刚刚就要刺着卫天元的“肩台穴”之时,格开了穆志遥的剑。
  鲍令晖跌下来,卫天元轻轻一掌拍出,鲍令晖的身子飞出三丈开外。这一掌卫天元用的乃是巧劲,鲍令晖就好像是给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提起,又轻轻放下,丝毫也没受伤。
  穆志遥心里着慌,硬着头皮充好汉道:“好呀,你们恃多为胜,那就并肩子上吧!”他想玉虚子乃是武当长老的身份,只要用说话挤得他不敢要卫天元帮手,那就还有逃生的机会。白驼山上的人,也有可能随时来到。
  玉虚子正在接受他的挑战,卫天元忽他说道:“这厮与我有杀父之仇,玉虚道长,请你把他让给我!”
  “十二年前的一个晚上。你得到徐中岳的通凤报讯,带领八名大内卫士,来我家偷袭,害死我的爹爹。这件事我已查得一清二楚,你承不承认?”卫天元喝问:
  穆志遥心想,与其斗玉虚子,不如斗卫天元,便即冷冷一笑,说道:“你的父亲是钦犯,我是替皇上出力的,不管我用什么手段,都是合乎王法的正当行为,我为什么要否认?”
  卫天元冷笑道:“可惜你的王法在这里却是不管用了!哼,你用我爹爹的鲜血染红你头上的乌纱,这笔帐,我非和你算清不可!”
  穆志遥冷冷笑道:“你要按照江湖规矩,为父报仇,也行!
  但我好像没听说过,为父报仇要诸别人代劳的!”
  卫天元冷笑道:“我几时说过要请人代劳?我和你一对一。
  不死不散!”
  穆志遥道:“玉虚道长,你意下如何?”
  卫天元道:“这是你我之间的决斗,与玉虚道长无关!”
  穆志遥道:“话还是先说清楚才好,比方说假如你先死在我的剑下,玉虚道长又来攻我,我可是抵挡不了这车轮战的。”
  卫天元冷笑道:“你倒想得如意,不过,为了安你的心,我就替你向玉虚道长求情吧。”
  玉虚子道“你先问他,他想怎样?”
  穆志遥道:“要是我侥幸胜得了卫少侠,我和道长这笔帐,留待他日再算如何?”
  玉虚子本来不大放心让卫天元和他单打独斗,但见卫夭元的目光充满自信,暗自思量:“卫天元是天下第一高手齐燕然的衣钵传人,倘若他没有杀穆志遥的把握,料他也不敢如此轻率。”便道:“好,我依你就是。不过,我也得有话在先,如果你打到一半,中途就要逃跑的话,那可休怪我要出手!”
  穆志遥哈哈笑道:“你怕我逃跑,我更怕卫天元逃跑呢。卫天元,不死不散,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
  卫天元喝道:“不错,进招吧!”
  穆志逼道:“好!”剑光一吐,光环乱转,霎时间已是把卫天元裹在他的一团剑气之中。蹑云剑法本以轻灵飘忽见长,这一招尤尽奇幻的能事。玉虚子一旁观战,也不禁暗暗吃惊:“想不到他在和我激战之后,居然还能够使出如此精妙的剑招,比起刚才他对付我的那些剑招。有过之而无不及。嗯,只怕卫天元……”
  心念未已,只见卫元已经出剑还招。
  穆志遥以飘忽见胜,他却以气势见长,一声大喝之下,长剑好像化作了一道长虹,向穆志遥的胸口直刺过去。
  不过,他这一招虽然极具气势,招数却是平平无奇。楚天舒在旁都不禁看得暗暗皱眉:“这一招白虹贯日,丝毫没有蕴藏变化,如何能够抵挡穆志遥那瞬息百变的剑法?”
  但出乎他的意料之外,穆志遥却似乎有些顾忌,霎地变招,剑光流散,但仍是一招七式,虽然只是一个人,但在奇快的身法配合之下,却似有六七招剑同时攻向卫天元一样。卫天元不理他的花招,一斜身,长剑圈转,向他左肩削下。这一招貌似嵩山剑法中的“千古人龙”,虽然没有“千古人龙”的清隽,但更加古朴。
  玉虚子赞道:“举重若轻,以拙胜巧,以大克小。好剑法!”
  话犹来了,只听得穆志遥哼了一声,说道:“也未必就能克得住我!”剑法再变,出招越来越快,而且瞬息万变,当真是已达到瞻之在前,忽焉在后,瞻之在左,忽焉在右的境界。
  卫天元仍是兀立如山,不为所动。和穆志遥的快剑刚好相反,他的剑尖上好像坠着铅块似的,东一指,西一划,出招竟是越来越慢了。而且他所用的招数,也都是大开大阖的招数,没有半点花巧,平平无奇。
  鲍令晖手心里还在捏着一把冷汗,问师父道:“你老人家常说重、拙、大是剑法的最高境界,卫大哥现在用的剑法可是……”
  玉虚子道:“不错,他已参透上乘剑法的原理了,不过……”不过什么,他可没说下去。原来卫夭元虽然得运用重拙大的上乘剑理,但只是登堂,未曾入室。要达到“最高境界”,谈何容易。“不过,也足以对付穆志遥了。”玉虚子顿了一顿,才把这句话说完。但前后语气,却是不连贯的。鲍令晖听懂他的意思,不免仍有一点担心,但想:师父说他对付得了,想必不会骗我。
  玉虚子的确没有看错,但他却也没有想到,穆志遥还有一门非常怪异的功夫,是不得已时才用的,可以说得是他的救命绝招的。
  穆志遥屡攻不下,突然咬破舌尖,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说也奇怪,他口吐鲜血,剑上的威力,却似乎比刚才更加强劲了。
  卫天元虽然还能够防御。但在他的快剑强攻之下,已是渐渐有点应付不暇之势。
  原来穆志遥用的乃邪派武功中的“天魔解体大法”,自残肢体,功力可以骤增一惜。
  卫天元的功力本来比穆志遥逊一筹,只因穆志遥在两番激斗之后,功力打了折扣,卫天元就反过来比他稍胜一筹了。因此卫天元使出重、拙、大的上乘剑法,就刚好可以克得住他那轻灵飘忽的蹑云剑法。
  但现在穆志遥功力骤增一倍,又反过来胜过卫天元不只一筹了。
  应付这样变化真测的剑法,卫天元稍一不慎,就遮拦不住,就有血溅雪地之险!
  此时连玉虚子也不禁吃惊了!不错,穆志遥强用天魔解体大法,过后必将大病一场,但倘若卫天元丧在他的剑下,就算他过后病死,于事又有何补?
  不错,只要玉虚子出手,就能挽救卫天元的性命。但他以武当派长老的身份,又怎能说了话不算?
  穆志遥越攻越急,卫天元频频遇险,玉虚子几乎忍不住要出手了。
  忽听得“当”的一声,双剑相交,穆志遥的剑锋从卫天元胁下削过,只差少许,险些就要刺穿他的肋骨。
  玉虚子给吓了一跳,好在他沉得住气,还未出手。他从卫天元碰到的这绝险的一招中,开始看到了转机了。
  他猜疑不定,“奇怪,穆志遥这一剑应该可以刺得着卫天元的,怎的会失之毫厘呢?以他的功力来说,他施展天魔解体大法也还未到半枝香时刻,按说也不至于就到强弩之未的。”
  接着又是几招穆志遥应该得手而未得手,卫天元渐渐和他扳成平手了。忽听得穆志遥喉头咕咕作响,口角流出泡沫,喘气之声,连在旁边观战的人也听得见了。但奇怪的是,额头并未见汗,剑招也一样精妙,又不似已经疲不能兴的样子。
  鲍令晖道,“师父,你看,他好像要打磕睡的样子,这是怎么回事?”说话之间穆志遥已经打了三个呵欠,剑招也逐渐慢下来了。
  五虚子道,“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玉虚子不知道,卫天元可知道。他知道穆志遥是毒瘾发作了。
  穆志遥接连打了几个呵欠,没握剑的左手伸入怀中,摸出一颗药丸。卫天元和他缠斗正紧,他摸出药丸,也无法纳入口中,他把药丸一抛,张口去接,卫天元使出擒龙手功夫,左手虚招,药丸落在他的掌心。
  卫天元笑道:“一服神仙丸,快活似神仙,这是真的吗?”
  穆志遥喘看气叫道:“你、你还给我,否则我和你拼命!”
  卫天元笑道:“没神仙丸吃,你还有命可拼么?嘿,嘿,对不住,我可不能让你太过快活。你要快活,除非……”
  穆志遥道:“除非怎样?”
  卫天元双指一弹,把那颗药丸弹出去,喝道:“除非你像狗一样,给我爬过来,我就不阻拦你捡它。”
  穆志遥是御林军统领身份,如何能学狗爬?气得他双眼翻白。
  但毒瘾发作,却是惨过受刑。穆志遥大吼一声,倒翻出去,眼泪鼻涕,都流出来。他摇摇晃晃,走了几步,卜通倒地。
  他倒在地上,犹自手舞足踢,状若疯癫。哈哈哈大笑三声,喝起小调来了,“飘,飘,飘,我在云里飘。嫦娥姐姐开月殿,清歌妙舞度良育。”
  玉虚子叹息道:“做你的梦,你在云里飘?你的一只脚已经踏进鬼门关啦!”
  穆志遥眼泪鼻涕齐流,笑声忽地变作哭声:“神仙丸,神仙丸,我要神仙九!吃了神仙丸,快活似神仙,做鬼也心甜。”
  他果然像狗一样,向那颗神仙丸爬过去。
  众人相顾骇然,谁也想不到,“堂堂”一个御林军统领竟然变得狗也不如,卫天元本来要杀他为父报仇的,手中的利剑竟是刺不出去。
  玉虚子心中不忍,抓起一把雪,洒在他的面上,喝道:“谁把你害成这个样子,还不清醒过来!”
  穆志遥呆了一呆,数十年往事刹那间从心头流过。蓦地叫道,“字文雷,你这小子害得我好惨!杨炎,我悔不该没听你的说话!”声音越说越低,说罢,双脚一挺,玉虚上前探他鼻息,早已气绝身亡了。
  玉虚子叹道:“我一直想不通的一件事情。现在方始明白。”
  鲍令晖问道:“师父,你明白什么?”
  玉虚子道:“穆志遥本是名门后裔,蹑云剑穆家是武林世家之一,他的父亲穆扬波为人刚正,三十年前,还是江南七省的武林领袖呢。我一直想不通,以他这样的家世,何以会背叛了侠义道,去做清廷的头号鹰爪?现在方始明白,原来他是误交匪人,上了毒瘾。白驼山主宇文雷制造毒品牟利,本就需要朝廷方面有权有势的人替他撑腰,他和官府早有勾结,那是无疑的了。但可能还嫌不够,所以要利用穆志遥。穆志遥上了毒痛,只能受他挟制,一步步越陷越深了。”
  卫天元道:“初时或者真是受骗,但到了后来,恐怕也是因贪恋权位,而自甘堕落了。”
  玉虚子道,“你说得不错,他戒不了毒瘾,就证明他意志薄弱。也只有意志薄弱的人,才会结坏人以可乘之机。他的堕落,当然主要还是应该由他自己负责。”
  鲍令晖道:“杨炎不是现任的天山派掌门吗?”玉虚子道:
  “不错。”鲍令晖问道:“他说悔不该不听杨炎的话,这又是怎么回事?”
  卫天元道:“这件事,我倒曾听得师祖说过。据说三十年前,穆志遥初上毒瘾未久,杨炎曾用了一个绝妙的手段,逼他戒过毒的。”
  鲍令晖道:“什么绝妙的手段?”
  卫天元道:“他搜了穆志遥的神仙丸,把他放在一个悬岩上。
  穆志遥毒瘾发作,浑身乏力,跳不下来。在悬岩上饿了两天,后来才由他父亲穆扬波领他回去。穆扬波本来是和杨炎有点梁子的,据说就是因为此事,他感激杨炎助他儿子戒毒,不但梁子化解,而且与杨炎结成忘年交。”(按:这段故事,详见拙著《弹指惊雷》。)
  卫天元续道:“不过师祖和我一样,都以为穆志遥是已经戒了毒瘾了。我一向也当作他是贪图富贵,始会自绝于侠义道的。
  直到刚才,他拘出神仙丸,我方始知道他是重新上了毒瘾。”
  玉虚子道:“白驼山主想必是因害怕星宿海的报复,故此多方设法,一面挑拨你的师祖和上官姑娘的父亲不和,一方又想借助清廷之力,故此请穆志遥上山商量大计的。”一搜穆志遥的身,果然发现白驼山主写给他的一封信,正如玉虚子所言。不过还有一点玉虚子没料到的是,白驼山主还要穆志遥替他推销神仙丸,第一步是令所有的御林军官都上毒瘾。当然他的信写得十分隐晦,但玉虚子等人已知来龙去脉,一看也就明白。
  鲍令晖道:“不知穆志遥还有没有手下随来?”
  玉虚子道:“他是御林军统领的身份,这次来见白驼山主,料他不敢让人知道。他要对付星宿海的人,也只能在回京之后才作部署。”
  鲍令晖道:“那就不必去管他了。师父,啮们还找不找那位神尼?”
  卫天元道:“哪位神尼?”
  玉虚子道:“是隐居在这幽谷中的一位本领高强的老尼姑,法号玉清。据我所知,令尊生前,似乎也是和这位神尼颇有交情的。”
  卫天元道:“这就怪不得了。”
  玉虚子道:“什么怪不得?”
  卫天元道:“家父和雪君的父亲是至交,这位神尼是家父的朋友,当然也就是姜伯伯的朋友。怪不碍她会收容雪君。”
  鲍令晖道:“哦!原来姜雪君还在人间吗?”他是曾经追求过姜雪君的。虽然早已放弃,但还是兔不了有一分关心。
  卫天元把刚才碰上的事情说给他们听。
  玉虚子听得很仔细,听罢,问道:“你说那个貌似金狐的妖妇,是给一个老尼姑吓跑的?”
  卫夭元道:“不错。可惜我只闻其声,未见其人。但我想
  玉虚子道:“不用猜想了。那老尼姑一定是玉清神尼无疑。”
  他若有所思,停了片刻,继续说道:“但照你所说的这个情形看来,恐怕她是不得见你了。”
  卫天元也懂得玉虚子想的是什么,玉清神尼不想见他那当然是为了姜雪君的原故。要知姜雪君正是为了避免再见到他,才躲到这个幽谷的。
  卫天元不肯甘心,说道:“玉清神尼是先父旧交,又是道长的朋友,就烦道长替晚辈引见,可否?”
  玉虚子说道:“玉清神尼的脾气是颇为古怪的,……”边说边回过头来,只见峭壁上那弯月形的缺口处,忽然多了一束悬挂着的松枝。玉虚子苦笑道:“她不但不肯接见你,连我也结她婉拒了。这束松伎,是她谢绝防客的标志。”
  鲍令晖道,“师父,那咱们怎办?”要知他和青鸾的武功较弱,他们来到此处,已经是有点高处不胜寒之感了。玉虚子原定的计划,是不准备让他们参与对白驼山主之战。他原定的计划是:先找到玉清神尼,靠玉清神尼之助,料想可以得知齐燕然的消息,甚至说不定在玉清神尼那里,就可以见得着齐燕然。
  然后只是由他一人。做齐燕然的助手。
  玉虚子点了点头,说道:“齐老前辈没有来,我的计划是要修改一下了。不过,齐老前辈虽然没来,好在卫老弟却已来了。
  卫老弟,上官姑娘说你知道青鸾家人的下落,是吗?”
  卫天元道:“不错,丁大叔生前是曾和我说过的。”当下,就把青弯所想知道的消息,告诉了她。
  玉虚子道:“令晖,你陪青鸾下山去吧。”鲍令晖自知插不上手,师父替他如此安排,原是为他着想。但只是由他一人,陪青鸾回去,孤男寡女,万里同行。总是难免有点尴尬。
  青鸾看了楚天舒一限,忽道:“鲍大哥,我已经给你添了许多麻烦,实在不好意思再麻烦你了。要是你想留在这里等候师父的话,我就一个人回去吧。”
  她这样说,鲍令晖倒是不能不答应陪她下山了。
  玉虚子含着微笑目送爱徒和青鸾下山,卫天元的目光望向楚天舒,两人也是不觉发出会心的微笑。正是:
  冰天雪地情苗种,心有灵犀一点通。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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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羽生《幻剑灵旗》第十二回解脱尘丝 仗他幻剑擎开世网 奉我灵旗
  一、白驼山主绕室彷徨
  楚天舒道:“咱们可以走了吧?”
  说话之时,恰好有一头兀鹰飞过,这种兀鹰是吃腐肉的,发现地上有尸体,立即冲下来,把楚天舒吓了一跳。
  楚天舒骂道:“畜性!”一记劈空打出,把兀鹰打得晕头转向,但力道仍是不足将它击落,它拍拍翅膀,又扑下来。
  卫天元抓起一块坚冰,飞出去打中它的头部,这才把它吓走了。
  玉虚子心中不忍,说道:“穆志遥好歹也算得是一位剑术名家,咱们将他的尸体掩埋了吧。”
  卫天元道:“好。”目光触及穆志逼右手中指戴的一枚戒指,不觉心念一动,说道:“这枚戒指倒是有点特别,好像是竹做的。”
  玉虚子道:“不错,就是用这山上的方竹做的。”别的地方竹子是圆的,白驼山上这种竹于却是方的,色泽斑斓如古玉,甚为美观。卫天元把戒指除下来,藏在怀中,楚天舒道:“你要它做什么?”心想朋友的饰物,可以留作纪念,仇人的饰物,要它作甚?
  卫天元道:“以穆志遥的身份,佩戴一枚竹戒指,你不觉得有点特别吗?”
  玉虚子道:“对,你留下来,说不定会有用处。”楚天舒跟着一想,也就猜到了几分了。
  白驼山上正在为一件意外的事情闹得天翻地覆。白驼山主宇文雷却把自己关在密室里,绕室彷徨。
  他需要安静,需要清醒的脑筋才能够对付艰难的局面。
  但他却没法子静下来,纵然强摄心神,头脑也还是一片混乱。
  这个意外事件,其实是早已发生了的。不过,他知道这件事,却还未到一个时辰。
  他也算得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但这次的意外事件,给他的打击却是太大了。他无法恢复安宁。
  刚刚经过的事情,又在他脑海中浮现。
  一个时辰之前,他虽然还未至于绕室仿惶,但亦在焦虑不安,记挂着他的儿子了。
  “浩儿为什么还没有回来?按说在星宿海上,有盖覆天做我们的内应,上官云龙和齐燕然又已斗得两败俱伤了。事情应该可以顺利了结了,为什么他还不回来呢?”
  正自焦虑不安,忽地有人前来禀报,他的儿子已经回来了。
  但却是给抬回来的。
  手下告诉他,他的儿子是在神仙坳被发现的,神仙坳距离总舵不过几里路,是在白驼峰上住的人上下山必经之路,看来那人把宇文浩放在这个地方,倒是有心让白驼山主的门下,容易发现他的。
  但那个人是谁,却就不知道了。宇文浩是给单独发现的。
  白驼山主无暇多问,赶忙去看儿子。
  宇文浩经过初步施救,已开始醒来。但神智还是有点迷糊。
  他一醒就叫“妈妈”!这个时候,也正好是白驼山主来到他的身边的时候。
  白驼山主眉头一皱,心中又是怜惜,又是怪责儿子没有出息。他抱起儿子,手掌贴着儿子背心,一股真气输送进去,说道:“浩儿醒醒,我是爸爸!”
  宇文浩这才恢复清醒,叫道:“爸爸,你要给我报仇,我、我的武功……”
  用不着他说下去,白驼山主在给儿子推血过宫的时候,已经知道儿子的武功是业已给人废了。
  “是准废了你的武功的?”
  “是齐勒铬!”
  是齐勒铭!这个仇可难报了。白驼山主咬一咬牙,说道:
  “我会尽我的力,为你报仇。武鹰扬和南宫旭呢?他们哪里去了?”他满腹疑团,不知从何问起,只好先问这两个人。这两个人是奉他之命,陪伴亭文浩去星宿海的。
  宇文浩脸上突然现出惊悸的神情,浑身直打哆嗦,断断续续说道:“我,我不知道。出、出事的时候,他们本来是和我在一起的,我醒来的时候,只见地上一滩血水,他们、他们却都已不见了。”这两个人是给穆娟娟的姑姑用化骨丹化成一滩血水的,其时宇文浩早已昏迷过去,当然不知道了。
  从儿子断断续续的话语中推测,这是另一次“出事”,井非齐勒铭废他武功的那次出事。白驼山主越发吃惊了,能够将南有旭和武鹰扬化成血水的人,只怕比齐勒铭还更厉害吧?
  “那么是谁救你,又将你送回来的?”白驼山主急忙问道。
  宇文浩道:“妈妈!”
  白驼山主皱眉道:“我问是谁救回你的!”
  宇文浩道:“我不是已经说了吗?……”
  忽听得一个惶急的声音叫道:“浩儿怎么样了?”宇文浩的妈妈已经来了。
  宇文浩心中奇怪之极:“我怎么样了,怎的你会不知?”父亲母亲都在等待他的回答,他惊疑不定,反问母亲:“妈妈,你还没有告诉爸爸吗?”
  宇文夫人一怔道:“告诉什么?”
  白驼山主此时方始会意,说道:“他说是你救他回来的。”
  宇文夫人泪盈于睫,说道:“浩儿,我本来应该陪你去的,你是怪我不在你的身边吗?”他还以为儿子说的乃是反话。
  宇文浩大声说道,“妈,原来救我的那个女人不是你吗?”
  宇文夫人也吃惊道:“是娟姨吧?”
  宇文浩道:“不是娟姨,娟姨是帮他们的。不过那个女人的确也很像你,”
  宇文夫人顿时知道是谁了,埋怨丈夫道:“是不是你又去招惹她了?你嫌麻烦还不够多?”
  白驼山主心里已是烦乱之极,一挥手道:“你们让我清静一会。浩儿武功已废,好在并无内伤,现在他只是受了风寒,身体虚弱,你做母亲的多操点心,替我好好调治他。”
  宇文夫人喃喃道:“唉,儿子的事你也不管了。”不过她也知道,可能有比儿子武功被废更加严重的事到来,她也只能在背后埋怨丈夫了。
  白驼山主安静不下来。
  他绕室彷徨,心里想道:“慕吝垂、司空昭两位师兄已经死了,武鹰扬、南宫旭现在亦已死了,我已经没有得力的帮手了。
  要是上官云龙和齐勒铭来向我报复,我怎样抵挡?”
  正自彷徨无策,忽地有个人推门进来。
  是谁未经允准,就敢踏入他的密室?他以为必是妻子无疑,头也不抬,便道:“别来烦我!”
  那人冷冷道:“这句话,三十年前,你好像已经和我说过一次的了。但这次我是来帮你的!”
  白驼山主吃了一惊,说道:“是你?”
  来的是个妇人,相貌很似他的妻子,不过年纪却老很多。
  白驼山主道:“真想不到是你。你何苦还要来此?”
  那妇人冷冷说道:“我不能来吗?”
  白驼山主道:“好好不在这里。浩儿给人废了武功,抬回来了。好好正忙于照料浩儿。你是不是要去看她们母子。”
  那妇人道,“我是来找你的!”顿了一顿,加重语气道:“正因为我知道好好不在这里,我才特地来找你的!今日我要和你说个清楚!”
  白驼山主道:“好,我也正想问你。浩儿是你送回来的吧!”
  那妇人道:“我已尽了力了,敌人比我更强。”
  白驼山主道:“我知道,废掉浩儿武功的人是齐勒铭。”
  那妇人道:“你知道就好。你的儿子能够保全性命,你已是应该满意了。青眉是我唯一的徒弟,她比你的儿子更惨,她已经死了。”
  白驼山主吃一惊道:“她怎么死的?”
  那妇人道:“我叫她冒充上官飞凤,没想到她碰上真的上官飞凤。我赶不及救她。”
  白驼山主道:“那么你们的离间计……”
  那妇人道:“早已给人家识破了。齐燕然如今正在星宿海做上官云龙的客人。”
  白驼山主道:“他们根本没有中计?”
  那妇人道:“他们是曾斗过一场。但是否两败俱伤,伤到什么程度,我就不知道了。不过上官飞凤和卫天元都敢离开他们的亲人,跑来这里,他们恐怕是伤碍不重的。还有,齐勒铭怕亦已来了。”
  白驼山主道:“只齐勒铭一人已经够我们应付的了。如果那两个老家伙伤得不重,这、这,……”
  那妇人道:“你也知道局势严重,那么咱们似乎就比较容易谈得拢了。”
  白驼山主默然不语,半晌说道:“事已如斯,白驼山的基业都难保得住,咱们还有什么好谈的?”
  那妇人冷笑道:“你还想保住基业吗?我看,你目前应该想的,是怎样才能保全你的性命,雷弟,你和我走吧!”说到最后一句,语调转为温柔。
  白驼山主道:“抛下他们不理?”
  那妇人道:“我只能和你逃走!我也没有那么大的神通,可以保护你所有的亲朋。”
  白驼山主面有为难之色,说道:“别忘了你是好好的姑姑!”
  那妇人“哼”了一声,越说越是激愤:“我没有忘记,过去的事,我是寒天饮雪水,点滴在心头,记得太清楚了!就只怕你已经忘记!我问你,当初你是怎样应承我的?为了你,我险些被你的叔叔打死,为了你,我被赶出白驼山,只道老头子一死,你会遵守诺言,娶我为妻。谁知你又和这妖精勾搭上了!那时你可曾想到好好是我的嫡亲侄女?好好可又曾想到这样做是对不起她的姑姑?我受了你们叔侄两代的欺侮,这三十年来,我不敢公开露面,只能像游魂野鬼一样过活!你害得我身败名裂,你欺侮我比你的叔叔更……”
  白驼山主喝道:“别说下去了!你当这些丑事张扬出来,是好听的么?”
  那妇人道:“你知道是丑事,当初为什么要做?”
  白驼山主道:“好了,欣欣,我求你,过去的事大家都不要再提了,好吗?你刚刚自己说的,你这次回来,是要来帮我的。
  我不想和你吵架。”
  原来这个妇人名叫穆欣欣。本来是前任山主宇文博的妾侍,宇文雷是宇文博的侄儿,为了要取得继承人的地位,和小婶娘私通。他得穆欣欣的帮助,地位日益巩固,最后他们的私通虽然给宇文博发现,但那时他的羽翼已成,宇文博也奈何不了他了,只能把穆欣欣赶走算数,穆好好是在穆欣欣未给赶跑之前,就来白驼山投靠姑姑的。宇文博死的时候。她已长成,正是二八年华,娇媚动人,宇文雷继任山主,就要了侄女,不要姑姑。
  穆欣欣见他求饶,不觉心肠软了下来,叹口气道:“按说我是不该再理你的,但谁叫我狠不起心肠呢?好吧,只要你遵守当初的诺言,我也不会重记旧恨。你快说吧,你愿不愿意和我远走高飞?”
  白驼山主道:“兹事体大,你让我多想一想好不好?”
  穆欣欣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白驼山的基业,我劝你莫再留恋了。至于说到好好,我已经替她救了她的儿子回来,虽然武功已废,总算还有命在,除了不能动武之外,一切如常人,也算对得住她了。”
  白驼山主仍然没有作声。
  穆欣欣皱盾道:“你到底要想到什么时候?只怕在你作出决定之时,已经来不及了。”
  就在此时,忽听得有人在外面高声禀报。
  “禀山主,穆统领来了!”
  白驼山主喜出望外,说道:“穆志遥来了,这就好了!”
  穆欣欣冷冷说道:“穆志遥也未必就帮得了你的忙!”
  白驼山主道:“最不济我还可以躲到他的御林军中去。”
  穆欣欣道:“就只怕天下没有这样凑巧的事,刚在你大难临头的时候,他就来到。”
  白驼山主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穆欣欣道:“没什么意思,既然你现在有了靠山,我还能勉强你跟我走吗?好吧,你去倚靠穆志遥吧,但盼你不要回来求我。”
  白驼山主走出密室,问那人道:“你怎么知道是穆统领?”
  那人道:“他戴着一枚方竹做的戒指,我记得山主好像说过……”
  白驼山主道:“对,那枚戒指,正是我给他的信物。他有这戒指,那就不会是假冒的了。”
  哪知道这位御林军统领,可正是卫天元假冒的。
  不过,白驼山主也是一个十分精细的人,他虽然一厢情愿,盼望是真的穆志遥来到。但因穆欣欣刚才说的那些,隐隐含有怀疑之意,却也提醒了他。因此他口中虽然说这是真的无疑,心里却还是不能不存一点警惕的。
  他也是善于改容易貌的行家,走出客厅,仔细一看,果然看出这个穆统领好像有点不对。但那枚戒指,他却认得确是真的。
  他思疑不定,当下不动声色,脱道:“穆统领,什么风把你吹来的?”
  卫天元知道他是试探,也故作诧异说道:“是你约我来的呀!”
  白驼山主道:“是吗;我近来的记忆真是大不如前了。穆统领,你一路辛苦了,是不是贵体有点不适?”
  卫天元道:“托赖平安。不过,这山上太冷,我一时未能适应,患了一点伤风。”
  他模仿穆志遥的口音,自知不能模仿得维妙维肖,故而托词伤风。心想:反正待一会儿就要动手,只须混过这片刻就行。
  白驼山主道:“穆统领要不要先歇一会?”
  卫天元道:“伤风小事,用不着歇息了。咱们还是先谈正事要紧。”
  白驼山主道:“刚才咱们说到哪里?”
  卫天元道:“说到我是来赴山主的约会。”
  白驼山主道:“对了,我想起来了。我好像是写过一封信给你。”
  卫天元忍住气道:“这封信我带来了,请你看看,是不是你原来写的那封?”
  卫天元为何还要和他敷衍,而不立即出手呢?这是有原因的。
  一来是因为要等待援兵。
  白驼山主虽然接连损折得力手下,但部属少说也还有三五百人,卫天元这边,只有玉虚子、楚天舒和他三个,要是径自闯关寻仇的话,只怕来曾见到白驼山主,他们已是精疲力竭了。
  因此卫天元才想出这个计策,冒充穆志遥来见他的。但他既然是旨充穆志遥,玉虚子和楚天舒当然不能陪他一起来了。为了避免引起注意,他们是和卫天元约好,在卫天元进了总舵之后半枝香时刻,他们方始赶来接应的。他们赶来接应,当然也不会是从正门攻入。
  二来他也要等适当的时机,白驼山主的武功非同小可,卫天元虽然自信未必会输给他,但一击不中,只怕就要前功尽废了。什么时候是最适当的时机呢?当然是在白驼山主对他不再怀疑,毫没提防的时候。
  他认定现在还只是白驼山主在试探他的真假,因为“假如他早已知道我是假的,为何还不出手?”他哪知白驼山主老好巨猾,在未有把握之前,也是和他一样,要等待适当时机,方敢出手的。他甚至想得更为周密,最好是不用出手,便可取对方性命。(他根本还未知道是谁假冒穆志遥,心里还着实有几分害怕,害怕可能是齐勒铭。)
  白驼山主一见他把信拿出来,便即把手一招,在五步之外,把那封信凌空抓了过去。
  卫天元吃了一惊,心里想道:“我练的擒龙手,虽然也可以在五步之外凌空取物,但想要和他这手功夫相比,我恐怕还得再练三年。”要知这封信不过是薄薄的一个信封,包着一张纸,份量甚轻,不易受力。这封信能够平干正正向他手中飞去,可知他的功夫是如何老练了。白驼山主接过信来一看立即满面堆欢,说道:“不错,正是我写的那封信。穆大人,你莫怪我多疑,我们只是在二十年前见过一次面,而江湖上的易睿术却是越来越精,我实在不能不防有人假冒。”
  卫天元只道是下出所料,当下也装模作样的哼了一声,说道:“那么,你现在不怀疑了吧?”
  白驼山主暗暗好笑:“你以为可以骗得过我,终归还是着了我的道儿。”原来他上次入京,也曾和穆志遥秘密约会过一次的。
  这件事卫天元却是不知,给他一试就试出真假来了。
  白驼山主不动声色,倒了杯茶,说道:“穆大人。我给你赔礼,请喝茶。”
  卫天元可不敢贸然喝他这杯茶,摆一摆手,说道:“你多加小心是应该的,不用客气。”
  白驼山主道:“穆大人,你不肯接受我的赔礼,那就是还在怪我了。哪有客人来到,一杯茶都不肯喝的道理?”
  卫天元暗自思量:“要是我不肯喝这杯茶,倒显得是我思疑他了。他现在已经相信我是正牌的穆志遥,料想不会在茶水里下毒。”
  为了争取时间,他决意冒这个险,搏他一搏。但正当他要接过来的时候,忽地窗外飞来一颗石子,当的一声,茶杯碎成片片!
  茶水泼在地上,顿时冒起一股青烟,平整的石砖,也给腐蚀成蜂巢一样。
  再糊涂的人,都知道是一杯非常厉害的毒药了!
  茶杯碎裂的声音一起,客厅内部闹开了!
  外面人声鼎沸:“有刺客!”“快来这边!”“妖女往哪里跑!”第一个叫“有刺客”的人,是尚未见着刺客的,第二个已经发现刺客所在的方向,第三个则已知道刺客是女的了。白驼山主的手下,虽然缺乏一等一的高手,但组织的严密,行动的迅速,还是不容轻视的。
  白驼山主的反应就更迅速了。换了别人,手中的茶杯突然给外面飞来的暗器打碎,一定会惊得发呆,但他却是虽惊不乱,一转身,反掌就向卫天元打去。
  双掌相交,白驼山主身形一晃,卫天元退了两步。这倒不是因为卫天元的功力差过对方,而是因为白驼山主所练的功夫十分邪门。
  他右掌练的是“火焰刀”,卫天元碰着他的手掌,只觉有如碰着一块烧红的铁块一般,骤吃一惊之下,不能不退,顿时就落了下风。
  说时迟,那时快,白驼山主左掌又已拍到。这次卫天元避开了和他的手掌接触,但掌风却是避不开的。说也奇怪,他右掌发出的掌风,有如从铸铁的鼓风炉中吹出,热得骇人。左掌练的是“寒冰掌”,发出的掌风,却好像是冰窟中吹出来的冷风,奇寒透骨!
  卫天元一接了他这两掌,宇文雷也立刻知道不是齐勒铭了。
  虽然卫天元用的也是齐家的内功。
  懂得用齐家的武功,而功力又比不上齐勒铬的,还能有谁?
  白驼山主松了口气,立即冷笑道:“我道谁,原来是你!哼,姓卫的,你冒充穆志遥来暗算我,算得什么英雄好汉!”本来是他用毒茶暗算卫天元的,他反而怪责起卫天元来了。
  卫天元斥道:“当年你借刀杀人,把毒药暗器给穆志遥,叫他来偷袭我的爹爹,这又算得是什么英雄好汉行径?”
  白驼山主哈哈笑道:“原来你是报仇来的,很好,那我就让你们父子在阴间相会吧!”
  他口中说话,出手却是丝毫不缓。就在他们说这几句话的时间,他已是接连攻了卫天元十七八招。
  不过,那个“刺客”亦已来到了。
  就在“妖女往哪里跑?”的呼声中,一个白衣少女闯进客厅来了。
  当然是上官飞凤!
  她施展迅捷无比、奇泥异常的幻剑,把几乎是贴在她背后追来的几个打手都刺杀,另外的人见了她剑法如此狠辣,不约而同的都是在大惊之下停了脚步。
  卫天元早已料到来的是上官飞凤,但看见了她,还是禁不住心情激动。
  他惊喜交集,叫道:“你来了!雪、雪君呢?”上官飞凤喊道:“小心毒掌!”声到人到,唰唰唰连环三剑,把白驼山主逼开。
  上官飞凤也是心情激动。卫天元一见她的面,第一句话问的就是姜雪君,你想她的心中是什么滋味?
  她忍着悲酸,强摄心神,说道:“我还没见着姜姐姐,但我知道她的下落。目前对付强敌要紧,事情过后,我和你去找她。”
  白驼山主纵声笑道:“你们还想去找姜雪君,姜雪君早已给我杀了!”
  卫天元虽然在前两天才见过姜雪君,但还是不禁一惊。
  上官飞凤道:“别相信他的鬼话!”
  白驼山主道:“鬼话?我告诉你吧,她是刚在一个时辰之前给我毒死的,你要不要去看看她的尸体?”
  白驼山主夫妇是使毒的高手,卫天元即使明知他说假话,心神也总有点不能安宁。只要他有百分之一的猜疑,白驼山主也就达到扰乱对方的目的了。
  他在上官飞凤来到之后,本来已是只有招架之功的,此际趁卫天元心神不定,乘机反攻,立即又扳成平手了。
  上官飞凤道:“沉住气,别上当!”但卫天元除非能够亲眼看见姜雪君还活着,否则他又怎能百分之百的放心?”
  忽听得有人说道:“宇文雷,你看看我是谁?你是想害死我,可惜我没有给你害死。”
  白驼山主看见了,卫天元也看见了!
  有个少女的影子在窗外一闪即过,但他们都已确实看见了。
  卫天元大叫:“雪君,雪君!”
  姜雪君没有答应,也没有进来!
  上官飞凤道:“好,你现在可以放心了,赶快给你爹爹报仇吧!”
  卫天元是的确可以放心了,姜雪君为什么不进来助他的用意,他也懂得了。有上官飞凤与他联手,已是足够对付白驼山主,她还何必插在他们两人当中?
  姜雪君用这样的态度对他,他虽然还是有点不能释然于怀,但已是可以安心作战了。
  卫天元放下了心,现在却轮到白驼山主猜疑不定了!
  姜雪君是怎么进来的,她的本领比不上卫天元,轻功更比不上上官飞凤,怎能在他们的森严防卫之下,直闯禁地,竟然在他客厅的窗外出现;他的手下难道都已瞎了眼睛?
  不过他的惶惑当然是下会在脸色上表现出来的,他反而冷冷笑道:“姜雪君死定的了,你以为这里是无人之境,可以任由她来去自如的吗?我的人都在外面,用不着我亲自杀她,我的手下就会将她斩杀!你们两个也是同样逃不掉!”
  这话倒不是虚声恐吓,假如卫天元与上官飞凤不能在最短的时间杀掉白驼山主的话,他的手下越来越多,他们二人终将死在围攻之下。
  但奇怪的是,上官飞凤刚给发现之时,四面八方都有吆喝声的,现在她已进了客厅,和白驼山主交上手了,但却不见有人追来,吆喝声也稀疏得几乎听不见了。
  卫天元正自诧异,忽听得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外传来:“越过这座假山者死!”
  卫天元喜出望外,白驼山主这一惊却是非同小可了!这是齐勒铭的声音。
  白驼山主这才明白,为什么不见他的手下来援,那是因为有齐勒铭守在外面的缘故。
  卫天元也恍然大悟了,为什么姜雪君能够来去自如,那是因为有齐勒铭给她开路的缘故。
  白驼山主看不见外面的情景,要是他看见的话,将会更加吃惊,外面横七竖八的,少说也倒下了三四十人。
  其中一半是给齐勒铭刺着穴道的,齐勒铭出手没上官飞凤那样狠辣,他并没斩杀,只是令对方消失抵抗的能力,但他的刺穴却更加迅速有效。他是表明了只要不和他作对,就可以免于诛戮的。
  另一半则是给银狐穆娟娟的梅花针打中的。她用的不是淬有剧毒那种,但却可以令人圭身麻痹,失了知觉。
  白驼山主的手下有三百多人,倒下的虽然不过十分之一,亦已足以收吓阻之效了。
  白驼山主强抑内心的惊惶,大声说道:“齐勒铭,你要杀我的话,现在是最好的机会,你进来吧!”
  卫天元也在同时说道:“师叔,你不要进来!”
  两人的意思,齐勒铭都明白,他哈哈一笑,说道:“天元,我知道你用不着别人帮忙。宇文雷,你也不用激我,我要杀你,早就可以把你杀了。”顿了一顿,接着说道:“你几次三番害我,本来我要找你算帐的,但卫天元要为父报仇,比起我和你的过节,更加重要:我只好让给他。下过,你可别想逃跑,你一定出这座房子,可休怪我出手!”
  卫天元道:“师叔,这你大可放心,他现在是绝对走不了的!”
  外面的人进不来,白驼山主孤掌难鸣,也难怪卫天元充满信心了。
  但这句话他还是说得早了一点。
  不错,白驼山主在他和上官飞凤联手夹攻之下,是只有招架之功,毫无反手之力了。甚至想腾出手来发暗器,亦已力不从心了。
  但他也并不是没有人在暗中帮他的忙的。
  激斗中,卫天元和上官飞凤忽地嗅到一种奇怪的气味,有点像鸦片烟那种香气。初时不怎么觉得,越来越是浓烈。他们必须闭着呼吸,不能开口说话了。
  二、自作孽 不可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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