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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剑灵旗

_16 梁羽生(当代)
  不知怎的,他忽地又想起姜雪君来,爷爷曾误信谣言,以为姜雪君是给上官飞凤害死的,好在他知道这件事情的真相,已经在爷爷面前替她辩解了。
  “好在我知道雪君之死与她无关,否则我恐怕也会像别人那样误会她的。但假如雪君还没有死的话,她是不是也会使用诡计,令我和雪君分开呢?就像她曾经做过的那件事一样,令我和师妹分开?”
  他打了一个寒噤,但最后还是这样想道:“我怎能这样怀疑飞凤的品格,我和雪君的感情和我对师妹的感情大不相同,这是飞凤早就知道了的,她怎会这样做?”
  他的心事不敢和楚天舒说,楚天舒心里藏着的那个秘密也没有和他说。
  两人一路同行,不知不觉,这一天已经来到了白驼山了,不过从开始登山到攀上主峰,以他们的轻功,恐怕最少也得攀登两天。
  白驼山的主峰就叫骆驼峰,山上冰雪覆盖,远远望去,当真是活像一头大骆驼,头东尾西,铺着满身白色的绒毛。这天他们拂晓登山,傍晚时分,方始走到骆驼峰的腰部。饶是他们功力深湛,亦已不禁有点劳累的感觉了。他们在树林里找了一个比较平坦的地方搭好帐幕,准备早点睡觉,明天继续登山。
  山上气候奇寒,他们携带的干粮都变得好像冰块一般的又冷又硬了。
  卫天元道:“这几天嘴里真是淡出鸟来,待我去猎两只雪鸡回来开开斋吧。”
  楚天舒道:“天色已晚,还能找到雪鸡么?”
  卫天元道:“正是要趁天色入黑这段时间,雪鸡回巢,才容易找。打猎我比你有经验,生火烧水的事情就麻烦你啦。”楚大舒情知他是要把比较容易的工作留给自己做,但打猎的经验他也自知是的确不及卫天元,只好答应这样分工。
  卫天元的运气倒是不坏,走了没有多久,便发现一头雪鸡。
  但那头雪鸡也发现了他,迅速跑入冰塔群中。
  雪山上有许多亘古不化的冰雪,日积月累,越堆越高,如柱如塔。现在出现在卫天元面前的冰塔峰约有十几个之多,排列得好像阵图一样。
  卫天元被雪鸡引入冰塔峰中,忽地听得好像有人轻轻叹了口气。
  卫天元心头一震:“莫非又是飞凤假扮雪君来吓我么?”他想起那一次在口到保定老家的晚上,也曾发生同类的情形,当时他在听到女子的叹息之后,立即追觅,还依稀看见一个好像姜雪君的影子。但可惜还未追上,就遭遇敌人的伏击,后来幸得上官飞凤出现,与他联手,击败敌人。他也才知道,原来他所见的那个女子,其实就是上官飞凤,她是故意模仿姜雪君的装扮跟踪他的。不过,尽管他已经知道不是姜雪君,但每想起那天晚上的情形,还是有点疑真疑幻。不是他不相信上官飞凤的说话,而是他太过思念姜雪君的原故。心底里还在希望姜雪君仍然活着,甚至,即使只是姜雪君的幽灵出现,他的心里也感到安慰。
  现在又发生同样的情形,“好,不管你是人是鬼,我非捉住你不可!”一回头,只见在一个冰塔下面,站着一个女子,女子面上蒙着黑纱。
  “雪……”“君”字还未叫出来,他就呆住了。这女子穿的是姜雪君的一件衣裳,他见过这件衣裳的。但这个女子却不是姜雪君。假如是姜雪君的话,即使是披着面纱,他也认得出来的。
  蒙面少女藏身冰塔群中,若隐若现。但还是给卫天元追上了。
  不是姜雪君,也不是上官飞凤。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她是人,不是幽灵。因为冰壁上有她的影子。根据古老的传说,鬼魂是不会有影子的。
  “你是谁?”卫天元的声音都不觉有点颤抖了。
  “你为什么要知道我是谁?”这女子的音调平平淡淡。一点吃惊的表现都没有。好像她“忽然”碰上卫天元这件事,本来就是在她意料之中的。
  卫天元呆了一呆,一时间不知怎样回答才好。只能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你这件衣裳……”怎样才能把事情说清楚呢?
  “我这件衣裳有什么不对吗?”
  “你这件衣裳好像、好像……”
  “好像怎样?”
  “好像和我一位朋友的一件衣裳一模一样。”
  “你以为我是偷她的?”
  “不是……”卫天元已经看得清楚,只是相似而已,并非姜雪君原来那件衣裳。那件衣裳是染有血渍的。
  “既然不是还有什么好问?”
  “就只是有点奇怪,奇怪……”卫天元不知怎样说下去才好。
  心里在想:“这神秘女子一定是和姜雪君相识的,井见过她的这件衣裳。”
  他还未想好怎样用说话试探。那女于忽地把手掌摊开。
  她的手心有块心形的小石头。
  卫天元好似着了魔他的,忽地跳起来,向那女子扑去。
  那女子一闪身退到冰岩后面,淡谈说道:“这也是你的朋友之物么?就算是,你也不能抢我的呀!”
  原来这块石头正是卫天元小时候和姜雪君拾取的。本来有两块的,形状都差不多的相同两块。更巧的是,两块石头上的花纹都像一只鸟儿,卫天元把它们戏称为“鸳鸯石”,自己收藏一块,把另一块“鸯石”送给姜雪君。
  天色虽然将近入黑,但冰壁的反光已是足够他连石头上的纹理都看得清楚了。他不相信天地间还有这样相似的一块石头,一定是姜雪君那块原石无疑。
  “这,这块石头,你怎佯得来的?”
  那女子不答,跑出冰塔群。
  轻功倒是不弱。
  二、花自飘零水自流
  卫天元急步追赶,叫道:“你一定知道她的消息,她究竟是死是活,请你告诉我……”
  那女子既不停步,也不回头,但却轻轻叹了口气,说道:
  “花自飘零水自流,你何苦还是如此执着。”
  “花自飘零水自流!”卫卫天元不由得陡地心头一震了!细味语意,“莫非雪君、她、她还在人间?”
  “她在哪里?她在哪里?”卫天元大叫。
  那女子只是平平淡淡说了四个字:“你随我来!”卫天元问的其他问题,她都不回答了。
  卫天元亦步亦趋的跟着那个女子,深入林海雪原,那些不知名的树木又高又大,在别的地方,七八丈高的树木已算罕见的大树,在这里却属寻常。卫天元只凭目测,高达十几丈的大树也根不少。千奇百怪的石头和冰岩更如垦罗棋布,触目皆是。
  但卫天元哪里还有心情欣赏林海雪原的奇景,他的眼睛里只有那个女子。
  忽地眼前出现一片黑压压的危崖,那女子停下脚步。
  卫天元一愕道:“这里鬼影也没一个,你和我到这里来做什么?”
  那女子道:“你自己爬上去一看!”
  卫天元这才发现在这座悬崖峭壁的上方,有一道形状狭长好像用利剑劈开的缺口。当下施展轻功,攀到那个弯月形的缺口朝下一望,这一望登时止步了。
  他刚从不见天日的林海中出来,此时只觉眼前一亮,原来下面是个在山峰围绕下的小山谷,地势比较开阔。对面的山峰上有股清泉,注入一个方圆数十丈的小湖中。清泉后面有一丛野花,湖中有闪光的浮冰和零落的花瓣。此时月亮已是高挂天空,山谷四周又都是屹壁,月光、雪光、湖光,交相辉映,卫天元的目力本来异乎常,下面的景物看得清清楚楚。
  令他发呆的不是景物,是人!
  一个白衣少女,坐在湖边,正自把那些落花拾起来,一片汁的抛落湖中。
  “花自飘零水自流!”莫非除了原来的含义之外,还是指眼前这幅“图画”的?那个神秘的蒙面女子有心指引他来看这幅“图画”?
  因为把花瓣抛落湖中的白衣少女不是别人,正是他曾为之神魂颠倒的姜雪君!
  他呆了片刻,忍不住大叫:“雪君,雪君!原来你还活在人间,我在这里,你看得见我么?看得见我么?”
  姜雪君站起身来,娇躯好像花枝乱颤,手中的花朵尽都落在湖中。
  她抬起头来,一脸茫然的神态。
  卫天元贴着石壁,上半身都已露出缺口外面了。他不知姜雪君看见他没有,但从她的动作看来,最少可以断定,她已是听见他的声音了。
  “雪君,雪君,我找你找得好苦,你听见没有?你应我呀!
  你应我啦!”
  姜雪君还是没有应声。
  莫非她是因为惊喜交集,说不出话来了?
  但她不过呆了片刻,忽然就像受惊的小鹿一样,躲进野花丛中。
  只是花伎摇动,但却已看不见她了。
  那个冰湖的后面,是云封雾锁的幽谷。显然她已跑进幽谷去了。
  峭壁百丈,多好的轻功也是无法从这铺满冰雪的峭壁爬下去的。
  卫天元回过头来,叫道:“你带我到这里来,你总有办法帮我和雪君见上一面吧?”
  他想求助于那个神秘女子,不料他细看时,那女子已不知到哪里去了。
  姜雪君不见了,唯一可以帮助他的人也不见了。
  难道就此罢休?不,不,他怎也不甘心就此罢休的!
  在峭壁的上方,正是靠近缺口之处,有一株横伸出来的古松,松树上倒挂着无数枝藤,卫天元把一伎蟋绕的枝藤拉开来,越拉越长。他站立的地方无法退后,因而也就无法把这一伎藤条尽数拉开,但估计最少也当有七八丈长。
  谷下面有一棵云杉,这棵云杉笔直高耸,估量也有十来丈高。
  卫天元人急计生,蓦地得了一个主意。要是抓牢这枝藤条,好像荡秋千一样荡过去,把距离拉近,再跳下去,就可以攀着云杉了。雪山上的野藤韧性甚强,就是用刀来割,也不容易将它割断的。一个人的重量,料想这枝野藤应当承受得起。
  用这个法子下去,当然还是要冒一些风险的,但此时此际的卫天元,即使要他去闯鬼门关他也愿意,何况冒此区区风险?
  他几乎想也不想,马上就握着藤条的一端,用力一拉,向前荡去!
  卫天元身子悬空。忽地只觉得身子一轻,那条韧力特强的野藤竟然断了!卫天元登时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一个倒栽葱,跌下那深不可测的幽谷!
  那蒙着面纱的女子发出冷笑,说道:“卫天元,你变了鬼去会姜雪君吧。但你可以放心,我答应你的事情,一定能够做到。
  我要好好给你安排这一场幽冥会,让你不但可以在鬼门关上见到姜雪君,而且你还可以见到你的好朋友又兼情敌的楚天舒。”
  她嘴里发出冷笑,手中则是拿着一把锋利的匕首,那条野藤就是给她这把匕首割断的。
  在冰峰上生火可不是易事,把坚冰凿开,烧成开水,更花时问。楚天舒东寻西觅捡了一堆枯伎,用一块石头猛力敲击,发出火星,好不容易才把枯枝点燃。他随身携有水壶,把凿下来的冰块放入水壶,待到冰块烧成开水,月亮早已升起来了。
  左等右等,卫天元还未回来。
  楚天舒禁不住心中苦笑了。“也不知他猎到雪鸡没有?就只怕烤雪鸡还未吃到口,这壶开水又要变成雪水了。大冷天时喝雪水可不是滋味!”
  左等右等,不见卫天元回来,过子已是饿得咕咕作响,只好把开水送炒米饼,先吃个半饱。只觉这几块炒米饼滋味无穷,心中暗暗好笑:“看来我大概是只有吃干粮的福份了。”
  他吃了半饱,坐在火堆旁边,暖洋洋的好不舒服,不知不觉,睡意袭来,眼皮已经阖上,忽听得有脚步声走来,他没好气的说道:“天元,你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雪鸡你自己吃吧,我要睡了。”
  奇怪,脚步声似乎已经走到自己的身边,但却听不见卫天元说话。
  他睁开眼睛,只见一个蒙面人站在他的面前。卫天元是没有道理蒙着面回来的!
  莫非是在梦中?他赶忙揉揉睡眼,看清楚了,果然不是卫天元,从体态上可看得出来,是个女子!
  这一下顿时把他的睡意吓跑了,他站了起来,问道:“你是谁?”
  那个女子不说话,却把手掌摊开,掌心有一片碎布。他认得是和卫天元那件衣服同一样的布料!
  楚天舒这一惊非同小可,叫道:“是不是卫天元出了事了?”
  那女子道:“我不知道你说的那个人是谁,我只看见一个人追赶雪鸡,从悬崖上跌下去了。”
  楚天舒大惊道:“他怎么样了?”
  那女子道:“那个地方,我爬不下去,不知他生死如何。但我想,攀登雪山,多半是结伴同行的,所以我就朝着火光走来。
  他是你的同伴吧?”
  楚天舒道:“不错,他在哪里,请……”
  那女子不待他说出请求,便道:“你随我来!”
  救人如救火,楚天舒无暇考虑,只能立即跟她走了。
  走了一程,楚天舒发觉这女子的轻功相当不错,此时他亦已稍微冷静下来,不觉对这女子起了疑心。
  她的轻功好还不出奇,她能够在这样高的雪山上居住,当然不是普通的女子。
  最令他感觉奇怪的是,这个女子虽然是蒙着面,但他也有似曾相识的感觉。还有一点,她的声音也很特别,一听就知是捏着噪子说话。
  “莫非她是和我相识的人,不愿意给我看出她的本来面目?”
  他忍不住发问:“姑娘,你好像是中原人氏吧,你的家就是住在这里吗?”
  那女子道:“你是不是要间清楚我的来历,才敢放心去救你的朋友?”
  楚天舒想不到她的反问如此锋利,只好说道:“姑娘,我不是疑心你,只是有点好奇。”
  那女子冷冷说道:“我是来帮忙你救朋友的,不是来满足你的好奇心的。你知不知道我们这里的规矩,要不是因为人命关天,我根本就不会来见一个陌生的男子!”
  少数民族有许多奇风异俗,妇女出门要蒙着面纱,非必要不能见陌生的男子等等,已经算是比较普通的风俗了。
  楚天舒暗自想道:“即使她是白驼山的妖人,这个险我也还是非旨不可的。否则,倘若卫天元真是出了事,我不去救他,谁去救他?”
  这晚月色明郎,他跟那个女子走到那面峭壁之下,只见荆棘丛中,隐约还可以见到几点血迹。卫天元的衣裳就是被荆棘勾破的。不用这女子对他说,他也想得到了。
  “我那朋友呢?”他的心不禁怦然剧跳了。
  “今晚的月色很是不错,……”那女子好像自言自语,抬起头来,却不看他。
  楚天舒道:“喂,我在和你说话,你没听见吗?我的朋友在哪里?”
  那女子也不知听见没有,她抬起头望了一望,继续说下去道:“今晚的月色很是不错,我想你会看得见他的。”
  楚天舒跟着她目光注视的方向,这才发现悬岩上方有一个眉月形的缺口。
  “你说从这个洞口望出去,可以看得见他?”楚天舒问道。
  那女子道:“已经隔了一个时辰,我不知道他是否还躺在那里。不过,你看一看不就知道了,何必问我?”
  楚天舒心里起疑:“他追赶雪鸡,怎会从这个缺口跌下去?”但既然来了,又怎能不看一个究竟?他的轻功不及卫天元,恐防有失,就把判官笔拿在手中,万一失足的活,把判官笔插在峭壁上,也可定住身形。另一方面,他拿出武器,当然也有提防那个女子的用意。
  那蒙面女识破他的心思,心里冷笑道:“只要你朝外一看,担保你非惊喜交集不可。好,我且欲擒先纵,等待最适当的时机方始下手。”
  “这峭壁我没气力爬上去,我到那边歇歇,下来你再叫我。”她走到峭壁的一边有石头挡风的地方坐下来,楚天舒在峭壁上看下来。已经看不见她了。
  楚天舒放开一重顾虑,暗笑自己的多疑。爬到那个缺口旁边。
  缺口是勉强可以吝得一个人爬出去的,楚天舒的头还没有完全伸出去,已经可以看得见谷底中心部分的情景了。
  他看见一个白衣女子跪在地上,动作甚为古怪,好像在埋什么东西。
  第一眼还看得不怎样清楚,只觉这个女子好像是和他熟识的人。
  再看一眼,他的一颗心就几乎要从口腔里跳出来了!
  她、她不是姜雪君吗?
  他张大了口,还未曾叫得出来。忽然嗅到一股脂粉的香气。
  就在他的鼻子底下,他发现了石壁上有四个字。这四个字是:“当心暗算!”
  “当心暗算!”这四个字是用剑尖在石壁上刻出来的,大概是因为要引起他的注意,刻的字上涂了厚厚的一层胭脂,这种胭脂有强烈的香气。
  他本该早就发现的,只因刚来到缺口之时,他的全副心思都放在探索卫天元的这件事情上,纵然是近在鼻子下面的事物,他也无暇注意了。
  但当他一发现这四个字时,这可是生死攸关的事情,此时虽然有姜雪君在他眼前出现,他也只能把注意力转移了。
  幸亏他转移得快,就在此时,忽地有一根木棒在他背后猛力一撞!
  他给撞得整个身子都出了缺口,但他小臂一弯,也挟着那根木棒。
  用木棒猛撞他背部的人,不问可知,当然就是那个蒙面女子了。
  原来这女子熟悉地形,她是从峭壁的另一边爬过来的。那一边的石壁没有这一边陡峭,更容易爬。她借物障形,趁着楚天舒心神不定之际,悄无声息的就爬到他的背后。
  幸亏那四个字提醒了他,虽然还是迟了一些,但还是刚好来得及挽救他的性命。
  他左手的判官笔用力一插,插入石壁,定住了他的身形。
  那个女子的木棒被他挟在胁下,上半身也给他拖出了缺口。
  顿时展开了一场惊险绝伦的悬崖搏斗!
  但这是一场强弱悬殊的悬崖搏斗。楚天舒的气力或许还是比那女子大一些,但强者却不是他,是那个女子!
  因为形势对他太不利了!
  他是用一支判官笔定住身形的,脚尖撑住石壁,只能用另外一支判官笔抵抗那个女子的攻击。
  那个女子只是上半身露出缺口,她的双脚还是踏着实地的。
  不比楚天舒几乎是整个身子悬空。
  那女子早已抽出木棒,居高临下的猛打他的头部。楚天舒的一支判官笔难以遮拦,他还要用大半的气力抓牢那支插在石壁上的判官笔,要插得深些、更深一些才能支持他的体重。
  眼看就要支持不住了,楚天舒心里叹了口气:“想不到我莫名其妙的命丧荒谷,暗算我的人是谁都不知道!”他一发狠,判官笔脱手向那女子飞去,只盼能够与她拼个同归于尽!
  楚天舒这一掷用了全身气力,锐不可当。蒙面女子举棒一挡,虎口也给震裂。“当”的一声,她的木棒脱手飞出,跌下谷底。楚天舒那支判官笔却是余势未衰,几乎是贴着她的肩头飞过,刺破她的衣裳,笔尖在她的肩头划开了一道长长的伤口。这才“噗”的一声,插入了石壁。
  蒙面女子又惊又怒,把上半身缩回去,骂道:“好小子,想要与我同归于尽吗!可惜你没有第三支判官笔了。哼,暂且让你苟活片刻,待会儿再取你的性命!”
  楚天舒只剩下一支判官笔,这支判官笔是要用来支持他的体重的,已经深深插入石壁,一拨出来,他非跌下去不可。所以,那个女子倘若再来攻击他的话,他是根本没有武器抵抗的了。
  但在山上,有的却是树木。蒙面女子给自己敷上金创药,喘息过后,用她那把锋利的匕首。削下一根粗如几臂的树枝,不消多时,又已削成一根木棒。
  楚天舒“挂”在峭壁上,气力渐渐衰弱,身形恍似风中之烛摇摇欲坠。即使那女子不来杀他,一阵狂风吹来,只怕也会把他吹跌。
  蒙面女子好似“狸猫戏鼠”把木棒掂了一掂,朝他比划比划,冷笑说道:“把你一棒打死,倒是便宜了你,非得让你多吃一点苦头不可!”用匕首将那根木棒慢慢削尖,看情形,她是要把楚天舒戳得遍体鳞伤,这才将他打落谷底。
  楚天舒不甘受她磨折,正想松开手自己跳下去,忽听得那女子“咦”了一声,一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她的上半身本来又已伸出了那缺口的,此时忽然第二次缩了回去。
  楚天舒莫名其妙,她在搞什么鬼?一阵风吹过来,风中传来一阵奇特的音响。
  好像是女性的阴恻恻的笑声,笑得令人毛骨悚然。笑声有如游丝袅空,若断若续,忽东忽西,慑人心魄!
  楚天舒虽然吓得毛骨悚然,但也恍然大悟。那蒙面女子是怕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假如那真的是一个人的笑声,那人对她自是不怀好意的了。她要把上身伸出缺口,才能用木棒刺戳楚天舒,但这样岂不也正是给别人在她背后攻击的好机会?
  她游目四顾,看不见有人,但那笑声,却是不停的传入她的耳朵。
  蒙面女子给那笑声吓得越来越是害怕,喝道:“你究竟是人是鬼,我不怕你,你给我现出形来!”
  令她思疑不定的那个“女鬼”没有现形,她口里说不怕,心里其实是怕得要命,终于给那女鬼吓跑了。
  楚天舒牢牢抓着插在石壁的那支笔杆,静观其变。笑声听不见了,那蒙面女子也没有露面了。
  但他还是没有办法爬上去。峭壁结满冰,滑不留手,判官笔一拔出来,他就非得跌下去不可。
  忽然有一条野藤随风飘来,反正是就快支持不住了,不如冒个险吧。他大着胆子,用空着的右手抓着野藤,野藤是从悬崖上吊下来的,他就沿着野藤爬上去。
  这短短的片刻,对他来说,用“度日如年”来形容他的感觉都嫌不够,他的生命,可说是分分秒秒都在受着死亡的威胁。
  假如那个蒙面女子还没有走,守在缺口的旁边,只要她用那把锋利的匕首一割,割断野藤,楚天舒是势必粉身碎骨的了!
  终于爬到了那眉月形的缺口了,他钻了进去,直到脚踏实地,方始松了口气,好像从鬼门关上逃了回来。
  “是谁救了我的性命,可否容我拜见?”
  空山寂寂,听到的只有风声。
  他是曾经攀登过昆仑山的,高山上的风声,常常杂有怪声,他也不禁思疑不定了。
  “莫非那只是风中的怪声,那恶毒的女子和我一样,都是疑鬼了?”
  他歇了一会,气力稍稍恢复。重新爬到那眉月形的缺口,首先把他插在缺口旁边的那支判官笔拔出来,再利用长藤,卷着插在下面的那支判官笔的半截笔杆,用力将它拔出,收回。
  月亮已在天中,月鱼更加明朗。
  他死里逃生,此时才有闲心重新观察谷底事物。
  姜雪君也不见了!
  难道刚才所见的那个白衣少女,那个酷似姜雪君的白衣少女,也只是他的幻觉么?
  但那“当心暗算”四个字又是谁写的?
  卫天元呢?卫天元的遇险是否也是那个蒙面女子诱他上当的呢?
  他怀着满腹疑固爬下峭壁,正想走回原来的营地,忽地听得有人走来。
  是那个恶毒的蒙面女子又再回来害他们?他握着双笔迎上去,冷笑说道:“我侥幸没有给你害死!我不会再上你的当了!”
  话犹未了,那个白衣女子已经站在他的面前。嫣然一笑,说道:“你以为我是谁?”
  楚天舒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白衣女子并没蒙面,是姜雪君!
  楚天舒又惊又喜,说道:“哦,原来是你吓走那个妖妇的!”
  姜雪君一怔道:“你说什么?”
  楚天舒道:“那妖妇正想害我,却被一个女子的笑声吓走。
  不,不是你么?”
  姜雪君道:“不是我!”
  楚天舒道:“那就怪了,不是你是谁?”
  姜雪君道:“那个蒙面妖妇,我倒是看见她逃跑的,但并没见着第三个人。或者是你听错了吧,说不定是风声。风穿过石壁的孔穴,常会发出怪声的,有时还像哭声呢。”
  楚天舒思疑不定,心道:“莫非当真是我听错了?”
  姜雪君道:“许久不见了,你好吗?听说你和齐漱玉订了婚了,恭喜你们。”
  楚天舒面上一红,说道:“雪君,想不到你还活着,这真是大好了。秘魔崖之战,你是怎样死里逃生的?又怎的会躲在这里?”他提出一串问题,心里且还有着一个疑问来曾说出,姜雪君藏在这雪山幽谷,对外界的消息又何以这样灵通。
  不过他对这次的意外相逢,虽然是大为惊喜,但却没有第一次知道她是和卫天元相爱时候那样的心情激动了。因此他也就坦然的接受了姜雪君的贺喜。
  姜雪君道:“我知道你心里藏着许多疑团,但我却不想说了。
  过去种种比如昨日死,还提它干吗?”
  楚天舒不禁又是一呆,心里想道:“不错,天元和飞凤也订了婚了,还何必撩她重提旧事?”说道:“过去的事不提,现在的事呢?你想不想知道,我是怎样被那妖妇骗来的?”
  姜雪君道:“我已经知道了。那妖妇也不是完全骗你。”
  楚天舒吃惊道:“难道卫大哥,他、他真的……”
  姜雪君道:“不错,他真的是从悬崖上跌下来了。就是从你刚才爬出来的那个缺口跌下来的。”
  楚天舒道:“他一定也是上了那个妖妇的当的。他,他现在怎样?”
  姜雪君道:“你放心,他还活着。我正需要你的帮忙,请跟我来。”
  楚天舒苦笑道:“峭壁千仞,我没有那么好的轻功,怎能跟你下去?”
  姜雪君道:“谁说我们要从峭壁下去?”
  楚天舒霍然一省,说道:“莫非另有途径?”
  姜雪君道:“对啦,否则以我这样平庸的轻功,又怎能上来?”
  “平庸”当然是自谦之辞,不过,她的轻功并不比楚天舒高明多少,倒是实话。楚天舒更加相信刚才听到的“笑声”只是风声了。因为在他认识的女子当中,除了姜雪君之外,还有谁人肯来冒险救他?但即使是姜雪君,也没有这样高明的轻功的。
  他跟着姜雪君攀野藤,脚踏危石,绕过峭壁的另一边,发现一个山洞。洞口乱草丛生,藤葛纠缠,要不是有姜雪君的带引,即使他从洞口经过,只怕也不会发现。
  姜雪君道:“好在那个妖妇不知还有这个山洞,否则她早就来找我的麻烦了。”
  楚天舒道:“你已经知道了那妖妇是谁吗?”
  姜雪君道:“我并没受到她的伤害,天元虽然遭她毒手,也没给她害死,我也懒得去猜她是谁了。”看来她已经知道那妖妇是谁,只是不愿意说出来而已。楚天舒懂得劫后的心情,不再问她。
  山洞狭长,形如漏斗,越走地势越陡峭,不过总比笔直的峭壁好走,而且山洞里有许多钟乳石凸出来,形成石笋,这些石笋可以作为扶手,楚天舒的疲劳虽然还未完全恢复,倒也不觉怎样吃力。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眼前豁然开朗,走出这个山洞了。出口处已是在距离谷底没有多高的山腰,
  楚天舒脚踏实地,只觉有软绵绵的感觉。泥土与别处不同。
  深黑中泛着赭色,散发的香味也很古怪,似臭非臭,似香非香。
  泥土好像水份甚多,有湿润之感。
  经过姜雪君的解释,楚天舒方始明白来由。原来这谷底堆满落叶、落花,千万年来,日积月累,混和冰屑,形成了这种特别的泥土。谷中地气比较温暖,因此也不会结成坚冰。
  只见卫天元躺在地上,旁边有一段粗如儿臂的树桠,他的手中还握着一把出鞘的剑,一半已插进泥土。
  姜雪君道:“也是他命不该绝,在离地面约十数丈处,他斩断了这棵大云杉斜伸出来的树桠,缓和了下坠之势,落地之时,又是剑先插地,那股冲力更减弱了。否则从高空落下,焉能还有命在?”
  楚天舒给他把脉,见他脉息虽然微弱,却无凌乱迹象,方始稍稍放心。
  姜雪君道:“他从高处跌下来,内脏虽没受伤,但身体受到震荡的影响,还是免不了的。”
  楚夭舒问道:“他昏迷了许久吧?”
  姜雪君道:“大约一个多时辰了。”
  楚天舒道:“怎的还未醒来?”
  姜雪君道:“你放心,我已经给他服下了琼花玉露丸,药性是可以令他熟睡的。睡眠充足,体力才能恢复得快。明天一早醒来,他就好了。天舒,麻烦你替我照料他,最好不要让他知道是我救他。”
  楚天舒吃一惊道:“你们好不容易才碰上了,怎能不等他醒来就走?”
  姜雪君苦笑道:“花自飘零水自流,何必如此执着?”
  楚天舒道:“雪君,你们是患难之交,我知道他对你是真情真意的,只不过他以为你已经死了。这才,这才……”
  姜雪君道:“我早已和你说过,旧事请莫再提。我走啦。”
  楚天舒道:“你去哪里?”
  姜雪君道:“我也不知道。但总会有一个去处的。”
  楚天舒暗暗叹了口气,只好让她走了。
  卫天元一觉醒来,叫道:“雪君,雪君!咦,怎么是你?天舒?”
  楚天舒道:“你是发梦吧,哪里有姜雪君?”
  卫天元道:“我明明已经看见她的!天舒,我是不是你的好朋友?”
  楚天舒道:“当然是!”
  卫天元道:“好,那你就必须和我说实话,否则,纵然是你救了我,我也非得和你绝交不可!”
  楚天舒无可奈何,只好说道:“她已经走了。”
  卫天元呆若木鸡,半晌说道:“走了?唉,雪君,你怎能这样忍心,不肯上我见上一面?”
  楚天舒叹道:“见了又怎么样?你不是已经有了上官姑娘吗?
  天元,请你也老实回答。你到底喜欢谁多一些?”
  这句话要是在三个月之前问他,可以毫不踌躇的回答是姜雪君的,但现在要他立刻答复。他可是答不出来了。他想了一想,说道:“感情一定得有个比较的吗?他们两个对我都是一样的好,我怎能说喜欢谁多些?”
  楚天舒道:“你总不能两个都娶?”
  卫天元道:“那我就谁也不娶,去做和尚。”
  楚天舒道:“孩子气的话!唉,不过假如换了我,我也会感到取舍为难的。我看,还是不如听其自然吧。”
  卫天元默无一语,过了一会说道:“你是怎样找到这里的?”
  楚天舒道:“和你一样,给那个蒙着脸孔的神秘女子骗来的。”当下把经过和卫天元说了。
  卫天元听得很仔细,听罢,忽地问道:“你说,你觉得那女子似曾相识,是吗?”
  楚天舒道:“是呀。好像是和我见过一两次面的人,但却不是常常见面的,否则我不会想不起她是谁。”
  卫天元忽地想起,楚天舒和上官飞凤岂非只是见过一面的?
  扬州那晚,在他家里厮杀了一场。因此虽然只是一面,相信楚天舒已是对她留有颇深的印象了。
  不错,卫天元是对上官飞凤非常熟悉的,假如真是上官飞凤,她烧成了灰,他也认得。此际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上官飞凤的影子,也浮现出那个神秘女子的影子,他得出的结论,还是和他第一眼看见那个蒙面女子的感觉一样:“决不会是上官飞凤!”
  但由于楚天舒那么说法,他的信心却是不免有点动摇:“万一是呢?”他不敢想下去,也不敢再问楚天舒了。
  “你说在那峭壁上的缺口处,有人留下当心暗算四个字?那笔迹……”
  楚天舒道:“不像熟人笔迹,我也想不出是什么人会来救我。”
  卫天元好像抓到了一根救生草,忙道:“带我上去看!”
  楚天舒道:“你走得动?”
  卫天元道:“要我从峭壁爬上去当然做不到,但你说有个山洞可以上去的。从这里走到山坡上那山洞的入口处,我相信是不会有困难的了。”
  楚天舒也想早点出去,说道:“好,那就走吧。”
  上到山上,卫天元盘膝坐了一会,调匀气息,说道:“行了!”当下与楚天舒互相照顾,再次爬到峭壁上那个缺口旁边。
  他看见那四个字了,不仅是抓着了救生草,且是吞下了定心丸了!
  卫天元喘过口气,说道,“是她,是她的字迹!”
  楚天舒道:“她是谁?”
  卫天元道:“上官飞凤!”
  “当心暗算”这四个字是上官飞凤所写,当然她就不会是那个蒙面女子了。天下决没有在准备暗算别人的时候,却预先留字,叫那个人提防上当的道理。
  楚天舒道:“上官姑娘的轻功比你如何?”
  卫天元直:“比我高明得多。”他懂得楚天舒说这个话的意思,接着叹口气道:“你听到的笑声,可能不是风声。但即使是飞凤装神弄鬼来吓跑那个妖女,她下来见我,我也没有办法找她。”想起姜雪君躲避他,上官飞凤也躲避他,心中闷闷不乐。
  楚天舒道:“她们都已来到了白驼山,咱们总会见着她们的。
  你饿不饿,折腾了一晚,我已是有点饿了。”
  卫天元道:“雪君给我服的那颗药丸,用的不知是什么药,我倒不觉得饿。”接着苦笑道:“我答应给你捉两头雪鸡的,现在是没法交差了。”
  楚天舒道:“我还有半袋干粮,不过并没随身携带,留在原来的地方。吃不到雪鸡,咱们就回去吃干粮算了。”卫天元也还有一个背囊留在那个地方的。
  他们走进树林,还没回到原来的地方,忽然听见风声中似乎夹有惨厉的叫声。
  楚天舒吃了一惊,说道:“天元。你听!这回不是我听错了吧?”
  两人朝着声音来处跑去,听得更清楚了。果然是个女子的叫声。
  “救命!救命!”听得令人毛骨悚然。
  “你害了我,我的师父决不会饶你!”那女子大概是因为见无人来救,转而恐吓那个“害”她的人。楚天舒一听,这个声音也似曾相识。卫天元正在说道:“好像就是那个蒙面女子!”不过,因为她已不是捏着嗓子说话,和蒙面女子昨晚的口音不大相同,所以楚卫二人还不敢十分肯定。
  很快他们就发现了那个女子,果然就是昨晚蒙着脸孔的那个神秘女子。
  他的蒙面中还没除下,不过这蒙面中是给楚天舒的判官笔划破了一条裂缝的,血虽然止了,还可以看见血痕。
  这蒙面女于是给人用一条野藤倒吊在树上的。楚天舒骂道:
  “你害得我好惨!”上前就把她的蒙面巾撕下。
  三、假飞凤 假银狐
  蒙面巾撕开,楚天舒如遇鬼魅,只见他张开嘴巴,却叫不出来,竟是呆了。
  这个女子并不丑,甚至还可以说得是个美人。他为什么好像见着鬼怪那样吓得呆了?
  因为这个女子竟然是上官飞凤,大过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了!
  卫天元忽地叫道:“不对!”他拾起块冰块,在那个女子的脸上用力摩擦。
  那女子的一张粉脸给冰块擦得鲜血淋漓,但侍至冰块尽都成了水的时候,她的庐山真貌也就显现出来了!
  不是上官飞凤。是徐中岳前妻赵红眉的姐姐越青眉。
  赵青眉的丈夫死得早,妹妹出嫁之后的第二年,她的丈夫就死了,并没给她留下子女。丈大一死,她就以大姨身份,搬到妹夫家里。后来她的妹妹又死了,她这个大姨也就“更上一层楼”,俨然以徐府的女主自居了。
  楚天舒此际惊魂方定,骂道:“原来是你这个妖妇,你为什么要假扮上官姑娘?”
  倘若赵青眉只是戴上蒙面中,或者只是扮作上官飞凤,他还可以理解,那是因为怕给他认出来的原故。
  甚至他也曾想到,赵青眉在假扮上官飞凤之后,还是害怕瞒不过他们的眼睛,这才蒙上脸孔。
  但既然有此顾虑,又何必多此一举,假扮上官飞凤呢?
  他实在想不通,故此虽然有许多疑问是要审问赵青眉,他还是首先提出这个问题。
  赵青眉料想难获侥恕,冷冷说道:“我杀不了你,你杀我好了,多问什么!”
  楚天舒怒道:“我与你何冤何仇,为什么你要害我?”
  赵青冒闭嘴不答,卫天元道:“你要求死。我偏偏不让你死。
  天舒,用你的判官笔挑断她的肠脉,将她重新吊起来,咱们走吧。”
  赵青眉大骇,厉声叫道:“卫天元,你这样折磨我,你不是人!”
  卫天元笑道:“这不过是跟你学的,比起你的那些阴狠毒辣手段,我还自愧不如呢!”
  楚天舒举起判官笔,喝道:“你到底说是不说?”
  赵青眉叫道:“好,我说,我说!”她好像要把满腔怨愤之气尽都发泄出来,叫道:“凡是和姜雪君有关系的我都要杀!”
  卫天元怒道:“雪君犯了你什么,你这样恨她?”
  赵青眉道:“徐中岳本来答应娶我的,要不是有姜雪君这小妖精出现,令他变了心肠,我早已是坐在金谷园中,安安稳稳的做洛阳首富、中州大侠的夫人了,那是何等美事!哼,倘若她肯安分守己做徐夫人那也罢了,她一进徐门就把灾祸带了进来。她害得徐中岳家破人亡,害得我无依无靠,我为什么不能恨她!”原来赵青眉是早已和妹夫有了私情的,她的妹妹也是给她瞒着徐中岳毒死的,她一心一意想嫁给徐中岳,却想不到自以为到了口的馒头,却给姜雪君“夺”去,
  卫天元怒道:“徐中岳害死她的父母,又逼她成婚,他本就该死!”
  楚天舒倒是觉得地有点可怜,说道:“徐中岳该死,但她……”
  卫天元道:“你以为她只是想害我们吗?有一个人已经给她害死了!”
  楚天舒翟然一省,问道:“你说的是丁勃吗?”
  卫天元道:“不错,丁勃是给两个妖妇害死的。一个扮作银狐穆娟娟的模佯,一个扮作飞凤的模样。那个假飞凤,一定就是现在的这个假飞凤!”
  赵于眉没说话,显然已是默认。
  楚天舒恍然大悟,说道:“我明白了。自从她那次假扮上官姑娘之后,想必是因为短期间难以恢复本来面目。所以就一直充下去,直到如今。”改容易貌之术,有一种是用人工加上一层面皮的,不到相当时日,硬要揭开来的话,必定疼痛难当。这就是为什么赵青眉明知骗不过卫天元的眼睛,却还要保留土官飞风的外貌之故。
  卫天元沉声喝道:“丁勃和雪君毫无关系,为什么你也要害他?”
  赵青眉怕受折磨,只好招供:“因为我怕杀不了你们!”
  楚天舒说道:“你杀了丁勃,就能杀得了我们么?”
  赵青眉道:“我杀不了你们!白驼山主是杀得了你们的。他答应帮我报仇,我当然也得答应帮他的忙。”
  楚天舒已经从卫天元的口中知道齐燕然和上官云龙发生误会的经过,对她本来有几分可怜的,此时也变为愤恨了。说道:
  “好阴毒的手段,当世两大高手郁几乎受了你的愚弄。卫大哥,你看应该怎样处置她?”
  卫天元道:“还有一件事情,我得问个明白。”
  他从赵青眉身上搜出那块鸳鸯石,问道:这块石头你是怎样得来的?”
  赵青眉道:“当然是从姜雪君手上得来的。”
  卫天元道:“她怎会给你:你是抢来的吧?”他奇怪的是,倘若赵青眉曾经从姜雪君手上抢了她的“随身之宝”,为什么当时赵青眉又不害死姜雪君:他希望能够多知道一些有关姜雪君的事。
  赵青眉道:“你猜得不错,姜雪君是曾经落在我的手上,只恨那老尼姑……”
  说到这里,突然停止。卫天元正想问她那老尼姑是谁,赵青眉忽地叫道:“师父,快来!”
  卫天元吃了一惊,他也听见树林里好像是有什么声音了。
  赵青眉一出声,果然便立即听得有人喝道:“谁敢欺侮我的徒儿!”
  这人来得好快,声音初起之时,好像还在密林之中,转瞬间她那阴恻恻的声音,已经是震得楚卫二人的耳鼓,显然已是来到近处。听那声音,似乎是个上了年纪的妇人。
  人还未到,暗器先发。一片黄砂向楚卫二人当头罩下。
  卫天元上昆仑山的时候,是曾经受过这个妇人的暗算的,知道她发的暗器是毒砂,不敢怠慢,立即发出劈空掌。
  他和楚天舒的掌力加在一起,虽然是因为功力尚未完全恢复,稍逊平时,但亦已足以把这一片毒砂扫荡开了。
  他们立即迎上前去,看见的果然是个年约五十多岁的妇人。
  而且是个面貌和银狐甚为相似的妇人。
  卫天元喝道:“原来害死丁勃的主凶是你!”
  那妇人道:“是我又怎样?”手中的龙头拐杖一挥,荡开了楚天舒的判官笔,击向卫天元。
  卫天元怒从心起,左拳右掌,同时击出。他本是腹中饥饿,气力应该不及平时的,一怒之下,气力反而胜似平时了。
  拳掌兼施,俨如铁斧开山,巨锤凿石。那妇人想不到他如此勇猛,也是不禁有点吃惊。
  不过,这妇人身法轻灵,功力也在卫天元之上,卫天元加上了楚天舒,也不过仅能和她打个平手,但那妇人想要腾出来偷发暗器,却也不能。
  再过片刻,卫天元忽地有点头晕目眩的感觉。原来这妇人虽然腾不出手来偷发暗器,但她的拐杖却是在一种药水中浸过的。这种药水的主要成分,就是可以用来提炼迷香的香料。拐杖盘旋飞舞,这种可令人昏迷的香气也就随风扩散了。不过,气味甚淡,在剧斗中的卫天元初时还未能觉察出来:
  若在平时,以卫天元的功力,即使是点燃的迷香,他吸进去也不怕晕倒,但此际他的功力已经打了折扣,虽然也还不至于晕倒,却难免多少受点影响。
  楚天舒的功力逊卫天元一筹,所受的影响更大。笔杖相交,当的一声,楚天舒的一支判官笔给她的拐杖打得从手中飞出。
  卫天元抢上去接应,以龙爪手抓她杖头,左掌则是使出大摔碑手的功夫。这两种功夫,都是齐家的绝技。但卫天元此际己是强弩之未,强力施为。自己也没有把握是否抵挡得住那妇人龙头拐杖的一击。
  忽然从风中传来一个柔和悦耳的声音,有人轻宣佛号,念道:“阿弥陀佛!”
  声音虽然柔和,那妇人却是不由得心头一震了。卫天元抓住她的杖头,大摔碑手当中一击,咋嚓一声,那根龙头拐杖断为两段。那妇人抛开手中的半截拐杖,一个细胸巧翻云,倒翻出数丈开外,退入林中,转瞬不见。
  卫天元一击得手,气力也差不多用尽了,此时连手脚都似乎不听使唤了,哪里还能去追。
  卫天元喘息稍定,叫道:“多蒙前辈相助,可否容我们拜见?”
  荒林寂寂,没有回答。
  楚天舒好像自言自语,说道:“一定是那个老尼姑。”卫天元道:“哪个老尼姑?”楚天舒道:“就是赵青眉这妖妇说的那个老尼姑。”
  此时他们方始有空回过身来,只见赵青眉躺在雪地上,动也不动。卫天元用半截拐杖拨一拔她;发觉她的身体僵硬,毫无反应,这才知道她是早已死了。
  楚天舒道:“自作孽,不可活!”用积雪掩盖了她的尸骸。
  卫天元恢复了冷静,说道:“不错,听赵青眉刚才还未说完的那半句话,那次姜雪君落在她的手中,一定也是给这老尼姑救走的。”
  老尼姑不肯现身,上官飞凤也不见踪迹,他们只好回到原来的地方。
  又一件令得他们惊喜的事情出现了。
  他们一回到原来的地方就闻到一股肉香。
  只见那堆火还未熄灭,不过火堆旁边却有人搬来了两块笔塔形的石头,两块石头差不多有普通人的高度;一支削尖的树枝,串着两只肥大的雪鸡,就用这两块石头作为架梁,树枝搁在石上,雪鸡吊在火堆的上方,正在烤得油香四溢。
  楚天舒跳起来道:“这可真是随心所欲了,你捉不到雪鸡,谁知却有人把现成的烤雪鸡给咱们弄好了。”
  卫天元道:“一定是飞凤弄的。”眼睛望向远方呆呆出神。
  楚天舒道:“不管是谁弄的,吃饱了肚子再说。”取了一只雪鸡,把另一只抛给卫天元。笑道:“别胡思乱想了,吃吧。”
  卫天元咬了一口,不觉皱起眉头,说道:“雪鸡烤焦了,有点苦味。”
  楚天舒笑道:“我倒不觉得。俗语说饥不择食,你怎的还嫌七嫌八,何况这还是你心上人烤的呢!”
  卫天元道:“我不是嫌它不好吃。”
  楚天舒道:“那你为何皱眉?”
  卫天元道:“我觉得似乎有点不对。”
  楚天舒道:“什么不对?”
  卫天元值:“飞凤是很细心的,她的轻功又比你我都高。”
  楚天舒莫名其妙,说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卫天元道:“凭她的轻功,要是她不想见我们的话,大可以等到听见我们的脚步声才走。现在你明白了我的意思了吧?”
  楚天舒道:“哦,你是说这两只雪鸡没有烤得这么焦的道理。”
  卫天元道:“对了,要是在我们回来之前,雪鸡早已烤熟的话。她会把雪鸡拿下来,放在石头上的。要是在我们回来的时候,雪鸡还未烤熟的活,她应该是听到了我们的脚步声才走的,雪鸡也不至于烤得这么焦。”
  楚天舒道:”你怀疑她是碰到什么突然发生的事件,匆匆忙忙走的?”
  卫天元道:“恐怕只能这样解释了。”
  楚天舒道:“但也未必就是对她不利的意外事件,再说,赵青眉的师父也已给老尼姑吓走,还有谁人能够加害于她,我看,你还是先吃饱了再去研究吧。反正她有心躲你,你也找不到她。”
  吃饱肚子,精神恢复,楚天舒拆下帐篷,准备继续登山。卫天元道:“请等我一会。”楚天舒见他在林边的雪地上走来走去,好像在寻找什么,不禁心里暗暗叹息,只道他是还想找寻上官飞凤的踪迹。
  卫天元忽道:“你过来瞧瞧!”楚天舒走过去看,见地上有比别处较多的落叶,卫天元正在轻轻的把树叶拨过一边,树叶拨开,雪地上现出凌乱的足印,一大一小。
  楚天舒道:“小的那个足印想必是上官姑娘的了,那个足印大的却不知是谁的?咦,足印虽然凌乱,但却似乎有步法可寻。”
  卫天元道:“你也看出来了。我猜不出另一个人是谁;不过我却可以知道,那人是个剑术高手、轻功也不在飞凤之下。不久之前,他们曾在这里斗剑。”
  楚天舒道:“你怎么知道?”
  卫天元道:“他的足印比飞凤的足印还浅一些,如果他们不是正在激斗的话,雪地上也不会留下他们的足迹。”要知上官飞凤的轻功是业已达到踏雪无痕的境界的,卫天元勉强做得到,楚天舒则是未能。
  卫天元道:“从步法揣测剑法,那人的剑法似乎也是属于轻灵飘忽一路,和飞凤的幻剑路数颇有相同之处,奇怪,西域还有哪一派的剑术足与幻剑抗衡?咱们跟着足迹追去!”
  足迹时隐时现,他们跟着足迹,绕了一个大弯,忽然发现已是回到了他们昨晚遇险的地方,不过是峭壁的另一面而已。
  足印却再也找不到了。
  楚天舒道:“莫非他们是从那个山洞走进了下面的山谷?”
  卫天元道:“飞凤不会这样笨的,她跑不过那个人,在平地还可仗着身法较为轻灵,边打边逃,一到了狭窄的山洞里面,身法施展不开,岂不是只有束手就擒的份儿?”
  飞凤找不见,她的强敌是谁,卫天元也猜不出来,不禁着急得好像热锅上的蚂蚁了。
  那人个是谁,不但卫天元猜不出来,连上官飞凤也是做梦都想不到的。
  她正在烤雪鸡,忽然看见对面的冰崖上现出一个淡淡的人影,
  她是知道山谷里有个本领非凡的老尼姑隐居的,初时还以为是那老尼姑,但定睛一看,影子是个男的!
  她这才吓得跳了起来,回头一看,你道是谁?
  竟然是御林军统领穆志遥!他已经站在上官飞凤的面前了!
  穆志遥也是同样感到惊奇,他是看见这边的火光走来的,只道在这山上的自必是白驼山主的门下,不料却是上官飞凤。
  他愕了一愕,便即纵声大笑道:“上官小姐,你大概想不到会在这里碰上我吧?”
  上官飞凤也笑道:“穆大统领,那日在秘魔崖上,你大概也想不到会碰上我吧?”
  那日的秘魔崖之战,穆志遥本是以徐中岳为饵,要钧卫天元这条大鱼的,想不到上官飞凤一来,灵旗轻轻一展,就把他预先布置好的周密计划破坏无遗!
  上官飞凤重提旧事,等于揭了穆志遥的疮疤。穆志遥气在心头,沉声喝道:“卫天元呢?”
  上官飞凤道,“我劝你不要找他了。”
  穆志遥道:“哦,你不是和他一起来的么?”
  上官飞凤道:“我一个人,你恐怕已经对付不了,你还要找卫天元,那不是找死?”穆志遥这才明白她的“劝告”原来是这个意思。
  穆志遥不怒反笑,说道:“上官小姐,这里不是秘魔崖,也不是星宿海,你的灵旗在这里是毫无作用,还是让我看看你的幻剑吧。”
  上官飞凤道:“要看幻剑,还不容易,幻剑来了!”
  穆志遥道:“剑呢?”突燃间只见寒光一闪,上官飞凤已经把石崖凸出来的一截有棱角的冰条折下,向他的咽喉刺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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