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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网尘丝

_41 梁羽生(当代)
  徐锦瑶忽地说道:“你们说那位齐姑娘是好人,恐怕也靠不住了吧?”要知她的父亲是
几乎给飞天神龙打死的,飞天神龙大闹徐家的那一天,齐漱玉是跟着他来到徐家又和他一起
走的,徐锦瑶亦己知道他们是师兄妹了。故此徐锦瑶虽然对父亲不满,但对齐漱玉也仍是难
有好感。
  楚天虹道:“姐姐因何会出此言?齐漱玉虽然是齐勒铭的女儿,但父女却并非同一路
人。这次她的确帮了我们一家的大忙,我不是早已告诉了你吗?”
  徐锦瑶淡淡说道:“她和父亲或许不是一路,但和白驼山的妖人却是一路。”
  楚天虹是曾经听见汤怀远把宇文浩骂作“白驼山的妖人”的,但前面的事情她尚未知,
正因她心有所疑,故此才向汤怀远请教“白驼山的妖人”是怎么”回事。
  此时,她虽然已经知道了白驼山的妖人是怎么回事,但心中的疑团却是更加重了。
  “汤伯伯,你以前没有见过那小子吧?”楚天虹问道。
  “没有见过。”汤怀远答道。
  “那你怎么知道他是白驼山的妖人?”
  “寒冰掌与火焰刀是白驼山的独门武功,这小子两种功夫都会,恐怕他还不只是白驼山
一个普通的弟子呢。而且他自己也承认了是白驼山的人了!”
  “那就奇怪了,齐姐姐怎么会跟一个白驼山的妖人联手?”
  汤怀远若有所思,没有回答。徐锦瑶却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我却听见那小
子叫齐姑娘做玉妹,齐姑娘也没否认。大概他们是结拜的兄妹吧。”
  楚天舒大吃一惊,说道:“他们真的以兄妹相称?”
  徐锦瑶冷冷说道:“你不相信,你可以问问汤总镖头。”
  楚天虹说道:“纵然如此,我仍是不能相信齐姐姐和白驼山的妖人做了一路。啊呀,不
好,说不定是齐姐姐给他骗了。”
  楚天舒连忙问道:“汤伯伯,你的看法怎样?”
  汤怀远沉吟片刻,说道:“我也觉得奇怪!”
  徐锦瑶道:“奇怪什么?”
  汤怀远道:“奇怪齐家的人,怎能和白驼山的妖人有来往!”
  徐锦瑶道:“听说齐燕然的武功虽然号称天下第一,行事却甚妖邪。臭味相投,齐燕然
和白驼山的妖人有来往,那也并不稀奇。”
  楚天虹道:“对,或许齐姐姐就是因为她爷爷的关系,和这个小子结识的。”她对齐燕
然可说毫无所知,但她的内心却是希望这个过错是由齐燕然造成,和齐漱玉本身无关。
  汤怀远沉声说道:“不可能!”
  徐锦瑶道:“为什么不可能?”
  汤怀远道:“杨炎与一众侠义道大破白驼山之后,齐燕然虽然没有参加,但他却是早在
杨炎之前,就和白驼山主交过手的。不过这件事情知道的人寥寥无几,我是从他的弟子卫承
纲口中得知的的,卫承纲是他唯一的外姓弟子,此人亦即是飞天神龙卫天无的父亲,逝世亦
有多年了。
  “据卫承纲说,齐燕然是和宇文博相约在藏边的青螺谷秘密比武,双方约定,倘若齐燕
然输了,齐燕然就得把武功天下第一的头衔奉送给宇文博,若是宇文博输了,就不许在中原
贩毒。”
  徐锦瑶道:“那么一定是齐燕然输了!”
  楚天虹驳她道:“何所见而云然?”
  徐锦瑶道:“汤总缥头刚才说的,不是一直等到杨炎杀了宇文博之后,白驼山的妖人才
停止在中原贩毒吗?”
  楚天虹道:“我说不对,要是齐燕然输了,他怎能直到如今仍然保有武功天下第一的头
衔?”
  汤怀远笑道:“你们不必争,你们都没有完全猜对。”
  楚天虹道:“是两败俱伤么?”
  汤怀远道:“也不是两败俱伤,胜是齐燕然胜了,但没有全胜。”
  楚大虹笑道:“那还是我猜得比较接近事实,但怎样叫做没有全胜呢?”
  汤怀远道:“结果他们斗了半天,齐燕然仅胜了一招。而且还是仗着他新得的一件名为
藤蛇鞭的兵器方能获胜的。故此双方都退让一步,齐燕然家在河南,宇文博答应,不许白驼
山的人踏入河南省一步,并包括不许他的党羽在河南贩毒。齐燕然则不干涉他在河南省以外
的活动。”
  徐锦瑶道:“卫承纲是齐燕然的徒弟,他的话靠得住吗?”
  汤怀远道:“我想应是真的。因为后来的事实证明,河南省的确是没有人贩卖神仙
丸。”接着微笑道:“江湖上的传言,是有许多不尽不实的。比如就拿齐燕然来说吧,不
错,他的确是一个介乎邪正之间的人物,但他的行事却非全属妖邪。”徐锦瑶面上一红,不
再言语,原来说齐燕然行事妖邪的人不是别个,正是她的父亲。
  楚天舒呆了半晌,说道:“原来齐漱玉手中的那条藤蛇鞭是有这么一个来历,但她却好
像并不知道这个来历。”
  楚大虹道:“奇怪,齐燕然为什么不告诉他的孙女呢?”
  汤怀远道:“这倒没有什么奇怪,齐燕然是个非常骄傲的人,他的武功一向也是破人认
为天下第一的,但那一次他和白驼山宇文博比武,却靠了藤蛇鞭才能胜得一招,他自是不愿
和人提起了。据我所知,他正是那次从藏边回来后就闭门封刀的。”
  楚天虹道:“和自己的孙女儿说也怕失了面子吗?”
  汤怀远叹道:“他在儿子失踪之后,己是万念俱灰。我猜他之所以闭门封刀,与白驼山
主之战未获全胜恐怕还只是次要的原因,更加重要的原因则是他的儿子误入歧途给他的打击
太大了。或许也是因为他早已厌倦江湖,只盼能够与孙女相依为命,度过晚年,故而不愿和
孙女多谈自己的过去吧。”
  徐锦瑶淡淡说道:“可惜这位齐姑娘却是未能依顺她爷爷的心意,依然还是涉足江湖。”
  楚天舒无心听他们的议论,只是在一旁呆呆的想。楚天虹见他如此神情,拉住他的手
道:“哥哥,你怎么啦?怎的好像傻了一般?”
  楚天舒道:“我是在想,在想……”
  楚天虹噗嗤一笑,说道:“我明白了,哥哥,你还是在想那位齐姑娘吧?”
  楚天舒正容说道:“这不是开玩笑的事情,我是在想,如若汤伯伯所言,齐漱玉恐怕是
还未知道白驼山妖人的来历的。她一定是上了那个小子的当了!”
  汤怀远道:“我的看法也是这样。”
  楚天舒搓搓手道:“那怎么办呢?那怎么办呢?我的命也是她救的,我总不能看着她坠
入人家的陷阱呀!”
  汤怀远道:“你不必心急,我们镖局人多,我负责替你打听她的下落就是。白驼山那小
子是乘马车来的,拉车的两匹白马是极为罕见的良驹,这就是一个可以侦查的线索。”
  楚天舒素知汤怀远耳目灵通,听他这么说,也只好倚靠他了。
  ***
  齐漱玉的确不知道白驼山的来历,对白驼山她所知道的只是宇文夫人告诉她的那些。但
她心坚也并非毫无怀疑的,她最大的一个疑团就是关于她的义母宇文夫人的。
  马车跑得飞快,已经走过了十里长街,到了什刹海(地名)的湖边。
  什刹海是京师著名的风景区,虽然不算郊区,却很幽静。此时旭日初升,湖边的行人寥
寥无几。
  他们松了口气,几乎同时开口。
  “玉妹,怎的你会跟汤怀远打起来,你不知道他是震远镖局的……”
  “宇文大哥,这次真是多亏你了,我想请问你一件事情……”
  两人争着说话,宇文浩先停下来。他作了一个礼让的姿势,笑道:“好,玉妹,你先说
吧,你想知道什么?”
  “你说怎会知道我是女子?”齐漱玉问道。
  宇文浩哈哈一笑道:“其实我与娘亲早已知道你是女子了,只是不说穿,免你害羞罢
了。”
  “干娘好吗?”齐漱玉红着脸又问道。
  宇文浩怔了一怔,答了个“好”字,接着笑道:“我还以为你有什么紧要的事情问我
呢,多谢你惦记家母。”
  齐漱玉脸上却是毫无笑容,继续问道:“昨晚你是和干娘在一起吗?”
  宇文浩诧道:“是呀,昨天我们搬到一个朋友家里,晚上和他的家人聊无,很迟才睡。”
  齐漱玉道:“迟到什么时候?”
  宇文浩道:“大概是三更过后,四更未到。”
  齐漱玉沉吟不语,宇文浩反过来问她道:“玉妹,你怎么啦,因何这样问我?”
  齐漱玉道:“没什么,昨晚我碰到一件奇怪事情,你先别问我是在什么地方!那时大约
是三更时分,我一个人正想进入一家人家打探一件事情的时候,突然给一个人打中了我的麻
穴,她用的只是一个小小的泥丸。”
  宇文浩道:“是什么人?”
  齐漱玉道:“我不知道。那个人的背影很像、很像……大哥,你别误会,我不是
说……”
  宇文浩先是作出惶惑的神情,接着才装着恍然大悟的神气说道:“那个人很像我的娘
亲,是吗?怪不得你……”齐漱玉面上一红,连忙说道:“我当然不会怀疑是干娘打我的穴
道,但背影那样相似,我忍不住好奇,所以才说给你知道罢了。”其实假如没有宇文浩刚刚
来救她“脱险”这件事情发生,她的心里的确还是有点思疑的。如今她却是不能不相信宇文
浩的说话了。
  宇文浩笑道:“你莫多心,我当然知道你不会怀疑干娘。我说的怪不得,不是这个意
思。”
  齐漱玉道:“哦,那是什么意思?”
  宇文浩道:“的确有一个人和我的母亲极相似,我也曾经误认过她是娘亲。”
  齐漱玉道:“哦。有这样相似的人吗?她是……”
  宇文浩道:“她是和我的母亲同时出生的。不过,她们虽然是孪生姐妹,却并不住在一
起,自小就分开的。我也只见过她一次。对啦,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你是什么情形下
被她打着穴道的”
  齐漱玉可不愿意把“家丑”外扬,她一面思量哪些是可以告诉宇文浩的,哪些是必须隐
瞒的;一面说道:“你先告诉我,你怎么会来到这里?”
  宇文浩道:“就是为了来找你呀!”
  齐漱玉道:“你怎知道要来这儿找我?”
  宇文浩道:“你不是说过你要找扬州大侠楚劲松的儿子楚天舒的吗?昨天有一位朋友告
诉我们,楚劲松应震远镖局总镖头汤怀远之请,住在镖局后街他的一座别墅。
  “你两天没有回来,娘亲是放心不下。昨天我们碰上一位家父的朋友,他邀我们到他家
里住。我怕你回到那间客店找不到我们,更怕你出了什么意外,因此娘亲叫我试一试来访寻
楚劲松,希望能够在他那里打听到你的下落,想不到我一来就碰见你和汤怀远交手,这是怎
么回事?”
  齐漱玉已经编好一套故事,说道:“不错,昨晚我是要来找楚劲松的,也是想不到我还
未到门前,他的仇家已是先我而来,那时他们已经在屋子里打起来了。就在此时,我被打着
穴道。天亮时我的穴道刚刚解开,又碰上汤怀远来了,他不由分说,就要捉我,或许他误会
我是楚劲松的仇家吧。”
  宇文浩道:“那位楚姑娘好像说你是她父兄的救命恩人?”
  齐漱玉道:“我哪有那样大本领可以救得扬州大侠,我猜那是因为天舒的妹妹知道我是
她哥哥的朋友,故而这样说,好让汤怀远放过我们的。”
  两人都是编造谎言,不敢实说,同样,彼此虽然也都听得出对方的话里似有破绽,但为
了掩饰自己,也都不敢盘问对方。
  尽管心中藏着疑团,她还是愿意见到宇文夫人的。因为她的感情正在受着巨大的冲击。
像是一只在暴风雨底下已经欲飞无力的燕子,她是只能希望赶快回巢。甚至不管那个巢是否
她的旧巢,只要能够聊避风雨就行。有人爱怜,那就更好。
  唉,这一晚之间,她所经历的变化,也实在是太多了。一切的变化都来得那么突然,完
全是她意想不到的!
  她想不到她以为早已死了的父母原来都还活着,更想不到在父母的身上她发现了那许多
丑恶。或许她的父母也有值得同情的地方(楚天舒就曾劝告过她,劝她原谅父亲。)但由于
她的感情受到前所未有的挫伤,她那脆弱的心灵目前还是不能接受她认为是“丑恶”的事实。
  小时候她多么渴望能够像别的孩子一样,父母双全。但如今她见到了双亲,却又不能和
双亲同在一起。
  这种得而复失的感觉,是特别令人沮丧的。
  爷爷远在千里之外,丁大叔和王妈也都不在她的身边,谁能给她安慰呢?她想要寻找的
师兄,又仍是一点线索都还没有。
  宇文夫人要认她做干女儿的时候。她是无可无不可的顺她意思认干娘的,但如今她对宇
文夫人倒是不觉有点“亲人”的感觉了。
  马车继续前行,过了积水潭的那座桥了。
  “玉妹,到了!”宇文浩将她从沉思中“唤醒”过来。
  她盟然一省,抬头四望,说道:“这个小岛的风景倒是幽美得很,你那位朋友就是住在
这个岛上的么?”
  “不错,你瞧,那座大花园就是他家的!
  “啊,这么大的园子,他想必非富即贵吧?”
  “那倒不是,他只是个破落户。园子里也没什么花木,不过你若爱静的话,倒还不错。”
  “啊,那太好了。我正想静养几天。”
  “不要我陪伴吗?”宇文浩带点嘻皮笑脸的神态和她说道。
  “不要,我只要干娘作陪。”马车已经停在门前了。宇文浩将她扶下马车,便即并肩而
进。
  宇文夫人正在陪齐勒铭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在园子正中的一座小楼上。
  这座小楼正好是对着园门。
  齐勒铭听见车马之声,不觉抬头望向窗外。
  宇文夫人忽地格格一笑,说道:“妹夫,你最挂念的人是谁?”
  齐勒铭沉着脸没回答。
  宇文夫人笑道:“你不喜欢我叫你做妹夫是不是?好,那我就暂且叫你做齐公子吧。
唉,你最挂念的人大概不会是我那苦命的妹妹了,那么是那位早已抛弃了你的、如今是现任
楚夫人的庄英男呢?还是你那位不肯认你做父亲的宝贝女儿呢?”
  齐勒铭强抑怒气,应声说道:“不要你管!”
  宇文夫人笑道:“我本来并不爱管闲事,可是眼前却有一个人找上门来,要我管她的闲
事,你说是管好呢,或是不管好呢?”
  说至此处,宇文浩已经扶着齐漱玉踏入园门。
  宇文夫人这才蓦地提高声音说道:“你瞧是谁来了?”
  齐勒铭吓得跳了起来!
  宇文夫人将他按住,轻轻笑道:“安静一些,不是我不让你们父女相会,你应该知道你
的女儿对你的感想如何,恐怕她还不愿意承认你是她的父亲吧。”
  这儿句话象利箭一般刺伤他的心,齐勒铭颓然坐下。
  “你既然知道她不愿意见我,你把她抓来做什么?”齐勒铭双眼火红,瞪着她问。
  宇文夫人笑道:“你一开口就说错了,你看她像是被人强迫而来的么?”
  齐漱玉气力还未恢复,心灵的创伤更大,要不是宇文浩扶着她走,她的脚步都几乎踏不
稳。
  齐勒铭惊疑不定,说道:“这小伙子是谁?”
  宇文夫人道:“是小儿宇文浩。你瞧他们亲热的样子,你该相信不是我叫浩儿把她抓来
的了!”
  齐勒铭道:“她怎样会认识你的儿子的?”心里想说的却是:“你们怎样骗她上当
的?”但因一来真相未明,二来自己是在人檐下,只好暂且忍气。但虽然他说话的口气较为
缓和,脸上的神色仍是十分难看。
  宇文夫人道:“这你就暂且不要管吧,不过你应该相信我,我对你实是一片好心。”
  齐勒铭冷笑道:“你对我好心,我只求你放过我的女儿那就好了。”
  宇文夫人摇了摇头,说道:“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设法把令媛请来,还不
是因为你挂念她的原故。”
  “你要得回女儿,恐怕还得靠我帮忙。”宇文夫人皮笑肉不笑的打了个哈哈,对齐勒铭
继续说道:“别的本事我没有,但你这位宝贝女儿对我的话倒是很能听得进去,这个忙我是
有把握帮你的。你别心焦,等待一些时日,待她气平之后,我再慢慢劝她。那时你们就可以
重为父女了。”
  齐勒铭再也忍耐不住,哼了一声,说道:“我不要你帮这个忙。听着,你若不想逼我和
你决裂的话,你就得马上把我的女儿放回去!”
  宇文夫人笑道:“只怕我请她回去,她也不肯回去呢。你仔细礁瞧,他们是多么亲热。
我的儿子也不至于辱没你的女儿吧?”
  齐勒铭冷冷说道:“说清楚点,你们到底想要怎样摆布我的女儿?”
  宇文夫人道:“别说得这样难听好不好,你瞧他们不是很登对么?咱们亲上加亲,那就
越发妙了!”
  齐勒铭沉声说道:“你也别以为我己在你的掌握之中,就必须听你摆布?你信不信我有
把握与你同归于尽?我若用天魔解体大法,豁出这条性命不要,你的酥骨散就会失了作用!”
  宇文夫人吃了一惊,心里想道:“此人武功深不可测,倒是不能将他逼得太紧了。”当
下笑道:“有话好好的说,干吗发这样大脾气?”
  齐勒铭道:“你不放我的女儿?我再明白的告诉你,我宁愿自己死了,也决不能让她做
你的媳妇!”
  宇文夫人道:“唉,你一定要棒打鸳鸯,那我只好劝小儿暂且和令媛疏远了。”
  齐勒铭道:“不是暂且,是永远!我愿意跟你们回白驼山,从今之后,不许你的儿子见
到我的女儿。”
  宇文夫人苦笑道:“可不能操之过急啊,你瞧他们这样要好,怎能马上就要他们分开?
再说,我还不想回山呢。这样吧,我把令媛留在我的身边,减少他们亲近的机会,这样你可
以比较放心吧?”
  齐勒铭道:“我就是不放心她在你的身边,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总之你要设法使她离
开你,早日回家去跟她爷爷。”
  宇文夫人道:“你开天讨价,也该让我就地还钱吧?你既然看不起我们母子,亲事我是
不敢高攀了,那就当作一宗交易来说吧!交易若谈不拢,嘿、嘿……”
  齐勒铭道:“谈不拢又怎么样?”
  宇文夫人道:“若谈不拢,我唯有撒手不管,听其自然!”
  齐勒铭道:“好,你划出道儿来吧!”
  宇文夫人道:“我可以设法劝你的女儿回家,但你得用一个人来和我父换。”
  齐勒铭道:“什么人?”
  宇文夫人道:“听说你以前有一位姓卫的师兄,令尊对他的宠信超过对你,你曾因此妒
忌这位师兄。”
  齐勒铭道:“这位卫师兄早已死了。”
  宇文夫人道:“我知道。但他的儿子如今正是江湖上最出风头的人物,绰号飞天神龙的
卫天元就是他了。”
  齐勒铭怔了一怔,说道:“你要我用这个师侄来交换女儿?”
  宇文夫人道:“不错,飞天神龙已经来到京师,我要你捕捉这条孽龙。”
  齐勒铭道:“你和他有何仇怨?”
  宇文夫人道:“这你就不必管了。总之你要把卫天元抓来给我,我才能让你的女儿回
家。”
  齐勒铭道:“你知道他在哪里?”
  宇文夫人道:“你答应了我的条件,我再告诉你。”
  齐勒铭道:“他的父亲在生之时虽然与我不和,那也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再说他好歹也
是我的师侄,毫无理由的以大欺小,说不过去吧?”
  宇文夫人道:“随你的便。你若认为师侄比女儿更亲,那也只好由你。”
  齐勒铭心里想道:“卫天元是玉儿喜欢的人,我这次跑来京师,本来是想暗中助他一臂
之力的,怎能反而害他?”
  宇文夫人继续说道:“你应该知道,你的女儿本来可以成为我的媳妇的,我失了一个好
媳妇,只要得回一个臭小子来作佣人,算来已是我大大吃亏了。你若还不答应,那咱们就只
好做亲家了。”
  齐勒铭暗自思量:“我曾听见玉儿在梦中也叫师兄,她怎的又会喜欢宇文浩这小子?”
但眼见他们“亲热”的情形却又不能不信几分。
  宇文夫人道:“说老实话,我还舍不得她呢。你知不知道,我是她的干娘!”
  齐勒铭跳起来道:“什么,你是她的干娘?”
  宇文夫人道:“你不相信,待会儿你可以竖起耳朵来听。我就要下去接我的子女儿了。”
  齐勒铭道:“你不是要我马上答应你的交换条件吧?”弦外之音,已是有了可以商量的
余地了。
  宇文夫人的眼角眉梢都露出了笑意,说道:“好,你好好考虑吧,我怎会迫你?你喜欢
什么时候答复我就什么时候答复我,十天也好,半月也可,甚至等你十年八年都行!反正我
是铁价不二,做买卖也必须双方同意,这宗买卖才能做得成的。”
  “你要静静考虑,我不打扰你啦。你要考虑,我也要出去迎接我的干女儿了。”
  她满脸都是笑意,回过身袅袅娜娜就走出去了。齐勒铭留在房中却是心乱如麻,哪里能
够平静下来?
  宇文夫人的意思已经说得十分明白了,期限不论,但却必须一边交人,一边才能放人。
宇文夫人有他的女儿作为人质寻,等十年八年又有何妨?’
  但宇文夫人可以等十年八年,他却怎能放心把女儿留在她的身边?多一天他就多一分担
心!
  齐漱玉见到了宇文夫人,果然就好象看见亲人似的,扑入她的怀中,叫她干娘。
  宇文夫人抚摸她的秀发,柔声说道:“乖女儿,你受了苦了。不要害怕,你可以把这里
当作你的家,你回到我的身边,我必定保护你,决不许任何人欺负你。”
  齐漱玉叫道:“于娘,你为何对我这样好?我、我、我……”她不知应该怎样告诉干娘
才好。
  宇文夫人道:“玉儿,你什么也不用说。你的房间我已经布置好了,现在你最需要的是
休息。”
  齐漱玉深深感激她的体贴,不知不觉靠着她的肩头,当真就像一个小女孩倚靠慈母一样。
  齐勒铭在楼上倚窗偷看,看到这样的情景,一颗心却是如坠铅块,往下沉,往下沉。
  “怎的她能够把玉儿哄得如此贴贴服服,难道玉儿真的是爱上了她那宝贝儿子?”
  他本来是要来帮助飞天神龙的,那是因为他知道飞天神龙是女儿的意中人,为了女儿,
他才爱屋及乌的。
  但如果不是呢,他的做法当然可以改变了。
  “唉,我倒是宁愿玉儿嫁给卫天元的,但谁叫他不会讨取玉儿的欢心,却叫玉儿给别人
骗了。这只能怪卫天元这小子运气不好,我是决不能容许玉儿嫁给白驼山这小妖人的,没办
法!好把卫天元抓来换回玉儿了。”
  心乱如麻,不知不觉触摸到贴身收藏的一件物事,好像触电一般,他的心头陡然一震,
心中苦笑,把那件物事取了出来。
  是什么呢,是他童年时代的一本描红帖子。这本帖子是他的爹爹送给楚天舒作护身符
的,这护身符已经发挥了它的作用,救过楚天舒的性命了,昨天他之所以不杀楚天舒。就是
因为在楚天舒的身上发现这本描红帖子之故,如今已是由他收回来了。
  这本帖子凝结着父亲对他的爱,是父亲把着他的手教他“描红”的。一个个的红字都好
像是父亲的心血。
  昨天他曾对着这本描红帖子在心里发誓,不能再伤老父的心的。今天就忘了么?
  卫天元是他的父亲一手调教出的,他也知道他的父亲是把卫天元当成孙儿一样疼爱的。
  “在爹爹的心目之中,楚天舒的地位当然不能称卫天元相比,连楚天舒爹爹都不许我伤
害他,要是我伤害了卫天元。爹爹他、他会怎样?”齐勒铭不敢想下去了。
  宇文夫人虽然没有告诉他,她要卫天元有什么作用,但他也可以猜想得到,决不会有什
么“好事”,多半是要拿卫天元当作礼物,送给徐中岳或穆志遥。
  “唉,我伤爹爹的心伤得还不够?我怎能在爹爹的垂暮之年还让他受到这样重大的打
击,把他视同孙儿的卫天元的性命交到别人手上?”
  但他若不把卫天元拿来交给宇文夫人,他就救不了自己的女儿。
  他爱父亲,也爱女儿。他不能伤老父的心,更不能让女儿落在坏人之手。
  怎么办,怎么办呢?
  他也不知道怎么办?他知道的只是,他的女儿已经被宇文夫人骗来,女儿落在她的手
中,他是不能不听她的摆布了。正是:
  误坠奸谋难自拔,逼将师侄换亲儿。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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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金书屋 扫校 潇湘书院·梁羽生《剑网尘丝》——第十六回 仗势欺人 膏粱劫美 佯狂玩世 侠士惩凶
梁羽生《剑网尘丝》 第十六回 仗势欺人 膏粱劫美 佯狂玩世 侠士惩凶 中途截美   卫天元已经下了西山,走向京城。
  卫天元的心里也是充满疑团,如今他就是去寻求答案。
  谁是当年出卖他父亲的那个人,以徐中岳的嫌疑最大。卫天元这次前来京师,也就是为
了要查究他父亲当年被害的真相的。
  “想不到我还没有机会去找徐中岳算帐,却先是见着了他的女儿。”
  但最令他诧异的还是碰上了扬州大侠楚劲松。
  “奇怪,楚大侠怎的会当上了穆志遥的打手?他的女儿又和徐中岳的女儿同游西山?难
道他已经和徐中岳同流合污?”
  但他也知道这样的猜疑是不合情理的。他运了口气,把挡路的一块石头踢得飞了起来,
在半空中裂成八块。他对自己这一踢的力道颇为满意。心里想道:“楚劲松的确是没有用上
阴力,嗯,昨天要不是他手下留情,我焉能还踢得碎这块石头,恐怕走也走不动了。”
  昨天他和楚劲松对掌之后,虽然早已察觉楚劲松是无意伤他,未用全力,但多少还是有
点放心不下的。因为上乘的武功中,有一种是用阴劲伤人,要过了十二个时辰之后方始发
作,这时才知道是否受到内伤的。现在已过了十二个时辰,他的功力丝毫不减,当然知道是
没受内伤了。
  不错,昨天的对掌他也是未用全力,但虽然如此,他还是感激楚劲松的,楚劲松非但没
有把他当作无恶不作的“小魔头”,而且敢于在彭大遒的眼皮底下对他手下留情,彭大遒可
是御林军统领穆志遥的总护院啊。虽说以彭大遒那点道行,未必就能看得出来,但最少凭这
一点就可以断定楚劲松是并未堕落成为鹰爪孙的了。
  “穆志遥和徐中岳不知还找些什么人来对付我?楚劲松若不是他们找来的人,怎的又会
跟彭大道混在一起呢?穆志遥那两个宝贝儿子也好像是把他当作了自己人?”
  卫天元百思不得其解,因此他倒是想冒险去见一见楚劲松,问个究竟了。
  不过,吸引他去找楚劲松的还不仅是这个原因。
  由于碰上了楚劲松,他自是不免想起了楚劲松的儿子。在洛阳徐家,曾经一度与他交过
手的楚天舒。
  楚天舒虽然还不能说是他的朋友,但最少他已是可以相信他不是敌人了。
  他曾经误会楚天舒和姜雪君要好,如今虽然早已经过了姜雪君的解释,这误会也还是未
能完全消除的。他曾经看见姜雪君称楚天舒同一条船,而且并肩坐在船头,形状颇为亲热。
他也知道姜雪君和楚天舒都已来了京师。
  可惜他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不错,姜雪君和楚天舒都己来了京师,但他们并不是结伴
同来的。
  要找寻楚劲松并不困难,因为他已经知道了楚劲松是震远镖局的客人。他依理推测,楚
天舒若然到了京师,即使不是和父亲同住,他的父亲也必定知道他的住址。
  卫天元相信姜雪君不会对他变心,无论如何,他也要见到姜雪君一面。
  “其实楚天舒也是个值得一交的朋友,即使不是为了打听姜雪君的下落,我也应去找他
的。”他想。
  此际他已打扮成一个样貌十分平庸的普通人,在他的身上几乎找不到什么特点,这样的
普通人是不会有人注意的。他在山涧旁边临流照影,心里想道:“在这个世界上,要是还有
人认得我的话,最多也只有两个,一个是我的爷爷,一个是我的师妹。除了他们二人,即使
是姜雪君,恐怕也未必认得我了。”他对自己的化装,很感满意。只是在想起师妹之时,心
情不觉有点波动。
  “师妹如今不知是在哪里,那天她虽然称雪君、天舒同在一条船上,但想必不会跟他们
一起同来京师的吧?她以为我会回家,想必如今在家中等我。”
  想到还有一个在痴心等待他的师妹,他自是不免有点内疚于心。但虽然如此,他还是没
有放弃去找姜雪君的念头。姜雪君的影子渐渐遮盖了师妹的影子,他加快了脚步。   
           ※       ※         ※
  楚劲松和玉虚子已经由汤怀远命人把他们抬到震远镖局去了,在震远镖局养伤当然安全
得多。楚天舒也到镖局随侍父亲去了。
  不过在这幢房子内还有两个人留下,是楚天虹和徐锦瑶。
  人已散,庭院飘香,她们就燕肩坐在梅花树林。
  徐锦瑶不知从何说起,先来一段“引子”:“你家里刚刚出了事情,我就来麻烦你,请
你原谅我这不情之情。”
  楚天虹道:“反正已经有哥哥替我服侍爹爹了,我乐得松一口气。不过,徐姐姐,你却
又是因何不愿到镖局去呢?”
  徐锦瑶道:“镖局里人多嘴杂,不是谈话的好地方。嗯,楚姐姐,我有麻烦的事情,却
找不到人商量,只好不辞冒昧,交浅言深了。”
  楚天虹笑道:“我年纪比你小,你叫我一声妹子吧。你我一见投缘,姐姐你又何必客
气,有什么事情,尽说无妨。”
  徐锦瑶道:“这固然是我的麻烦事情,但和你也有关系的。妹子,你是聪明人,想必也
能猜到几分了?”
  楚天虹想了一想,说道:“敢情是和昨天在西山上发生的事情有关?”
  徐锦瑶道:“正是。穆志遥那两个宝贝儿子调戏咱们,我气愤不过,回去就告诉爹爹,
哪知,哪知,当真是爹爹,有,有……”
  楚天虹道:“是你爹有意把你许配给穆家的大少爷的?”
  徐锦瑶又羞又气,红了脸说道:“也难怪你们看轻我的爹爹,我有这样的爹爹,也觉得
羞愧。他,他不但要逼我嫁给穆家的大少爷,还要我来劝你,劝你也嫁给穆家的二不爷。你
说这不是要把咱们往火坑上推吗?”气愤之下,把父亲胁诱她的那些话都说出来了。
  楚天虹听罢,笑道:“好呀,原来你是奉令尊之命替我做媒的。要是给你爹知道你反而
是来找我商量对付他的办法,他一定后悔选错媒人了。”
  徐锦瑶道:“你还取笑我呢,我若不是假意答允他,我焉能跑来会你?”
  楚天虹道:“但若给你爹知道,你就做不成孝顺的女儿了。”
  徐锦瑶怒道:“谁说我还要做他的孝顺女儿?”
  楚天虹道:“若呀,既然你不是与他同流合污,那么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你也不必因
他羞愧了。”
  徐锦瑶苦着脸道:“话虽如此,但目前我可还是跟着爹爹住在他们穆家的呀。就像住在
狼窝一样,我真是有点提心吊胆。要是我不肯依从他们,只怕,只怕!”
  楚天虹笑道:“你怕给色狼吞了?”
  徐锦瑶道:“亏你还有心情说笑,事情已经找到咱们头上,总得想个法子对付呀。你打
算怎样?”
  楚天虹道:“我不相信他们敢来抢我,我爹虽然卧病在床,也决不会让别人欺负我的。”
  徐锦瑶苦笑道:“你有好父亲,又有一个好哥哥,我可是没人保护的孤女!”说着,说
着,眼睛都红了。
  楚天虹道:“别急,别急。你把我当作妹妹,我的哥哥也就是你的哥哥,我们不会不理
你的。你说吧,你希望我们怎样帮你的忙?”
  徐锦瑶叹了口气,说道:“我本来是希望和你一起逃走的,但如今令尊正在养伤,你怎
能还走得开?”
  忽听得一个人笑道:“徐姑娘,你说错了,我正是奉了爹爹之命,叫妹妹回家的。”
  原来是楚大舒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进来了。
  楚天虹喜道:“哥哥,你来得正好。”
  楚天舒笑道:“是来得正好,你们说的话我都已听见了。”接着又道:“徐姑娘,你有
此心意,那也正是最好不过,有个人还在担心你不肯离开你爹呢。”
  徐锦瑶怔了一怔,说道:“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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