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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网尘丝

_36 梁羽生(当代)
男的内功是只有在那个人之上,决不在那个人之下的。
  如今,庄英男一中毒便即昏迷,而且凭他的经验判断,一个时辰之内,若然设法替决英
男解毒,庄英男必死无疑!
  这样厉害的剧毒,比起穆娟娟当年所用的毒针更加厉害十倍!
  不过毒性虽然更加厉害,中毒的症状却是相同。
  莫非庄英男所中的暗器就是这种毒针?而凶手不是别人,也正就是他的情妇穆娟娟?
  脑海中闪过穆娟娟当年为了救护他而用毒针杀人的这幕往事,齐勒铭很快得出这个推论。
  但立即又发现了疑点,那个人的轻功高明之极,比起当年的穆娟娟,恐怕最少也要高明
一倍。
  所谓“当年”,不过是七年之前。
  不错,有七年的时间,穆娟娟的毒针是可以“精益求精”,令得毒性强十倍的;但轻功
的基础,则必须是在年轻时候打好的,一般来说,过了三十岁的人,轻功很难再有长进的。
七前之前,穆娟娟已经有三十岁了,按常理推断,不可能练成这样高明的轻功!
  而且才不过一个月前,齐勒铭也曾见过穆娟娟的,那时所见的穆娟娟的轻功和七年前她
的轻功一样。虽然她可以弄假,有意在他的面前隐瞒自己的功夫,但相差太远,凭着他的武
学造诣,穆娟娟纵然装虚弄假,也决计瞒不过他的眼睛。
  因此,他可以判断,庄英男所中的暗器,就是穆娟娟当年所用的这种毒针。但凶手是
谁,他可就不敢断定是穆娟娟无疑了。
  时间急迫,他已无暇寻思凶手是谁。
  他知道这种毒针,留在身体内是可以继续发挥毒力的,目前最紧要的事情,必须把这口
毒针先找出来!
  他随身携带有可吸暗器的磁石,为难的是,毒针比绣花针还小,要在庄英男的身体上找
寻针孔,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他剔亮油灯,想要在庄英男的上衣仔细找寻裂缝,然后对准部位,就可以在她的身体找
到针孔。
  虽然他不会解毒,但只要把毒针吸出来,凭着他深湛的内功把真气输入庄英男体内,庄
英男就可以避免死亡,最少也可以多活几年。
  还未找到衣裳上的裂缝,已是有人冲进这间屋子了。
  时间更为急迫,他无暇思索,唯有撕破庄英男的上衣!
  在洁白光滑的肌肤上找寻针孔,当然比在衣裳上找寻容易得多,要是有一丝血迹,那就
更容易找了。毒针是从窗口射进来的,只能射着她的上身。
  但他刚刚撕破庄英男的上衣,还未来得及仔细找寻针孔,楚劲松已是冲进卧房。   
           ※       ※         ※
  楚劲松一见,几乎气炸心肺,大怒喝道:“你干什么?放开她!”
  齐勒铭冷冷说道:“我干什么,你不是已经瞧见了么?我不过把她抱在怀中罢了,你知
道我是谁吗?”
  楚劲松双手握着判官笔,指着齐勒铭道:“我知道你是齐勒铭,你要对我报复,只该冲
着我来,岂能做出如此卑鄙的事?”
  齐勒铭一肚皮闷气,他也要令楚劲松受气,当下哈哈一笑,说道:“她是我的妻子,我
一天没写休书与她,她就仍然是我的妻子。丈夫抱着妻子,有何卑鄙可言?”
  楚劲松想不到他会这样回答,倒是不觉呆了一呆。
  跟在楚劲松背后上楼的玉虚子也想不到房间里会出现这样情景,他在门口一张,赶忙转
过脸,不好意思立即跟着楚劲松进去。
  但此际双方已是如箭在弦,一触即发。他深知齐勒铭的厉害,要是自己不与楚劲松联
手,只怕楚劲松一交手就要吃亏。他把道袍脱下,反手抛进房中,喝道:“是好汉子出来与
我决一死战!”
  道袍飞进房中,向庄英男的身体罩下。齐勒铭心想道:“十多年不见,这牛鼻子臭道上
的功夫,倒是颇有长进,不可太过小觑他了。”当下轻轻一掌拍出,道袍登时卷作一团,倒
飞回去。这手功夫,内力的运用更见奇妙。五虚子觉劲风袭来,知道厉害,赶快避开。
  齐勒铭淡淡说道:“原来玉虚道长也来了么,我正要和你们武当五老算帐,但此际我可
没功夫出去,你进来吧!”
  楚劲松沉声喝道:“齐勒铭,你不要脸也不该这样糟蹋英男!你站起来,我和你单打独
斗!”齐勒铭如是站起来打,当然是不能不放开庄英男了。
  齐勒铭道:“我不理会你怎样想,总之我不能放开我的妻子。但你也无须顾忌,我决不
会把自己的妻子当作盾牌的,你的判官笔尽管向我身上招呼!”
  说话之际,他把庄英男的身体翻转过来,平放膝上,口中说话,一双眼睛却是眼角儿也
不瞟向楚劲松,只顾低下来头,在庄英男的身上找寻针孔。
  楚劲松怎知他是为了救庄英男的性命,眼见自己心爱的妻子受人如此“狎弄”,是可忍
孰不可忍,他怒不可遏,陡地一声大喝:“无耻淫魔,我与你拼了!”一双判官笔立即向齐
勒铭插去!
  楚家的惊神笔法天下无双,楚劲松虽在盛怒之中,认穴亦是不差毫厘,双笔交叉,一招
之内,疾点齐勒铭上半身的阳维、阴维、任脉、督脉的八个穴道!
  齐勒铭冷笑道:“岂有此理,我不骂你勾引有夫之妇,你反而骂我!”冷笑声中,伸指
疾弹,瞬息之间,连弹四下。楚劲松双笔给他弹开,虎口发热。楚劲松暗暗吃惊,心里想
道:“可惜我的功力尚未恢复,否则这一招至不济也可点着他一处穴道,大不了与他拼个同
归于尽。”要知判官笔不过二尺八寸,和高手的近身相搏也差不多。碰上功力高过自己的敌
人出仗着笔法的精妙,纵然可以点着对方穴道,但在笔尖与对方的身体接触之际,自己也必
须力贯笔尖,方始能够令对方难以运功防御,立收点穴之效。但虽然是瞬息的胶着,自己既
已全力贯注笔尖,亦是难以逃避对方运功的掌力了。
  齐勒铭似乎知道他的心思,哼了一声,说道:“我忘记你还有一个多时辰,功力方始能
够完全恢复,用力大了点儿。但你的功力虽然只是八成,我也只是用一半功力对付你,不算
占你的便宜。”
  他说的非但不是假话,实际用来对付楚劲松的还不到五成。因为他在急切之间,找不到
庄英男身七的针孔,生怕毒针留在体内,庄英男受毒更深,是以只能腾出左手,按着庄英男
的胸膛,为她推血过宫,阻止毒气侵入心房。
  楚劲松一面恨他傲慢狂恣,二面也看出了他的确是不会把自己的妻子当作盾牌,当下去
了顾忌,狠起心肠,暗自想道:“纵然误伤英男,只要能够与这魔头同归于尽,那也值得
了。”双笔暴风骤雨般的向齐勒铭猛攻。但在猛攻之中,却也恢复了他平日对敌的那份冷静
沉着。猛而不躁,俨如靖蜒点水,笔笔指向对方的要害穴道,笔法之妙,无以复加。
  齐勒铭赞道:“扬州楚家的惊神笔法号称武林一绝,双笔点四脉的功夫果然名不虚传!
只可惜你碰上齐某!”说到最后两个字,他把左掌从庄英男的胸膛移开,左手一招,右手中
指使出“弹指神通”,蓬的一声,把楚劲松的一支判官笔弹得出手坠地。
  玉虚子在他们一开始交手的时候,就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背靠房门,以耳代目,听他
们的战况。
  此时他听得判官笔铛的一声坠地,情知不妙,若再避忌,只怕非但报不了仇,楚劲松亦
将性命不保。
  人急智生,他背靠房门,反手一掌,以劈空掌力,打灭了房中灯火。灯火一灭,他就可
以避免看见楚夫人的赤身裸体,使自己难为情了。
  武功高明之士,大都懂得听声辨器的功夫,玉虚子尤其是个中高手。
  房中黑漆一团,伸手几乎不辨五指,但敌人的一对眼珠,在黑暗中却是最容易辨认的目
标。玉虚子一进房中,唰的一剑就向齐勒铭的眼睛刺去。
  这十多年来,他为了报仇,苦练剑法,心中积愤,全部发泄在这一招之中,其狠辣可想
而知!
  只听得嗤的一声,齐勒铭的衣袖被割开一道裂缝,但玉虚子手中的长剑也还是给他的衣
袖轻轻一拂,就拂开了。
  齐勒铭骂道:“你瞎了眼睛,你以为用这种下流的剑法就可以杀到我么!”
  玉虚子面上一红,回骂他道:“遇文王兴礼乐,遇粱纣动刀兵,我的剑法是因人而施
的。对付你这等下流贼子,难道我还要和你讲究什么文雅的打法吗?哼,你不下流,那你就
放开楚夫人,咱们出外面打!”口中说话,手上的剑却是丝毫不缓。
  齐勒铭冷笑道:“你们懂得什么,你们都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也不屑对你们解
释。”
  楚劲松不觉心中一动,想道:“是啊,打了这许多时候,他并没有利用英男来使我投鼠
忌器,我固然害怕误伤英男,他也好像我一样,害怕误伤英男,好几招我本来已是甚为不利
的,他没有进击,那自是为了不肯放开英男的原故。他挟持英男对他毫无好处,那他为什么
要这样做呢?难道只是为了气我的原故,不惜冒着性命的危险?”
  不过,他虽然找不出可以替对方解释因何要这样做的理由,但妻子抱在别人怀里,无论
如何,他总是难以忍受的,一得到玉虚子助他减轻了对方的压力,他攻得更加狠猛了。
  他只剩下一支判官笔,掌中夹笔,打法又有不同。点穴的功夫虽然减了几分,但单笔点
穴,力道则是比前更大。而且他还可以用掌力替玉虚子抵挡齐勒铭的袖风,让玉虚子的剑法
可以加倍发挥。
  灯火熄灭,齐勒铭只能用手在庄英男的身上触摸,凭触觉找寻那一毒针。
  他刚刚替庄英男推血过宫,阻止毒气上升,侵入她的心房,此时已是稍稍见效,庄英男
的呼吸比前稍为顺场了。但这点功效,亦已耗了他不少真气。
  凭触觉去找寻毒针,非得心神专注不可,虽然不籍功力,却也大耗精神。在激斗之中,
两者比较,后者的影响可能更大。
  高手搏斗,不能精神专注,危险可想而知。齐勒铭一个疏忽,右臂中了一剑,幸而他有
沾衣十八跌的上乘功夫,剑尖触着他的身体,便即滑过一边。结果只最挑破他的衣裳,皮肉
也没伤着。不过玉虚子由于这招得手,却是大为兴奋,越打越精神了。
  激斗中玉虚子又出绝招,一招“白虹贯日”,欺身进扑,剑尖直指齐勒铭的咽喉。
  齐勒铭使出大挪移手法,两根指头轻轻一拨,把楚劲松的判官笔拨过来抵挡玉虚子的长
剑。大挪移手法是齐家独创的借力打力功夫,齐勒铭使得出神入化,若在平时,对付第一流
高手也可见功,但此际却是冒着极大的危险。
  此际,他功力只及平时的一半,且又不能全神贯注,结果他虽然能够把楚劲松的判官笔
引过去格开玉虚子的长剑,但却未能完全卸去楚劲松这一招的劲道,楚劲松余力未衰,格开
长剑之后,笔尖向外一指,“卜”的一声响,刺中了他的肩头。只差少许,几乎就要在他的
琵琶骨刺个正着。
  没刺着琵琶骨,虽然是不幸中之幸,但伤了肩胛骨,这个伤也不能算轻了。
  楚劲松喝道:“你苦想要性命,快快把英男放开。我念在你曾助我复原的份上,可以让
你养好了伤再打。否则你死期就在目前!”
  忽听得齐勒铭一声欢呼:“至不济性命是可以保全了,哈哈,我还怕你们什么?”
  楚劲松哪里知道他说的乃是保全他妻子的性命,原来他已经在庄英男的身上找到了那口
毒针,而且用握在掌心的磁石吸出来了。楚劲松喝道:“你死到临头,还敢口出大言!哼,
我劝你还是依我划出的道儿,明天再打的好!”
  玉虚子喝道:“这魔头至死不悔,你又何必手下留情!”说话之间,第三次使出杀手绝
招,力贯剑尖,刺向齐勒铭的太阳穴。
  齐勒铭陡地一声大喝,身形微侧,忽然站了起来,左掌拍出,右掌一招“乘龙引凤”,
从剑底穿过来,硬抢玉虚子手中兵刃。
  他一直是盘膝而坐,单掌应敌的,此时突然起立,双掌齐飞,已是大出玉虚子意料之
外,这一招空手入白刃的功夫,精奇老辣,几乎是从绝不可能的方位攻来,更是玉虚子始料
之所不及。
  玉虚子招数用尽,急切间无法回剑自保,唯有赶忙扔剑,以掌对掌,接他这招。
  双掌相交,齐勒铭的掌力倒并不如何沉重,但玉虚子只觉掌心好像被蚂蚁叮了一口似
的,不过片刻,一条手臂便即麻木不灵,有极度的麻痒之感,令他忍不住呻吟,再过片刻,
全身都已麻木了。
  玉虚子大惊骂道:“你,你用这等下三流的手段暗算伤人!”
  齐勒铭哈哈笑造:“遇文王兴礼乐,遇粱纣动刀兵,这是你自己说的!”
  原来齐勒铭是用拔出来的那口毒针,挟在指缝,刺入玉虚子的掌心的。
  这枚毒钉,在庄英男体内多时,毒力已减了一半,故此玉虚子尚未至于立即昏迷。但他
中的毒虽然没有庄英男的毒那么深,他亦已是禁受不起。
  他只骂得一句,便觉地转天旋,倒了下去,再也骂不出来了。
  但齐勒铭也笑不出来了。
  当他夺剑伤人之际,楚劲松也是正在一掌向他劈下的,他只能用左掌接招,这一掌楚劲
松用尽全力,他所用的内力则还不到平时的三成。
  双掌相交,毫无声响,便似胶着一般,楚劲松全力运到掌心,左手那枝判官笔直指齐勒
铭的咽喉,距离不到三寸。但只二寸的距离,笔尖已是无法向前插去。因为此时已经变成了
内力的拼斗,楚劲松全力以赴,犹恐抵敌不住,若再分出一点精神、气力,只怕笔尖未触及
齐勒铭的咽喉,自己先就要被齐勒铭的掌力雳毙。
  齐勒铭肩上早已受了两处伤,肩胛骨被判官笔戳穿的伤尤其严重,只能施展出三成内
力,抵挡楚劲松的全力进攻,已是不免相形见绌。
  待得玉虚子倒了下去,齐勒铭这才缓过口气,把残余的内力尽数发挥,但伤上加伤,所
能发挥的功力也还是不及平时的一半。
  齐勒铭突然咬破舌头,喷出一口鲜血。
  说也奇怪,他这口鲜血一喷,楚劲松登时就感到一股强劲之极的内力,好似排山倒海的
涌来。
  原来齐勒铭已是施展了天魔解体大法。天魔解体大法是一种刺激功能的邪派内功,在自
残身体之后,功力可以立即倍增。
  齐勒铭虽然只剩下不到五成的内力,但如此一来,则是差不多恢复了平时的功力了。楚
劲松即使元气未伤,功力也还及不上齐勒铭的七成,此时齐勒铭的功力突然恢复如常,他如
何还能禁受得起了。
  庄英男得齐勒铭替她拨掉毒针,说也真巧,恰恰在这个时候醒,她一醒就叫:“求求你
别要杀他,我从来没有求过你任何事的。”
  其实房中黑漆一团,她刚刚醒来,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清,她的丈夫已经回到她的
身边,她也是还未知道的。
  但自从前夫人在她的面前出现;她就担心这样的结果了,她在中毒昏迷的片刻之前,就
是因为听见有夜行人的声息,误以为是丈夫回来,想叫楚劲松赶快离开尚未叫得出声的。因
此她一苏醒,神智未消,就叫出来。不过是把向楚劲松报警的呼喊改为向前夫求情罢了。
  她知道楚劲松的性格,楚劲松如果知道她正在受前夫威胁,他决不会听她的劝告离开。
  如果她知道她的丈夫已经是在房中,她也不会向前夫求情。因为这会伤了丈夫的自尊,
她知道她的丈夫是宁愿死在“情敌”手中也不能向“情敌”求饶的。
  好在她不知道,这一声叫喊倒是把楚劲松的性命从死门关上拉回来了。
  要知道最令并勒铭伤心痛恨的事情还不仅是因为妻子并不爱他,而是因为妻子对她的那
份冷傲:新婚蜜月期间,他遇上姘头,妻子不闻不问,妻子的心目中只有旧日的爱人。这份
冷傲太过伤了他的自尊,令他感觉到妻子对他的轻视,在妻子的心目中他是处处也比不上楚
劲松。
  如今,从来没向他求过任何事情的妻子向他求情了,“骄傲的皇后”向他“低头”了,
这霎那间,他甚至连想也没有声想这个旧日的妻子是求他做什么事,做了这件事对他的“得
失”如何,只要是妻子求他就行了。一听到“别要杀他”这四个字,他不假思索,就把内力
撤了回来。
  卜通、卜通两个人同时倒在地上。
  然后,先是一声沉郁的闷哼,接着是一声充满激愤的狂号。
  齐勒铭是被自己撤回来的内力所伤。本来他的功夫早已练到收发随心的境界,但也必须
是正常的情况下才能到达的境界。如今他是用天魔解体大法刺激功能,这才突然爆发出来的
内力,就不是他可能随心控制的了。何况他事先毫无心理准备,突然就把内力收了回来?攻
得猛,收得急,又焉能不受反震之力?他受自主己的内力反震,这霎那间几乎窒息,只能闷
哼了一声软绵绵的倒了下去。受的是内伤,比起刚才被楚劲松的判官笔插入骨头的外伤,伤
得更重!
  他的内力虽然是一发即收,但楚劲松亦已被他这股好像排山倒海般的内力抛了起来,重
重跌在地上!这霎那间,他只觉百骸欲裂,五脏六腑都似乎要翻转过来。不过他所感受的屈
辱,比他身上的痛苦还更令他难受。他不能责备妻子,只能愤怒狂号。
  庄英男听见丈夫号叫声音,登时又晕过去了。接着来的是一片寂静。楚劲松与齐勒铭,
两个人都是奄奄一息,如同油尽灯枯了。
  齐勒铭受了重伤,此时方始知道悔恨:“她最关心的还是楚劲松,为了保存他的性命她
才不惜忍受委屈求我。哼,哼,我是死是生,她是毫不放在心上的,只有楚劲松的性命才最
紧要!”其实他这是错怪了庄英男的,庄英男根本不知道要他饶了丈夫的性命却可能累他送
了性命!
  与悔恨而俱来的是愤激,他嘶哑着声音说:“楚劲松,你赶快走吧,趁我还未改变主
意!”这话无须解释,他若然改变主意,当然就是要把楚劲松杀了!
  楚劲松心中充满屈辱之感,同样是嘶哑着声音叫道:“你快快把我杀掉,楚某宁愿死在
你的手里,决不要你饶命!”
  两人都伤,说的也都是气愤的话。说了这几句话,两人亦都已力竭声嘶!
  楚劲松不能走动,齐勒铭亦是无力杀他。
  他们并排躺在地上,距离不到三尺之遥,谁也不能向前移动半寸,连说话的气力也没有
了。
  死亡的阴影压在他们的心头,但他们的神智却是渐渐清醒过来了。两人都已想到,自己
固然是受了重伤,对方亦是受了重伤。他们只是不能忍受出辱,可不是真的想死!
  双方也都已想到:在这种情形底下,谁的功力首先惭复,哪怕只是恢复一两分也行。谁
就能够杀死对方。
  他们也都是同样的想法,这个冤仇已是无法见解,自己纵然不想杀死对方,对方也必然
要杀了自己。
  因此他们虽然未必想到杀死对方,也不能不害怕对方来杀自己。与其被人杀死,不如杀
死别人!唯一的自救之道,就是抢在对方之前恢复几分功力。
  齐勒铭却有更多一层顾虑,天亮之后,震远镖局的人迟早也会来找楚劲松,甚至很可能
是总镖头汤怀远亲自来找。楚劲松和镖局的交清当然远非他所能相比,那时即使双方都未恢
复功力,楚劲松也无须亲自动手了。楚劲松只要说一句话,他就给镖局的人杀死!
  四更已经打过,天快要亮了。
  黎明前特别黑暗,也待别令人恐惧死亡!
  齐勒铭想要静下心来,凝聚真气。但偏偏不能心神宁静。心神不能宁静,他虽然是用上
乘心法默远玄功,功效也是很微。
  异样的寂静中,他似乎又听到一点声音。他凝神细辨,不像是楚劲松的呼吸声音。不过
片刻,这点声息也听不见了。
  他是个武学的大行家,立即想到:莫非又是有夜行人来了,但这个人为什么不进来呢?
  他知道来的当然不会是他的朋友。他是根本就没有朋友,只有仇人的!
  他吸了一口凉气,心里想道:好,你要来就快来吧,反正我是死定了的,迟死早死都是
一样。
  但那个人仍然不见进来,连一点声息都没有了。他也无法断定,那个人究竟是走了还是
仍然匿伏窗外。
  躺在他身边的庄英男忽然发出梦呓:“玉儿,玉儿,妈妈对不住你!”她好像是翻了个
身,又熟睡了。
  庄英男的梦呓,声音好像蚊叫一般,但已是令得齐勒铭的心灵大受震动。
  “她梦里惦记的是玉儿,是玉儿!”这个玉儿不可能是别人,只能是他的女儿齐漱玉。
  为了女儿,齐勒铭决意求生。他不顾那个夜行人是否楚劲松的朋友,不顾那个人几时进
来杀他,只要有一点时间,他就要争取这点时间。他静下心来,默运玄功。用的是一种见效
最快的逆运真气的法子。明知这样逆运真气,功方恢复之后,也会留下后患。但此时此际,
他已是只能顾得目前,不能顾及将来了。
  楚劲松连一根手指也不能动,但虽然如此,比起齐勒铭来,他受的内伤还是稍微轻一些。
  此时他也正在以上乘心法,默运玄功,凝聚真气。他受的内伤较轻,但内功的造诣却不
及齐勒铭,他只能一点一滴的凝聚真气。
  一个伤得较重,一个功夫略差。究竟是谁能够先恢复几分气力,实是难以预料。
  也不知过了多久,房中忽然有了光亮,看得见对方了。
  不知不觉之间,黑夜已经过去,拂晓的曙光,透过半掩的窗户。
  楚劲松看见齐勒铭盘膝坐在地上,看见庄英男身上已经盖上一张毯子。
  楚劲松不禁吃了一惊,大为气馁,心里想道:“我虽然尽了最大的努力,只怕还是逃不
过这魔头的毒手!”要知他虽然不知道齐勒铭的进展如何,但最少齐勒铭已经能够坐起来,
而且能够移动一张毯子盖在庄英男身上了,这已经比他好得多了。
  齐勒铭看见楚劲松还是躺在地上,动也不动。但奇怪的是玉虚子却已不见。
  “奇怪,他是中了毒针的,怎能逃得出去?”
  但令得齐勒铭最担忧的还是天已亮了。天亮之后,镖局一定会有人来的。
  心念未已,果然就听得见这条小胡同有脚步声了。
  是两个人的脚步声,听得出是正在朝着这幢房子走来。
  虽然他早一就估计到镖局会有人来,但想不到来得这祥快,而来就是两个。
  脚步声到了门前,嘎然而止。
  只听得那个人说道:“楚少侠,我不进去了。请你提醒令尊,别忘了汤总镖头之约。”
这人正是昨日接待齐勒铭那个镖师。
  齐勒铭只听见“楚少侠”三他字就已经呆了。
  “楚少侠,楚少侠,那个楚少侠?难道真有这么巧……”
  心念未已,“令尊”这两个字他也听见了。接着是一个少年的声音说道:“好的,我和
家父吃过早餐,马上就来。”
  齐勒铭那晚舟中夜探女儿,是曾经听见过楚天舒说话的声音的。
  丝毫也用不着怀疑了,来的果然是楚劲松的儿子楚天舒。
  原来楚天舒是昨晚到京城的,他急于会父,一打听到震远镖局的地址,天一亮就跑来镖
局了。
  他到了镖局,才知道父亲就住在镖局后街一座属于汤怀远所有的别墅,那名镖师是奉汤
怀远之命给他带路的。
  那名镖师陪楚天舒到了这幢房子的门前,就回镖局去了。
  楚天舒敲了敲门,叫道:“爹爹,妹妹!”不见有人答应,颇觉奇怪。心想我虽然来得
太早,但爹爹也是习惯早起的。我又叫得这么大声,怎的会听不见。
  他再叫两声,仍是没人答应。他随手一推,发现那房扇大门竟是虚掩,一推便开,心中
更是惊疑不定。
  他进了屋子,蓦地发现楼楼下有个人躺在地上。地上有一滩血迹。
  他大吃一惊,定晴瞧时,更吃惊了。这个人竟然是武当五老之一的玉虚子,不久之前才
跟他在华山分手的。他把玉虚子翻转过来,只见五虚子面色乌黑,鼻孔还在流出黑应。
  “这不是中了我曾经中过的那种毒针之毒吗?”楚天舒大惊之下连忙再加细察,果然发
现了刺入了玉虚子掌心的那口毒针。
  楚天寄那晚在齐家被人突施暗算,中的就正是这种毒针。
  当时是齐燕然以绝顶内功为他法毒,并给他服下齐家独制功能解毒培元的一种药丸。这
种药丸虽然不是对症解药,但也有减轻毒力的攻效。楚天舒是身体尚未完全复原就离开齐家
的,齐燕然不放心,为了防患未然,在他辞行之时,送了他一瓶药丸。
  楚天舒当然没有齐燕然那样深厚的内功,但救人如救火,他有这瓶药丸,也只能试一试
了,当下他把两颗药丸塞进玉虚子口中,立即以本身真力,为玉虚子推血过官,助药力运行。
  好在这枚毒针是齐勒铭从庄英男的身上拔出来,再插入玉虚子的掌心的。毒力已经减了
一半,而掌心又非要害,毒气要从掌心沿着手臂的手少阳经脉一路开至心房,还得一些时
候,此时毒气也未升至心房。
  玉虚子开始有了知觉了,一有知觉,含糊不清的就骂齐勒铭这个魔头。
  原来玉虚子在中了毒针之后,一时间尚未至于身体僵硬,他是出于一种求生的本能,从
楚劲松的卧房滚出来,滚下楼梯的。
  楚天舒听见“齐勒铭”三字,吓得更加慌了,连忙问道:“我的爹爹呢?”玉虚子睁开
眼睛,视力还是朦胧不清,叫道:“你,你是谁?”
  楚天舒一掐他的人中,在他耳边大声说道:“我是天舒呀。我爹哪里去了?”
  玉虚子清醒过来,连忙嘶哑着声音叫道:“你爹在楼上,快去救他!”
  此时楚夫舒也开始听得见楼上传来的含糊不清的呼叫声了,他立即旋风也似的冲上楼去。
  玉虚子叫道:“小心,那魔头也在上面!”
  楚天舒蓦然一省,拾起玉虚子那把跌落在房门外的青铜剑,舞剑防身,这才敢冲入卧房。
  可惜他已经错过了最好的时机,假如他刚才不是耗掉一寸香的时刻去救治玉虚子的话,
一进门就冲上楼去,立即使可不费吹灰之力把齐勒铭杀掉,如今则是比较难了。
  齐勒铭已经恢复了一成有多、二成不到的功力。他的上身已经可以活动,但下肢仍然麻
木。只待足小阳经脉打通,便可站起来行走了。
  当他听见楚天舒和玉虚子说话的时候,他正在运气冲膝部的“环跳穴”,他也看见了躺
在地上的楚劲松头顶正在冒出热腾腾的白气。
  他希望自己能够在楚劲松上来杀他之前,先把楚劲松拿作人质。但可惜他只是上身能够
活动,手长还未够去抓着楚劲松。另一方面,他也不知道楚劲松究竟恢复多少功力,楚劲松
头顶冒出的白气,那是正在紧急运用一种上乘内功以求凝聚真气的现象,齐勒铭没有一击成
功的把握,未敢造次。
  齐勒铭也错过了最好的时机!
  楚劲松运用的是正宗内功,真气只能一点一滴凝聚了,不及他逆运真气的恢复之快。此
时楚劲松才不过恢复原有的一成功力,只是可以稍稍动弹而已。
  要是齐勒铭不顾一切、就在楼板上滚过去的话,也可以轻而易举的把楚劲松抓在手中的。
  俗语说欲速则不达,他听见楚天舒跑上楼梯的脚步声,心中一急,冲向“环跳穴”的真
气走歪,下半身更加麻木不灵了。
  齐勒铭的一颗心如坠冰窟,抽了一口冷气,暗自想道:“我的功力还未恢复两成,唉,
只怕终于还是要死在楚劲松的儿子手上!”
  楚劲松本来早已可以开口说话,只因害怕他一呼救,齐勒铭便来杀他,故此不敢开口,
只敢在喉头发出“咿哑”不清的声音。此时看见儿子来到,立即狂呼:“快,快杀掉那魔
头!”
  虽是狂呼,声音也还不及平常人的响亮。而且沉浊嘶哑,一听就知是受了内伤。
  楚天舒吃了一惊,定睛瞧时,只见他的继母躺在齐勒铭的身边,身上盖着一张毯子,只
露出头部,双目紧闭,也不知是死是活。
  他虽然不知内情,但看见如此情形,小时候那一次他偷听到的父亲和继母的对话突然全
都想了起来,他纵未能说得是“恍然大悟”,亦已猜到几分了。
  楚劲松见儿子呆了一呆,似乎还在踌躇,连忙再叫:“你别顾我,快,快去杀他,再迟
就来不及了!”
  楚天舒也是个武学的行家,用不着父亲解释,他也看得出来,齐勒铭亦是正在运功凝聚
真气,若然齐勒铭恢复几分功力,他们父子只怕都要死在齐勒铭之手。
  无暇思索,楚天舒一抖长剑,一招“李广射石”,向着齐勒铭的心窝便刺。
  齐勒铭冷笑道:“我后悔当初没有杀你,但你要杀我,只怕也没那么容易!”双指乎
伸,搭着剑背,轻轻一带,把楚天舒的长剑引出外门。
  原来他此际的功力虽然是比不上楚天舒,但他所用的挪移手法,却是巧妙之极。楚天舒
又不是擅于使剑的,急功之间,果然是杀不了他。
  但齐勒铭功力不济,手法虽然巧妙,也还是不能夺下他的长剑。楚天舒脚跟一旋,借腰
力把长剑反圈回来,斩向齐勒铭的头部。齐勒铭霍的一个“凤点头”,楚天舒的长剑削过
去,给他的肩头托住了。齐勒铭肩头一缩,把楚天舒剑上的劲道消了一半。齐勒铭抓紧时
机,伸指一弹,虽然只是恢复一成多的功力,这一下“弹指神通”的功夫亦是非同小可,只
听得“铛”的一声,楚天舒的长剑给他弹出了手!
  楚天舒拨出判官笔,喝道:“好,待我用家传的笔法杀你,叫你死得心服!”大喝声
中,判官笔猛插过去。
  齐勒铭使出平生所学,堪堪化解了几招,只觉心跳已是加剧。自知决难活命,苦笑说
道:“我本来并不想杀你的,说不得如今只好与你同归于尽了。”
  他这话倒非虚假,那晚舟中,他本来是可以杀了楚天舒的。他之所以不杀楚天舒,那是
为了女儿的缘故,不错,从女儿的梦话之中,他已经知道女儿爱的是卫天元,不是楚天舒,
但他又已知道了女儿的“情敌”是姜雪君,而楚天舒则在追求姜雪君。因此他才要保全楚天
舒的性命,希望楚天舒能够追求成功,间接也就是为了成全女儿的心愿了。
  不错,他曾经对庄英男恐吓,说是要把楚劲松和他的儿子一齐杀掉,但这是为了逼使前
妻就范的,而且这也是一时的气愤之言,并非真的非把楚天舒杀掉不可。
  但现在他却是决意要杀楚天舒了,因为他不杀楚天舒,楚天舒就要杀他!
  尽管他杀了楚天舒,他也未必能够再活下去,结果十九是同归于尽,但由于和楚天舒拼
斗了二三十招,自是不免又给削弱了几分。但若是施展天魔解体大法,以两成的功力,猝然
一击,楚天舒的功力亦已比不上初来之时,结果亦是必难幸免!
  楚天舒怎知他的心情变化,盛怒之下,冷笑说道:“原来你是并不想杀我的吗?嘿嘿,
多谢你的好心了!好,你有本领那你现在就杀我吧,能够与你拼个同归于尽,我也值得了。”
  说到“值得”二字,双笔陡地一振,朝着齐勒铭的脑门猛插下去。 夜访楚家   齐漱玉和宇文夫人母子来到了京城,第二天就单独上西山寻找师兄。
  她在路上已经认了宇文夫人做义母,同时亦已取得宇文夫人的谅解,她要寻找何人一
事,以后再向义母禀明。
  宇文夫人遵守信约,到了京城,果然并不干涉她的行动,她也不去过问宇文夫人母子的
事。
  她不便向义母借那辆马车使用,一大清早,就雇了一辆骡车登程,骑着的两匹骡子倒是
甚为壮健,不逊于普通的马匹,不过当然是远远不能和宇文夫人那两匹马车的骏马相比的。
她准备在西山住一晚,第二天才回京师。
  她一出门,宇文夫人就叫儿子改容易貌,暗地里“缀”(跟踪)着她。不但人改容貌,
马也改了容貌。他们有一种秘制的颜料,只能用他们的药水才能洗掉的,不怕雨淋脱色的颜
料,在出了京城之后,便用这种颜料把白马变为黄马。
  齐漱玉一点也不知道背后有人跟踪,但出乎她的意外,她在路上却碰上了相识的人。
  她碰上的是一行六骑,四男二女,年纪最大的是个红面秃顶的老头,少说也在六十开
外。两个女的都很年轻,最小那个恐怕还未到十六岁。
  她认识的是年纪较大的那个少女,看来也只是十六七岁模样。这个少女不是别人,正是
徐中岳的女儿徐锦瑶。
  齐漱玉那次与师兄大闹徐家,曾经和徐锦瑶见过一面。她怕给徐锦瑶认出,赶忙放下帘
子。好在这些人都急于赶路,谁也没留意她。
  但齐漱玉却是不能不感到奇怪了,马队过后,她暗自想道:这一行人是从西山那面来
的,奇怪,徐中岳的女儿跑来西山做什么?”想至此处,不由得心念一动:“唔,莫非她就
是为了侦查卫师兄来的?”但转念再想:“徐中岳只有这个宝贝女儿,他怎敢让女儿离开自
己去冒这个危险?”
  不但徐锦瑶的出现引起她的疑心,其他五个人也各有奇特之处。她又再想道:“那两个
少年长得一模一样,一定是孪生兄弟无疑。他们衣服都很华丽,但奇怪的是衣服却沾有污
泥,似乎是打过架的模样。那个红面老头紧跟他们,摆出一副在小心照料他们的模样,大概
是他们家的保镖。这老头太阳穴隆起,一看就知是练过北派鹰爪门内功的高手。他们家能够
请起这样的保缥,来头也是不小。”那个中年汉子相年纪最小的那个少女像是父女,父亲面
带病容,女儿和他并辔齐驱,一险惶恐的神气。那汉子既然有病在身,为何又要飞骑赶路
呢?嗯,更奇怪的是这对父女我竟好像是和他们似曾相识的。”
  她并没猜得全对,但也猜中几分。这六个人正是刚从西山逃下来的,他们不但在西山上
碰上了她的师兄飞天神龙卫天元,而且其中四个曾经和卫天元交过手。
  那对孪生兄弟是御林军统领穆志遥的儿子,红面老头是穆府护院彭大逆。面带病色的中
年汉子是楚劲松,年纪最小那个少女是他的女儿楚天虹,齐漱玉觉得他们似曾相识,那是因
为他们或多或少和楚天舒有些相似之故。
  齐漱玉起了疑心,加紧催骡夫赶车。到了西山脚下,叫骡夫在一间专供游客歇脚的小茶
馆等候。
  此时已是下午,山上并无游人,她一上山便施展轻功,找到了香界寺,寺门的大门在白
天是打开的,她便径自走去。
  寺中只有一个老和尚,看见她一个单身少女,不觉有点诧异,合什问道:“女施主是来
进香吗?”
  齐漱玉道:“上人想必就是此寺的主持无色大师吧?”
  那老和尚道:“不敢当,正是老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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