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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网尘丝

_26 梁羽生(当代)
  玉虚子哈哈笑道:“你说对了一半,读书人是不错的,但你说他食古不化,恐怕我不知
有多少读书人要骂你对前贤不敬。”
  楚天舒道:“哦,是哪位前贤写的?”
  玉虚子道:“是唐代大儒,大名鼎鼎的文起八代之首的韩文公韩愈写的。说起来有段故
事,据说韩文公上了苍龙岭不敢下来,急得痛哭一场,连书本子都扔掉了。苍龙岭上还有个
‘韩愈投书处’的古迹呢!此事或许是后人附会的,不过他回去之后,写了‘回心石’和
‘当思父母’两幅字,用重金请高手匠人刻上,这事却是真的。他是要游人到了此处就回心
转意,到此为止。”
  楚天舒心里想道:“韩文公崇儒辟佛,称为大儒是可以当之无愧的。不过孔孟之道亦非
天经地义,说他食古不化,也不见得就是对他不敬。”但无心与玉虚子辩论,说道:“咱们
已经到了回心石下,那么咱们是应该回心转意呢,还是继续登山?”
  玉虚子笑道:“咱们又不是孔夫子的门徒,我正是因为这里是登山捷径,才和你走这条
路的。”
  楚天舒道:“晚辈可不知有没有这个本领。”
  玉虚子道:“贤侄家学渊源,轻功想必也是好的。不必客气?请先上吧。”
  楚天舒知道他的心意,说道:“好!那就让我先试一试吧,要是跌下来也有道长接住。”
  说罢手握铁链,打秋千似的荡了几荡,越荡越高,陡然放开铁链,即趁荡漾之势,飞身
直上,半空中说道:“班门弄斧,道长莫要见笑!”
  玉虚子吃了一惊赞道:“好俊的轻功!”
  “好俊的轻功!”回心石上也有人失声叫!但这个人却不是称赞他的,楚天舒脚尖刚刚
着地,那个人唰的一剑就刺过来了。喝道:“你是什么人,胆敢到华山撒野?给我躺下!”
是个道士。
  这一剑来得凌厉之极,楚天舒心中有气:“你还未知道我是什么人,就要我躺下,也未
免太霸道了!”明知是华山派的道家弟子,但一来是心中有气,二来立足未稳,要抵挡这样
凌厉的攻势,也非得狠狠的反击不行。楚天舒骈指如戟,脚步一个跟跄,似乎是站立不稳,
向前倾倒,其实却是以绝妙的身法欺身进逼,以指代笔,点向对方胸口的要穴。
  那道人吃了一惊,百忙中一个回身拗步,剑锋斜指,避开楚天舒的强攻,仍然指向楚天
舒的咽喉。他第一招是刺穴的剑法,第二招己是杀手绝招,更加厉害了。
  说时迟,那时快,楚天舒已是拿起了判官笔,与此同时,另一个道士也扑上来了。叫
道:“师弟,留活口!”他后发先至,出剑更快,一招之间,遍袭楚天舒的带脉六穴。
  楚天舒叫道:“你们怎可不分青红皂白的,请听我说……”话犹未了,那两个道士已是
左右夹攻,把楚天舒逼得透不过气来,哪里能分神说话。
  原来这两个道长正是华山派掌门人天权道人的得意弟子,一个道号涵虚,一个道号涵
谷。最先和楚天舒动手的涵谷性情较为暴躁,他正在为着本门发生的惨变满腔悲愤,是以一
见有个陌生人出现,而且这个陌生人的身手又是如此不凡,不禁就把楚天舒当作了敌人了,
不过他第一招也还不是要取楚天舒性命的,但一交手就几乎吃亏,这才发了狠。
  此时他已遵从师兄劝告,恢复使用刺穴剑法,刺穴剑法虽然不是致命的剑法,楚天舒却
也不能任由他们刺着穴道,只好用力抵挡,涵虚、涵谷双剑合壁,配合极佳,迅即把楚天舒
笼罩在他们的剑势之下。
  楚天舒双笔口立,挡开涵虚的一招六式,叮叮当当之声,不绝于耳。
  他缓过口气,正想说话,涵谷的剑招又到。他的剑法不及师兄精妙,但更为狠辣。这种
重手法刺穴,虽然不至毙命,给刺着穴道元气亦将大伤。楚天舒无法分辨,心头火起,只好
与他对攻。
  涵谷一面连发狠招,一面喝道:“我才没功夫听你的假话呢,待拿下了你,不怕你不说
实话!”
  楚天舒哼一声,心里想道:“华山派的刺穴剑法虽然精妙,却也未必胜得过我的家传笔
法,凭你们两个牛鼻子臭道士就想把我拿下?”心头火起,几乎忍不住就要施展惊神笔法的
绝招还击,但终于还是忍住了。“玉虚子一上来,事情就会明白。我暂且让你们几分。”
  楚天舒沉着应付,拆了几招,此时方始看清楚周围环境,只见这块“回心石”上,光溜
溜的草木不生,横空伸出,形状狭长,好像空中横架的石梁,还有两个剑已出鞘的汉子,在
一旁虎视眈眈,似乎正在准备向他进击。
  涵虚说道:“白师弟、薛师弟,你们赶快到崖边埋伏,提防这小子还有党羽,这小子跑
不掉的,用不着你们出手。”
  话犹未了,那两个汉子正在向着悬崖走去,也还未到彼端,玉虚子已经上来了。
  王虚子一上来便即叫道:“住手,都是自己人。”
  可是那两个汉子并没有住手,他们见玉虚子来势急劲,根本不理会他说什么,无暇打话,
立即双剑齐出。
  玉虚子眉头一皱,喝道:“你们难道不知道我是谁吗?”
  这两个汉子仍然进攻,齐声喝道:“谁知道……”话未说完,陡然只觉虎口一麻,玉虚
子的拂尘轻轻一拂,同一时间,拂着了这两个人的寸关尺脉。
  同一时间,楚天舒这边的战况也有变化。
  那两个汉子未停手,和楚天舒拼斗的这两个道士先罢手了。
  原来楚天舒见那两个汉子伏击玉虚子,他的期望落了空。无暇思索,登时便即施展惊神
笔法的绝招反攻。双笔交叉穿插,左点涵虚胁下的“期门穴”有点涵谷时端的“曲池穴”。
  但招数一发,楚天舒也发觉了涵虚是正准备跃出圈子的。
  幸亏他发觉得早,悬崖勒马,涵谷这才不至于吃了大亏。不过由于他出招极急,临急煞
势,也还是不能煞住的。
  涵虚正在跃起,百忙中一剑横披,楚天舒点向他的那支判官笔去势略缓,给他挡开了。
  涵谷却是正扑上来,只听得“嗤”的一声,胸口的衣裳给戳破了一个小孔。幸亏楚天舒
在这刹那之间,硬生生的收回几分真力,而且立即倒纵,这才没有把涵谷的胸口洞穿。
  涵谷呆了一呆,他的师兄涵虚已是在喝道:“师弟不可无礼,这位道长是武当派的玉虚
道长。”
  要知涵虚的武学造谓不在楚天舒之下,楚天舒能够察觉他已消了敌意,他当然也能够察
觉楚天舒是手下留情。他一见涵谷没有受伤,就放心去喝止另两个师弟了。
  那两个汉子话犹未了,只觉虎口一麻,不约而同的长剑脱手。
  眼看两柄长剑即将落地,玉虚子拂尘一卷,把剑卷了起来,剑柄向外,送到这两个人手
中,微笑说道:“得罪了。两位可是天梧道长的门下?”
  学武的人大都是讲究“宁死不辱”的,对保持体面极为重视。兵刃给人打落,那是大失
面子的事。纵然输给长辈不敢发作,胸中的芥蒂亦是难消。玉虚子就是因为知道这个禁忌,
故此替他们挽回颜面的。他出手快如闪电,旁观的人但见剑光飘闪,三条人影一合即分,若
不是站在他们的身边,根本就不知道这两个汉子的长剑曾经脱手了。
  这两个汉子又是吃惊,又是感激,心里想道:“武当五老果然名不虚传,只一眼就看出
了我们的师承。”原来华山派和掌门同一辈份的,道俗两家在内共有五人,五个人的武功各
有特点,但其中差别极为微妙,不是华山派的弟子很难看得出来。
  两个汉子躬身笑道:“弟子白仁甫,弟子薛仁豪,家师正是法讳天梧,请恕晚辈无知冒
犯。”
  玉虚子笑道:“上次我到华山,那是十八年前的事了。如今我已非复当年,亦非本来面
目了。也难怪你们认不得。”说话之间,涵虚涵谷已是上来施礼。
  原来涵虑、涵谷二人,因为是掌门人天权道人的得意弟子,玉虚子这次来拜访他们师父
的时候,他们是曾经随侍在侧的。
  华山派有八百多名弟子,各有职司。玉虚子这次来访华山,当然不可能每个弟子都见到
他,这两个天梧道人的俗家弟子当时正在后山采药,就是未曾见到他的。
  玉虚子正要向他们发问,涵谷道人却先向楚天舒发问了。
  他双眼紧紧盯着楚天舒,手中的长剑也还未曾入鞘,冷冷说道:“这位大英雄是……”
他吃了楚天舒的一点小亏,胸中怒气未消。
  玉虚子哈哈一笑,便即代答:“说出来你们一定知道,他是江南武林第一家,扬州大侠
楚劲松的公子。”
  楚天舒道:“小弟楚天舒,道才多有失礼,请两位道兄恕罪。”
  涵虚说道:“这是我们误会,与楚兄无关。应该是我们向楚兄陪罪。”
  涵谷却说:“请问楚少侠怎的会在此地?是代表令尊有事而来的,还是你自己游山水的
呢?”
  楚天舒道:“小弟是偶然过华山,碰见玉虚子道长。”
  涵谷说道:“哦,这可真是巧事了。不过请恕我冒昧多问,请问楚少侠是在山下碰见玉
虚道长的,还是在山上碰见的?当时楚少侠是否已经听见钟声?”要知玉虚子是刚在两个时
辰之前向天权道人告辞,且又由涵虚、涵谷二人将他送出道观的。如今玉虚子又已返回“回
心石”,计算路程,玉虚子不会是在山下碰见楚天舒。(他们不知道玉虚子在山腰就施展轻
功追赶狠狐穆娟娟。不过事实上玉虚子也还未曾追到山下,楚天舒就上来了。)
  他这一问意思甚为明显,倘若楚天舒早已上山,那就有嫌疑了。
  涵虚忙道:“师弟,难得楚大侠的公子光临,咱们不可失礼。”
  玉虚子也有点不高兴了,说道:“我和楚少侠是巧遇,但此事说来话长,待我见了令师
再向他禀告吧。我听你们的钟声敲得甚急,请你们先告诉我,是否发生什么事情?”弦外之
音,此事不仅是“说来话长”,而且是他们还没资格与闻的,涵谷也觉得自己向楚天舒咄咄
逼问过份了些,就不言语了。
  涵虚泣然说道:“多谢道长关心,只是道长再也不能见到家师了。”
  玉虚子大吃一惊,失声叫道:“你,你说什么?我刚与令师分手,难,难道……”
  涵虚声调低沉,一个字一个字的从舌尖吐出来:“家师不幸,已登仙界。”
  这真是一个晴天霹雳的噩耗,玉虚子做梦也想不到的噩耗。
  钟声敲得这么急,他早已料到是有意外的大事发生,也早已料到是凶多吉少的了。但没
料到,消息之坏,还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他呆了片刻,猛地叫起来道:“这怎么会,怎样么会!令师与我谈话的时候,还是好端
端的!”
  涵虚拭泪说道:“家师是有点死得不明不白!”
  这句话的意思等于证实了他的师父是死于非命!
  他的师父可不是一般人,是一大门派的掌门人!
  楚天舒心里想道:“怪不得他们要鸣钟召集所有门人,掌门死于非命,第一件紧要的事
当然是追查凶手了。好在我没有下山,否则这嫌疑只怕是更重了。”
  玉虚子哑着声音说道:“是给人害死的么?”
  涵虚说道:“死因尚未明了,但多半是给人暗算的了,故此由二师伯暂且主持大局,分
派弟子四面追查,看看有什么可疑的人物。”
  涵谷忽地插嘴说道:“很少人从这条路上山的,倘若在这条路上发现陌生外面人,此人
武功定非泛泛,也就更加可疑了,楚少侠,你别多心,我不是说你。我只想知道你上来的时
候,有没有发现可疑的人物。”
  楚天舒心头有气,想道:“银狐穆娟娟被我放走一事,他们始终会知道的,不如由我先
说出来,要是他们不相信我,那也只好任由他们。”
  玉虚子却已抢在他的前头说了:“有。不过,是我先发现的。”
  涵谷问道:“是怎样的人?”
  玉虚子道:“是个女子,我已经知道她是穆家姐妹妖狐中的妹妹——银狐穆娟娟。”
  涵虚吃了一惊,说道:“银狐穆娟娟,听说她是善于使用喂毒暗器的高手。”
  玉虚子道:“她另外还有一个身份,是齐勒铭的姘头。而且据我所知、齐勒铭似乎还没
有死!”
  涵虚、涵谷同声问道:“齐勒铭?他不是你们武当派的仇人吗?”
  玉虚子道:“不仅是武当派的仇人,也是楚少侠令尊的仇人!”
  他把楚天舒的父亲和武当派拉在一起,楚天舒当然是懂得他的用心的。那是为他开脱嫌
疑。
  涵谷问道:“那妖妇呢?”弦外之音,似乎颇为奇怪玉虚子为何不把妖妇拿下。
  玉虚子道:“我本来不能放过她的,但可惜追不上她。”
  涵谷诧道:“那妖妇的轻功竟然胜得过道长吗?”
  玉虚子道:“她放出毒雾,连累刚刚和我碰上的楚少侠几乎中毒。我虽然不至于中毒,
但毒雾一散,也就失去了她的踪影了。”
  楚天舒颇觉过意不去,心里想道:“他为了令我免受嫌疑,竟然不惜说谎。我讨厌他实
是不该。”
  玉虚子接着说道:“对啦,涵虚,令师精于歧黄之道(学医),你是得到令师这方面真
传的。你替楚少侠把一把脉,看看是否还有余毒残留。”
  当时楚天舒是闭了呼吸,但多少也有一点毒气侵入体内的,不过由于楚天舒内功颇有基
础,不足为患而已,楚天舒受到一点小小的影响,脉搏与正常人差别甚微,普通的大夫是把
不出的,但精于医道的涵虚道人就不同了。
  他把了脉,说道:“是曾受到一点毒气侵袭,但说不上是中毒。少侠内功纯厚,佩服佩
服!以楚少侠的内功造诣,用不着再过一个时辰,就可以化干净了。”
  涵谷在知道楚天舒的身份之后,对他的疑心其实亦已消了十之八九了,不过因为吃了他
的亏,有意和他斗气而已。听得师兄这么一说,对楚天舒自是更无怀疑。
  涵虚沉吟片刻,说道:“这妖妇虽然擅于使毒,但谅她也毒不倒家师。而且她的武功也
不是很高,似乎没有可能深入我们的道观。”
  涵谷说道:“疑凶纵然不是她,但她无端在华山出现,总有可疑之处,依我之见,还是
去追捕她为宜。”
  涵虚说道:“你一向为人鲁莽,不过这次倒是说得有理。玉虚子道长,楚少侠,这件事
就由我们去办吧,这妖妇已经是咱们共同的仇人,敝师伯、师叔恐怕正在等候玉虚子道长,
请你们进观共商善策,恕我们失陪了。”要知玉虑子是武当长老身份,华山掌门惨遭非命,
以玉虚子的身份当然是吊唁第一,缉凶则是华山弟子的本份,追查疑凶,对客人而言更是次
要了。而且依案件的轻重而论,银狐穆娟娟只是玉虚子间接的对头,却是和华山派有直接关
系的疑凶,主家也是不能让客人代劳的。
  华山派四个人走后,玉虚子道:“真想不到华山派出了这样稀奇主怪的事,掌门人无端
暴毙,连他最亲近的弟子,对他的死因也还是莫名其妙。楚贤侄,你虽然急于上京,但碰上
这样的事情,我看……”
  楚天舒说道:“家父与华山派虽然交情不深,华山派的长辈亦是全不相识。但他们的掌
门死了,我总是应该以晚辈的身份,一并代表家父吊唁的。”楚天舒刚刚遭受涵虚、涵谷的
围攻,这两个人又正是华山掌门天权道长的嫡系弟子,涵谷对楚天舒的态度尤其不逊。玉虚
子本来恐怕楚天舒心存芥蒂,执拗不肯去的,听他这么一说,方始放下心上的石头,说道:
“对,反正现在天色已晚,你不妨陪我在群仙观住宿一宵。”
  玉虚子前头带路,一面走,一面继续说道:“妖妇银狐曾经在华山碰上我们的事情,即
使我们不说出来,华山派的弟子始终也会知道的。你也知华山派弟子的人数近千,当时虽然
没有第四个人在旁,却说不定有华山派的弟子在附近的山头看见的。所以我索性先说出来。”
  楚天舒道:“道长是想我免受嫌疑,道长的好意我是知道的。不过,晚辈实是犯了过
错,道长为我遮瞒,我可过意不去。”
  玉虚子笑道:“我并非存心对他们说谎,只因涵谷对你已生误会,若然照实说,只怕他
更起疑。待会儿我会把事实告诉他们师长,你不反对吧?”
  楚天舒道:“理该如此,否则晚辈做错了事,心中亦是不安。”
  玉虚子道:“你放心,华山派长一辈的人不会像涵谷那样鲁莽,不分皂白就误会你的。”
  说话之间,忽见两只鸽子从头顶飞过,玉虚子道:“这是华山派养的信鸽,信鸽从外面
飞回来,不知是否侦查已有线索?”
  他们边走边说,不知不觉已是上千尺幢,顾名思义,百尺硖是比千尺幢路程较短,但两
面峡壁,中间凿出仅能留足的梯阶,又陡又浅,可是比走过千尺幢之时,更加感觉危险。楚
天舒履险如夷,玉虚子不禁也在心里赞他:“后一辈的人物,只怕很少比得上他。飞天神龙
或许武功比他更高,但一正一邪,终是不能和他相比。”
  过了百尺硖,只见楼台聂立,星罗棋布。玉虚子道:“这就是华山派弟子所住的群山观
了。你看这些星罗棋布的建筑,位置和章法都是恰到好处,像不像方画中的仙山楼阁图?”
  楚天舒的父亲文武兼修,家中所藏书画甚多:“仙山楼阁图”即其中之一。玉虚子未出
家之前,俗名潘俊,外号“玉面郎君”,诗酒风流,和楚天舒的父亲楚劲松气味相投,两人
见面的时候,谈论字画比谈论武功更多。后来他不知怎的忽然做了道士,两人的交情始冷淡
下来。再后来发生了齐勒铭与武当五老比剑之事,他的容貌毁在齐勒铭剑下,从那个时候开
始,一直十多年他都未曾下过武当山,与楚劲松也没见过面了。
  玉虚子缅怀往事,喟叹道:“我在令尊家中见过这幅画,说起来已经是二十年能的事
了,那时我还未做道士,你还是拖着两筒鼻涕的孩子,想必记不得了。”言下不胜感慨。
  楚天舒道:“家父近年很少邀朋友回家鉴赏字画,他珍藏的字画平时是不会拿出来的。
这幅画我也只见过一次,当时不懂欣赏,记忆都已模糊了。只是记得其中一首题画的诗。”
  玉虚子道:“哦,是哪一首?”
  楚天舒倒是有点奇怪,在赶去吊丧的时候,他竟然还有这等闲情逸致。说道:“题画的
人是谁我记不起名字了。只知道他写的那首诗,决不会是他本人所作。”玉虚子道:“你怎
知道?”楚大舒道:“他写的李商隐是唐代诗人,当然不会是李商隐亲笔题画吧。”
  玉虚子笑道:“这幅画是宋代画家应河清的作品,唐代诗人当然不会在来人画上题诗。
你既然记得李商隐那首诗,念给我听听。”
  楚天舒缓缓说道:“白石岩扉碧藓滋,上清沦落得归迟,一春梦雨常飘瓦,尽只灵风不
满旗。萼绿华来无定所,杜兰香去未移时。玉郎曾此通仙籍,忆向天阶问紫芝。”
  玉虚子道:“不错,那人正是借用李商隐这首‘重过圣女词’的诗题画。你念得一字不
差。”
  楚天舒道:“道长可记得用李商隐诗题画的这个人是谁么?”
  玉虚子微笑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言下颇有得意之感。
  楚天舒道:“啊,原来就是道长。”
  玉虚子道:“不错,正是贫道,那次令尊邀我同赏名画,他忽发雅兴,说道:‘这幅画
卷,有许多方代名人的题诗,今人却还没有。潘兄,你喜欢这幅画,不如给我题一首吧。’
  “我不懂做诗,只能从前人作品中抄一首了。我在附记中写得明白的,大概你没留意。”
  楚天舒想了起来,说道:“对,那一行字写的是草书,写的是逊岳录玉缀生重过圣女词
一诗。十多个字我认识的还不到一半,要爹爹念给我听。连玉貉生是李商隐的别名我也不知
道:“
  玉虚子笑道:“我的草书往往是醉后写的,醒来自己也认不全。读画之时,你年纪还
小,认得一半,已经是很难得了。”
  楚天舒道:“我的毛病是不懂的就记不牢,不过读画之时,我也有十多岁了,道长的大
名我是已经知道了的。要是我稍为用点心思想一想的话,我应该知道逊岳一定是道长的表
字。”要知从前一般读书的习惯,在“正名”之外,多有“表字”《礼记》:“男子十二冠
而字”,“表字”的意思就是“表其取名之义”。所以“名”和“字”往往是连带关系的,
玉虚子俗家名“俊”,恰好又是姓潘,潘岳是古代的美男子,所以他字“逊岳”,那是自谦
远比不上潘岳的意思。(其实亦是自负,这个表字是他自己起的。)
  玉虚子苦笑道:“现在我已经变成丑八怪了,还说什么逊岳?”
  楚天舒不愿惹他伤心,说道:“我有一事未明,想向道长请教。”玉虚子道:“请说。”
  楚天舒道:“圣女词中说的是不是女道士?”
  玉虚子怔了一怔,笑道:“这可要问李商隐才知道了。不过,有后人注解此诗,据说是
李商隐送给女道士的。那么大概是吧。”
  楚天舒道:“那么仙山楼阁中住的也都是女道士吗?”
  玉虚子笑道:“你越问越奇怪了。白居易诗:忽闻海上有仙山,山在虚无镖缈间,楼阁
玲珑五云起,其中绰约多仙子。只知道‘中有一人号太真’,杨玉环是做过女道士的,其他
的‘仙子’,又有谁知道她们是否道士?”
  楚天舒道:“我读画之时,心中曾生疑问,仙山楼阁重重,圣女祠则只是一祠。圣女祠
住的是女道士,仙山楼阁中住的是‘仙子’。用此诗题画,不知另外含有什么深意?”玉虚
子道:“其实并没深意,只因我喜欢李商隐这首诗,也顾不得贴不贴题了。”
  他口说并没有深意,险上却是一副惘然若失之情,似乎颇有感触。
  楚天舒暗自想道:“玉虚子未出家前外号玉面郎君,想必甚多风韵事,说不定曾经有过
一女道士是他的知心人。”
  玉虚子道:“我们武当派是道家,从来不收女弟子的。”
  楚大舒也不知怎的,忽然冲口而出,问道:“华山派也是道家,不知华山派有没有女道
士?”
  玉虚子淡淡说道:“华山派男女兼收,女弟子中有道也有俗家。”说了这句话,似乎意
兴萧索,假装观看风景,不与楚天舒交谈了。
  楚天舒和他初见面时,曾因他诸多盘问,讨厌过他的罗唆,此时倒有对他的沉默感到歉
意了。心里想道:“我不该刺探他的私隐的。嗯,人与人之间要做到相互了解也的确不是易
事。倘若我早就下山的话,他在我的心目中只是个傲慢、罗嗦,一见就今人生厌的道士。却
怎知他竟是个文武兼备,谈吐风雅的高人。嗯,我和飞天神龙彼此讨厌对方,恐怕也是因为
未有机会相处的缘故。”
  不知不觉已是走过了百尺硖,来到了群仙观了。
  只见两个老道士已在观前等候,玉虚子吃了一惊,说道:“怎敢有劳两位道兄出迎?”
原来这两个老道,一个是华山派的六名长老之中,排名仅次于天梧道人的天玑道人;另一个
则是和玉虚子交情最深的天璇道人,在六长老中排名第四。
  不过玉虚子的吃惊倒不是因为他们的身份,他本身也是武当派的长老,‘长老迎接长
老’那是刚好一旗鼓相当的。他吃惊的是他的好朋友双眼无神,颜容憔悴。
  掌门惨死,悲伤是免不了的。不过玉虚子是个武学的大行家;却看得出来他是由于几乎
陷入走火入魔的危难,虽得幸免,但亦已元气大伤的缘故。
  原来天璇道人是正在闭关练功的,还要过两天才能功行圆满。
  闭关练功,着是未到期限突然停顿,对身体大有妨害,轻则耗损功力,重则走火入魔,
从此成为废人。其中害处,华山派的人当然不会不知,按常情而论,掌门人逝世的消息,是
应该暂时瞒住他的,但他们竟急不及待的把他请了出来,由此亦可见到,掌门人天权道人必
定是给人害死的了。由于事出非常,才不能不请长老会齐,共商应敌之策。
  玉虚子关心好友,顾不得礼貌,就把天璇道人拉过一边,说道:“久不见面,小小的礼
物请你晒纳。”说话之中,已是把一颗药丸塞到他的手中。
  这是武当派秘制的纯阳丹,少林武当齐名,不仅只是武功,武当派的纯阳丹医治内伤的
效力与少杯派的少还丹也有异曲同工之妙。
  天璇道人目蕴泪光,说道:“敝掌门不幸去世,多谢你来助。”他不多谢赐药之恩,正
是由于知己不必道谢的缘故。
  玉虚子看他吞下药丸,这才回过头来,与天玑道人重新见礼。
  天玑道人说道:“我本来要到百尺硖迎接两位的,想不到两位来得这样快。”
  玉虚子怔了一怔,说道:“你早已知道我与他一起回来吗?”
  天玑道人道:“刚刚才知道的,说老实话,你是我们的好朋友,你回来乃是在我们意料
之中,楚少侠一起来则是有点出乎我们意料之外。”
  楚天舒大为奇怪,心道:“我与华山派弟子无一相识,即使我们过百尺硖的时候,有人
报讯,他也不会知道我是谁呀。”
  玉虚子道:“是呀,今天我碰见的几桩事情都是意想不到的,和楚少侠相遇就是其中一
桩。”
  天玑道人道:“你们碰见的意外事情,我亦已略有所知了,请进观中,慢慢再说。”
  玉虚子恍然大悟,说道:“敢情你们已经接到涵虚、涵谷的报讯?”
  天玑说道:“不错,刚刚接到了他们的飞鸽传书。他们已经下了山了。”原来华山派在
山脚有一个传讯处,传讯处养有信鸽,涵虚做事谨慎,到了传讯处就放信鸽上山。玉虚子本
来以为信鸽传书,报的是有关搜查疑凶的消息,至此方始知道自己猜错。
  玉虚子道:“听说天权道兄不幸身亡,请恕贫道冒昧无礼,本来是不该问的!”
  天玑说道:“道兄但说无妨。”
  玉虑子道:“不久之前我才与他道别,不料竟成永诀。怎的会发生这样事情,是否被人
暗算?”
  天玑说道:“天梧师兄如今正与一众同门推究掌门师兄的死因,恕我不敢胡乱猜测。”
  这“胡乱猜测”四字好像是说自己,又好橡说玉虚子,玉虚子不觉有点气,心里想道:
“天玑在华山派中,一向被认为是脾气最好的长老,从来不会得罪人。怎的今天对我如此阴
阳怪气?难道他竟敢疑心我和他的掌门师兄之死有关的。”
  天璇道人说道:“玉虚子道兄不是外人,咱们也无须忌讳,据天梧兄判断,敝派掌门确
是遭人毒手,但说来惭愧,受的究竟是什么伤,凶手究竟是哪家哪派,众议纷结,可还未能
断定。将来缉凶之事,恐怕还得仰仗贵派帮忙。”他说得极为诚恳,虽然并非有意和玉虚子
站在一边,但在天玑道人听来,却似存心和他唱不同的调子。
  天玑又是妒忌(妒忌师弟和武当派长老的交情),又是后悔(后悔不该一时失言,泄露
了自己心中的不满情绪),连忙设法挽回,说道:“不错,我说的死因未明,也正就是天璇
师弟所讲的这两点。我的武学修诣尚浅,所以不敢胡乱猜测。玉虚道兄见多识广,目前我们
就需要你的帮忙。”
  玉虚子消了气,说道:“道兄客气了,我十多年未下过武当山,这次重出江湖,江湖中
的人物,有许多是我连名字都没听过的了。恐怕帮不上你们的忙。不过,华山、武当,同气
连枝,贵派出了大事,贫道当然不能袖手旁观。待见了天梧师兄再说吧。”天梧道人是华山
六位长老之首,新掌门未立之前,自当以他为尊。
  玉虚子与楚天舒亦已在华山派两位长老陪同下踏进三清殿,只见满屋都是人,或坐或
站,一大半是道士,一小半是“俗人”。当中一排坐着的是三个老道上和一个中年道姑。道
姑背后有一个年轻的女道士。
  玉虚子替楚天舒引见,原来这个中年道姑也是华山派六名长老之一,道号摇光,那个老
道士依序是长老中排名第一的天梧道人,排名第五的天枢道人(瑶光排名第六),其他的人
都是晚一辈的弟子,玉虚子就没有一一介绍了。不过那个年轻的道姑他却是介绍了的,道号
青鸾,是瑶光道人唯一的门徒。
  天梧道人说了几句客气话,欢迎楚天舒,虽然是一般的客套说话,却也说得十分诚恳。
  玉虚子见人多不便说话。说道:“可否让贫道先向故人道别。”意思是要瞻仰遗容。天
梧道人道:“请稍待片刻。”
  奉派出去搜查疑凶的弟子陆续进来禀报,都说是并无发现可疑的人物。
  天梧道人叹了口气,对随侍在侧的大弟子说道:“我派遣众弟子搜查疑凶,不过是聊尽
人事罢了。那贼人的武功胜我十倍,如何是你们捉得到的。你出去叫他们不必进来禀报了。”
  接着拍拍手掌,对众弟子道:“掌门惨遭暗算,这个仇是一定要报的。但这件事你们可
不能泄漏风声,一来这是丢尽本派面子的事,家丑不能外扬。二来也不能让仇人有所准备。
最好让他以为咱们还未知道掌门是遭人暗算的。好,你们退下去吧。”
  玉虚子见他这么说,急不可待,低声问道:“道长已经知道仇人是谁了么?”
  天梧说道:“只是从武功方面找到一点蛛丝马迹,有待道长参详。”
  楚天舒暗自想道:“我和玉虚子可不能相比,天虚子是他们的老朋友,我只是一个和他
们初次见面的晚辈。他们正在研究凶手是谁,这是一个关系重大的秘密,连他们的弟子都不
能旁听的。别人的秘密越少知道越好,纵然他们不怀疑我会泄漏出去,我自己也当避嫌。”
此时众弟子已散了,天梧尚未叫人带引楚天舒去客房歇息,楚天舒只好自己站起来。
  他正要开口,天梧知道他的心思已是说道:“楚少侠请莫见外,成语有云:集思广益,
少侠家学渊源,武功上的见识定必不凡,贫道还要向少侠讨教呢。请少侠留下。”
  焚天舒道:“我是末学晚辈,讨教二字如何敢当?”
  天梧说道:“我不说客气话,我与令尊纵然说不上是知交,最少也说得上是君子之交,
彼此都信得过对方人品的。少侠代表令尊吊丧,要是令尊在这里的话,他一定不会置身事外
的!”
  话说到这个地步,楚天舒只好留下了。
  “多谢道长信得过晚辈,但有一事晚辈可得先说出来。”
  “少侠请说。”
  “贵派的弟子虽然没有把我当作可疑的人物,但有一个可疑的人物,却是由于我的过
错,被她逃跑了的。”
  玉虚子道:“让我来说吧,事情是这样的,——”
  他正要说出怎样碰上银狐的事,天梧道人已是说道:“我已经知道了,你碰上了齐勒铭
的姘头。但楚少侠是不知道她身份的,我们当然不会怪他。”
  “闲话已经表过,咱们还是言归正传吧。我听到钟声时还在山腰,算一算时间,天权道
兄遭逢不幸之时,距离我和他分手的时候,恐怕未到两个时辰。怎的他会突然遭人暗算,你
们又是怎样发现的?”玉虚子问道。
  天梧说道:“在你和他分手之时,我们还和他见过面呢。”
  当下天梧细说这段期间的事。
  “掌门师兄召集我们商谈的事情,正是最近发生的那件轰动武林的大事。”
  玉虚子道:“你说的可是飞天神龙大闹洛阳,与徐大侠、剪大先生等人结下冤仇一事?”
  天梧说道:“当然是指这件事了。由剪大先生、徐大侠、汤总镖头联名发出的英雄贴,
你们早已收到了吧?”
  玉虚子道:“收到了。不过我们不想卷入这个漩涡。你们呢?”
  天梧说道:“我们本来也不想多管闲事的,不过,掌门师兄却有个为难之处。”
  玉虚子道:“何事为难?”
  天梧说道:“江湖上已经有人知道飞天神龙是齐燕然最心爱的徒孙,掌门师兄和齐燕然
有往来之事那就更多人知道了。”
  玉虚子道:“天权道长怕给别人闲话?”
  天梧说道:“不错。倘若我们不理会这张英雄帖,人家会怎样说你?师兄言道,这是可
以想象得到的,要嘛就是说我以私废公,为了顾全与开燕然的私交,置大义于脑后;要嘛就
是说我怕了齐燕然,连他的徒孙都不敢惹。”
  玉虚子道:“那么你们是决定插手了?”
  天梧说道:“直到你和我们的掌门师兄会面,这时,我们对这件事情仍然议论未定。”
  玉虚子想道:“怪不得我和他一说起齐家的事情,他就顾左右而言他了。他和剪大先生
的交情比起称我的交情深厚得多,剪大先生求拔刀相助,他都拿不定主意。”
  “你们最后一次商谈,可有结果?”玉虚子问道。
  天梧说道:“这次不是商谈,而是师兄告诉我们一件事情,令我们意想不到的事。不过
这件事情却帮助我们作出决定。”
  玉虚子道:“此事想必是和那张英雄帖子有关的了?”
  天梧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就在你刚走之后,他接到了剪大先生的一封信。这封信是
托丐帮送来的。”
  玉虚子道:“信上说些什么?”
  天梧把那封信交给玉虚子,说道:“请你看看这是不是剪大先生的笔迹?”
  那封信的内容很简单,大意是说,他和飞天神龙所结的梁子由他们自行了结。清华山派
不要参与此事,也不必前往京师。
  玉虚子道:“这可真是是有点奇怪了。这封信的确是剪大先生的笔迹,但信上说的话,
却又刚好是和英雄帖矛盾的。他为什么临时改变主意呢?他这主意是否也是徐中岳和汤怀远
的主意呢?”
  楚天舒道:“那个送信的丐帮弟子呢?”
  天梧道:“丐帮是用飞鸽传书,并非派人送信。丐帮训练的信鸽能飞长途,而且他们在
各地分舵也都设有鸽哨,就如驿站一般,比起我们华山派飞鸽传书,那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玉虚子道:“你怀疑这封信是假的么?”
  楚天舒道:“经过道长法眼鉴定,晚辈不敢怀疑。不过剪大先生的言语前后矛盾,这封
信中并无解释,晚辈可就百思莫解。”
  玉虚子道:“因此你想知道剪大先生托丐帮送信之时,曾有什么交代?”
  楚天舒道:“不错。但可惜丐帮是用飞鸽传书,即使他当时曾有话交代,我们也不知
道。”沉吟半晌,接下去说道:“按常理而论,这祥重大的事情,他是应该派道他的心腹弟
子传他的口信的。”
  玉虚子道:“如此说来,莫非你怀疑由剪大先生领衔所发的英雄帖是冒名的。”
  楚天舒道:“晚辈正是有此怀疑:信是真的,英雄帖就恐怕是假的了。”
  天风道人道:“你不许他临时改变主意么?”
  楚天舒道:“此等大事,岂同儿戏?纵然万不得已,改变主意,以剪大先生的身份,亦
当有所解释的!”
  玉虚子道:“但若有人胆敢冒他之名,剪大先生又岂能不予揭发?而且他信中也说得很
明白,他和飞天神龙是结有梁子,只不过他意欲自行了结而已。他可并没有否认那张英雄帖
是他发的!”
  楚天舒道:“道长说得对极。但也正是因此,晚辈更觉得整个事件,迷雾重重。”
  玉虚子道:“既然大家都猜不出其中缘故,不如听天梧道兄先说事实。天梧道兄,刚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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