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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网尘丝

_15 梁羽生(当代)
  赵红眉心花怒放,佯嗔说道:“你的嘴上好像涂了蜜糖,就会哄人欢喜。哼,你别骗我
了,姜雪君如花似玉,比我又年径又貌美,你心里不想和她亲热?只不过她反正是你的人
了,你就忍耐点儿吧。我不愿意见到你和她亲热!”
  徐中岳指天誓曰:“红眉,你怎能疑心我是骗你呢?用你的话来说,咱们乃是臭味相
投,姜雪君长得再美,她和我也不是同一路人,做不了长久夫妻的!”
  赵红眉明知故问:“骗人,那你告诉我,谁才能够和你做长久夫妻?”
  徐中岳哈哈笑道:“当然是你这小淫妇啦!”
  淫声浪语,又在姜雪君的耳边响起来了。
  姜雪君恨不得一剑将他们杀掉,只可惜自己尚未恢复功力。不过她虽然又羞又气,却也
有几分庆幸:“幸亏我未与他正式拜堂成亲,否则这真是倾西江之水也难洗掉我的奇耻大
辱!”
  就在她气得几乎要爆炸的时候,淫声浪语突然停止!
  卜通的一声,密室的门突然给人推开!
  “谁?”徐中岳与赵红眉惊得跳了起来!
  姜雪君张开了眼睛,这霎那间,她也是又惊又喜,几乎不敢相信起自己的眼睛来。
  不用说,来的人不是别个,正是她的师兄楚天舒和齐漱玉了。
  楚天舒冷笑道:“堂堂中州大侠,原来躲在这里干见不得人的无耻之事!”
  徐中岳顾不得穿上衣裳,破口大骂:“姓楚的,我与你河水不犯井水,你偏偏几次三番
和我捣乱,我和你拼了!”
  楚天舒骈指如戟,以攻为守,化解了他的大摔碑手,冷笑说道:“像你这样的武林败
类,人人得而诛之,只和你‘捣乱了’,那已经是便宜你了。嘿嘿,中州大侠,你大声嚷
吧,我撞破了你的好事,也难怪你要着恼,你叫你的门人弟子、亲人好友,全都来吧!”
  徐中岳顿时哼也不敢哼一声了。
  他的武功本来比不上楚天舒,此时光着身子,更是心颤胆怯,本来他可以抵挡三五十
招,结果不过五招,便给楚天舒点了他的穴道。
  正是:
  “好事”揭穿难作伪,十年疑案探分明。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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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金书屋 扫校 潇湘书院·梁羽生《剑网尘丝》——第六回 陌路相逢难分邪正 鸳胶再续莫问根由
梁羽生《剑网尘丝》 第六回 陌路相逢难分邪正 鸳胶再续莫问根由 肩上齿痕   齐漱玉和赵红眉还在搏斗。
  赵红眉最擅于用毒,武功虽也不弱,但比起齐漱玉却是有所不如。
  她一丝不挂的和齐漱玉搏斗,所有的喂毒暗器都来不及取用,给齐漱玉打得只有招架之
功,无还手之力。
  此时她见徐中岳已被生擒,更是心慌。恶念陡生,蓦地一个斜身滑步,向姜雪君扑去。
  她是抱着同归于尽的念头,要把毫无抵抗能力的姜雪君置之死地。
  她光着身子不能收藏喂毒暗器,但她的十指长甲,也是一种厉害的喂毒暗器。她的指甲
长得很长,都是淬过毒药的,胜过十支毒针。
  齐漱玉武功比她高,她根本没有可能“欺身”搏斗,也即是说她根本没有办法利用毒指
甲来伤齐漱玉。但用来对付姜雪君就不同了,姜雪君睡在床上,丝毫不能动弹,毒指甲只须
在姜雪君的身上划破一点点皮肉,就能见血封喉!
  距离如此之近,她抱着同归于尽的念头,齐漱玉施救已来不及!
  但大大出乎她的意料之外,结果竟是未能如她所愿。
  姜雪君已经凝聚了几分真气,功力虽然未复,但已经并非是不能动弹了。
  在这性命俄顷之际,潜力蓦地发挥,姜雪君滚落床下,刚好在间不容发之际,避开了赵
红眉的毒爪!
  说时迟,那时快,齐漱玉已是使出流云飞袖的功夫,阻止赵红眉再下毒手。
  齐漱玉恨她下毒,铁袖飞扬,僻僻啪啪在她面门打了几下。
  齐家的铁袖功是武林绝学之一,齐漱玉的功力虽然尚嫌不足,但经过她的玄功妙运,亦
已非同小可,和一片薄铁板也差不多了。
  这几下登时打得赵红眉的险上好像开了颜料铺,红的是血,青的是鼻涕,瘀黑色的是面
皮。赵红眉登时给打得闷哼一声,晕了过去。
  楚天舒抢着把姜雪君扶了起来,说道:“师妹,你怎么样?”
  姜雪君叹了口气,说道:“没什么,师哥请你把那瓶解药给我。”
  楚天舒正为着解药发愁,赵红眉给一打晕了,要迫她拿出解药,还得待她醒来才行。一
听姜雪君已知那是解药,喜出望外。
  楚天舒还不放心,问道:“师妹,你中的是什么喂毒暗器?”
  姜雪君道:“听说名叫酥骨针,倒不是什么致命的毒,但可令人筋酥骨软。”
  楚天舒道:“毒针起出来没有?”姜雪君道:“好像还没有。”
  楚天舒道:“伤在哪儿?”姜雪君道:“在右腿三里穴下。”
  她有点莫名其妙,心想:“干脆给我解药不就行了,何必问这许多?”
  心念未已,只听得楚天舒已在说道:“齐姑娘,请你帮我一个忙,用这块磁石把毒针吸
出来。”
  齐漱玉替姜雪君吸出毒针,楚天舒亦已搜出了赵红眉所藏内各式暗器,找到了酥骨针了。
  他拈起一枚酥骨针,突然刺入自己的小腿。
  齐漱玉吃了一惊,说道:“楚大哥,你干什么?”
  楚天舒道:“试试解药。”吞了一颗解药,过了片到,果然酥麻的感觉渐渐消失。楚天
舒脸露笑道:“不错,这是解药。”这才放心让姜雪君服下。
  姜雪君感动之极,说道:“师兄,你不该这样冒险以身试毒的,我,我……”
  楚天舒不待她说出感谢的言辞,便即笑道:“咱们是同门兄妹,客气什么。你中毒已
深,我怕那是假药,毒上加毒,那就不妙了,所以不能不小心一些。好了,现在你先别说
话,赶快运功,加速药力的运行吧。”
  齐漱玉面对着两个赤条条的人体,刚对搏斗之时,还不觉得怎样,此时静止下来,不禁
面红过耳。“呸”了一声,说道:“什么中州大侠,什么以冷若冰霜名著江湖的玉面罗刹,
原来是这样无耻的东西。你们不懂得羞耻,我也为你们羞耻。”她替赵红眉穿上衣裳,赵红
眉被她击晕,此时尚未苏醒。
  楚天舒也替徐中岳穿上衣裳,徐中岳是被他点了麻穴的,不能动弹,但未失知觉。饶他
脸皮再厚,此时也不由得羞得通红。
  正当他要替徐中岳穿上上衣的时候,忽觉背后微风飒然。原来姜雪君已经恢复了几分气
力,她拿回自己的宝剑,唰的一剑,就要取徐中岳的性命。
  楚天舒挥袖一拂,当的一声,姜雪君的宝剑又再坠地。姜雪君怔了一怔,说道:“师
兄,你这是干吗?”
  楚天舒道:“不能杀他。”
  姜雪君道:“这奸贼与我仇深似海,你为何阻我杀他。”
  楚天舒不便明言,只能背着徐中岳向姜雪君递个眼色,说道:“师妹,请你看在我的份
上,饶他一次。”
  姜雪君听出弦外之音,说道:“师兄,你的意思是只饶他第一次。”
  楚天舒道:“不错。下次他碰着你,你要杀他,我决不阻拦。”
  姜雪君虽然尚未懂得楚天舒何以要饶徐中岳这一次的原因,但看了他的眼色,听了他这
样的说话,已知内中定有隐情。便道:“我的性命是师兄救的,按江湖规矩,师兄要我一命
换一命,我也该答允,看在师兄的份上,就饶了奸贼这一次吧,不过……”
  楚天舒心想:“不让她出一口怨气,恐怕她也不甘罢手。”问道:“不过什么?”
  姜雪君道:“命我可以暂时不要他的,但好歹我也要剥他一层皮。”
  楚天舒吃一惊道:“剥一层皮,他还能活吗?”
  姜雪君道:“只是撕破一点皮肉,我保证不致令他重伤。”她试一试运劲于指,感觉气
力似乎未够撕破人皮,于是继续说道:“师兄,要是你害怕我下手不知轻重,麻烦你帮我这
个忙,你愿意么!”
  楚天舒与郭元宰所订的条件,是可以令徐中岳受点轻伤,他也确实有点害怕姜雪君出手
太重,便道:“既然师妹答应不伤他的性命,我自然可以代劳。师妹请说。”
  姜雪君道:“请你轻轻撕破这奸贼右肩近琵琶骨处的一层皮。”
  那是人工移植的一层人皮,很容易便撕下来了。
  姜雪君把油灯加亮,移近一看,只见徐中岳的肩头果然有一排齿印。
  姜雪君道:“齐姑娘,你想必知道这奸贼肩上伤痕的来历。”
  齐漱玉咬了咬牙,说道:“楚大哥亦已知道了的。哼,哼,这奸贼果然是我的上师哥的
杀父仇人之一!哼,”要不是楚天舒赶忙轻轻捏她一下,示意一下,不要把原因说出来。
“要不是看在楚大哥份上,我也恨不得一剑将他杀了。”
  楚天舒道:“师妹,你走得动吗?”
  姜雪君道:“勉强可以施展轻功。”
  楚天舒道:“好,那么咱们走吧。”
  不料正在他们要走的时候,忽听得地道有脚步声走来,一个清脆的少女声音叫道:“爹
爹,爹爹!”
  是徐锦瑶的声音。
  原来徐锦摇受剪大先生之托,有事要禀告父亲,她知道父亲定是和大姨在密室之中,为
了避免进来尴尬,她自是不便采取“突如其来”的方式撞进去。故此她一进地道,立刻扬
声,并且加重脚步。好让父亲知道她来,先叫赵红眉回避。
  徐中岳听见女儿的声音,又是担忧,又是羞愧,更恨不得有个地洞钻进去。担忧的是敌
人未走,不知他们会怎样对付自己的女儿;羞愧的是让女看见他目前的模祥,他还有什么颜
面为人之父?
  脚步声越来越近了。
  楚天舒心念一动,悄悄和齐、姜二人道:“她来得正好,齐姑娘,你和我出去,师妹,
你留在这儿。”
  徐锦瑶听不见父亲的回答、脚步停了下来,叫了一声:“爹爹!”心想:“莫非他们还
未穿好衣服,爹爹不好意思应我。”
  忽觉微风飒然,徐锦瑶未叫得出声,楚天舒一跃而出,已是点了她的穴道。
  楚天舒在她耳边说道:“徐姑娘,你别害怕,我是你的郭师兄的朋友。”
  徐锦摇认得楚天舒的声音,稍为放了点心。
  齐漱玉跟着说道:“徐姑娘,我知道你喜欢你的郭师兄,如果你要救他的性命,必须听
我们的话。”
  徐锦瑶刚刚松了口气,不觉又是一惊,想道:“这女子是飞天神龙的师妹,那天大闹礼
堂,连剪大先生也对付不了她,她出手之狠,比飞天神龙更甚。她这样说,难道是她要杀郭
师哥?”
  齐漱玉似乎知道她的心思,在她耳边继续说道:“我们并没伤害你的爹爹,更不是要杀
你的郭师哥。不过,你的郭师哥目下有杀身之祸,你只有听我们的话,才能为他解难消灾。”
  楚天舒解开她的一半穴道,让她上身可以动弹。说道:“徐小姐,你相信我吗?要是相
信的话,你就不必问什么原因,只须依从我们的话。”
  徐锦瑶点了点头,楚天舒道:“你告诉令尊,说是你被我们所逼,不得不把这个秘密所
在告诉我们。你怕爹爹受到伤害,我们放了你,你就立即赶来,哪知我们还没有走。”
  要知楚天舒为人虽有几分狂气,但可不是粗心之辈,他得郭元宰指点救出姜雪君,在感
激之余,却也想到了此事有点不妥。
  徐家的人知道这个秘密所在的,料想没有几个。徐中岳吃了这个大亏,务必要查究是谁
泄漏的秘密,嫌疑最大的当然是郭元宰了。故而楚天舒要用这个办法,为郭元宰洗脱嫌疑。
  徐锦瑶此时已经能够说话,她点了点头,表示愿依所教之后,示意叫齐漱玉把耳朵贴到
她的唇边,轻轻说道:“剪大先生正在等我爹爹,他住在花园南面的那座红楼,你们从西面
一条秘道出去,就不怕碰上他了。”
  齐漱玉心想索性把这场假戏演得逼真一些,于是她故意哼了一声,说道:“我只道她是
个普通丫头,原来她竟是徐家的大小姐,早知如此,刚才咱们就应该点了她的穴道的。”
  楚无舒道:“现在点也还不迟。”接着用冷冷的腔调对徐锦瑶道:“我们不屑伤害你这
个小丫头,不过,我们也不能让你现在就见你的爹爹,你躺两个时辰吧。”假戏真做,重新
用轻手法点了徐锦瑶的穴道。
  点了徐锦瑶的穴道,他回到那间密室,这才给徐中岳穿上上衣。
  “嘿,嘿,徐大侠,我点了你女儿穴道,这是帮你的忙,你懂不懂?哈,要是给她瞧见
你们现在的模样,你这个盗名欺世的大侠,恐怕在女儿面前也抬不起头了。你的穴道可以先
半个时辰解开,那时你再替你的女儿解穴吧。好啦,姜师妹,咱们可以走了。”
  姜雪君的徐中岳的脸上吐了一口唾涎,恨恨说道:“奸贼,这次我看在师兄份上饶你一
命,下次你可别碰在我的手上!”
  ***
  他们依照徐锦瑶的指点,从海面那条秘道出去,果然人不知鬼不觉的顺利走出徐家。
  天明时分,他们已经到了洛阳城外。
  旭日初升,朝霞灿烂,是一个好天气。姜雪君心上却仍是罩着一片阻霸,四顾茫然。
  楚天舒道:“师妹,你准备上哪儿?”
  姜雪君道:“我不知道。”
  她定了定神,过了半晌,继续说道:“父母之仇,我是非报不可的。不过,我也知道,
目前我还没有能力报仇。”
  楚天舒这才把刚才何以不让她杀仇人的原因告诉她,说道:“师妹,我很抱歉,拦阻了
你的报仇。好在我已经和郭元宰讲好,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今后我一定尽我的力帮你报
仇,补我之过。”
  姜雪君道:“师兄,言重了。这不是你的过错,换了是我,我也应该这样报答郭元宰
的。要不是他,只怕我此刻已经受辱。他为了救我而不惜背叛师门;他的要求,咱们岂能不
允。不过,师兄要助我报仇的好意,我却只能心领了。”
  楚天舒道:“师妹,你一定要亲手报仇么?”
  姜雪君道:“一来我不愿连累师兄,……”
  楚天舒眉头一皱,立即说道:“咱们是同门兄妹,你这样说不嫌见外么?”
  姜雪君道:“我还未说完呢!二来报仇之事,遥遥无期。你也不应为了我的事情虚耗太
多时日。”
  齐漱玉道:“要杀徐中岳虽然不易,但也不会太难吧!他的武功平平,待枯禅上人一
走,他那些门人弟子,包括他请来的护院在内,谅也保不了他的平安!”
  姜雪君道:“徐中岳已经决定和剪千崖上京师投靠御林军统领,此刻可能已经动身了。”
  楚天舒道:“就只他们两个人么?”
  姜雪君懂得他的意思,说道:“师兄,不是我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剪千崖的武功
实是非同小可,那天他在礼堂和齐小姐交了一招,是故意装作武功平平的。刚才在你们未来
之前,卫大哥曾与他见过真章,卫大哥似乎也还要比他稍逊一筹。”
  卫天元的武功在楚天舒之上,楚天舒听得她这么说,心里虽然有点不大舒服,也只好不
作声了。
  齐漱玉忽地笑道:“雪君姐姐,你的仇人也是我元哥的仇人,要是他和你联手报仇,你
总不会反对吧。”
  昨晚姜雪君本来就是与卫天元联手来报仇的,此时她也正是想找卫天元,不过,不好意
思在齐漱玉面前说出来罢了。
  齐漱玉却是个性情爽快的姑娘,看出她的心意,便即笑道:“我知道元哥与你是青梅竹
马之交,要是你愿意和我们一起,我决不会妒忌元哥对你比对我更好的。”
  姜雪君面上一红,说道:“齐姑娘说笑了。”
  齐漱玉道:“我不是开玩笑的,我是诚心邀请你。”
  楚天舒道:“你的意思是请她到你的家里去?”
  齐漱玉道:“不错。而且我不仅邀请她,也邀请你。”
  楚天舒若有所思,不置可否。
  齐漱玉继续说道:“元哥这次报不了仇,固然是由于碰上剪千崖这个劲敌,但更大的阻
力,则是来自枯禅上人的作梗。这个只知念阿弥陀佛的老和尚,不识人心奸险,受了徐中岳
的蒙蔽,偏袒于他,元哥要想报仇,可就难了。不过这个老和尚和我的爷爷倒是颇有交情,
因此我料想元哥这次报仇不成,一定会回到我的家中,请我的爷爷出来与枯禅上人评理。齐
姐姐,你要找他,恐怕只有和我回家去找。”她见姜雪君似乎还在踌躇,又加上一句:“即
使我猜得不对,也胜于你胡乱摸索!”
  姜雪君暗自思量:“元哥和这位齐姑娘本来是一对佳偶,我插在他们中间,只怕元哥对
我旧情复燃,那岂不是破坏了他们的好事?不过,父母之仇不共戴天,我却又是非与他联手
不可。再说目前我在这世上已经是没有一个亲人,我既然不愿意连累刚认识的楚师兄,若又
不找元哥的话,我是连一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了。”
  想到父母之仇不共戴天,想到要干大事就不当拘泥小节,姜雪君终于毅然说道:“好,
齐姑娘,你不怕我给你添上麻烦,我就不客气的去打扰你了。”
  齐漱玉回过回头来,笑道:“楚大哥,姜雪君已经答应了,你呢?”
  楚天舒却是好生委决不下,心里想道:“爹爹不许我和齐家的人结交,我已经犯了。要
是我更到齐家去拜见齐燕然,那岂不是更加违背爹爹意旨。但听继母和这位齐姑娘所说,似
乎齐燕然这老头子对我的爹爹颇为赏识,即使他们并非朋友,最少也不会是曾结有什么梁子
的仇敌?”他抑制不住好奇之心,在齐漱玉催问之下得了一个主意,说道:“齐姑娘,我有
一个请求,不知你肯不肯答允?”
  齐漱玉笑道:“你不说我怎么知道能不能答允?”
  楚天舒道:“见了你的爷爷,请你不要把我的来历告诉他。”
  齐漱玉道:“为什么?”
  楚天舒道:“我不想受父亲的庇荫,我只想作为一个与你家毫无关系的人去拜见你的爷
爷。”
  齐漱玉笑道:“你这个人真怪。你是不是一定要这样才肯到我家去?”
  楚天舒道:“不错。你愿意为我遮瞒吗?”
  齐漱玉道:“那么,你是不是要捏造一个假名?”
  楚天舒道:“这倒不必,只需你别说出我是某某人的儿子就行。”
  齐漱玉也是还有几分孩子气的,听罢笑道:“好吧,你出的这个主意虽然有点荒唐,却
也有趣,我依你就是。”
  楚天舒伸出手掌,说道:“君子一言……”齐漱玉哈哈笑道:“你还信我不过吗?好,
我虽然不是君子,也可以与你击掌立誓。”煞有介事的模样伸出纤纤玉手,接下去道:“快
马一鞭!”与楚天舒完成了击掌立誓的江湖规矩。 陌路相逢   齐漱玉以为卫天元已经回到她的家中,哪知这一次她却是猜错了。
  那晚卫天元报仇不成,反而失掉了自己心爱的人,心中悲痛,自是难以言宣。但他是个
拈得起放得下的人,咬牙忍着悲痛,暗自思量:“如今是姜、卫两家的血海深仇都要我来报
了,万事无如报仇要紧,雪妹的死生,唉,我只能暂且不管了。”
  接着想到:“徐中岳和剪千崖要上京投靠御林军的统领,若是让他们到了京师,夜长梦
多,报仇更加不易!我必须在途中拦截他们,与他们一拼!”
  他这个计划倒也不是徒逞血气之勇,要知倘若有枯禅上人在场,他当然是决计报不了
仇。但徐中岳倘若只是和剪千崖结伴同行,他就有可乘的机会。
  不错,他已经知道剪千崖的武功与他不相上下,但中途截击,是他在暗处,只要一击得
中,先伤了剪千崖,他就有取胜之机。再不济,他纵然伤不了剪千崖,但拼了一死,要杀徐
中岳亦非难事。
  出了洛阳城,他找回自己那匹坐骑,便即按照拟定的计划首奔京师。
  第二天中午时分,到了巩县,他一大清早赶路,已经感觉有点饿了,于是进城略事休
息,找了一间门面装修得较好的酒馆,便即进去。
  哪知“无巧不成书”,他随便走进一间酒楼,就在这家酒楼上碰见了熟人。而且不只一
个,是五个之多!
  更意外的是,这五个人中,有他的大仇人在内!
  不过这个大仇人,却不是徐中岳,而是江湖中人十九都要尊称他为“剪大先生”的剪千
崖。
  剪千崖坐在那张桌子的当中位置,正是面向着他。崆峒派的大弟子游扬在左边,昆仑派
小一辈的弟子孟仲强和青城派的女弟子凌玉燕坐在右边。
  这三个人也还罢了,与剪千崖并坐当中的那个人可是非同小可!
  这个人竟然是游扬的师父,崆峒派的掌门一瓢道人。卫天元第一次与徐中岳在嵩山比武
之时,这一瓢道人也是证人之一。
  崆峒派在武林的地位,本来一向是不及中原四大门派(少林、武当、峨嵋、华山)的,
但一瓢道人却是百年罕见的武学奇才,有人认为他的武功已是足以和少林派的监寺枯禅上人
并驾齐驱,是否属实,不得而知,但自从他出任崆峒派的掌门之后,四十年来,却的确是调
教出许多名震江湖的一流高手,崆峒派也日益兴旺,虽然还不及少林、武当,但己逐渐有凌
驾峨嵋、华山之势。而且一瓢道人为人刚直,江湖上的侠义道亦是甚为尊敬他的。卫天元也
正是因此,第一次和徐中岳比武之时,才同意接受他为三个证人之一。
  不过一瓢道人已是年过七旬,比枯禅上人年纪还大,最近两年,实际上已是他的大弟子
游扬替代他执行掌门的职务,他不过挂个名罢了。徐中岳“续弦之喜”,专人送请帖给他,
他也没来。
  卫天元突然发现他在这家酒楼,而且是和剪大先生一起,自是不禁吃了一惊:“奇怪,
徐中岳哪里去了?一瓢道人早已不理世事,怎的又会跑到这小县城来?莫非他正是为了我的
事情来的?”
  卫天元没有猜错,一瓢道人的确是因为听到了他在洛阳大闹徐家的消息(游扬托丐帮飞
鸽传书)赶来的,不过他的来意,和卫天元所想的也并不完全相同。
  这一下陌路相逢,卫天元自是吃惊,剪大先生更是又惊又怒。
  两人打了一个照面,剪大先生哼了一声,面色铁青。
  山雨欲来风满楼,食客中认识剪大先生的不少,一见这个情状,都预感到将有事情发
生,嘈嘈杂杂的声音顿时静止。
  青城女侠凌玉燕曾经吃过卫天元一点亏,忙向一瓢道人说道:“道长,这小子就是飞天
神龙,他恃强……”一瓢道人摆了摆手,道:“我知道,你别多说。”
  卫天元明知一瓢道人倘若是帮剪千崖的话,他莫说报不了仇,只怕脱身也难。但已然碰
上了,他也不能示弱,大踏步就走过去。
  剪大先生仍然没有作声,一瓢道人却是先和卫天元打招呼了。
  “嘿,嘿,卫老弟,我正想找你,想不到就在这里碰上了。这可真是应了一句俗话:人
生无处不相逢啦!”
  卫天元哈哈一笑,说道:“是呀,真是人生无处不相逢!对我来说,不但是陌路相逢,
还是机会难逢呢!”
  一瓢道人面色一沉,说道:“卫老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卫天元道:“难得刚好碰上你和剪大先生同在一起呀!一瓢道人,我想麻烦你替我做一
件事情。”
  一飘道人怔了怔,说道:“哦,你要我做什么事情。”
  卫天元道:“一客不烦二主,我想麻烦你替我再做一次比武的证人!”
  他没有说出是要和谁比武,但目光却是严似寒冰利箭的射向剪大先生。
  剪大先生涵养再好,亦已忍耐不住,拍案而起,骂道:“好小子,我与你何冤何仇,
你,你,你竞如此连番欺我。”
  卫天元冷绔道:“你干了什么好事,你自己应该明白!我还没有说你,你倒敢说我欺
你!”
  一瓢道人拉住剪大先生,说道:“剪兄且慢发作,这件事让我还你一个公道如何?”说
得已是十分明显,他不但要仲裁此事,而且分明是向着剪大先生的。
  果然他便即回过头来,对卫天元说道:“老弟,你既然开门见山,我也和你打开天窗说
亮话吧。你在洛阳做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说老实话,我是不值你的所为!”
  卫天元心头火起,毫不客气的口话:“一瓢道人,我不知道你知道的有多少,不过,我
却知道你只是听信一面之辞!”
  一瓢道人居然并不发怒,但神色却是更加严肃,扳起脸孔,缓缓说道:“卫老弟,或许
你有你的道理,不过,这里不是说话之所,这样吧,你过来先和剪大先生赔个礼,咱们再另
外找个地方,让我替你们评一评理。”
  他说是要“评理”,却要卫天元先行“赔礼”,按说是没有这个“道理”的,但因他早
已在心目中认定飞天神龙是理亏的一方,觉得这样处置对卫天元已是十分宽容的了,所以说
得极其自然,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
  卫天无哈哈大笑三声,说道:“一瓢道人!这理我看评不评也罢!”
  一瓢道人目射精光,说道:“怎么,你认为要你赔礼是委屈你吗?孰是孰非,暂且不
论,你总是小辈。”
  剪大先生愤然说道:“当令之世,唯力是视,哪里还有什么前辈晚辈之分?道长,你又
何必勉强人家,人家年少英雄,眼睛里还能有我们这斑糟老头子吗?”
  卫天元忽道:“好,我给一瓢道人几分面子,我给你赔礼。”
  这一下倒是颇出一瓢道人意料之外,一瓢道人点了点头,说道:“好,知错能改,善莫
大焉,只要你……”
  话犹未了,只见卫天元双抽一掘,果然真的向剪大先生行礼。
  但这次剪大先生可也真的是担当不起。
  卫天元在这一揖之中,使出了齐燕然衣钵真传的铁袖功夫。
  桌子上的酒杯都给他的袖风卷了起来,裂成了无数碎片,每一片都是厉害的暗器。
  一瓢道人喝道:“你,”双掌斜飞,一招“揽雀尾”推出!
  无数碎裂的瓷片好像给一股无形的力道“托”了起来,飞向上方,叮叮之声不绝于耳,
这些碎片都嵌在天花板上了。
  距离如此之近,碎片如此之多,一瓢道人竟然一举手就给剪大先生全都挡开,功力之
深,手法之妙,饶是飞天神龙已经尽得齐燕然的衣钵真传,亦是不禁心头大骇!
  这霸那间,酒楼上的客人都给吓得伏低,有的更钻进了桌底。
  卫天元是因为情知这一战决难避色,是以打走了先下手为强的主意,拼着与敌人两败俱
伤的。但不料一瓢道人的本领还在他估计之上,他这一突袭竟给一瓢道人轻描淡写的化解开
去,而剪大先生却毫发无伤!
  剪大先生的武功卫天元是业已知道了的,单打独斗,他自忖也要略逊一筹,这一突袭不
成,不由得顿时心里一凉,把性命置之度外。
  此时他乃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趁着一瓢道人未能腾出手来,一招“擒龙手”向剪大
先生琵琶骨抓下。
  说时迟,那时快,游扬的双掌和凌玉燕的一柄青铜剑亦已同时向卫大元两侧夹攻。
  剪大先生反手一掌刚好接着卫天元的一抓。
  只听得“哎哟”一声,剪大先生的手背给他抓裂了一片皮肉。
  卫天元抓伤了剪大先生,反而呆了。
  这一抓抓伤了剪大先生,实是他始料之所不及。
  按说他的武功和剪大先生乃是在伯仲之时,只以功力而论,剪大先生可能还出他稍胜一
筹,决不会只是剪大先生受伤而他却丝毫无损。
  “奇怪,这老贼的本领怎的又突然变得如此之不济了?”
  更令他奇怪的是,剪大先生的武功“变回了”第一次和他交手时候的模样。
  他与剪大先生曾经两度交手,第一次交手,剪大先生给他用流云飞袖的功夫一下子就制
服了,而且立即便给他点了穴道!虽说那一次剪大先生乃是在和楚天舒激战之后才和他交
手,但三招两式都不能抵敌,显然是剪大先生的武功比他差得甚远。
  第二次就大大不同了,剪大先生使出大摔碑手和绵掌击石粉的合而为一的功夫,他丝毫
也占不到便宜。
  因此,他认定剪大先生在第一次和他交手所显露的功夫必是故意示弱,决非他的真实本
领。因为第一次交手之时,他尚未知道剪大先生是杀害姜雪君母亲的凶手,故而并无拼命之
意,剪大先生是个武学行家,料想也看得出来。剪大先生知道自己并无性命之忧,才敢让他
点了穴道的。
  第二次交手,剪大先生的“假侠义道”的面目已经给他揭破,真实的本领就不能不拿出
来。
  现在是第三次交手,按说剪大先生既已知道他要杀他,而且是在他的“拼个两败俱伤”
的打法之下,是没有理由不全力对付他的。
  但结果却只是剪大先生受伤,这怎么解释呢?剪大先生的武功为什么忽强忽弱,好像俗
话所说的“早晚时价不同”呢?
  饶是飞天神龙精明能干,这种奇怪的现象亦是令他百思莫得其解。
  但此际已是不容他思索了。游扬的双掌和凌玉燕的一柄青铜剑已是从两翼袭来。
  更要命的是,一瓢道人扫荡了他的暗器之后,亦已腾出手来,朝他发掌了。
  剪大先生似乎并非弄假,他不但掌背受到抓伤,而且受到飞天神龙的掌力震荡,竟然像
皮球一般的抛了起来,幸而他受的只是皮肉之伤,身形腾起,一个鹞子翻身,从窗口飞了出
去。
  一瓢道人却不知剪大先生伤势如何,大怒之下,就要取飞天神龙的性命。
  一瓢道人动了真气,大怒喝道:“无耻小贼,胆敢在我面前行凶,今日叫你难逃公道:
“大喝声中,掌力尽发,痛下杀手!
  正面是一瓢道人泰山压顶的一击,两侧是游扬和凌玉燕双拿一剑的夹攻,飞天神龙三面
受敌,形势的险恶,当真说得是到了千钧一发的地步!
  看来飞天神龙已是绝对难逃一死,但人的潜力往往是在最危险的时候给逼出来的,一个
平时似乎愚钝的人,往往也会在关键时刻表现出超凡的智力,何况本来就是武功智力两皆不
弱的飞天神龙!
  飞天神龙根本不理会凌玉燕那柄长剑,反手一招,把游扬的掌刀引了过来。
  凌玉燕的剑尖已经刺到飞天神龙身上,蓦地只觉得剑尖一滑,虎口突然一震,长剑顿时
脱手!
  游扬的掌力发出,并未感受到对方的反击之力,反而受到牵引,不由自己的掌力尽向前
吐。
  原来飞天神龙的对付办法乃是因人而施。
  三人之中,凌玉燕是最弱一环,他只使出“沾衣十八跌”的上乘内功,已是足以对付。
这还是他手下留情,否则凌玉燕不仅兵刃脱手,最少也得重重的摔一大跤。
  游扬的功力,在凌玉燕之上,却不及飞天神龙。飞天神龙就用借力打力的办法对付他。
借力打力倘若碰上功力比自己强的人,那是办不到的。
  不过他“借”来的力却并非用来“打”游扬本人,而是借来对付比他更强的一瓢道人。
  两股力道合成一股,已是可以和一瓢道人对抗了。
  一瓢道人深恐伤了徒弟,只好撤回掌力护身,游扬身不由己,扑上前去,一瓢道人掌势
轻轻一带,游扬斜跃数步,碰翻了一张桌子,这才稳住了身形。
  飞天神龙已经从窗口跳下去了。
  “一飘道长息怒,我可没有欺骗你老人家,你要我赔礼,我已经赔了。但我并没有答应
你老人家可以就此放过姓剪这个老贼!”
  他匆匆忙忙的交待了这几句,脚步不停,追上了剪大先生!
  剪大先生怒道:“飞天神龙,你发疯了吗?我与你无冤无仇,你因何……”
  岂知飞天神龙比他更加发怒,“苦苦相逼”四个字他尚未曾说出来,飞天神龙已经逼近
他的身前,舌绽春雷,一声暴喝:“老贼,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剪大先生德高望重,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被人骂为“老贼”。剪大先生又气又怒,斥
道:“当真是疯狗咬人,无理可喻!”说时迟,那时快,飞天神龙己是一掌向他当胸劈到。
  剪大先生双掌横胸,划了一道圆孤,全取守势,接了他的一掌,总算他有几十年功力,
只守不攻,勉强抵敌得住。
  飞天神龙心里想道:“奇怪,怎的他还是不把真功夫使出来?”原来剪大先生接他这
招,虽然已经用尽全力,但还是远远不及前天晚上,他在徐中岳家中与飞天神龙交手时所显
露的本领。
  但飞天神龙急切报仇,亦已无心推究原因,攻势有如一个浪头高过一个浪头,第二掌又
打下来了。
  剪大先生给他的掌力震得摇摇晃晃,不由得心头一惊:“这样莫名其妙的死在飞天神龙
掌下,真是不值。要知他的武功虽然比不上飞天神龙,但自知之明还是有的。他已经知道自
己是决计抵敌不了飞天神龙的第三掌了。
  飞天神龙狞笑道:“老贼,你纳命吧!”双掌斜飞,左掌直捣,拳掌兼施,痛下杀手!
  这第三招比刚才两招更其厉害了。
  也是剪大先生命不该绝,一瓢道人业已赶来,人未到,掌先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飞天神龙只觉一股劲风背后袭来,把他推得向旁边滑了一步,就
这一步之差,救了剪大先生的性命。
  剪大先生的胸口本来已是如受巨石所压,飞天神龙一步偏斜,压力减了几分,剪大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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