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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密403特种部队绝密档案

_3 佚名(现代)
  所有分队统一装备标准,除携带强光手雷、烟雾手雷、催泪弹、喉索等不会造成严重伤害的实弹以外,枪支弹药只有一个弹夹为实弹,其他五个弹夹均属于模拟彩弹或者空包弹,工兵首次配备“80单兵”反坦克火箭、三枚可调式兵车两用地雷、TNT定向防步兵地雷五枚、3000克塑胶炸药、小81电台一部。狙击手除狙击步枪以外,并配备十支箭头装有榴弹的强弓弩。所有403特战队员全部身穿造价昂贵的变色迷彩,佩带最新式的军衔和编号贴,胳膊上分别佩带虎头臂章和国旗标志。“组长你能看见我吗?”朱海站在阴暗处问。“废话,你以为你穿上这个就隐身了。”“那还说是变色的。”按照部署,我们必须完成搜索敌前方指挥部、窃取机密文件、破坏后方补给系统、尽可能摧毁敌地面炮兵部队等十二项战斗任务,如果其中一个失败,或者有队员被俘虏,整个任务宣告失败。郎队介绍的很详细,包括一些演习规则。我们定在明天凌晨两点出发,大家把一切装备好,就都穿着新衣服躺在那里休息。火车开走一列,进来一列,一晚上始终没闲着,轰隆隆的声音搅得我根本无法合眼。
  清晨,哨兵悄悄溜进来,“G4你们到点了。”我急忙去叫其他队员,背上装备登上一辆卡车。“都精神精神,别迷迷糊糊的。”我敲着他们几个的钢盔,“组长,我们去哪演习啊?”朱海闭着眼睛问。“内蒙古。”“哦,有羊肉对吧。”“醒醒!还做梦呢。”车子不知道开到什么地方了,开始上下颠簸,我们都站了起来,“别的组呢?”为子这才注意到。“不知道。”卡车开了近八个小时,究竟跑了多远也不清楚,最后车停了下来,司机探出头喊:“你们到了!”脚刚一沾地,顿时感觉头重脚轻,“这是什么地方啊?”“先确定一下方位再说。”周围都是土山,我们在地势比较低洼的坑里暂时隐藏下来,我拿出地图和罗盘确定我们目前的方位,“我们在这儿。”粗算我们距离演习场还有十几公里的样子。我叠好地图指指东北方向说:“往那边走。”“我操,这么多东西呢。”张振鹤背起攻击背包,大兰的位置由朱海顶替,看着他勉强背起沉重的装备,再看看这几个人。“我们是不是减少点没用的东西?”“哪个能减啊,除非吃的。”为子摸摸背包,“这样,我们就在这吃,能吃多少吃多少,剩下的全部扔掉,否则我们前面还有一百多公里,背着这玩意什么时候能走到。”“你是组长,你说了算!”邵年说了一句。大家开始把背包里吃的东西都拿了出来,能吃的吃了,把水喝饱了,水壶清空,压缩干粮全都扔了。“就他妈这些玩意沉。”为子工兵身上的弹药全部均摊给所有人,我们这才踏上征途。
  这里大概就是各军区的演习场,到处是弹坑,地面仍依稀可见坦克碾过的痕迹。我们顺着这些车辙前行。按照演习开始的时间应该是在我们到达之前的一个小时,但是周围是寂静的,没有想象中的硝烟炮火。也许是还没有开始,或者红蓝双方都在紧张地部署部队,再或者就是出动特种部队搜索可袭击的范围。我们又走了不到半个小时,为子突然指指天空:“看导弹!”我们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发现一枚类似火箭一样的东西滑过天边向西飞去。我急忙拿出望远镜,可惜那东西已经飞远了,“能是导弹吗?演习不是刚开始吗,怎么可能这么快知道敌人的地点呢?”我也觉得邵年的分析有道理。“如果不是导弹,那肯定就是无人侦察机了。”张振鹤猜测说。“我们有那么先进吗?还无人侦察机。”为子看着天边说。“知道几个问题,我们先进着呢。”
  我们刚刚翻过一座小山的时候,眼前出现的场景吓得我们急忙卧倒。前方三百多米的地方停着几十辆坦克,从插在四周的蓝色旗帜知道,这是蓝军的装甲部队。没想到这么快就遭遇了蓝军的装甲部队,我们急忙隐蔽,我小心探出头,拿出望远镜仔细一看,心放了下来,我们在那些坦克的后方,再一看,原来这里完全是一个伪装阵地,所有的坦克都是模型而已,而且周围根本就没有士兵。“假的假的,继续前进。”我挥挥手,我们这才大着胆子向那些坦克靠过去,“这些东西看着跟真的差不多啊。”张振鹤用枪戳了几下那些纸板搭建的模型。几十个模型按照进攻队形停在那里,周围还有一些伪装的帐篷和一些军用装备。这个时候隐约听见“咚咚”的炮声,那声音很远。“好像哪里开炮了?”大家都停下来,分辨炮声的方位,“这炮往哪边打啊?”感觉炮声在我们的左前方,是啊,往哪边打呢。正当我们还在合计的时候,一阵刺耳的声音在我们的上空响起,电影里听过,那是炮弹摩擦空气的嘶鸣声。“我操,不是往这打吧?大家赶紧隐蔽。”我喊了一声,众人马上向旁边的深坑奔过去,我们还没跃到坑里,已经有炮弹落在了伪装阵地里,一股气浪在我们的后背上猛地推了一下。“快走!”邵年猛地撞了我一下,我俩连滚带爬地摔进坑里,刚才站过的地方落下一颗炸弹,紧接着身后的阵地炸开花了。一声声轰鸣连续不断,被炸弹翻起的泥土跟雨水一样铺天盖地倾倒在我们身上。几颗炮弹落在我们附近,震得我们耳朵嗡嗡直响,我们闭着眼睛,抱着脑袋缩在坑里,轰炸持续了很久才停止,我们一直躲在坑里不敢出来。等到外面没有声响以后,我才壮着胆子站起来向坑外望去,好家伙,刚才那些模型坦克已经被全部炸毁,弹坑里还冒着阵阵浓烟。周围的空气被炮火烘烤得已经温热,其他人跟着站起来,划拉着身上的土。“这哪是假的啊,如果我们跑慢点,全部阵亡了。”朱海踮着脚向外面看着。“赶紧离开这里。”我们急忙爬出来,一路小跑向东边跑去。
  “这些阵地就是假的,我觉得我们距离他们已经不远了。”邵年说。“组长,我们不能这样找,我们人多太明显了。”张振鹤说的的确是特种兵执行任务的一大忌讳。所以我们决定暂时休息调整一下。我们悄悄潜入一条深沟里,开始第二次确定方位。可是对了几次,方向几次调整,我们才发现地图与周围的地貌根本就不匹配,地图上应有的河流根本就没有,甚至一条干涸的河床我们都没看见,“他妈的,这是什么地图啊,根本就不准确啊。”张振鹤把地图一扔骂道。“看样子这是队长故意的。”邵年劝慰大家说。朱海拾起地图说:“那这玩意就没什么用了。”“没地图,我们怎么走啊,再走错地方,我们就真的被炸成烈士了。”为子把地图收了起来。
  “还记得刚才打炮的方向吗?”我问其他人。“应该是在北边。”张振鹤把狙击步枪支在身边说。“这样吧,白天我们就不要有什么行动了,晚上天黑下来我们再出发。”“组长,我饿了。”为子把背包一扔坐在地上。我再看其他人,一样的表情,“那我们抓点东西吃吧。”我提议,如果现在不吃东西,晚上大家肯定也会因为饥饿丧失一部分战斗力的,“我们这样出去,如果附近有其他部队,我们肯定会被发现的。”“那怎么办?”“把衣服脱了,只穿军裤。”为子他们几个脱去上衣,爬出山沟去找东西吃了。剩下我跟邵年看东西。邵年从背包里拿出一块压缩干粮递给我。“你怎么还留着?”他一笑说:“说实话,我觉得你真不合适做一个组长,粮食应该比弹药更重要。”我接过干粮咬了一口说:“你是摆明了不执行命令了,不过这次原谅你。”我看了一下手表,已经是4点10分了,按照队长的指示,我们每天下午4:15才可以使用电台低频与基地联系一次。我把为子的背包拽过来,拿出电台。我盯着手表的指针,时间绝对要准确,不能早也不能晚。时间到,我打开电台:“森林,森林,我是绿鸟,听到请回答……”基地那边很快回话。“森林收到。”“绿鸟发现蓝军的装甲伪装阵地,已被红军摧毁,地图与地形不匹配,请求最新的坐标和地址码,报告完毕。”“森林收到,1号命令绿鸟明晨三点之前一定要找到蓝军指挥部,通话完毕。”那边信号中断了。我找你大爷,茫茫草原、土丘,我哪知道蓝军指挥部在哪。
  我把电台装好,站在沟边拿着望远镜漫无目标地看着。如果按照1号指定的时间,我们现在必须出发,可是为子他们还没有回来,望远镜里也看不到他们的身影。我爬上一座稍高一点的山丘上观望着。四周一片寂静,没有任何部队行动的迹象,也没有为子他们的影子,他们跑哪去了,我看看表,他们已经出去两个多小时了。我返回沟里,邵年问:“找到他们了吗?”我摇了摇头。“别丢了。这是草原,又是演习场,别有什么意外。”“我说亲爱的老乡,这个时候,你能不能不说这样的话。”“要不我去找找吧?”“行了,你别找了,我们就在这等吧。”天色已经开始暗下来,荒原上已经刮起阵阵的冷风。“他妈的,怎么还不回来。”我把枪里的子弹换上实弹。“再等等。”邵年看我有点不耐烦。又过了半个多小时,才看见为子他们几个跌跌撞撞地滚进沟里。为子一把抄起枪,手忙脚乱地换着弹夹。“你们他妈怎么去这么长时间……”张振鹤喘着粗气指着他们回来的方向,断断续续地说:“狼……有狼。”
  “狼?”这个字我说了一遍,浑身已经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邵年急忙拎起狙击步枪向沟外跑去。“怎么有狼呢?”我问的都白痴,草原本来就是狼的天下。他们几个穿好衣服,所有枪支拆下激光发射器,全部换上实弹。“怎么还遇上狼了?”“我也不知道,我们走了一会,就感觉有东西跟着,结果一看是狼,我们就开始跑,结果跑蒙了,找不到方向了,好不容易才转回来。”我跑到邵年身边,“有吗?”邵年仰了仰下巴,我稍微直起一点身,视野里三只“狗”正慢慢地向这边靠过来。我就他妈的了,什么人还没看着呢,却把狼招来了。我看了一下四周,显然这个沟是不能呆了,地势太低,容易被歼灭。我急忙指挥大家向山丘上转移。当我们爬到上面的时候,发现那几只狼站在那里不走了,我再仔细看的时候,发现少了一只,我向旁边看的时候,好嘛,那只狼悄悄地向我们山丘的另一侧不紧不慢地溜达过去。“就三只,干掉算了。”我拉了一下枪栓,其他人都同时子弹上膛。邵年急忙按住我:“你看看那边。”天色很暗,看不见什么,我拿出望远镜,向那两只狼的后面一看,刚才那些鸡皮疙瘩全部掉在了地上。在距离那两只狼身后的一百多米的距离里,足有几十双绿莹莹的眼睛盯着这边。所有人都异常紧张,谁也没想到会遇到狼群,“组长,怎么办?”我极力镇定自己,“先别开枪,狼太多,我们子弹有数。如果它们一起上来,我估计我们都挂了。”不能坐以待毙,我试图想采取撤退的方式,离开狼群,但是我们发现,我们退一步,那些狼就向前一步,我们不退,它们就都安静地趴在那里。不想办法脱离肯定不行,这个时候,我们绝对不想与狼群纠缠,早就听说过这个玩意非常聪明。我让为子马上联络基地,看看有没有部队在周围,可是为子喊了半天,电台那边始终静默。为子换了几个频道,仍没有回音。当我们再想后退的时候,发现已经被狼群包围了,我们被彻底孤立在这个小山丘上,荒原的夜色丝毫没有美丽可言,冷风吹得枯草“哗哗”地响,总感觉身旁的草丛里有狼的呼吸声。“大家别紧张,我们有枪,狼不敢袭击我们的。”完全一句壮胆的话,我自己说的都胆颤。我们面临一个非常严峻的问题,如果再这样耗下去,等来的不是狼群的攻击,就是我们得被这草原的寒冷冻死、饿死在这里。
  我粗略地数了一下周围的狼,大概有四十多条,分布在山丘周围。也许是饥饿的原因,我身体开始哆嗦,我握着枪双眼紧紧地盯着前面的几只狼,“组长……”朱海的一声吓了我一跳。“干吗?”“我听老人说,狼是有头儿的,把头儿干掉,那些狼就散了。”“我他妈哪知道哪个是头儿,又没戴军衔。”再次拿起望远镜观察的时候,我哭的心都有,目前的数目已经不是刚才的四十多只,在我们不远的山头上都已经有狼在活动了。我突然意识到一点,狼一般都是晚上觅食的,而且它们晚上的视力比白天的更敏锐。如果再这么守下去,我估计这个草原上的狼都会聚集在这里拿我们开餐了。“干掉一只,看看它们什么反应。”我对邵年说。他犹豫了一下,“大哥,打吧,再这样等下去,我们就招呼不过来了。”邵年点点头,瞄准了一只最靠近我们的狼,“啪!”随着枪声骤然响起,我在望远镜里看到所有的狼几乎都同时一震,显然这些玩意对枪声并不陌生。邵年的枪法实在太准了,那只狼中弹倒地。我们屏住呼吸注意着周围狼群的反应。几只狼跑过去,围在“烈士”周围来回地闻着,嚎叫了几声。但是没有退却的意思,一只狼重新站在了那个位置上,继续观察着我们。“接着打!”邵年没再说什么,接连三枪,在同一个位置上,又撂倒了三只,可是那些狼跟没事一样,死一只补充一只,我急忙制止邵年别打了。毕竟狙击步枪不是重机枪。我看了一眼身后,张振鹤和朱海负责警戒后面的安全,朱海把火箭筒都装好了,一把匕首扎在一边。草原安静了下来,狼群依旧包围着我们,没有进攻的意思,也没有撤退的意思。四周已经完全黑下来,可视距离不到六十米,我只能借助红外望远镜才可以看清楚远一些的狼群。为子的电台始终开着,他不断地呼叫,可是我们上空始终没有电波经过。“兄弟们,我们必须突击出去,否则我们就被这些狼困死了。”我看一下,山丘左侧的狼似乎少一些,大家赞同我的意见,悄悄背好东西,决定从左侧突围。我们一点一点地向山下退去,随着我们后退,前面的狼继续向前跟进,始终与我们保持一个距离,而我们身后的狼也在向后面退,狼群始终是一个圈围在我们周围。退了有一百米的样子,狼群虽然随着我们移动,但是只围着我们,并没有太大的动作。
  当我们已经退到平原上的时候,我注意到,对面山包上的那几只狼始终没动,难道那几只中间就有一只是“领导”。我把望远镜递给朱海:“你看看,那几只中间是不是有一个是头儿?”他接过去看了一会说:“不知道哪个是啊,长得都一样。”“白他妈让你看了,以为你懂点呢。”我们动作不敢太猛,继续慢慢地后退,但是始终脱离不出这个狼圈。我刻意地留心山包上的那几只狼,它们依旧是看着这边,我示意大家停下来。“别走了,这样走下去不行,为子过来。”为子靠过来,“看看那个山包。”为子拿起我的望远镜,“看见了,七只。”“那里边肯定有一个是头狼,你拿火箭筒把那几只轰掉。”“太远了,再说用火箭筒瞄准根本就看不清楚。”“不是有这个吗?”我把望远镜递给他。“啊?拿它怎么瞄啊?”“别废话,试一下。”我把望远镜依托在上面,为子拔掉火箭弹上的安全帽。我对身边的人说:“大家准备好,万一这些玩意疯了,我们就准备大干一场。他们几个点点头,把匕首抽出来,咬在嘴上,准备最后来一次肉搏战。“邵年和张振鹤你们俩一人瞄准一只,就挑中间的打,听我命令。”大家都端好枪,“能看见吗?”“能,向右偏一点……好。”为子瞄了好久,始终不确定。“你快点。”“你手总动,我瞄不准。”终于为子的火箭筒稳了下来。“好了。”“开火!”我一声令下,为子肩膀上的火箭筒后面喷出一米多长的火焰,发出“砰”的爆炸声,邵年和张振鹤的狙击步枪也同时击发,火箭弹带着火苗向山包上的狼群飞去。我急忙抄起望远镜看向那边,那几只狼被迎面飞来的东西吓呆住了,也许当了一辈子狼,见过枪,但是它们绝对不认识这个“火箭弹”的家伙,那几只狼一时间不知所措,僵在那里。火箭弹不偏不倚正好落在那七只狼中间。“轰隆!”一声爆炸了。狼群顿时被炸得血肉横飞,当场就有几只被炸死了,有两只被掀翻到一边,站起来一瘸一拐地向山后逃去。随着山包上的狼溃败而去,我们周围的狼也随即开始四散而逃。很显然,我们的确是干掉了它们的“头儿”,我们看到狼群抱头鼠窜的样子,顿时欢呼起来。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扑通”一声,落回心池。“斩首行动”顺利完成。正当我们得意忘形的时候,头狼牺牲的山丘后面枪声大作……
  虎:解密403特种部队绝密档案 第三八
  “组长,那边打起来了。”朱海站在那里竖着耳朵听着。我决定过去看看,不是看热闹,我想知道是哪支部队。我们一行人顺着枪声那边摸过去。到达山包下,“我上去看看。”张振鹤背起枪。“还是我去吧!”我决定一个人先上去侦察一下,其他人就地隐蔽。我绕了几个弯子弓着腰来到了山丘顶上,我趴在草丛中,拨开眼前的衰草,拿出望远镜向下看去。狼群已经没了踪影,交火的却是两支部队,虽然枪声很大,但是并不是主力部队,因为是演习,看不到实战中使用的曳光弹的弹道,只能看见枪口喷出的点点火光。我拿着望远镜仔细地窥视着,我发现双方火力相当,虽然被一条马路隔开,但是此时已经完全处于胶着状态,双方毫不退让。在红外线望远镜里分不清楚哪边是红,哪边是蓝。猛烈的枪声在原野里回荡,激战了一会,右边的火力点突然出现一挺重机枪,长长的火舌喷得老长,一刻不停地向对方火力压制。马路左侧这边的部队火力渐渐弱了下来,放弃了阻击线,开始向身后的山包上撤退,而右边却有条不紊地向前推进着。我看了好久还是分辨不出是哪支部队的。这个时候一名士兵大概是绊到了绊索照明弹,四枚照明弹腾空而起,瞬时,山下被照得如白昼一样雪亮。右侧的部队十几人,两个战斗小组的编制,进攻队形已经完全展开。我这才看清楚一个士兵的臂章也是一个虎头标志,当年渗透我们403的特种兵就是佩戴着这样的臂章,不用说了,位于马路右侧的正是南州军区的“夜老虎”特种部队。他们的臂章跟我们的很相似,区别就在于我们的虎头是侧面的,而他们的虎头是正面的,真是“冤”家路窄。此时,夜老虎已经采取“Y”字形进攻,左右两翼分别向红军包抄过去,中间的强大火力压制性射击。并且不断有榴弹飞向红军阵地,左侧的红军,显然不敌这只夜老虎,红军的士兵头盔上的激光接收器相继冒出彩烟,很快就已经有四名战士退出战场。
  报仇的时候到了,机不可失,我急忙退回山下,把邵年和张振鹤叫到一边:“蓝军和红军干起来了,蓝军就是南州军区的‘夜老虎’,但是今天我们不能跟他们正面接火,所以你们两个跟我上去,敲掉他们的火力点,能狙几个狙几个,千万不要暴露目标。”我带着邵年和张振鹤重新返回山丘上,邵年他俩找好位置,就开始暗中偷袭蓝军,虽然距离很远,但是我们处于高地,攻击位置相当有利,张振鹤他俩打得很谨慎,几枪下来,蓝军中就有几名士兵被爆头,头盔冒起彩烟。夜老虎马上意识到有人偷袭,但是苦于寻找不到弹道方向,胡乱地冲山上打了几枪,就马上开始急速后撤,很快红军火力重新压上来,占领了马路一边,蓝军那边放了几枪之后,很快就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我看红军已经完全占得优势,就急忙冲他俩打了一个手势,我们又悄悄撤回到山下。
  事后我猜想,如果双方都是特种部队的话,绝对不会在人数持平的情况下贸然采取进攻,基本上采取回避来避免不必要的战斗,而蓝军和红军之所以能打起来,我想很大可能是我们这边的火箭弹的爆炸导致双方跳出来打一次面对面的遭遇战。
  依据蓝军撤退的方向,蓝军的大本营应该就在东面,我们马上向东面行进。按照1号的命令,我们必须在天亮前找到蓝军的前哨指挥部,所以我们顾不上太多隐蔽,顶着星光向着东方飞奔而去。脚下的枯草发出“咔咔”的断裂声,几个人一溜小跑,跑了没多久,已经明显感觉到体力不支,这才想起来,队员们还饿着肚子呢。我决定原地休息一会,为子倒在了草丛中,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我一屁股坐在地上,摘下头盔擦着额头上的汗,原野上的风渐渐地停了,四周安静下来,气温好像降到了零下十几度。这个时候,邵年突然指了指正前方,我们几个急忙隐蔽,我拿出望远镜一看,前面不远处走过来十几个士兵,再一看,正是刚才被打退的夜老虎,没想到他们转了一圈又回来了。按照他们现在的行进路线,正好经过我们现在的地方,转移?四周实在太静了,邵年之所以能发现他们,就是听见了他们踩草的声音,我们如果现在转移地点,肯定会暴露的,如果开战,我们人少,百分之百被全歼,任务也就失败了。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近,我还没想好究竟怎么处理,这个时候,他们突然停下了,队形突然展开,分成两翼,难道被他们发现了?我们稳住呼吸,好在没膝的草丛完全可以掩盖我们,但是走得太近,还是会暴露的。我看见蓝军已经慢慢向这边靠过来,打还是不打?我握着手雷,心里一个劲地打鼓。演习使用的是激光接收器,但是手雷只是电光模拟的,就算扔过去,一个闪光而已,手雷的威力不可能一下子炸倒十几个人,也根本无法评定伤亡人数。这个时候再想安装TNT定向雷已经来不及了。其他人见我没反应也都安静地趴在原地,眼看人越走越近,而我脑子已经停止了运转,一片空白。两支小队已经接近了我们,我干脆闭上眼睛,等待那声“不许动!”之后拔雷。耳边传来轻轻地刷刷声,许久,那声音越来越近,我甚至可以听到对方呼吸的声音。那声音没停,一点一点地从我们旁边擦身而过,两支攻击小队中间有一个宽不过十米的豁口,我们也正好处于这个豁口中间,如果他们两边再收缩一米,他们就会发现我们。就这样在夜色和草丛的掩护下我们逃过一劫。一直到那两队走远,我们才长出一口气。
  为子爬过来小声说:“组长,你太牛逼了,计算得简直太精确了。”朱海凑过来附和道:“是啊,是啊,我还以为准备开干呢,结果一看你一动不动,我们也就没敢动。”我回头看了看已经消失的蓝军摆摆手说:“不算什么,一定要冷静。”也许除了自己还有一个人知道我刚才到底是不是计算精准还是侥幸逃脱,那就是邵年。但是可以判定的就是我们的方向没错,夜老虎肯定也是在搜索什么目标。我们短暂休息之后,继续东进。走了几个小时,别说什么指挥部了,连一个人影子都没看见,眼看着天就亮了,我开始怀疑我们是不是走错方向了。方向没错,我的思路错了。如果蓝军的特种部队从老家出来,绝对不可能走直线,这是其一,特种部队出动基本上都在大战役之前,双方摸底的情况下,一走都是十天半个月,我们根本就不能依据一队特种兵撤退的方向来判定。如果上述都被否定的话,那蓝军的指挥部在哪里呢?
  “为子,把地图给我。”再次展开地图的时候,我发现虽然地形地貌不匹配,但是所有的经度纬度是正确的,如果我们在红军第一次炮击蓝军伪装阵地的时候,就即时推算出红军的位置,那与之相反的方向就一定是蓝军所在地,而此时,眼望着漆黑的原野,我们才是彻彻底底地成了没头苍蝇。我没有征求大家的意见,果断决定,立刻改变行进方向,由原来的东边,转向正北。为什么这样选择,我也不知道。
  气温是越来越低,加上出汗,浑身冰凉。肚子里已经没有任何热能可提供,我改变路线的建议除了肚子不配合,其他队员都很配合,毕竟我们也算是出生入死的弟兄了。我试图找些吃的,可是草原上,狼都饿急了要吃人,我们还能找到什么。当下之急就是能找到一张完全匹配的地图,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完成1号的任务,单靠在荒原里转悠,遇到狼群是轻的。
  我看了看手表,早就过了1号交代的时间,什么指挥部,我们根本就不知道在哪。天马上就要亮了,如果现在不快点,白天就别想再有所行动了。因为方向的改变,首先就要迎面翻过一座秃山,我们准备在山上抓点东西吃,当我们吃力地登上山顶的时候,才发现山下竟然是一条公路,昏暗的世界里,那条公路就像一条被冻死的白蛇。在距离公路几百米的地方有十几顶军用帐篷,帐篷外整齐地停放着十几辆已经伪装过的军用卡车。“组长,那是不是指挥部?”朱海问。“肯定不是,没有红、蓝旗的标志。”不单没有旗帜,连一个警戒哨都没有,怎么可能是什么指挥部。管它是什么地方,起码它是部队。我们悄悄溜下山,向帐篷那边摸过去。大概还是清晨,所有人都还在酣睡中,周围没有任何动静,我们决定先找点吃的再说。当我们爬上其中一辆蒙着苫布的卡车,发现上面装的都是一桶一桶的汽油,只有一辆车上空着,还有几箱压缩饼干。我轻轻打开其中一辆车的驾驶室,司机也真大意,钥匙居然还留在上面。我发现座位上扔着一张折叠的纸,我打开一看,居然是一张地图,上面清楚地用红、蓝笔标记出几个补给地点。我如获至宝,将地图揣在口袋里,居然还有半盒烟,更是意外收获了。天色快大亮了,我们急忙迅速地离开。可是走了没几步,大家都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回头看着那些车……
  我跳上车,松开制动……我们把那辆空车推到马路上,为了不被追击,其他车我们都动了手脚。大家奋力地推了近半公里,确定发动机的声音不会被听到,这才发动汽车。我把烟给大家发下去,开着汽车向蓝军第一个补给点开去。出来两天了,只有现在才是最舒服的,弟兄们抽着烟,吃着压缩饼干,车子唱着歌向前飞驰而去。当我再看地图的时候,我才发现无意中逛游到了此次军事演习的后勤补给站。
  虎:解密403特种部队绝密档案 第三九
  坐车当然自在逍遥,毕竟早已厌烦了两条腿跟地球自转较劲。可是毕竟这是演习,一次正儿八经的军事演习,我们绝对不能依靠“借”来的汽车到达任务地点。开着一辆卡车,怎么可能完成什么任务,摩步化现在还早点。我几次问大家是不是该放弃汽车,可是大家坐得舒服,一个个倒在那里打盹,早把什么任务忘在了一边,居然没一个人应声,我也只好踩住油门继续向前开,我把地图交给身边的邵年,“看看我们现在到哪了?这么开下去,不直接开人家窝里去才怪。”邵年摊开地图,看着车窗外的地形。“我们不能总抱着公路跑,太容易被发现了。你看一下地形,咱们挑一个靠近蓝军比较近的地方。”邵年看了一会指着前面的一个岔道口说:“咱们应该拐弯了。”我猛地带了一把方向,我回头看了一眼,那几个小子被惯力扔到了一边,还行,这一晃,他们都醒了。为子从车厢上探出脑袋冲着我喊:“到哪了?”我看了一眼邵年。邵年指指地图说:“马上就进S区了。”很快马路被我们开没了,车子开始上蹿下跳地颠簸起来。正当我还在犹豫在什么地方弃车的时候,突然在路边的一棵树后跳出两个胳膊戴着红色袖标的军人,枪一横拦住车。一个中尉带着一个士兵,我当时一愣,精神溜号了,居然没注意到那边还有人,我故作镇定刹住车。
  中尉打量着我们问道:“你们这是去哪啊?”“去……去指挥部。”“指挥部?你们是哪个部队的?怎么还往前开。”“后勤的。”中尉跳上踏板看着我,也许是我们并没有佩戴红、蓝标志,他才对我说:“前面是着弹区你们不知道吗?你们要去哪?”“我们……我们是给指挥部送文件的。”“指挥部?指挥部也不在这边啊。”我当时心里一阵狂喜,急忙满脸堆笑问:“哎哟,我是刚到这里的,我还不知道指挥部在哪呢。”“你居然不知道在哪,还送什么文件,你把车令给我看一下。”我急忙把那张地图递过去。“我要出车命令,你给我地图干什么。”他还是很怀疑地看了看我们这几个人。“你们是后勤的?”“是啊!”我点点头。“送个文件,你们还带这个。”他看着邵年的狙击步枪说。“任务需要,再说这里有狼。”他撩开苫布向车厢里看了一下。“你说你们是后勤的,为什么脸上都画成这样?”我这才想起来,我们脸上还有伪装油彩。我一时不知怎么回答,愣在那里。那两个人对视了一下,中尉突然笑着对我说:“你们走错了,我带你们去指挥部吧。”说着打开车门,我急忙拦住他说:“谢谢了,不用了,你告诉我们怎么走就可以了。”“告诉你们也找不到,还是我带你们去吧。”说完中尉就挤了进来。我感觉到麻烦了,如果他跟着,我们还怎么完成任务,一到地方就露馅了。
  卡车在中尉的指引下,重新开回公路上,但是很快我就明白了,汽车是在往回开。旁边的邵年也不说话,总是用眼神瞟着我,我当然明白我们是在往回走。我双眼盯着前方,脑袋里盘算着如何脱身,导致几次换挡都没挂进去,打得变速齿轮“咔咔”直响。中尉盯着我说:“看你这手法,开车没多久吧。”我笑笑说:“哦,刚到后勤,对这车不太熟悉。”“汽训队学的不也是解放141吗?”我不知道他究竟想说什么,也就没再搭腔,但是余光里我看清了他红色袖标上有两个惊心动魄的字“纠察”,我心头猛地一悸。心里开始骂这些臭小子过于“恋车”。车是我们偷来的不说,我们临走的时候,把那些车都动过“手术”,现在的路线明显是在往回走。就这样开回去,我们他妈不等于自首了吗。
  我的智商似乎被冻僵了,怎么也想不出一个办法来。总不能把他那什么了吧。好在那中尉盯着前面不再说话了。这个时候,上面有人喊:“停一下,上厕所。”我急忙刹住车,故意骂道:“事真多。”我打开车门问邵年:“你尿吗?”他愣了一下:“尿。”那个中尉打开车门,把邵年让出去。我跳下车,跟他们走到路边。为子小声问:“组长,怎么办啊?”我回头看了一眼车上的中尉说……他们几个会意重新跳上车。车子继续向前开去,驾驶室里只剩下我跟中尉。远远的已经能看见那些帐篷了,我故意轻一脚重一脚地踩油门,卡车开始一蹿一蹿的。“这车怎么了?”中尉问道。“好像是化油器堵了,我看看吧。”我再一次停下车,上前支起车盖子,现在再不走就没机会了。车盖子正好挡住驾驶室,我故意敲了几下发动机,趁中尉不注意,我钻到车下,从车底下向车后爬去,我刚爬到传动轴下面,就看见车尾一双脚悬在半空,就像吊死鬼一样还在那儿乱蹬着,我急忙爬出去一看,伟大的特战队员王有为居然被挂在了车厢板上。为子指着后背一个劲地冲我挤眉弄眼,我急忙抱住他的腿把他放下来,车厢里已经空无一人。我下车的时候留了一个心眼,就是没关左边的车门,这样一来,左侧的倒镜就反射不到后面,自然出现了一个盲区。我带着为子迅速滚进旁边的草丛中,脚下生烟,一口气跑了很远才停下来,真险,真险,总算逃出来了。“你他妈怎么这么笨?还挂了呢。”“我刚往下一跳,你车一停,背包就挂住了。”“他们呢?”“早就下去了。”本以为弄辆车轻松一点,现在好,车轱辘走过的路我们又得用脚丫子量回来。
  我带着为子急忙顺着原路返回去,跑了好一会才看见邵年他们几个躲在几棵树下。“都没事吧?”“没事。”我粗略计算了一下,刚才我们到达战区距离这里至少有三十多公里的路程。按照平时训练急行军的速度,我们至少要走三个小时,距离与基地联络还有近五个小时,也就是说,我们必须在下午4:15之前找到蓝军指挥部,才可以完成1号的任务,可是现在正是中午,虽然天气有点阴沉,但是在这茫茫草原,我们行进还是很容易暴露。最后我考虑再三决定全组分散前进,我把地图打开对大家说:“白天不走肯定是不行了,我们干脆就各自行动,下午4点之前,我们在S区这个点集合。”我指着地图上靠近S区的一条小河说。“组长,你的意思是我们单个走?”“是的,集体行动目标太大,只能这样,没别的办法。”他们都不说话。“大家不反对那就这么定了,现在你们把地图记到脑袋里,千万不要走丢了。”“一个人走,这里可是有……”我知道张振鹤想说什么。“狼白天是不出来的,放心吧。”我把地图交给了记性最不好的朱海,我们便四散而去。
  我一直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旷野中,这才纠正了一下方向,背起枪踏进草丛。天色越来越暗,云层连成一片好像是一块脏兮兮的抹布,压得越来越低。风逐渐大起来,开始疯狂地在四周飞来荡去,气温也随之迅速下降,我戴上头套,这样能暖和一些,我极力修正自己前进的方向,免得在这样的鬼天气里迷路。我一边小心地前进,一边仔细听着周围的动静。可是除了呼呼的风声,什么也听不到,草原上落下沉重的雾气,能见度越来越低,此时我一个人流浪在茫茫原野之中。我走一会就校正一次方向,但是很快我就发现方向感越来越差,浓雾笼罩之下,四周已经没有任何参照物,太阳大爷已经提前下班,下午两三点钟已经像黄昏一样灰蒙蒙的。就这样我迷茫地又走了一会,天空开始飘落起雪花,而且越下越大,风力已经增长到四五级的样子,纠缠着雪花在我周围疯狂地肆虐。雪花躲到我已经湿透的衣服上,马上就融化了,变成水浸入里边。我戴上防风眼镜,但是很快镜片就被冷气蒙住,我不断地擦着可是很快还是被那些惊魂未定的雪片糊上。
  我开始担心其他人,这样的天气走丢了实在是太正常了。脚步越来越沉重,上身冷得不行,而攻击靴里却是酷热难当,脚丫子好像泡在热水里一样,湿漉漉的。天气已经恶劣到了够判死刑的地步,我真想一把火将这个草原点燃。
  因为没有地图,我不知道走到什么方位上,我只能顶着风雪艰难地向前移动,希望自己不要偏离方向。这个时候有点后悔,如果早知道是这样的天气,队员们是不应该分开的。我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雪野中,已经不担心会遇到什么狼了,它们可不傻,这个时候一定在窝里睡觉呢。最后我还是放弃继续前进的决心,找个地方先避避风再说,我拿出冰凉的望远镜四下看去,视野里是被扩大的雪花和看得见的狂风。我试着趴在草丛里,以为这样多少可以减少风对我的肆虐,可是我很快意识到,如果这样卧下去,漫天纷纷大雪就会把我就地活埋。我已经不再关心时间了,因为几点都没有意义了。任务能不能完成不重要了,能在这样的天气里活下来,我想已经对得起“特种兵”这个称号了。
  按照我的猜想,这样的天气是不可能有什么军事行动的,除非是抡着炮弹在风雪中抽风。而我首要的问题就是先找一个地方,否则这样走下去,早晚我会耗费光体力,最后变成雪人。我拿出水壶喝了一口冰镇的水,浑身激灵地打了一个冷战,为减少负重,我将剩余的水全部倒掉,把枪上的弹夹卸下来装在攻击背心里,这样多少能减少一些重量。我几次想跑起来,试图增加身体的热量,但是随着呼吸的急促,冷风不断地钻进我的肺腔。我把手插在攻击背心里,那里是身体惟一可以取暖的地方。
  我闷着头继续走着,远处传来一阵汽车马达的声音,我急忙趴在草丛里,因为动作太猛,断裂的草棍扎在了脸上,顿时疼痛不已,眼泪流了下来。我擦了一下眼泪,拿出望远镜向那边看去,两盏昏黄的灯光颠簸着,顶着风雪向这边开过来,是一辆军用吉普车,而且我清晰地看到车头上插着一面蓝旗,车子在我眼前滑过,向东北方向开去。
  我看着吉普车远去的方向,脸上一阵刺痛,我信手摸了一下,手指染上了红色的血。他妈的没想到,到战场上没几天,流的第一滴血居然是小草棍给戳出来的。郁闷,我抚摩着受伤的面子,血还在流着,冷风夹杂着残雪吹袭着伤口,阵阵疼痛导致面部肌肉不断痉挛。很快血被冻住了,凝固在脸上,冰天雪地的,这个时候脸就不要了。正当我准备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东面的公路上,闪出一道灯光,我急忙压低身体趴在地上,接着是一长串的灯光。地面开始震颤起来,十几辆插着蓝旗的装甲车发出巨大的轰鸣声向这边冲过来,我心里数着一共十七辆履带装甲车,看这架势,蓝军正在紧张地部署兵力,他们到底要去哪呢?我还在满腹狐疑的时候,其中一辆在距离我一百多米的地方停了下来,我端起望远镜……从车上跳下十几名全副武装的士兵,装甲车继续向前开去,那些士兵没什么举动,而是蹲在路边说话,一名手里拿着85式冲锋枪的士兵不断地做着手势,指着我身后的草原说着什么,看情形好像是在布置任务,从他们的武器装备一看就是蓝军的特种兵,他们说了好一会,才分成两队,向我身后的旷野走去,转眼被漫天的飞雪吞没。
  我匍匐着一点点地向那条公路靠过去,怎么也没想到这里蓝军出没的这么频繁,而且我居然遇到了装甲部队,一种强烈而自负的预感,此时我已经进入到蓝军的防线当中,眼前的公路显然就是任务中的蓝军其中一条比较重要的补给线。当再次有几辆装甲车呼啸而过的时候,我更加坚定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奈何没有地图可参照,我身上没有炸药和地雷,也没有其他队员来协助完成破坏蓝军的运输线,否则我们就能先漂漂亮亮地吃掉一块大肉。我趴在那里想办法,最后我还是决定单凭个人来完成这项误打误撞得来的大便宜……
  我脱下衣服……抽出匕首向一棵小树走去……我一边小心地设置一边警觉地注意着周围,还好,这个时候没有车辆经过,终于我弄完了,我心满意足地看着眼前的“作品”,便跳到旁边的草丛里,后退到了一百多米,趴在那里准备验证一下自己的伏击成果,我耐心地等待猎物上钩。可是时间分秒地过去,眼前的马路仍是空荡荡,路面上干净得连根草棍都没有。心情开始焦躁不安,我看着失望的马路,多么盼望着有一队庞大的装甲部队通过,那样的成绩才那什么那什么呢。
  看看手表已经过去快一个小时了,我不能在此等下去,如果继续守株待兔,我想兔子没来,人已经挂了。我看了一下时间,按照大家约定的集合时间剩下不到两个小时,我咬咬牙离开已经被胸口焐热的地面,一步一回头地离开了没准可以立上大功的阵地。我像一只孤狼走在无垠的旷野中,凄厉的北风吹过……大雪已经下累了,逐渐减弱了下来,能见度也好了很多。我紧了紧腰带,弯下腰抓了一把地上的积雪,这个时候我从裤裆下看到一队军车正在向西边开进。我急忙把雪塞进嘴里,拿起望远镜注视着那边。
  苍天不负侥幸人,果然是蓝军的车队,每辆车上都有一面可爱的小蓝旗,前面是几辆坦克、装甲车,后面跟了一大队榴炮牵引车,车轮滚滚正向西边开进。能不能成功就看上帝是否眷顾我这个虎头小组长了。目标越来越近,从几百米到几十米……我心怦怦直跳,嘴里的雪水都忘了咽下去,从嘴里流出来。距离越来越近,我紧张地盯着前方,终于我看到前面的坦克停了下来,接着整个车队都停了下来。有几个士兵背着枪跑到我的“布雷”面前,指指点点,围着转了一圈,马上分散到马路两边,坦克的炮塔开始指向两边,做好了反击的战斗准备。我看见一位大校军官从后面的车上跳下来,跑到跟前看了半天,最后那名军官摘下树枝上用油彩写有“地雷、道路摧毁”并且印有“虎”字的黑背心,他们在那里研究了很久,冲着车队挥挥手,坦克原地转弯,冲下公路向回开去,而其他牵引车却仍然停在原地。Oh Yeah!任务完成,他妈的没想到我一个人居然阻击了一个装甲部队,我当时还不知道在演习中这种“破坏”怎么评估结果,但是我觉得可以跟1号汇报:已经成功完成阻击蓝军装甲部队,并且严重破坏蓝军的补给线。如果实战中,我想地面的地雷起码会把前几辆坦克报销,如果打伏击战的话,蓝军将会损失惨重。我内心狂喜,想着自己戴着功章……哎哟,高兴得差点没从地上蹦起来,脸上一阵疼痛,已经合口的伤口又被抻开了,血顺着脸就流了下来。我顾不上疼痛,稳定自己的情绪,继续注意蓝军的动向,从几辆装甲车上又下来几十名士兵,那名军官拿着望远镜向周边望着,我急忙埋下身。挡在他们面前的战术“杰作”,已经让蓝军意识到已经有部队进入他们的阵地,虽然这种破坏是无形的,但是对方能在自己家的路上设下这样的埋伏,换谁都会感觉紧张的。果然我看见军官在下达命令,那几十名士兵四散而去,其中有两组朝我这边包抄过来,我赶紧一个翻身滚进小沟里,顺着小沟迅速撤离。
  虎:解密403特种部队绝密档案 第四十
  我猫着腰一路狂奔,绕了几个圈,才跃进一个小坑里,拿着望远镜回头看那两支搜索小队,视野里已经没了他们的踪影。我长出一口气看了一下表,距离集合的时间已经不到一个小时了,我整理了一下装备向目标方向跑去。为了不留下被跟踪的足迹,我每一步都必须准确地踩在枯草上,前面仍然是一片茫茫草原,只要方向没错我应该很快就到达集合地了。
  还好,没有再遇到什么情况,等我听到河水“哗哗”声的时候,距离集合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多小时,我顺着河流向上游走,我必须马上开始寻找其他队员,没走多久,我就发现了隐蔽在河对岸山谷下的几顶帐篷,有防御工事,有士兵在防守,我仔细地看了一下附近的情况,用脑袋复印着地形和周围的工事,我全神贯注地注视着对岸的情况,发现人员活动频繁,以军官居多,经常有车辆出入,不用问了肯定就是蓝军的指挥部。但是我奇怪一点,这所指挥部并没有蓝旗标志,除了几辆吉普车、卡车以外,负责警卫的士兵也不多,感觉上不太像是大战在即的一个重要指挥所。没准人家使的就是这招瞒天过海呢,我一边琢磨一边拿着望远镜观看着。突然,“当”的一声,一块小石头打在我的钢盔上,我急忙伸手去摸腰上的手枪。等我回过头一看,亲兄弟啊,是邵年和朱海。我向后退到他们身边,“你的脸怎么了?”邵年扳过我的脸惊讶地问。“草棍扎的,多长?”“得有三寸多长吧。”“啊,那不是毁容了吗?”“你清理一下我给你上点药。”我抓起地上的雪就往脸上抹,雪水和油彩混在一起,我用袖子擦干净。朱海拿出急救包,脸上一阵阵地灼痛。邵年给我上完药对我说:“完了,估计得留疤瘌。”“一根小草就把我毁了。”“这里不安全,我们向后撤。”我们三个一点一点地向后面退去,一直退出了近三百米。“张振鹤和为子呢?”他俩摇摇头,我心里想,刚才风雪那么大,可千万别走丢了,这个责任我一个小组长可是承担不起的。
  此时天地一片沉静,距离与基地通话的时间越来越近,为子和张振鹤却始终没有出现。我焦急地看着手表,忐忑的心开始胡乱跳动。邵年把望远镜拿过去,向指挥部看着。“这个是指挥部吗?”“还用问,你看看那些当官的有多少。”“为什么守卫的士兵那么少呢……”“来了,来了。”朱海打断我们的话,指着后面。果然是为子,此时有为同志正充分运用侦察手段,左躲右闪,时而潜伏下去,时而露出小脑袋,非常谨慎地正向河边摸过去。我们几个看着为子在那“表演”都呵呵地笑。我伸手摸了一块石头向那边扔过去,石头没打到,但是为子感觉到异样,迅速地潜入草丛中,不肯露头了。电台在为子身上,本来时间就快到了,而他就像消失了一样。“为子……为子。”我小声喊着,喊了几声,才又看见为子的小脑袋在草丛中立起来,“这边。”等他爬过来打开电台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分钟,没有通讯信号。正当为子准备关闭电台的时候,我突然想起连野他们组,不知道他们的战况如何,“你跟D7联络一下,看看能不能挂上。”“D7,D7,我是G4,收到请回答。”始终没有任何回应,为子说:“D7肯定在另一个频段上。”我无奈地关上电台,我有多少话想跟基地说啊,我伏击了蓝军的装甲部队,我破坏了蓝军的运输线,我们发现了指挥部……现在就差副组长张振鹤了。
  任务目标已经找到,而眼下迫在眉睫的问题却是队员的失踪。我把朱海的地图拿过来,校对我们目前的方位,按照地图上的坐标显示,我们目前处于蓝军的防线以内,而我“破坏”的公路也正是蓝军的后方补给线———3号公路。但是手里的地图不是专业的作战地图,虽然目标很明确,但是都只是用红、蓝笔画的圈圈而已,地图的比例是600∶1,如果需要我们去逐个探察每个目标究竟是什么,单凭几条小腿,那是根本无法完成的任务。
  天边逐渐黯淡下来,雾蒙蒙的开始向整个草原蔓延。北风又开始诈尸一般地渐渐活跃起来。气温骤降,很快呼出的热气就在鼻子上挂了一层白霜。为子把钢盔支在地上闭着眼睛,邵年和朱海也明显表现出困倦的状态。我抬起头看了一下周围,周围没有掩体,四面是风,这里不是一个可以休息调整的地方,在距离我们身后有一百多米的地方有两座稍微凸起的小山包,中间有一个空隙,我便带着他们躲进这个小沟里。“大家休息一会,先在这等张振鹤。”风雪越来越大,吹得睁不开眼睛,脸上的伤口又开始疼痛,脚丫子也跟着凑热闹,传来阵阵久违的痛痒———冻伤犯了。我让他们把鸭绒睡袋打开,人都钻到里面取暖。
  “指挥部就在对面,大家想想怎么端掉它?完成这个任务,我们就可以回家了。”在部队,战前鼓励动员是非常必要的。“白天不好动手吧?”朱海的想法跟我不谋而合,“我也是这么想的,那就晚上干。”因为很早以前就听郎队说过:中国军队最擅长的就是夜间作战,这个是老一辈传下来的。“那张振鹤怎么办?”邵年把睡袋铺在我身边问。“还能怎么办,等呗。”风势越来越大,滚落的不是美丽完整的雪花,而是整团整团的雪粉,被风吹得四处乱飞,灌进领口睡袋,浑身都冻透了。我看着被风雪蹂躏的原野,多么希望张振鹤的身影突然出现在我面前,但是一种紧张不安的预感越来越重。
  “那晚上,我们怎么过去呢?”没人回答,北风呼啸中,传来阵阵鼾声。
  我盯着河边看着,渐渐地自己开始妥协疲倦,最后一次闭上眼睛的时候,就再也没有睁开,世界一下安静了,什么也听不到。脑袋中尚存的那点意识完全被冻僵了……
  噩梦:我们莫名其妙地爬上了一座峡谷顶上,前面是一根长长的吊索,我对身后的战友们做了一个前进的手势,可是他们却站在原地没动,面无表情地注视着我,我急了,一个人伸手抓住吊索,双手吃力地向前一点一点地挪着,可是身上的装备却越来越重,当我低头看胸前的时候,发现居然有很多步枪、手枪、火箭筒和弹夹,密密麻麻地挂满了一身,怎么会有这么多的装备?我回头想喊他们的时候,他们却同时把食指竖在嘴前“嘘!”并指指对面,我急忙转过头,发现1号和郎队铁青着脸站在对面的山上,郎队手里掐着一块秒表,而1号一只手拿着武装带,另一只手拿着我的黑背心。是训练吗?突然,手里的吊索开始结冰,越来越光滑,我急忙拼命向前移动,但是很快我的双手就被冻住了,我急忙用嘴呼气融化,可是无济于事。我回头看着我那些战友们,渴望他们帮我一下,但是我只看见邵年他们“咯嘣咯嘣”地嚼着压缩干粮,表情呆滞地看着我。我试图想通过摇晃挣脱那些武器,可是那些武器越晃越多。这个时候,我看见大兰突然出现,他推开1号和郎队,向我这边飞奔过来,一下子跃到吊索上,奋力地向我这边爬过来,大兰来救我了。他爬到我的面前冲我一笑,猛地抽出开山刀向吊索砍去,“不能砍,不能砍……”我拼命地制止他,可他就好像没听见一样,一下一下地剁着绳索,我想抬起脚去踹大兰,可是脚却怎么也抬不起来。我俯视下面的时候,我看到一群狼在我的脚下围着一圈,仰着头等着我。终于绳索断了,我摔了下去。四周是漆黑的山石,我试图想抓住什么,可是我的手什么也够不到,身体还在迅速地往下落着,我要死了,等待我的是生命尽头那一瞬间的触地。我闭上了眼睛,“组长,快拉伞啊!”张振鹤突然出现在我身边对我大喊。啊?我居然有降落伞?果然我胸前摆动着一个铁环,我急忙抓过来用力一拉,身上的武器都“哗啦”一声四散飞去,没有什么降落伞,我拉开的是手雷……我看见张振鹤冲我一笑,拉开伞包飘了上去。“你他妈的要害我……”
  “组长,组长,醒醒。”朱海在推我,我猛地坐起来,喘着粗气,两眼惊恐地看着周围。夜色早已经落幕了,风还在呼呼地刮着,睡袋上盖了厚厚的一层雪,他们几个早醒了。“做梦了吧?”邵年说着递给我一块压缩饼干,我盯着压缩干粮愣神,“想什么呢,赶紧吃点东西。”此时我看着他们几个在那里“咯嘣咯嘣”地咬着压缩干粮,让我回想起梦境中出现的那一幕,我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为子抓了一把雪塞进嘴里,咬了一口压缩干粮,我问为子:“张振鹤身上有吃的吗?”“好像没有吧,他替我背着火箭筒呢,干粮都在我这儿呢。”我什么也不想说了,真不知道这一天张振鹤是怎么过的。我看了一下时间20:15,我试着动了一下双脚,结果我发现神经末梢已经失去了知觉,腿可以动,但是脚与鞋之间没有任何感觉。我脱下袜子,发现双脚已经变得青紫,靠近鞋帮两侧的皮肤已经红肿。邵年凑过来,“冻伤犯了?”我点点头,“我帮你搓搓吧。”“不用了,没事的。”邵年还是把我的脚拿了过去,抓起地上的雪开始用力在脚上揉搓着。我疼得浑身颤抖,咬着牙忍着。搓了好一会,脚开始热起来,他把睡袋叠了几层,将我的脚放在里面。虽然有点痛痒,但是已经舒服多了。我把望远镜递给朱海:“去看看指挥部那边有什么动静没有。”他悄悄地爬了出去。过了一会回来说:“没什么动静啊,还是白天那样。”“对面就是指挥部,大家想想怎么拿下……”我话音刚落,在位于指挥部的东北方向的天空突然飞起一串耀眼的信号弹划过雪夜,紧接着传来阵阵低沉的炮声,连续不断迸发的火光红透了半边天,我注意到被炮火点亮夜空的共有三处,呈后三角阵形,显然这是一次有针对性的炮击。“打起来了。”为子他们兴奋地站起来向那边看去。“注意隐蔽。”我急忙制止他们。炮火足足持续了二十多分钟才停下来,按照地图上的显示,这阵炮火应该是蓝军的第一次有规模的炮击红军阵地,战役已经打响了。
  随着夜色浓重,气温降到零下25°C。风和雪在荒原上翻滚着,纠缠在一起,始终不肯分开。当下首要的任务就是马上端掉指挥部,即使是演习,我想也许这一辈子也等不到真正的战争,那么我们只能把现在当成真实的战场。我把几个人叫到一起商量着如何在这冰天雪地完成如此艰巨任务。邵年主张单兵实施渗透,这样目标小,容易撤离。而朱海却坚持全部压上去,这样成功系数比较高。为子坐在一边始终没有发表任何意见,搂着冲锋枪在那儿发呆。大家的意见不统一,但是统一了一点,那就是必须在午夜之后行动。最后在行动路线上出现最大的分歧,我指着河说:“我们不能靠一个人过去完成任务,必须互相配合,而且我们采取必要的突袭手段,涉水过河,这样可以大大缩短来回的距离。”他们听我说完,为子瞪大了眼睛看着我:“大哥,你看看这是什么天啊,趟水过去?”几次辩论下来,我是组长,他们只好面无表情地接受。他妈的,他们现在的眼神在梦里出现过,不是冷漠是无奈。他们不说话了,用沉默来抵抗。而在我看来,涉水过去首先可以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其次就是如果找桥通过,无疑增加了时间和暴露的可能性。“就这么定了,行动时间午夜1:20,大家有意见吗?”没有回应,只听见几声微弱的叹息声。“怎么了?怕了?我们是特种兵,没那么多的方便条件。”“不是方便不方便……算了,就这样吧。”邵年想说什么却咽了回去。我抽出双脚,穿好靴子,拿起望远镜爬出土包。
  我偷偷地向河边摸过去,接近岸边的时候,我特意留心了一下河面的宽度,大概三十多米,河水有成片的波纹,说明水不深,虽然温度很低,下了一天的大雪,但是靠近河岸边有不到两米宽的冰沿。河对岸只有一个岗哨,其他的帐篷全部在纵深五十多米的地方。上面全部盖着伪装网,与白色的雪地形成了一个鲜明的对比。四辆雷达车亮着车灯停在帐篷边,营地周围亮着几盏照明灯,隐约能听见柴油发电机的轰鸣声,我拿着望远镜仔细地观察那些穿梭于各个帐篷出出进进的人,比起白天,人数好像反而多了。我发现这个指挥部的警戒非常松懈,除了几个哨兵以外,并没有什么特别隐蔽坚固的防御工事。我退了回来,他们几个还在小声地议论着。
  “河不宽,二十多米,水不深……”我有意缩短距离来减少他们的顾虑,“而且警惕性不高。”邵年靠过来小声说:“这么冷的天,趟水过去难度太大。”“有什么难度?不就是冷点吗。”我故意让朱海他俩听见。“温度太低了,你看能不能等冻上冰我们再过去。”“开玩笑,现在是战争,你不知道端掉这个指挥部有多重要吗?”“组长,这是演习,有必要来真的吗?”为子旁边当啷来了一句。“演习怎么了?真打起来,你们说我们过不过。”我真有点生气了。怎么说我也是403惟一立过三等功的组长,虽然我不知道号称“虎头小组”是不是贬义,但是这样的士气让我着实很懊恼。“就这么定了,你们不去我自己去,一个个熊包样。”
  我们几个人围着睡袋等待时间,我不住地看表,可是时间跟他妈中风了一样,慢吞吞地走着。张振鹤始终没有出现,怎么搞的,一个大活人怎么笨成这样,怎么就走丢了呢。我坐在那里心情沮丧,甚至开始后悔当什么特种兵,加上不争气的脚丫子奇痒难忍,愈加显得烦躁不安。我开始调节自己,想些值得开心的事情,除了王佳以外,没什么值得高兴的。他们几个坐在一边闭着眼睛不知道琢磨什么呢,我也懒得看他们,最生气的就是邵年居然也不支持我。四个人跟雪人一样,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你干什么去?”为子突然站起来。“撒尿。”“怎么这么多事。”他无奈地看了我一眼向土包后走去。我把激光模拟器安好,把所需的装备都整理完毕,打开睡袋往里一钻。为子去了好久才回来,“鸡巴冻掉了,怎么这么长时间?”“没冻掉,冻没了,尿了半天都尿不出来。”邵年看看我想说什么又咽回去了,我现在真想连野,还是大野驴好,有什么说什么,不像这个面瓜闷了呼哧的心眼那么多。我趴在那里瞎琢磨着,迷迷糊糊的又睡着了。当我被邵年推醒的时候,我急忙看了一下手表,已经是午夜一点多了。我看了一下周围,为子和朱海靠在一起睡着了,只有邵年睁着眼睛坐在一边,我身上多了一条睡袋。我钻出来:“你没睡会儿啊?”“我怕时间过去。”我走过去把那两个小子踢醒,“准备行动!”他们俩急忙整理装备。做好一切泅渡的准备,我在伤口上重新抹上伪装油彩。
  我们几个悄悄摸到河边,对岸的指挥所已经安静下来,几盏灯忽明忽暗地亮着,几个站岗的士兵在光亮中来回走动着。“行动……”我刚做了一个手势,就被邵年拉住,他贴在我耳边说:“你想过没有,我们这一沾水,衣服都湿透了,这样的天气会冻死人的。”“你的意思还是找桥?”话我说完了,但这的确是个问题,毕竟渗透指挥部不是终极任务,衣服湿了,没办法弄干,如果真的有人冻坏了那可怎么办。我有时候很佩服自己那点小聪明,脑筋一转想出了一个办法。
  我带头第一个下水,脚丫子刚一沾到岸边的冰层,顿时刀扎般的疼痛,我是组长,绝对不能表现出任何畏缩的样子。我忍着疼痛一步跃入水中,没走几步,攻击背心就被水完全浸透,像铅块一样沉重。两腿的肌肉开始抽搐,呼吸明显急促衔接不上,牙齿因为极度寒冷开始打架,我咬紧牙关一步步向对岸移动,走到河中心的时候,河水漫过胸口,我把冲锋枪扛在肩膀上,脚下越来越不稳,身体开始随着水流摇摆不定。我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他们几个举着枪跟在后面。我真不知道能不能走得过去,因为我现在双腿已经开始抽筋,伴随着剧烈的疼痛举步维艰。我感觉脑袋马上就被冻上了,仅存的一点意识就是后悔,非常之他妈的后悔。当我再次迈出一步的时候,左腿已经彻底失去了知觉,我身子一歪,一头扎进冰冷的河水里,嘴里灌进了几口冰凉的河水。一只手一把抓住我,猛地把我拉出水面,是个子不高的为子。我调整了一下,加快步伐,否则就会被这冷彻肺腑的河水吞没了。
  三十多米宽的距离我们走了近半个小时,当我们靠到对岸的时候,才发现岸边的冰层高近一米多,我爬了几次都没能上去,最后邵年托住我,才硬把我架上去。刚一上岸,湿透的衣服很快就变成了冰筒,像盔甲一样笨重。我带着他们躲过哨兵,悄悄地摸到了一顶帐篷后面,哨兵没有丝毫察觉,我们开始逐一搜索目标。我们听见一个帐篷里有说话的声音,便用匕首刺破苫布向里边看去,两个军官正在地图前议论着。他妈的,这么晚还不睡觉。我心里骂着,别说还真灵,那两位军官合上文件,关了灯就向旁边的一顶帐篷走去。我冲着朱海和为子做了一个手势,指示他俩去其他的帐篷看一下,接着我跟邵年悄悄绕到前面,趁哨兵不注意钻进帐篷,借助透进来的几丝光亮,我们开始胡乱地收集资料。我把所有的纸张全部一股脑地塞进口袋里,最后又用匕首将桌子上的几部电台连接线全部挑断。临走的时候,我用桌上的号笔在地图上留下了一个大大的“G4”。任务完成,我跟邵年开始向河边撤退,朱海和为子还没有出来,我们两个蹲在寒风中等待。时间过去了三分钟,我惊讶地看见朱海和为子赤裸着下身,抬着一个什么东西,猫着腰绕过哨兵向这边跑来。我跟邵年急忙向河边退去。等到他们俩走到近前,我发现他们拎着一个圆形的东西,上面盖着一件衣服。我伸手一摸还是热的,“什么东西?”“牛肉!”“牛肉?”“是啊,我们俩在炊事班里偷出来的。”我哭了,真的哭了。多么好的兵啊,这么艰巨的任务,他们居然冒着任务全盘失败的危险,抬着一锅热腾腾的牛肉回来了。
  我们重新跳进河里,身体已经适应河水,不如说神经已经麻木。回到了土包后面,我们急忙穿上衣服,钻进睡袋,浑身上下被冻得青一块紫一块,鸡皮疙瘩密密麻麻,一层接一层。我们聚在大锅周围,为子掀开锅盖,顿时散发出牛肉的喷香。“快吃,快吃。”我伸手抓出一块肉塞进嘴里,但是马上又吐了出来,腮帮子阵阵的灼痛。
  虎:解密403特种部队绝密档案 第五部分
  虎:解密403特种部队绝密档案 第四一
  炽热的牛肉与冻僵的口腔瞬间反应,烫得我眼泪都流了下来,我抓起一把雪塞在嘴里。看着朱海他们狼吞虎咽的难看的吃相,脑海中浮现出张振鹤一个人孤单地顶着风雪走在茫茫的旷野中,也许他渴了,可以抓一把雪,可是他饿了,吃什么呢?他上哪弄这些热乎乎的牛肉呢。我内心升腾起一股莫名的愤怒,我捂着嘴从睡袋里钻出来,“都他妈别吃了。”我一脚将锅踢翻,冒着热气的牛肉撒了一地,他们一下愣了。“就知道吃是吧?让你们去搜集文件,你俩把牛肉搜回来了,还知道不知道我们是干什么的了,我们还有一个兄弟丢了,我们却在这儿吃牛肉。”为子拿肉的手停在了半空中,盯着一地的牛肉不说话了。邵年上前一把拉住我说:“你干什么啊,他俩不也是好心吗,我们几天没吃热东西了,总不能暂时失去了一个战友,我们就不吃不喝了。”“我们是兵,是特种兵,执行任务偷回一锅牛肉,让别人知道会笑话我们的。那是不是想小妞了,是不是也随便抢回来一个啊?我们还记得不记得自己是干什么的,我们是军人。”我站在风雪中狂喊着。“你怎么这么说话,我们不能有吃的不吃吧。军人怎么了,这么冷的天,我们怎么维持体力啊。你知道吗,我们不赞成涉水过去,因为大家都有冻伤,毕竟是演习,不是实战,你看看为子的脚都冻成什么样了,你跟谁较劲呢。”这是邵年第一次这么正面跟我冲突。为子擦了擦眼泪:“都别说了,都是我嘴馋,我不吃了。”朱海也将吃了一半的牛肉吐了出来。我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我一屁股坐在地上看着已经融化进雪里的牛肉。许久,我才默默地站起来走过去,将锅立起来,还好里面还剩下了小半锅。我把锅放到中间说:“吃吧……”他们谁也没动。
  气氛很尴尬,邵年拿起一块牛肉递给为子:“吃吧。”为子接过去拿在手里,没有动。“别吃了,我们不能在这儿呆了。”我猛然意识到,此地不宜久留,便急忙催促他们收拾东西迅速撤离,偷来的文件都被水浸湿了,我也顾不上整理全部塞进背包里。为了防止遭遇狼群,我们所有枪支换上实弹。“这个还带吗?”朱海指着地上的锅问道。我点点头。为子急忙跪在地上,捧起掺杂着积雪的牛肉,往锅里装。我们几个迅速整理完毕,向着东北方向一头冲进了漆黑的风雪中。我走在前面,警惕地看着周围,为子和朱海抬起大锅紧紧地跟在后面,我把锅盖一扔,“一边走一边吃,一会凉了。”为子伸手抓出一块牛肉递给我,我心里十分愧疚地接过牛肉。我们几个一边走一边拼命地往嘴里塞着牛肉,全然不顾迎面扑来的雪片,随着体内的消化系统开始兴奋,食物提供的热量也让我们恢复了精神头,由于气温很低,一锅牛肉我们还没吃完,就已经全部冷掉了。为子他俩干脆把锅扣在地上,把那些已经冻结实的肉块装在口袋里。“组长,给你点。”我一看油乎乎的就摆摆手。为子用草擦了擦手说:“组长,我们这么走了,副组长如果到了怎么办?”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但是我们必须撤离那里,否则就只能等在那里被人全歼。我一边走着一边琢磨着:张振鹤是不是遇到了什么意外?明天下午与基地联系我是不是要汇报一下,但是目前的情况,我们只能抛下他了……
  我们黑灯瞎火地在雪地中又走了两个多小时,才在一座小山下停住了脚步。“组长,我想拉屎。”朱海捂着肚子说,“我真纳闷了,你的屎来的怎么这么快。”“都三天没拉了。”我挥挥手,朱海找了一圈,拎着枪就向山下的一个小窝棚跑去,我们几个坐在原地稍事休息。邵年揉着冻僵的耳朵说:“不如找个地方休息一下,等天亮再走。”“休息?我最担心的是他们追上来。”“他们动作能这么快吗?”“老乡同志,千万别侥幸。”我的确是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因为我们太顺了。我始终遵循郎队的训示,作为特种兵尽量数着星星跑,躲着太阳睡。即使穿着变色迷彩,几个大活人贸然出现在平原上,还是很容易被发现。风儿大概是累了,吹得不那么猛了,雪渐渐地停了,夜空里的繁星簇拥在一起像洗过一样干净晴朗。雪地开始反射刺眼的星光。朱海去了很久才颠颠跑了回来。“赶紧走。”他却站在那里愣愣地盯着自己手里的枪,“干吗呢?走啊。”他纳闷地说:“哎,怎么变了?”朱海原来手里的微声冲锋枪现在突然变成了一把81式步枪。“怎么……我就往旁边立了一会,就变成这个了。”战场没有魔术,为子的枪不是变了,而是拿错了……我们同时向那个破草棚看去。
  不管敌我,先过去探个究竟再说。我们悄悄地向窝棚摸过去,拉开散兵线将小窝棚包围了。我轻轻地走进去,他们几个跟在我的后面,窝棚里一片漆黑,我一手拿枪,一手掏出手电……几个战士头冲着里边盖着毛毯,挤在窝棚的一角,正呼呼大睡。几支步枪立在一边,“我的枪在这儿呢。”“嘘!”朱海拿起自己的枪,旁边一摊大便正冒着热气。这他妈是哪个部队的,居然这么粗心大意。我蹑手蹑脚地走到他们身边,用枪撩开蒙在头上的毛毯,我看清了他们胳膊上都有一块蓝色的标志。我猛地掀开毛毯,这个时候他们其中一个惊醒了,猛地坐了起来。“谁?”“你爷爷!都他妈不许动。”我们四个人用枪指着他们。那几个士兵坐起来揉着眼睛问:“你们是……”“闭嘴!哪个部队的?”审问了几句才知道,原来是蓝军炮兵部队派出来的侦察兵,几个小子因为天气恶劣,居然躲在这里偷懒,没想到被我们撞上。“你们的阵地在哪?”我问其中一个下士军衔的士兵,他们几个头一别,摆出一个宁死不招的架势。“你他妈说不说?”为子上去就踹了一脚。“你们干什么,这是演习。”他们几个人突然从地上蹦起来,其中一个伸手就去抓地上的枪,场面突然转变,我们也没多想,朱海上前摁住那只手,一个反剪,将那小子按在地上。邵年用枪托戳在一个士兵的肚子上,那名士兵捂着肚子跪在地上。剩下那两个停住了手。“还谁敢动。也他妈就是演习,来真的,你们几个早没命了。”朱海用枪点了点其中一个下士的脑袋。“输了就输了,凭什么打人?”“还输了就输了,真他妈窝囊,你们赶紧自杀吧!”朱海说着掏出一颗手雷塞到下士的手里。那是一颗模拟弹,即使拉着了就是一闪而已。“会用吗?”下士把手雷扔到了一边。为子走到一边开始翻他们的背包。下士想去夺那个包:“你干什么?”“滚一边去,例行搜查。”为子把他们的背包里的东西都倒了出来,又走了过来开始搜身,“你们到底想怎么样?这是演习。别太欺负人了,我们也是当兵的。”“少废话,当兵就你这样躲在这里睡觉啊。告诉你们领导,不收拾你们才怪呢。”为子从一个士兵口袋里掏出一包烟:“出来执行任务还带烟,啊,没收。”为子说着把烟装进了自己的口袋,我在一旁偷偷地笑着。在G4特战小组的光辉战绩上又增添了亮丽的一笔———生擒蓝军侦察兵四名。“你们玩完了,不能继续参加演习了,现在马上滚。”为了证明没有虚报战绩,我们将他们的蓝色标志全部撕下来。那几个士兵站了起来拍拍身上的土,收拾了一下背包拎着枪走了。我拿着望远镜向他们离去的方向看着,距离拉开有四百多米的时候,我急忙带领小组悄悄地跟在他们后面。
  那几个侦察兵似乎感觉到后面有尾巴,居然带着我们在雪地上绕了好几个圈子。我们就远远地跟随着,任凭他们又是跑又是躲,始终咬住不放。眼看着天就要亮了,我们再这样跟下去就容易暴露了,最后我们放弃了近距离继续跟踪,而是寻着他们几个的脚印向前摸去。他们很狡猾,也肯定受过专业的行军训练,跟了一会足迹就彻底消失了。虽然失去了目标,但是我们起码可以断定,蓝军的炮兵阵地应该就在附近。如果蓝军再进行一次炮击,他们的方位马上就可以测算出来,需要做的就是等待蓝军第二次炮击。
  远处的天边泛起了鱼肚白,我们的行动就要受到限制了。既然已经战果累累,目前更需要谨慎行事保持战斗成果。
  “知道什么叫猪头三吗?”
  “组长,什么意思?”
  “你说什么意思。”
  “说我笨呗!”
  “你他妈拉了泡屎,居然都没看见那个破窝棚里有人,你不是猪头啊就三是什么。”
  “里边太黑,我没敢看。再说谁能想到那里面还有人呢。”
  “怎么样,跟猪一样吧,顾头不顾腚。你没想过,如果你被抓了,我们就全完蛋了。为子有公鸡代表什么?”
  为子嘿嘿坏笑说:“代表有人家。”“回答正确,那我再问你,有朱海代表什么?”“有猪头,哈哈!”“嘘!别闹了。”朱海还是打了一下为子。
  我们小心地向前摸索着,准备找一个隐蔽性好点的地方休息。下了一天一夜的大雪,地面完全被深雪盖住,上面只露出一点点的枯草。我们一个踏着一个的足迹艰难且缓慢地向前走。为子拖着背包走在后面,来抹平我们的脚印。此时已经不要求速度,只想在这里等到蓝军的第二次炮击,只要炮声一响,马上就能测算出他们的方位。我们没能力消灭一个炮团,惟一能做的就是做一只“军鸽”,将所看到的一切传输给基地。而现在重中之重无疑就是不能暴露,否则一切将前功尽弃。那几个侦察兵一旦返回自己的阵地,肯定会将发现我们的事情汇报上去,这些家伙绝对不会遵循所谓的演习规则,这个我心里有数,所以我们现在一定要加倍小心。现在只期盼两件事,第一是炮声;第二就是天黑。
  我走了一会小急便站在旁边撒尿,邵年和朱海拎着枪走了过去,为子站在我旁边看着我。“看什么看?”“哦,等你呢。”“等我干什么?”“我也尿。”“那你他妈就尿呗,等我干什么?”“你先尿了,你就不会有借口骂我了。”“我是不讲理的人吗?”为子坚定地点点头。“你他妈还敢点头,别闹了,赶紧解决。”我提上裤子就去追前面的邵年他们。我发现横在前面的是茫茫一片白雪,雪面非常平整,看不到露在外面的草枝和土堆。郎队曾经教过我们如何通过对附近地形的比较来辨别地面情况,我突然预感到我们走进的不是洼地就是被冰雪覆盖的湖泊。我刚想喊住走在最前面的邵年,就已经看见邵年随着“扑通”一声,瞬间消失在雪平面上,周围的雪层塌了一片,朱海一个前扑去抓邵年,但是已经来不及了,朱海是身体砸到的雪面,顿时断裂,随着邵年掉了下去。为子扔下背包向这边狂奔过来。“为子,别过来!”那小子就跟自动失灵了一样,瞬间冲到我的面前。“怎么了?”我满眼泪水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脚下……“轰隆”一声,四周的雪壁崩塌了,我们四个全部掉了下去。
  雪块随着我们一起滚落下来,我慌乱地伸手去抓身边的东西,无意间一把抓到了为子的胳膊,我又急忙松开,身子失去平衡,随着塌落的雪块翻了几个个,一下子摔进了厚厚的雪堆里,为子紧随其后像一颗炸弹一样,结结实实落在我的身上,钢盔撞在我的前胸上,发出一声闷响,砸得我眼冒金星。我从雪堆中挣扎着想站起来,领口、袖口都灌进了雪,沾到温热的皮肤后,融化成水顺着胳膊后背肆意流淌,值得庆幸的是我们掉进了一个雪坑;不幸的是,落差竟然有五米多深。我推开身上的为子,看见朱海头朝下半个身子埋在雪堆里。我跟为子急忙上前扯住他的两只脚,像拔萝卜一样,将他薅出来。朱海擦了一把脸上的雪,睁开眼睛。“我的枪呢?”说着拼命地扒雪。“先别找枪了,邵年呢?”塌下来的雪埋过我们的腰,身子陷在里面行动都非常困难。“邵年,邵年……”一声一声地喊着邵年的名字,为子干脆撸起袖子把胳膊插进雪堆里。“赶紧找啊,要不就憋死了。”我们三个拼命地扒着周围的雪,可是没有邵年的踪影,我们好一顿翻找,可是还是没有找到。我的心提到嗓子眼儿,张振鹤失踪了,再丢一个,我这个组长回去肯定就要上军事法庭了。我奋力地翻动积雪,很快双手就冻僵了,胳膊变得青紫。当我再一次将胳膊伸到雪下的时候,我麻木的手抓到一个东西,我一攥,感觉到那是狙击步枪的枪口。“这儿呢,快过来。”朱海他们两个赶紧趟过来。我抓住枪口不敢松手,雪被挖开了,一支枪露了出来,继续往下挖,看见了一只紧紧抓着枪纲的手……
  我们把邵年拖出来,我赶紧擦去他脸上的雪,此时邵年紧闭双眼,呼吸微弱。“邵年,邵年……”我用力摇晃着他的脑袋,大声地喊着,自己不争气的眼泪就流了下来。终于邵年睁开眼睛,先是看了一眼手中的枪,然后一笑,慢慢地说:“没死啊?”我把他扶起来,他吐着嘴里的雪水。“呸……呸,我还没反应过来呢。”“现在觉得怎么样?”“没事。”邵年很快就恢复过来,我们也找到了朱海的枪,就开始摸索着向外面爬。还好这只是一个坑,挖了一会就看到土层,我们几个才艰难地从雪堆里爬了出来。
  为子找回背包,我看了一下时间,足足折腾了一个多小时,回头看那个大雪坑的时候,又看看大家:“我们干脆就在这里休息一会吧。”“啊?亲哥啊,我们刚爬上来……”朱海无奈地说。“少放屁,你看看这个坑,多隐蔽。”说着我把背包扔下了雪坑。我们又重新跳进坑里,把睡袋打开躺在坑底。距离与基地通话还有十几分钟了,我让为子打开电台。不知道是雪坑信号不好,还是我们已经走出了频率覆盖范围,与基地通话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十多分钟,仍没联系上。“为子,别叫了,估计太远了收不到。”为子敲了一下电台骂道:“破玩意,不好使不说,还他妈挺沉的。”我靠在坑里看着天空,“那云是多他妈白啊,那天多他妈蓝啊。”阳光照在坑边的雪层上反射着钻石一样刺眼的光芒。
  白天尽量不活动,现在剩下的只能就是等待蓝军动听的炮声,我们靠在一起闭着眼睛打发时间,谁也不说话,只有邵年在一旁细心地擦拭着他那把宝贝狙击步枪。为子突然想起了什么,从口袋里掏出那些牛肉块,“谁吃?”“哎哟,那东西你也装兜里。”朱海摆摆手。“那怎么了,能吃就行呗。”说着将一块肉扔进了嘴里。我揉了揉眼睛,看了看天色,已经有点昏暗了。这蓝军怎么了,放了一炮就没动静了。正当我琢磨着,地面开始微微震动,接着震动越来越强烈,坑边的雪块已经开始向下散落。“有情况。”我们几个赶紧站起来,我首先爬到坑边。天哪,眼前的一幕让我惊呆了。我们刚才走过的平原上突然出现了数百辆急速前进的坦克,数公里的范围内充斥着坦克轰鸣的马达声,坦克冒着蓝烟,地面的积雪卷起老高,正向西边全速开进。我看清了每一辆坦克上都有一面蓝旗。他们几个趴在我身边,“我操,太壮观了。1、2、3……70、71……这得有多少辆啊。”朱海数了一会惊叹道。为子把我的望远镜抢过去看着。“这肯定是一个装甲师,少说两百多辆。”我的话音刚落,就看见从西边的山谷中突然出现了十几架直升机,所有的直升机攀升到了半空,数枚火箭、空地导弹发出尖利的嘶鸣声向坦克群扑去。冲在最前面的坦克顿时冒起粉红色的彩烟停在了那里,蓝军坦克上的高射机枪迅速做出反应,“哒哒……”枪声大作,漫天的子弹成片地向直升机倾泻而去。直升机急忙掉转机头,消失在山的另一边。我们都傻了,为子张着大嘴看着眼前的一切目瞪口呆。“太刺激了。”偏北方向的天边,从云层突然钻出三架战斗机,直扑蓝军坦克群,划过蓝军装甲部队的前方上空,扔下了三枚航空炸弹钻进云层消失了。炸弹瞬间在坦克攻击前沿爆炸引起大火,形成了三道火障,可蓝军坦克的速度不减,冲过火海继续向西冲过去。
  虎:解密403特种部队绝密档案 第四二
  蓝军装甲部队迅猛突进,作战半径也随之扩张,方圆几公里遍布蓝军的坦克。蓝军在受到红军小规模袭扰后,做出很直接的报复手段,两架轰-6大型轰炸机在四架歼-8战斗机的掩护下,飞临山谷上空实施了一次地毯式轰炸,落下的弹丸在空中炸开,变成无数颗发着绿色的光点慢慢落下,战斗机也随之在周边扔下了数枚航空炸弹。顿时山顶上滚雷般的爆炸声响彻苍宇,被炸起的尘雾久久不散,整个山头笼罩在火光之中。蓝军坦克部队没有丝毫懈怠,突然加快攻击速度迅速穿过山谷,径直向西面冲过去。而此时却看不见红军的任何身影。1号跟郎队都讲过,中国军队是善于夜间作战的部队,蓝军为什么会在大白天突然展开进攻,身为一个小兵我无从理解。但是按照地图,依据蓝军目前的进攻方向推断,出动如此规模的集团装甲部队,似乎针对一个极其重要的目标。我手指在地图上顺着蓝军的进攻方向西划过去,但是找不到任何可以参照的数据,我这才想起来,这只是一张运输地图,而不是战略战术地图。我猛地敲了一下脑袋,我怎么这么笨呢,背包里不是还有很多从指挥部窃取来的文件吗。我急忙退到坑里,打开背包。可是当我一张一张地看那些文件的时候,之前的荣誉感荡然无存。除了一些罗列满阿拉伯数字的供给单据之外,没有任何有价值的东西。显然,我们成功渗透了一个演习中负责转运物资的补给站。战友们所遭受的折磨,现在看来最有价值的就是那锅牛肉。我把那些文件叠好埋在雪下,并没有把这个失败的任务告诉他们,因为我不想弟兄们知道那晚我始终坚持赤身泅渡的只是一个补给站,如果我手中的文件都是废纸的话,那立功的就是偷牛肉的为子和朱海了。直到演习结束,我也没有把这个“漂亮”的任务作为战斗成果上报给1号。而我搪塞队员的借口就是:如果不偷牛肉……
  眼看着蓝军的装甲部队已经甩下我们,继续向西边挺进,转眼消失在山谷。四周一下子安静下来,地面上的枯草仍冒着徐徐青烟,雪原上留下被坦克履带翻过的条条沟壑像一道道伤口一样,向远方撕去。下一步如何行动,按照任务目标,我们现在完全处于混乱状态,无章法无战术可言。G4组就像一只失明的老虎,浪迹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所有的任务基本没有完成,莫名其妙与基地失去联系,张振鹤的失踪,种种迹象都表明,我这个组长严重失职。情绪也从最初的自负转变成了沮丧。如何迅速调整夺取战果,在我看来,当下之余,惟一能做的就是紧紧咬住蓝军装甲部队的尾巴,完全掌握其进攻方向。但是我的这个想法很快得到了邵年的反对,他坚持搜索目标的专一性,也就是在未寻找到蓝军主要后方炮兵阵地之前,不能因为发现蓝军装甲部队而放弃对前者的搜索。相对任务难易度而言,寻找炮兵阵地难度更大一些,最后评估战果的时候,分数会更高一些。朱海跟为子采取弃权态度,最后,我还是坚持自己的意见———追踪蓝军装甲部队。邵年也就没再说什么。
  夜幕准时地落下,我们顺着蓝军坦克的车辙印向前追去,当我们登上山顶的时候,四周还弥漫着浓重的火药味,脚下的冻土被炸弹翻得异常松软,到处是深浅不一的弹坑,有的地方一脚踩下去,细土能没了靴子。这么高密度的轰炸之下是绝对不可能有任何生物存活的,这也是为什么蓝军坦克部队连看都不看这里就敢肆无忌惮地冲过去的原因。我们翻过山顶继续向西追去,但是不到两个小时,行进的步伐就显得力不从心,我们这两条肉腿怎么可能追得上坦克呢,望远镜里也根本寻不到蓝军的影子了。
  短暂休息的时候,我注意到邵年始终闭着眼睛,起初以为他在闭目养神,但是上路以后,我发现他摇摇晃晃,步履踉跄,我拉住他:“怎么了?”“没什么。”“没什么你走道画龙?”“把你的枪给我吧。”我一抓他的手,感觉温热,再一摸他的额头……“你发烧了?”邵年突然生病使得我们从最初的跟踪变成了原地休整。邵年的体温开始继续升高,如果不及时采取措施,后果不敢想象。我把他背到一个背风的山窝处,把所有的睡袋都围在他的身上。朱海找了一堆枯草,为子用匕首撬开空包弹,把火药倒在草堆里。朱海将一颗空包弹压进枪膛,对着草堆“砰”就是一枪,火药瞬间点燃了杂草,为子将钢盔架在上面给邵年化雪。我在一旁摸了摸背心口袋里的求救信号弹。转头对邵年说:“实在不行,打信号弹吧。”“哎呀,打什么打,过一会就好了。”其实我很不甘心,如果黄色信号弹打到天上,我们的任务就宣告失败。出来这么多天了,可以摆到桌子上汇报的成绩几乎不值得一提。我不知道连野的D7那边又是怎么一个境遇,我们现在也只能想尽一切办法摸到一条大鱼。
  我坐在火边,拿着笔在地图上画着蓝军装甲部队行进的路线,为子不断地揪起身旁的枯草投进火堆。钢盔里的水沸腾了,朱海小心翼翼地端下来,灌进我们的水壶里,让邵年抱在怀里,急救包里没有预备发烧的药。我只能企求草原之神希望他能尽快地好起来。邵年开始不断地发抖,脸色由最初的绯红变成惨白,冷汗在额头上凝集成水珠顺着脸颊流淌下来。“算了,这样下去非出人命不可。”我掏出信号弹向身后的山上爬去。已经是午夜时分,夜黑如墨。我把信号弹插在地上揪住导索猛地一拉,“咻……”随着一声嘶鸣,蹿上天空。我站在山顶拿着望远镜等待救援。周围一片沉寂,视野里是灰白相间的草原。我掏出一支烟刚想点上,隐约看见北方距离我半公里的一块雪地上闪动几个黑点,瞬间就消失了。我急忙卧倒,端起望远镜,果然十几个人正朝这边走来。邵年有救了,我的心放了下来。正当我一口气松到一半的时候,那十几个身影的行动方式却让我不禁吸了一口凉气。十几个人时走时停,随着距离缩短,他们走得更慢了,那队形?居然是前三角。不好,当我可以清晰地看到他们军装的时候,我一急忙向后退去,转身冲下山。“快走!来人了。”朱海急忙将钢盔剩下的水泼在火堆上,踩了几脚,急忙抓起背包,“邵年,把你留下吧,他们会把你送到医院的。”“不行……绝对不行。”“这是演习,不是真的。我们不能都被他们抓住啊。”“我宁可死,也不当俘虏,我自己能走。”说着晃晃悠悠地站起来。“你真是我爷爷。”我不管三七二十一背起邵年就跑,我们一路狂奔,没时间回头看,邵年趴在我的背上说:“放我下来,我能走。”“走个屁。”“放我下来。”我不搭理他了,背着他继续向前跑。“啊!”邵年突然在我的脖子上咬了一口。我腿一软,摔倒在地上。邵年爬起来,“我能走的。”我们搀着邵年继续向西撤离。不知道跑了多久,我们跳到一个坑里,往那一躺,几个浑身大汗,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我一翻身爬到坑边拿起望远镜向身后方向望去,什么也没有。“唉,太悬了。发现的再晚点,我们就完蛋了。”我看了一眼身边的邵年:“怎么样?”“没事了。”“没事了?”我过去一摸他的脑门,果然烧退了。难道是刚才那一阵运动出了一身汗?我这才全身放松地躺在地上。如果再有一个队员出现什么问题,我们就干脆什么也玩不转了。以防万一,我还是用睡袋给他裹上。“邵爷,您千万别再发‘骚’了。”我舌头都硬了。
  “为子上去看看情况。”为子接过望远镜爬了上去。突然听见为子喊了一声:“不好!”一颗强光手雷随着话音落在我们中间爆炸了,一股白烟。强光之后,我们的眼睛瞬间失去了视觉。我揉着酸痛的眼睛,意识里感觉到我们这下子完蛋了。“不许动!”黑暗中我听见一个人低声喊道。眼睛不停地流泪,怎么也睁不开,接着听见几个人跃进坑里。我下意识地伸手去抓枪,结果一只脚踩住我的肩膀。“不许动,没听见啊。”彻底完了,G4被全歼了。一个人把我拉起来,摁到地上,“哪个部队的?”突然我听见两个人在说话:“唉,这不是G4组吗?”过了好一阵,眼睛虽然刺痛,但是视力已经恢复了。我这才看见眼前站着几个荷枪实弹、满脸油彩的士兵,用枪指着我们。当我看清楚他们臂章的时候,我火腾地就上来了。“操你妈,你们玩什么呢?”“哎哟,这不是虎头小组长吗?哈哈。”“这可不能怪我们,我们在这儿蹲了两天了。还以为是一块大肉呢,谁知道是你们啊。”说来都可笑,我们居然慌不择路地撞进了兄弟组C2的伏击圈。不幸中的万幸被自己人“抓获”。
  “你们G4可是够神秘的,昨天通话队长还说你们G4失踪了,还说回去要处分你呢。”C2组长幸灾乐祸地对我说。“跟基地联系不上了。”我揉着胳膊说。“怎么可能联系不上,你们是不是没换频啊?”“谁通知了?”“什么谁通知啊,副组长不是都有一个频段表吗?都几号了你们还不换,难怪找不到你们。”“我们副组长……”我话到嘴边无奈地咽了回去。把副组长丢了,说出来都丢死人了。“你们G4不是在东边吗?怎么跑这边来了。”“别提了,给的地图根本不匹配,走丢了,刚才又被人撵过来的。”“那地图就是1号给咱们出的难题,我早就不用了。看看,新的。”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张地图炫耀地晃了晃。“是吗,哪搞到的?”我接过来看了看。“红军指挥部偷来的。”“你们C2牛逼了,居然能从红军指挥部把地图搞出来。”“那是,我们容易吗?为了这张地图,咱们四个组都被红军干掉了。”“D7他们怎么样?”“他们?不知道。”“喂,够意思,踢我那一脚就算了,有什么情况交流一下。”“交流?那可不行。你们G4一向号称403虎头小组,刚才就是演习,来真的,一颗手雷,你们都挂了。看样子403该重新排名了。”“不说拉倒,看把你牛逼的,抓我们也白抓,不算成绩,你们白乐呵,我们闪了。”临走之前,我让为子将电台的频段更新表抄了一份,便告别C2向西边继续前进。贼不走空,我把那张掉包的地图拿出来,看了看塞在了口袋里。
  虎:解密403特种部队绝密档案 第四三
  在这次演习中,红、蓝双方全部被设为假想敌,403特种大队低调参演俨然成为一个捣乱的角色,首先要面对的就是几大军区的特种大队和若干侦察大队,按照1号的任务项目,全部完成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更何况其他军区的特种大队也绝对不是吃素的。我想1号的初衷无非就是增加训练难度,胜利不胜利似乎显得不那么重要。几颗年轻的心跟游魂一样飘荡在深夜的原野中,而这些游魂却始终牵挂着一个野鬼———张振鹤,按照更新的通讯时间,明天上午就能与基地恢复联系,他失踪的情况我肯定不能再隐瞒下去了。茫茫草原,虽然有牧人生活过的迹象,但是时至初冬,走了几天,方圆百里都早见不到一个老百姓,加之气候如此恶劣,草原又是狼群的地盘……最后想的我都不敢继续想了。我只能仰望夜空,少有的虔诚希望他没事。
  地图在手,整个战区的概况一目了然。我们已经不再是没头的苍蝇,现在是有目标的蚊子。我们现在位于H区的1425高地的东北方向,而这个1425高地正处于红、蓝双方前沿阵地的交界处,在地图上显示,1425高地处于整个战区的正中央,虽然只是一个海拔不过几百米,半径不到三公里的小山头,如果稍加巩固,这里很快就能成为一道天然屏障。当然也是最佳的阻击阵地。而且高地东边刚好有一条小河从山脚下经过,虽然这几天风雪交加,气温骤降,河面封没封口,都可以成为一道阻碍进攻最好的天然陷阱。对于红、蓝任意一方,夺取1425高地的占领权,就犹如一把匕首插在对方的咽喉。某种意义上讲,占领1425,基本上就可以俯瞰整个战区,对整个战局都有着极为重要的战略意义。所以昨天蓝军的装甲部队首先集结的方向就是位于1425高地的东北方。蓝军的主力部队三个装甲师全部部署于1425高地的东面,在装甲部队中间只安排了一个步兵师,摆出一副志在必得的架势。而在1425高地的西边,红军显然感觉到了蓝军虎视眈眈的眼神,更是有针对性的将两个装甲师部署在1425的西北方向,形成一个张口的钳子。并且在“钳子”中央安插两个步兵师。另外一个装甲师和两个步兵师似乎有意安排在了高地的东南侧。这样看来,红军在北线和南线之间出现了一个看上去可钻的“缝隙”。蓝军的一个装甲师、两个步兵师正好形成一个“矛头”直指红军的这个薄弱的缝隙。显然蓝军是想通过北部战线来牵制红军的主力部队,将“矛头”直接插进红军的心脏,蓝军似乎想急于取得战果,结束战斗,但是红军的这个缝隙更像一个随时可以扎口的口袋。棋局已经布好,究竟谁输谁赢,就看双方如何落子了。
  朱海拿下蒙在我们身上的衣服,为子的手电也刚好闪了两下后就彻底熄灭了。我合上地图,向1425高地的方向看去,那里将是地球的一个火疖子。战局已经完全明朗,红军必须首先占领1425高地,才完全有资本利用那条河增加蓝军的进攻难度,而蓝军更是将1425看作一个蛇头,如果不抓住,肯定会被反咬一口。所以鸣锣开战以后,那里肯定是红、蓝特种部队“开会”的地方。我萌生一个念头,我们为何不去凑凑热闹。夜空中一颗流星向1425方向滑去。我大概预估了一下到1425的距离,还好天气已经缓和,三十多公里。如果速度可以的话,天亮之前我们就可以到达。邵年他们因为我们G4没费一枪一弹得到这个地图,似乎对我也没什么意见了。更何况我的理由更是代表了所有特战队员的心声:和平年代,没有仗可打,如果不去凑个热闹,作为403的军人,我们将终生遗憾。
  大家的嘴巴都被调成了静音,一路上没人说话,走走停停。在经过一条小山坳的时候,走在最前面的为子突然趴在地上,我们急忙潜伏下来,果然听见一连串奇怪的声响,探头向那边看去;不远的小路上,出现了两个骑自行车的人,一前一后,蹬着自行车,其中一个背着一个小包,看衣着是地方百姓。“大半夜的不在家睡觉,真他妈有病。”为子低声骂了一句,这兵当久了,神经就比较紧张,耳朵有时候都因为过度灵敏而感觉疲劳。我们看着那两个人慢悠悠地经过以后,我从地上爬起来划拉了一下身上的雪,就继续向前走。可是没走几步,总觉得有点不对劲,这么晚了,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两个人骑自行车干什么去,我拿出望远镜看着那两个人的背影,这个时候,那两个人似乎也发现了我们,突然跳下车,钻进了草丛。这一反常的举动勾起了“狼狗”的好奇心,我准备过去一探究竟。我们迅速向那边摸过去,因为脚步急促,踩在雪上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音。当我们来到那两辆自行车前的时候,我清晰地看到,那两个人此时正向旁边一个小树林里奔去。“什么玩意,追!”我喊了一声,摘下枪就追了过去。其他人也紧紧地跟在我身后。跑了不到一公里的样子,那两个人的身影消失了。我俯下身顺着脚印向前走过去。朱海小声说:“组长,别追了,又不是当兵的。”“一见人就跑,能是好人吗?反正还没有新任务,就抓着玩吧。”邵年想说什么,但是看了一眼又咽回去了。我们展开队形,顺着脚印向前走着。我多了个心眼,边走边拔出手枪,将子弹上膛后,别在腰上。
  为子猛地一把拉住我,指指前面不远处的一个小山坡,果然那两个人正坐在那里翻背包。我做了一个包围的手势,四个人分成两组,悄悄地向那边靠过去。距离越来越近,但是没有任何可以隐蔽的地方,我们只能停下脚步蹲下身。我拿出望远镜,两个人左顾右盼好像说着什么,接着拎起包就向山坡上走去,山坡上光秃秃的,没有任何遮挡,所以我只能看着那两个人翻过山坡才悄悄地跟上去。我们到达山顶的时候,那两个人已经连滚带爬地滑到了山下,眼前是一片杂草丛生的开阔地,如果再不动手,他们就真的跑没了。我大喊一声:“不许动!”那两个人听见喊声,突然一个卧倒,看那动作非常规范。我心里骂道:又是哪个军区的老特,手段真够高明的了,居然都玩起化装术来了。我把冲锋枪拿在手里,向那边瞄过去。一抠扳机,空包弹发出“砰”的一声,接着邵年他们几个也同时开火。奇怪的是,他们居然没有丝毫反应。不是吧,这不是玩赖吗?激光接收器都不安。难道还有比我们G4还赖皮的吗?我站起来,冲那边喊着:“你们他妈是哪个部队的?怎么接收器都不安……”我话还没说完,那边的枪响了。那声音真真切切,我急忙一缩身。摘下钢盔,发现激光接收器并没有冒烟。“操你妈的,你们是哪个部队的?”那两个人也不说话,趴在那里。我随手又开了一枪,那边这一次回敬的却是点射,弹头打在地面上,发出“扑扑”的闷响。“操你妈,他们是实弹。”我急忙拔出手枪,向那边接连三枪,那边也不客气,“哒哒”又是几枪,我感觉左边肩膀一阵刺痛,我伸手一摸,子弹居然在我的外衣上划出一道口子,里边已经渗出鲜血。我这个时候才意识到,我们面对的绝对不是普通百姓。“大家小心,不是演习,是实战!”我忍着疼痛,急忙将冲锋枪的空包弹夹拔下来,换上实弹。反正是你们先开枪的,玩真的就别怪我了。为子他们几个看我的举动,也马上换上实弹,再一看,那两个人居然一边向草原深处退却一边回手胡乱地开枪。我印象中,他们撤退的方向正是边境。“兄弟们,干死他们。”我站起来,一梭子打过去,那两个人转身狂奔。“邵年,你他妈干什么呢?”“我不确定是不是咱们部队的人。”“你他妈看看。”我把渗血的肩膀给他看。
  那两个人一边跑一边在背包里抓着什么,我追了过去,前面逃跑的人,居然扔下了一颗烟雾弹,接着第二颗、第三颗。雪地上顿时升腾起一片浓烟。我打开红外线,穿过烟障,我看见其中一个人居然背着一把折叠的AK-47,这枪在部队都已经淘汰了,首先可以断定,这两个人绝对不是中国军人。“邵年掩护,大家上!”我从地上跳起来,冲进烟雾。为子跟朱海在我左右排开,向前追去。当我们穿过烟障区的时候,旷野中已经找不到那两个人的身影。为子他俩蹲在两边,紧张地巡视着周围。腿上长鸡毛了跑的这么快?我慢慢地趴在那里,端起望远镜。什么都没有,那两个人蒸发了一样消失了。邵年猫着腰来到我身边,“人呢?”我摇摇头。人的速度是不可能瞬间消失的,那只有一个可能,那两个人隐藏起来了,草丛不高,但是一个卧下去还是很难发现的。如果贸然进行搜索,被伏击的可能性相当大。
  四个特战队员躲在草丛中像几只准备攻击的狼一样,一点一点地向前爬过去,我把匕首咬在嘴上,做好近身肉搏的准备,草丛“哗哗”地响着,我紧张地倾听着周围的动静。也许那两个王八蛋就在我们身边,也许就在我们前面……“在这儿呢。”左侧的为子突然大喊一声,接着步枪连续击发的声音。我急忙跳起来,向为子那边看去,果然一个人正向北方逃去。我跟朱海站起来跟着为子直追过去。我听见了狙击步枪的一声闷响,前面的人腿一软,摔倒在地上。而此时在我们追击方向的右侧七十米的地方,另外一个人突然站起身,对着我们这边就是一顿狂扫。我一翻身,滚到地上,子弹把我们眼前的枯草都打断了,其中一颗子弹打在了钢盔上,弹头巨大的冲击力使得钢盔前沿猛地磕了一下我的额头。我们果断还击,那个人却突然改变方向横着向左边冲了过去,转眼他冲到了受伤伙伴的身边,让我们没想到的是,那个人居然冲着地上的人就是几枪,他突然的举动让我们惊呆了。为子、朱海一个蹲姿,“哒哒”一阵连续点射,邵年的第二枪响了,那人身子一晃,跳了一下栽倒在地上,接着又蹒跚地爬起来,跌跌撞撞继续向前跑。可是很快一片子弹撒了过去,那人一头栽倒在雪地里,我们几个冲过去,还没到近前,那边传来一声闷响。
  我们赶到跟前,为子上前一脚将侧躺的人踹倒,面部已经被打烂了。而另外一个趴在地上,白雪已经被鲜血染红。朱海揪住衣服把尸体翻了过来,那人身下压着一只手,手里还有一把手枪,靠近心脏的位置正汩汩地向外蹿血。一看脸,我们才惊讶地发现,那是一张外国面孔。
  邵年拖着另一具尸体向这边走过来,滑过的雪地留下了一道墨黑的血迹。我看着地上两具尸体脑袋有点发蒙,俩活人就这么打死了,还是他妈两个外国人。我极力镇定自己,告诉自己别慌,把前前后后的情形重放了一遍,脑袋里回想着有关规定。觉得应该不会出现什么问题,甚至完成正当处理后,我才稍微松了一口气。种种迹象表明,两个人即使不是间谍,也完全属于非法入侵人员,毕竟各个国家都有这样的规定,凡是他国携带枪支的武装人员,擅自越境,均可视为侵略行为,从射击伤害程度上分析,我们并没有成心打死他们。我们又是中国的特种兵,他妈的,打死不是很正常嘛。我指着地面:“呜……”我刚动了一下嘴唇,才意识到嘴上还叼着匕首,当我想把匕首取下来的时候,才发现一时情急,居然忘记了天寒地冻,纯钢的匕首粘在了我的嘴上,我试着呼着热气融化匕首,可那刀刃却始终粘得牢牢的,动一点都扯得嘴唇疼。我试了几下,都没能拿下来。“去你妈的吧!”我心一横,猛地一扯,嘴唇被撕下一大块皮,顿时一嘴鲜血。“呸……呸,外国人?”我一边吐着血水一边说。“组长,你受伤了。”朱海指着我的肩膀。我这才用手摸了一下,有点疼,但是是皮外伤,朱海帮我在上面擦了点药。“翻翻!”为子背上枪开始动手,两具尸体上都是千疮百孔,身上的衣服被血浸透了。为子翻遍了口袋,也没找到任何可以证明他们身份的东西,只从裤子口袋里找到一个小酒壶。为子抓起一把雪擦擦手上的血,然后在衣服上蹭了几下说:“什么都没有,就一个这玩意。”为子拧开盖子一闻,“天啊,这是上苍奖赏我的啊!”说着仰起脖子就想往嘴里灌。我一伸手“啪”地将那个酒壶打飞了。“你他妈馋死了,有毒怎么办?”“不是有毒怎么办?先说这两块肉怎么办吧。”邵年看着眼前的两具尸体,我弯腰拾起丢在一边的那把AK-47拿在手里,枪管还热着。“哪国人,够落后的,什么年月了还使这枪。把衣服扯开,看看里边还有什么东西。”为子无奈地看看我说:“还是我啊。”“赶紧的!”为子抽出匕首将尸体的外衣逐层挑开,一边用匕首仔细翻看着内衣,一边嘟哝着:“是人吗,这么多毛。”上身一无所获,“裤衩子就不用看了吧?”“别废话,这是上苍对你的恩赐。”还是没有任何线索,两具尸体干净得就连一个文身都没有。朱海找到他们丢弃的背包,扔到我面前:“肯定是特务,看看都什么玩意。”我蹲在地上翻着里边的东西,除了一部照相机以外就是两瓶罐头一些吃的东西,居然还有一颗手雷,而那些食品上没有任何文字商标。
  “咱们谁打死的?”为子突然问道。我们几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看看地上的尸体,“是啊,谁打死的?”朱海紧了紧腰带说。为子指着最后被击毙的尸体的脖子说:“应该是粘瓜打死的,致命伤在脖子上。”“怎么可能,我根本就没瞄那儿。”邵年急忙辩解道。“那完了,身上这么多眼儿,怎么知道谁打的。”“怎么,怕担责任?很简单嘛,这个受伤的情况下被自己人射杀。”我又指指另外一具尸体说:“这个,手里握着手枪,中弹部位是胸口,属于自杀。”“组长,按照你的分析,我们谁也没杀人。”“事实就是这样的。”所有人都同时舒了一口气,是的,我们谁也不想杀人。“既然我们没什么责任,那就集体立功呗!”朱海倒是高风亮节。“立功?想得美吧,身份还没弄清楚呢。”我拿起相机在手里摆弄着。为子说:“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带着照相机,还带着武器,长得又跟猴子一样,不是间谍是什么,死了就死了,谁敢找来。”问题当然没有为子说的那么简单。“赶快清理一下,我们走。”我担心刚才那一阵激战不把敌人招来,也会把“自己人”招来的。我们将尸体用雪和枯草盖上,记下坐标。可是自己人杀自己人的那一幕,却始终在我眼前晃动。特种兵无俘虏,也许有一天,我们也会这样做。战绩:击毙……不,敌人自杀。缴获武器:两把手枪、一把AK-47冲锋枪、一颗制式手雷。空旷的原野中闪了几下,我用相机拍了几张照片,朱海把死者背包里吃的全塞到了自己的背包里。为子到底把那个小酒壶找了回来,万分痛心地倒光了里面的酒:“组长,我可没喝,这个玩意挺漂亮的,留个纪念。”说完把鼻子凑到壶嘴上,狠狠地闻了一下,塞到攻击背心的口袋里。
  我们收拾完毕,继续向1425高地前进,眼瞧着天就要亮了,心里也敞亮了许多,刚才紧张的战斗情绪,也已经恢复了平静。继而开心起来,没想到啊,没想到。一个演习,居然出现了两个真敌人,神勇无敌403虎头小组,非常情况非常处理,勇敢果断歼灭两名非法入境人员,这可要比什么演习成绩都高多了。我心里暗暗得意,这样的好运气可不是谁都能碰上的。只等天一亮,我对着电台自豪地说:报告1号,G4组在完成演习必要科目的同时,出色地粉碎了境外特工对我国境的渗透侦察。我心里美啊,脸上挂不住。我伸手掏出那把缴获的手枪在手里玩弄着。凑到眼前一看,真他妈够鬼的了,居然连枪号都磨掉了。我抽出腰上的手枪放在一起比了一下,结果比我们装备的手枪枪管长了半寸多。
  我看了一下渐白的东方,我知道无论如何也是赶不到1425了。白天行动不方便,我们只能先找个地方隐蔽。我坐在那里摆弄着手枪,为子这小子却坐在一边,拿着那个酒壶拼命地闻着。远处天空突然传来一阵飞机引擎声,由远至近。“隐蔽!”为子急忙将那小酒壶塞进背心里,一下趴在草丛里。我分开眼前的草丛,将望远镜支起来。一架直升机,盘旋了一圈后,悬停在半空中,巨大的螺旋桨将地面的浮雪卷得老高,像海浪一样在地面上翻滚着。飞机上落下了两根长长的绳索,两组人员迅速地从绳索上滑下,脚一沾地就敏捷地钻进草丛中。我看得清清楚楚,索降的正是蓝军的特种部队,我数了一下人数,一共十二名特战队员。他们没在原地停留,而是急匆匆地向西南方向前进,而他们前进的方向正是1425高地。我回过头在脑海中画了一条撤退路线,就对着邵年作了一个射击的手势。邵年轻轻地拉了一下枪栓,将狙击步枪伸到外面,此时,那两组钢盔在草丛中时隐时现。邵年瞄了半天,最后摇摇头。我眼看着蓝军的特战队员在我的视野里越来越远,直至彻底消失。有些生气地问邵年:“怎么不开枪?”“他们人多,容易暴露。”邵年已经是第四次违抗我的命令。“怎么就容易暴露了,你不是枪法准吗?”“枪法再准,我能撂几个。再说枪声一响,我们怎么可能打得过他们。”“我们不是可以从这儿撤……”算了,团结重要。我瞟了他一眼,他也不看我,将空包弹退了出来。情况解除,为子又掏出那个小酒壶放在鼻子上闻着。我一伸手:“什么味儿?给我闻闻。”为子递过来:“我也不知道什么味儿,这酒没喝过。”我接过来,随手一扬。“你……”“我什么,你不闻能死啊。”为子气得满脸通红一言不发。(事隔多年以后,我在哈尔滨的俄罗斯小商品贸易市场买了一个类似的小酒壶给他邮了过去。他回信客气地说:谢谢组长的小酒壶,但是里面没有那个味儿……)
  虎:解密403特种部队绝密档案 第四四
  我看着手表,等待与基地通话的时间。这期间,朱海撬开罐头,把那些吃的给大家分了,我们吃了一顿“西”餐。而我心情一边是海水,一边是火焰。我真想对1号说: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先听哪一个。1号听完好消息,一定会跳起来,那张黑脸能开出花来。一听完坏消息,他也能跳起来,那张黑脸能变成一颗土制手榴弹。唉,为什么总是喜忧参半呢。我边吃边琢磨,先说哪个比较合适,我所选择的就是先遭到表扬然后享受痛骂。终于挨到时间,为子打开电台,可是按照更新的通讯频段调试了半天,里边始终是乱七八糟的“刺啦刺啦”的声音。“怎么回事儿?”为子放下听筒说:“有干扰。”我的心凉到了脚后跟,“怎么偏偏这个时候干扰?”“通常情况下,这是大战开始的前兆。”我不关心什么大战不大战的,张振鹤失踪的情况如果再不报告,万一他出点什么问题,我责任可是相当大了。组长的位置保不了不说,记大过处分是一定的了;再严重点,开除军籍……我越想心情越乱套。我没有让为子关电台,而是继续联系基地。为子一旁喊着:森林,森林,我是绿鸟,听到请回答。可是那边仍然是无动于衷。为子的话果然应验,没过半小时,地面开始剧烈震动,我急忙让为子关上电台,大家隐蔽。几架战斗机从我们头顶上呼啸而过,接着我就看见东南方向突然出现了两支蓝军的装甲部队,整个草场笼罩在坦克蓝色的尾气当中,蓝军坦克分成两个序列编队向西面直扑而去。按照地图上的军事布局,眼前经过的应该是部署在北线上的三个装甲师其中两支。而我却没有看见一个步兵的身影,只看见一直向前隆隆推进的装甲部队。正疑惑的时候,我这才注意到,一大队装甲车紧跟其后,坦克冲过去以后,数十辆装甲车突然停了下来,从车上卸下了很多步兵。很快眼前的草原上,都是蓝军的步兵,步兵并没有随坦克继续向1425方向前进,而是突然将攻击方向转向了西北。我一时间搞不清楚蓝军的真正用意。只能看着人数如此众多的步兵师向西北移动着,那感觉好像整个草原都在动。
  事后才知道,这是蓝军的第一次进攻,代号:早点行动。蓝军的装甲部队开过去不到半个小时,就听见1425方向传来隆隆的炮声,有热闹不看王八蛋,我急忙带领他们几个,顺着坦克的履带印追了过去。我们在一座小山上埋伏下来,再一看,真他妈的壮观,此时蓝军坦克队形整齐,炮管高高扬起,一边前进,一边不断地向前方炮击。几架战斗机在天空盘旋,蓝军首先夺取制空权,然后再出动地面的装甲部队进行突袭。但是蓝军的坦克部队似乎不急于突破,在未遭遇到红军的抵抗下,只是缓慢有序地向前推进。十几辆扫雷车加速冲到阵地前,接着一排排火箭腾空而起,向前面的雷区飞去。火箭拉出扫雷链准确击中目标,引起一连串的爆炸,不到三分钟,就开辟了一条近半公里宽的安全通道,所有蓝军坦克突然加速。阵阵蓝烟夹杂着轰鸣声,坦克部队很快冲过了战区的中轴线,一直向西开始冲锋。
  奇怪的是,红军起初没有任何反应,但是当第一辆坦克冲进前沿阵地的时候,地面突然蹿出几枚导弹,直奔天空盘旋的战机而去。蓝军的飞机一看不好,急忙翻滚着向上爬升,机尾扔下了一串热能干扰弹后钻进了云层。不幸的是一架飞机躲闪不及,被击中,瞬间飞机喷出彩烟退出战场。蓝军的装甲部队并没有因为失去制空权而减慢速度,整个部队全部冲进只有半公里宽的通道内,狭长的进攻序列迅速被打乱,并且在中间位置暴露出一个非常薄弱的蜂腰位置。本以为红军在这里并没有任何阻击阵地的时候,伏击圈的轮廓却在一声炮响后,逐渐清晰。正当蓝军将所有的坦克集结成一条宽半公里的进攻队形的时候,在蓝军薄弱的蜂腰南北两侧,两支一直隐藏在坦克壕里的红军装甲部队突然拆掉伪装,从南北两侧在地面平射,向蓝军发起猛烈攻击,蓝军一时被打得措手不及,前面的坦克继续向前冲去,而处于“安全通道”内的坦克急忙转动炮塔迎击来自左右两边的疯狂围攻。蓝军整个坦克部队暴露在外,而红军的坦克全部深埋地下,只露出炮塔,像一个个钢铁碉堡一样。顿时枪炮声大作,炮口喷出的硝烟,发动机喷出的尾气,加上蓝军坦克放出的保护烟障,弥漫在整个战场上空,蓝军后面的坦克企图冲上去营救,前面的坦克却只想后退,蓝军阵形大乱,激战不到十分钟,蓝军的坦克部队损失惨重,纷纷冒出彩烟瘫痪在原地。蓝军的飞机再次返回战场,而红军的高炮部队,迅速做出反应,顷刻间,天空中布满了高炮的朵朵棉花。蓝军战斗机没有退缩,穿过弹幕在红军的头顶上扔下了几颗航空炸弹,掉头就跑。红军的坦克阵地上顿时火光冲天,红军不敢恋战,急忙钻出坦克壕,向后退去,所有的坦克全部暴露在地平线上,红军的坦克边打边撤。蓝军很快从防御转入进攻,兵分两路冲向红军坦克阵地。大概是蓝军已经请求炮兵支援,随着“咚咚”连续不断的炮击,炮弹直接落在了南线红军装甲部队的后面,爆炸不断,地面被炸得尘土漫天,蓝军依靠高密度的炮击切断红军的退路。蓝军一时夺回了战场上的主动权,见红军节节败退,更是有恃无恐,加大炮火,企图完成对南线红军坦克部队的压缩消灭。可正当蓝军气焰嚣张的时候,后方支援的炮火突然哑了。红军坦克部队借助漫天的尘土穿过蓝军的炮兵的拦截,放出烟雾迅速撤退。蓝军装甲部队并没有继续追下去,所有战斗坦克掉转车头,继续向1425高地突进。
  我拿着望远镜观望着眼前的一幕,激动的手一个劲儿地抖,真想跳起来大喊一声:真他妈爽!战火硝烟还未完全散尽,蓝军截断红军南线部队撤退的炮火突然哑火,红军坦克部队趁势钻出截击炮火封锁,全线后退,蓝军摆正车头继续向1425高地猛攻。在经过“安全通道”的时候,所有坦克一起拥进狭长的地区,这个时候再通过排雷扩宽通道已经为时已晚。被“摧毁”的坦克停在原地,阻碍了后面坦克的前进,有的坦克则加大油门,将那些已经变成铁块的坦克顶到一边,有的坦克直接冲进雷区,随着一声接一声的爆炸声,地面升腾起阵阵紫烟。蓝军极力调整进攻队形,但是收效甚微,我甚至看到有的军官居然站在坦克上指挥着,混乱的阵形使得通道内的坦克聚集过密。为子说:“电子干扰,导致坦克部队与指挥部失去联系。”而红军并没有实施再次反扑,消失得无影无踪。错过了再一次重创蓝军的良机。
  “组长……组长。”“干吗?喊什么喊。”我瞪着为子。“给我看一会儿!”这个时候,我才想起来把望远镜递给他们挨个轮流看着。顺便看了一眼一直用狙击步枪瞄准镜看热闹的邵年,发现他左手紧紧地握着一株小草,眼睛仍然和瞄准镜吻在一起。毕竟这么近的距离看如此规模的实战演习要比电视中看得更具震撼,短短十多分钟,方圆几公里的原野,变成了一个偌大的立体声影院,坦克漫山遍野,马达的轰鸣声连成一片。正当我为红军失去战机而遗憾的时候,西北的天空传来沉闷的飞机引擎声,我急忙抢过望远镜看去,四架战斗机首先掠过蓝军阵地,但是并未采取任何攻击措施,可我发现那种沉闷的声音绝对不是这几个小玩意发出来的,再往后看,我的天啊,三架通体银白的大型轰炸机再次出现,我躺在那里,拿着望远镜向天上看着。轰炸机绕了一圈,居然飞到我们头顶上,马上投弹舱张开,接着从里面好像倒豆子一样,开始向战场投弹,我眼看着飞出弹舱的炸弹垂直向我们这个小山落了下来,我的眼神却被那些晃晃悠悠的炸弹吸住了。我一只手胡乱地比画着,“轰炸,轰炸,快……快撤。”朱海他们也看到了正在急速落下来的炸弹,急忙抓起地上的背包,撒腿就往山下跑。如果军人应该时刻保持军人形象适用于任何情况下,我想此时的G4小组应该是严重违反条令,只能用四个字形容:抱头鼠窜。没法不鼠,没法不窜。那些炸弹即使是什么教练弹或者是模拟弹,砸也把我们砸死了。英雄的G4小组此时向山下狂奔,为子的枪飞了,他刚想回身去拣,我一把薅住他的衣服,猛地一扯,“还他妈拣什么,不要命了,快跑。”我们使用了所有战术与非战术动作,连滚带爬冲下山坡。背后一阵剧烈的爆炸声,震得地面摇摇欲坠。哪有时间回头看啊,张着大嘴继续向前滚着。爆炸声很快停息了,刺鼻的火药味弥漫在周围,我没命地向前跑着,可是跑了几步,听到身后已经完全安静了下来,才停住脚步,回头看去。山包完整无损,好好的立在那里,根本就没有一颗炸弹落下。朱海就跟被狗撵的一样,冲在最前面,两条小腿绕成了圈还在向前玩命地跑着,身上的背包“稀里哗啦”地往外掉东西。“别跑了。”朱海一回头,一个急刹车,因为速度过猛,被什么绊了一下,摔倒在地上。
  为子把钢盔往地上一扔,坐在上面,满头大汗地问:“炸完了?”我呼哧呼哧地喘着气断断续续地说:“应该……是……完了。”邵年跑在最后,他走了几步就站在那里,擦着额头上的汗回头看着山包。“不是炸我们啊?”朱海满脸的绯红。“炸你,需要这么多炸弹吗?你赶紧把东西都拣起来。”“我的枪!”为子一下子想起了自己的枪,把背包一扔就去找他的枪了。虽然我们跟山包一样毫发未损,但是还是被吓出一身冷汗。如果飞机扔得早点,G4肯定全部成照片了,心还在“怦怦”地跳着,第一次有了对战争恐惧的感觉。为了防止飞行员真的提早投弹,我们绕到了山包的东南边,找了一个地势低一点的地方潜伏下来。
  而此时,东部战场,蓝军刚才气势汹汹的全面攻击,如今已经转为全线溃败,旷野中,到处停着完全瘫痪的坦克。而此时才看见蓝军的四架战斗机冲过来,在前方扔下几颗不疼不痒的炸弹,并未敢向纵身探视,只是兜了一圈急忙回航。十几架直升机陆续而至,盘旋在战场上空,掩护残余装甲部队后撤。红军依然没有采取歼灭手段,给予最后的打击。红蓝双方第一次坦克阻击战以红军歼敌过半而宣告胜利。当蓝军所剩残兵败卒全部撤出战场后,那些被“击毁”的坦克才发动马达向南有秩序地退出战场。眼前的草地看不到一点雪的白色,地面到处是硝烟随风翻滚。“太爽了。”为子收回眼神,往那一躺。我看了一下手表,居然发现停了。“为子,几点了?”“10点多了……哦。”他急忙打开电台,很快就与基地联系上了。我顿时一阵紧张,从为子手中接过听筒。
  “森林,森林,绿鸟报告。”
  “森林收到,绿鸟请讲。”
  “……”我一时间不知从何说起,拿着听筒,哑在那里。
  “绿鸟……绿鸟!”
  “报告森林,绿鸟完成摧毁运输线,擒获敌侦察兵……”我极力稳住声音。
  “你他妈用个破背心子摧毁的运输线是吧?啊?”那边传来1号的咒骂声。虽然早已做好充足的心理准备,但是一听到1号那近乎嚎叫的嗓音,我还是不由得局促紧张。
  “说话!逗老子玩呢吧,我他妈告诉你,这他妈是演习,不是游戏,哪个爷爷教你用背心打仗了,就你这样的吊兵,在前线老子就地毙了你。”1号的骂声不绝于耳。也不知道他哪来的那么多的孩他妈。骂吧,我听着就是了。
  “说话!”
  “发现并击毙境外渗透武装人员两名。”我出王牌了。1号那边突然静了。“再说一遍。”我重复了一遍,很快话筒那边传来郎队的声音,没有责怪,只有父亲般的询问:“怎么回事,说得清楚一点。”我用最简约的几十个汉字,将经过讲了一遍。“队员有无伤亡情况?”我咬了咬牙说:“没有,不,有!”“到底有没有?”“副组长张振鹤失踪……”“失踪?”“是的,至今下落不明。”“还有其他情况吗?”“俘获敌四名侦察兵……”“这个先不说了,你们先等一下。”队长打断我,电台那边安静下来。邵年他们几个站在周围,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绿鸟……”
  “绿鸟收到。”
  “怎么确定是境外渗透人员?”
  “外国人种,有武器,AK-47一支、手枪两支、手雷一枚、子弹若干。报告完毕。”“事发地点还记得吗?”我把事先记录的坐标如实汇报。最后队长问了一下我们目前的方位,命令我们原地等待,结束通话。我把话筒还给为子,耷拉着脑袋坐在地上。我们在那里等了一个多小时,才看见一架直升机飞临我们上空。
  飞机上,一位大校军官反复询问我当时的情况,说了好几遍,他还是不停地问,就好像我们集体创作了一个剧本一样。按照我们预先记录的坐标,飞机吹开草丛徐徐降落,当我们来到掩埋尸体的地方,我们傻了。别说一个尸体了,连一滴血迹都没有发现。大校仔细地看着周围,“会不会记错了?”“绝对不会。”“你们再仔细地找找。”我们开始细致地进行地面搜索,可是都找遍了,结果还是没有任何痕迹。大校跳上飞机开始汇报,我们四个站在那里,怎么可能,绝对不是做梦啊,我肩膀上的伤,手里的枪,怎么可能是做梦呢。“这样,你们把缴获的武器交给我,继续参加演习。这件事不要外传!听见了吗?”“是!”我们几个一个立正。“首长!”“还有什么事儿?”“我们想知道,是哪国的?”“不该问的别问,忘了这件事。”部队就是部队,不该问的别问,就是知道也要装不知道。
  飞机居然把我们扔到了那里飞走了。“完了,人家让我们忘了,那我们还立什么功了。”朱海看着远去的飞机失望地说。“怎么就没了呢!”我看着周围,这才注意到,在刚才飞机降落的地方不远处,同样有一个被飞机气流压倒的草丛……多年以后我仍在回忆尸体失踪之谜,但是我惟一能猜测的就是之前已经有飞机来过带走了尸体,并清理了这里。但是为什么又让一位大校跟我们演这一出,那就不得而知了。
  虎:解密403特种部队绝密档案 第四五
  因为已经进入实战演习,电台恢复24小时候机,可为子告诉我,电池快没电了。晚上,基地再三询问我张振鹤最后失踪的地点和方向,我重复着,重复着。我预感到自己,处分是一定的了,那么恶劣的天气怎么可以让队员单独行动。心里总想着这个问题,情绪就异常低落,他们也不说话。大眼瞪小眼,“组长……组长。”我愣了半天,“啊,干吗?”“我们现在去哪?”去哪?我也不知道去哪?也许应该去找张振鹤吧。
  G4副组长张振鹤在演习中失踪的事件,很快通报所有参演部队。国家一级机密403特种部队也因此浮出水面。来自各方的压力像一块块石头一样,砸在我的头上。我也愈加觉得事件的严重性,总以为他即使找不到我们,也应该可以与其他兄弟部队汇合,总幻想着他会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最差也就是被中国军队“俘虏”。但是我不敢想其他的,哪怕一点点不测,我都会浑身一抖,额头上都会马上渗出一层冷汗。那感觉,那感觉就好像我杀了一个人一样忐忑不安。通报下达的第二天上午,接踵而来的是更致命的处理决定:G4小组撤出此次演习,迅速归队。接到这个通知以后,为子告诉我,电台没电了。
  那是一个晴空万里的日子,出来这么多天了,少有的好天气,G4组站在空旷的原野中,为子点燃了三支信号彩烟。为子背上背包说:“唉,就这么回去了。”“别说了,没看组长都……”朱海瞪了为子一眼。邵年走到我身边拍了我一下:“没事的,别想那么多。”一架直升机正向我们飞来,我摸了摸手里的枪,看看这个战场,想想大家这几天遭的罪,因为我的严重失职,导致队员失踪,队员吃的苦全部毁于一旦,一切就这样全部结束了。我心里不服,他妈的,我真的不服!心口发闷,就像被什么东西挤压着一样,呼吸变得急促,嘴里阵阵发咸,好像有东西流出来,我伸手摸了一下嘴唇,那上面还结着一层厚厚的血痂。突然,我感觉喉咙一堵,接着一口血喷了出来……“组长!”“组长,你怎么了?”耳朵里塞满了隆隆的炮声,风雪的呼啸,坦克飞机马达声混杂在一起……接着世界彻底安静了。
  醒来的时候,躺在病床上,胳膊上打着吊瓶,旁边一个人都没有。我试着欠起身子,可是浑身没力,这是哪啊?我看着周围,此时已经是深夜,窗外一片寂静。床很软,被子盖在身上好暖。意识渐渐恢复以后,我回想起最后的情景,吐血了,我用舌头舔了一下嘴唇,“呸!”什么味。原来是抹了药膏。想抽支烟,可一摸口袋,才注意到此时穿的是病号服,我的军装被叠好放在一边。我伸手拉过来,最后在裤兜里找到一根已经被折断的半支香烟。我叼到嘴上,“没火吧?”一个打火机扔了过来,“谢谢!”我点上烟,我这才注意到我旁边也躺着一个病号。没心情跟谁说话,我看着窗外,独自抽着烟。“你抽得太慢了,一会护士发现就有你好受的了。”这声音怎么这么熟悉,我借着微弱的光亮看去。“怎么不认识了?”啊!我从床上弹起来,向那边扑过去,胳膊上输液管一下子把吊瓶拉倒,“啪嚓”一声摔得粉碎。人还没到近前,眼泪已经冲了出来。我们两个抱在一起,想哭,只想哭。“你个王八蛋,你死哪去了?”他也哭了,“想死你们了,真怕再也见不到了。”
  “怎么了?”一个护士猛地推开门。随即灯“啪”地亮了。我俩急忙擦擦眼泪,从对方怀里解脱出来。“天啊,怎么搞的啊?”身材微胖的小护士掐着腰站在那里看着满地的玻璃碴子喊着。她顺着输液管找到我的胳膊。“你们两个……”护士惊讶地指着我们。“没事,没事!遇见战友了。”张振鹤胡乱地解释道。“没事就好,我还以为……哎,算了,算了,挺大个男人还……”我当时就在想:这个女人真他妈难看。我不耐烦地说:“是我弄的。”“你弄的怎么了,成心捣乱是吧,吐血就牛了,赶紧给我收拾了。”她挥舞着双手,不依不饶。“横什么横,我收拾不就完了。”我一把扯下正在往外流血的滴管。“哎哟,还挺厉害,小新兵蛋子,跟我说话可得注意点!”这个时候一个女军官走了进来。“怎么回事儿?大半夜的喊什么?怎么让病号干活?”“他自己弄碎的,当然让他收拾了。”我站起来,拿起门边的笤帚开始清理地上的碎玻璃。我边扫边打量着这个病房,六张病床,却只住了两个人。当我去看张振鹤的时候,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他露在被子外面的右手上缠满绷带,耳朵和脸上涂着土黄色的药膏。“你们两个认识?”那位女军官一旁问道。“认识!”“都是403的?”“机密,无可奉告!”我偷偷地看一眼这个女军官,第一眼看上去,漂亮;第二眼再看过去,眼熟。但是想了半天还是没想起来,我将那些碎玻璃收到撮子里,然后吃力地直起腰,回到自己的病床上。那个小护士在屋子扫视了一圈,检查我清扫的情况,转到我床头发现了地上的烟头:“谁抽的?谁抽的?不知道这里不让抽烟吗?”我看着她那趾高气扬的样子,真想上去狠狠几脚,接着揉作一团,扔出窗外。张振鹤忙在一旁打圆场:“我抽的,我抽的,下不为例。”“你都住了两天了,怎么还不懂这里的规矩,这兵怎么当的。”我实在听不下去了,腾地从床上跳到地上:“你他妈的吃枪药了,没完了是吧,咋呼什么玩意儿你。”“你骂谁呢?”“都别吵了。”女军官忙制止,“好了,你们早点休息,尤其是你,注意休息才康复得快。”说完女军官冲着那傻护士使了一个眼色,关上灯走了,小护士临出门的时候狠狠瞪了我一眼。“你他妈要是男的,我打死你。”当然是在心里说的。我走过去,透过门上的玻璃看着天使与狗屎的两个背影离去,急忙遛到张振鹤的床边:“张大爷,快跟我说说,这些天你都跑哪去了?怎么搞成这样?”他呵呵一笑:“差点就见不着你们了。”我抬起他满是绷带的胳膊,“怎么搞成这样?”“这样我都很知足了……”
  张振鹤自从和我们在补给站分手后,气温骤降,风雪交加。他自己一个人走了几个小时以后就在漫天的风雪中迷失了方向。暴风雪两天一直没停,他就摸着向前走。结果越走越偏离汇合地点,最后他被困在了一个山沟里,彻底失去方向。身上没什么吃的,他就吃雪充饥,为了避风,张振鹤在山沟里足足呆了七八个小时,当风雪弱了以后,张振鹤才校正方位,重新规划行进路线,可是他比我们预先集合的时间晚到了近十一个小时,按照他所说的,赶到那里的时候,我们应该早就走了。但是他也注意到河对面的“指挥部”,还是决定单身一人过河摸摸对面的情况,结果踩裂冰面,滑进了河里,他奋力挣扎,却几次都没爬上来,最后用尽仅存的力气,拔出匕首,扎进冰面,才没有被冰冷的河水卷走……幸亏演习部队及时发现,才把下半身冻在水里的张振鹤救了上来。之所以我们一直没有他的消息,是因为他一直遵守部队的保密条令,获救后对基地只字不提。
  伤情:全身冻疮面积达60%。两只脚的三根脚趾因组织严重坏死被截肢,庆幸不妨碍活动,究竟够几级伤残还要等他恢复后评估。
  “……最后我也不知道是谁把我送到这儿来的。”“有烟吗?”“有,你自己拿吧!”说完张振鹤指了指地上的鞋。“你把它放鞋里了,那还能抽了吗?”“护士每天都要搜查的,我告诉你,这里的规矩你还不懂,你得罪的那个小护士以后有你好受的。”“我操,她,跟猪似的,我怕她,别说那傻娘们,你先告诉我,你天天洗脚吗?”他掀开被子,“你看这脚能洗吗?”两条腿,从脚一直到膝盖全部是绷带。眼睛顿时酸酸的,我拿出一支烟给他点上。“都是我对不住你……”“说这些干什么,又不是你造成的。”“怎么不是我,如果不是我……”“别再说了,说多了就没劲了。”“好,好,不说了。算兄弟欠你的。”外面的走廊彻底静了下来,那一晚我们俩基本上就没怎么睡,一直聊到天亮。我把地上的烟头扫到一起,用纸包上,扔出窗外。看到张振鹤有点疲惫,我这才遛回自己的床上,我刚蒙上被子,病房的门“咣”地一声就被撞开了。一辆装满药瓶的小车飘了进来,接着一声断喝:“都起来,吃药!”他妈的,这里的娘们怎么一个个跟吃炮药了一样。我蒙着脑袋故意没动,瞬间脚步声就到了床前,被子猛地被掀开。“起来,吃药,没事就跑这儿泡病号,赶紧起来。”我一下子坐起来:“你说谁泡病号呢?”“就说你呢,怎么了?你有什么病啊?”“我他妈没病你让我吃什么药!”我抓过她手里的瓶子摔到地上,积压在心底的怨气一下被点着了。她气得小脸通红:“好,有脾气是吧!你等着。”说完,车子也没推转身走了。“哎呀,你老跟她们较什么劲。”张振鹤声音稍带责备地说。“他妈的,这里的死娘们跟吃错药了一样,就好像我们不是人一样,横什么横,老子不吃这一套……”我声音响亮,绝对够军威,够气势。门再次被推开,那个护士带着一个男医生走了进来。
  “就是他,不吃药,摔东西还骂人。”那小护士指着我告状。“小同志,有病就要吃药嘛,注意休息,养好伤早点回部队啊。”男医生的话犹如甘甜的清泉流过我满是硝烟的情绪。我还想说什么,看着那男医生微笑的脸,什么气都没了。毕竟是部队医院,好人还是有的。兵还是有人爱的。我接过护士的药一口吞了下去。那男医生拍拍我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好好休息,心情也是很重要的。”说完走了,那护士没再多说什么,跟着出去了。大概是几天没大便了,突然有了感觉,我抓起床头的纸,推门向厕所走去。那男医生和护士走在前面,我听到男医生说:“小张啊,这样的屌兵就得哄着来,以后这样的事多着呢。”我愣在那里,全然没有了大急的感觉。
  我拿着纸回到了病房,张振鹤已经睡着了。我扒着窗户向外面看去,整个世界车水马龙。我注视着每一个走过的女孩,虽然距离太远看不清楚,但是起码那些都是女孩。好久没看到这么多人了,心里也突然觉得繁华起来。我究竟得什么病了,自己也不清楚,但是此时,我的确很喜欢这种“逃”的感觉,张振鹤受了这么重的伤,回到403等待我的只有处分,我扒在窗户上愣神地看着下面。
  “想跳楼啊,过来输液了。”刚才那护士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我身后,手里拎着瓶瓶罐罐,狞笑地看着我。我没搭理她,瞟了一眼那张本该充满女性温柔的脸,可现在却越看越别扭。我躺在那里,她拍打了几下我的胳膊,拿起针头……突然一阵莫名的紧张,我闭上眼睛,所有感觉迅速集结到那枚针头即将进攻的阵地,建起层层防御堡垒。冰凉的酒精在皮肤上散发着阵阵冷气,一只手握紧我的手腕,我咬紧牙关,“放松,放松。”她越说放松我就越紧张,终于一阵刺痛……“你怎么了?喂……”我的身体被人摇晃着,眼皮被人扒开了,几只手在我身上胡乱地摆弄着,意识越来越模糊。不知道过了多久,我醒了过来,眼前白花花的一片,床边围满医生护士。“没事,就是晕针。”几名女护士在一旁偷笑着。我顿觉胳膊上、屁股上传来阵阵疼痛。我晕针?我都他妈晕过去了,你们怎么还扎啊。刚才的紧急抢救一定是惊动了张振鹤,他坐在床上冲着我呵呵地笑着。“这么大个人,怎么还晕针啊。”“我……什么时候晕了,我能怕那玩意儿?刚才就是睡过去了。”“你是睡过去了,他们在你屁股上扎了好几针呢。”“屁股上?你别告诉我,那些死娘们都看见我的屁股了。”张振鹤笑笑没给我答案。
  到了中午,那小护士再次出现,身后跟着那位漂亮的女医生,她依旧是微笑着。我愣神地盯着她看。“看直眼了吧,大英雄,这小针你不会再怕了吧。”这一次小护士手里拿着的是一根细细的针管。我看了一眼女医生,仰仰头说:“怕什么,有什么可怕的。”“好,你别再晕倒了,趴到床上去。”“不!就站着打!”我斩钉截铁地说。我把裤子稍稍向下拉了一点点。“再脱点……再脱点。”冰凉的酒精棉开始在屁股上来回地游走,“别紧张,放松一点,没事的。”那女医生的话就像甘甜的清泉……去他妈的清泉。顿时想起了那个男医生恶心的脸。同样是微笑,怎么差距就这么大呢。我盯着她看,把全部注意力集中到她那张脸上,女医生也不躲,微笑地看着我。真的很漂亮……突然一阵剧痛,眼前那张脸开始晃动,接着我看见那张脸向我冲了过来……看样子,我他妈又晕过去了。
  醒了,好像踢了死神一脚又回来了。张振鹤手里拿着报纸见我醒了,又是一阵坏笑。“你也真够行的了,又晕过去了,看样子是针你就不行了。”现在犟什么都没有意义了。“那女大夫说什么了?”“真行,都晕成那样了,还惦记女大夫呢。”“你一晕,她一把抱住你。”“等等,抱住我?”“是啊,她要是不抱你,你早摔地上了。”她抱我了?我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呢,什么时候晕不好,偏偏这个时候晕,我真恨自己。但是很快我决定,下一次当着她的面再晕一次……
  张振鹤身上还需要动几次手术,他没有责怪我一丁点,我心里反而更加过意不去。
  我去了一趟厕所,回来就躺在那里,医院的生活过于枯燥,突然很想基地。天天没什么事就这样躺着,吃完了睡,睡完了吃。还不到两天,我都已经开始觉得无聊死了。大概是因为我晕针的缘故,注射剂全部改成了口服药。
  住进南州军区总医院的第四天,刚吃过午饭,我就有点犯困,不知不觉地就睡着了。几天的梦都是一样的,总是一个人在漫天的风雪中艰难地前行……一直睡到下午,我才醒过来,张振鹤的床上空着,屋子里就我一个人。过了好一会,也没见他回来,走廊里脚步声来回穿梭,偶尔一张不知道谁的脸在房门的玻璃上,放了一下就拿走了。我呆呆地盯着门看了一会儿,又睡着了。
  “醒醒……”我睁开眼睛,好美的一张脸浮现在我眼前,感觉好像还在梦中,我伸手就去摸,那张脸躲开了,可是脸上的花依然绽放。“一会儿你们基地来人接你,你准备一下。本来我们想再留你休养几天,可是你们首长让你马上归队。”啊?这个时候让我走,我仔细地看着那张脸,一定是在哪里见过,但就是想不起来。她接着说:“你帮我把这些东西给我爸爸和姐夫带过去,都是吃的,路上饿了,你就吃吧。”我说呢,原来正是去过基地的那团“火”,之所以想不起来,就是运动服与军装的区别太大了。我接她包的时候,我意识到,这将是我最后一次机会,于是故意地碰了一下她的手,那感觉……死也值了。
  临走的时候,也没有见到张振鹤。一辆装满军用物资的卡车顶着夜色向403开去……
  虎:解密403特种部队绝密档案 第四六
  我膝盖上放着那个包裹,身子随着卡车在路上颠簸着。人倒霉都走背字,本来就是满心的惆怅,想找个人倾诉一下,可开车的司机偏偏是个“木头”,一路上他只是认认真真地开车,多一眼都不看我。哎,这车啊距离基地越近,我心悬得越高,感受着心跳就好像那玩意儿挂在脖头儿上一样。夜晚漆黑,加上路况不好,车子颠得厉害。我的手紧紧地抓着那个包,心里乱七八糟的胡乱想着什么。
  是路就有尽头。当车子开进基地的大门的时候,天色已经蒙蒙亮了。有战士在院子里打扫卫生。我拎着包跳下车,向我们的宿舍走去,离开没几天,但是心里着实惦记着这里的一草一木。我上到二楼的时候,才发现两边的大铺上三三两两地睡着几个战士,显得空荡荡的。我们G4组的几位大侠睡在最里边,我把背包放在铺上的时候,为子揉了揉眼睛:“组长,你回来了。”我点了点头。我把背包往那一扔,坐在床边发愣。为子招呼了一声转个身又睡去了。我就一直坐到外面吹响了起床哨,朱海他们几个条件反射地坐起来,这才看见我,“组长,你回来了。”我仍旧是点点头,“组长,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啊?”为子又问了一遍。敢情他刚才迷迷瞪瞪问了一句,那脑袋瓜子还没清醒呢,往常一定又骂他了,可现在一点心情都没有。邵年一边叠内务一边问我:“没事了吧?”“都没事了。”说完我叹了一口气。“什么叫都没事了?”“我在医院看到张振鹤了……”他们几个一听都停下手里的活儿。“啊?他怎么跑医院去了?”什么叫说来话长,哼!我原原本本地把看到的一切讲了一遍,他们几个谁也不说话了。我爬上床,将放在一边的内务打开,打了一半手又停了下来。还叠什么内务啊,1号这么急把我招回来,肯定就是要处分我,禁闭,记过,还是开除军籍?他能把电台骂冒烟了,一会儿不定怎么骂我呢。“有烟吗?”“有!”朱海把一包烟递给我。“小心点,最近基地禁烟,别让队长看见。”心乱,我跳下床向门外走去。
  我站在楼下抽了好几支烟,所有经过的战友都用很奇怪的眼神看着我。这是一种不祥的信号。以往我捅多大的娄子,他们对我也是有说有笑的。可现在所有的一切都太不正常了。烟盒里已经空了,我用力一攥扔到了地上。“给我捡起来!”这声音太熟悉了,沙哑中透露着几丝威严。我没回头,弯腰拾起揣在裤兜里。1号什么也没说,居然走了。什么意思?我看着1号远去的背影,突然想起来,美女医生托我带给他的包呢。我急忙反身回到了楼上,刚走到楼梯上就听见他们叽叽咕咕地说着什么。当我进门的一瞬间,如果有一颗手雷的话,我真想拉着了,扔过去。为子他们几个居然把那个包打开了。每个人手上都拿着什么东西美滋滋地吃着。我他妈怎么这么倒霉啊,哎,算了,吃就吃吧。我走过去把攥成一团的空烟盒还给朱海。“都没了,你还给我干什么。”“哦,是吗?”我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呢。“别吃了,这个是给1号和队长的。”那是几斤栗子,现在已经变成几斤皮了。“啊?我们以为你给我们带的呢。都吃没了,怎么办啊?”“没事,我就说我吃的。”依旧要处理,还差这几斤栗子吗?我往包里一看,还有一个很精致的相框,我随手拿出来,里面微笑的正是我梦中情人———1号的小女儿。我拿在手里看着,他们围了过来,“哎,好像哪里见过。”“1号的宝贝女儿,队长的小姨子,在南州军区总医院。”“哦,来过咱们这里,我说呢。”为子接过去仔细端详着。
  早饭前,我把背包送了过去,但是我把相框留了下来。至于为什么,我也不知道。1号接过包什么也没说,预想中的暴风骤雨还是没有出现。就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但是我有感觉,大战之前都是这样的宁静。队长不知道去哪里了,回来就没见到他。饭吃得没意思,1号也没去饭堂。吃过饭,早早被“歼灭”的那些小组继续训练。大概是演习遭受挫败而影响到了他们的士气,操场上一点激奋的感觉都没有。我一下一下地打着沙包,脑子里都是张振鹤躺在病床上呻吟的声音。1号转了一圈看都没看我一眼,就回指挥部了。他妈的,该怎么样就怎么样,玩谁呢。你不是急着把我招回来吗,现在怎么跟没事儿人一样,我真受不了,独自一人闯进指挥部。
  门开着,“报告!”1号此时站在演习地图前,用笔勾画着什么。听见我喊,却没有回应我。“报告!”我又喊了一声,他仍然像聋子一样不搭理我。都这个时候谁怕谁啊,我径直走到他跟前。他却突然问我:“以你的判断,这场仗谁赢?”1号突然的转变打了我一个措手不及。我看了一下地图说:“平局!”“平局?你以为玩呢,你们在战场上这么多天,你就给我带回这个答案吗?说,谁输谁赢?”“1号,你准备什么时候处分我?”“问你战局呢?怎么?急了?别急,没到时候呢。”他扔下手里的笔,坐在沙发上。我站在那里,视线始终落在地图上,几天经历的场景历历在目。一想到铺天盖地的大风雪我就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沉默了许久,1号才慢慢地说:“处分是一定了,你损失了我一个兵……”他说了一半又不说了。我真他妈想冲过去抓住他的脖领子大喊一声:“你他妈想怎么处分,赶紧的。”也许只有脑袋上顶个处分,心里才会好受一些。“出去训练!”我站着没动,“出去训练,听见没有?”我叹了一口气,“是!”我有气无力地答应了一声,“你给我站住,出了这么大的乱子,你还有情绪了?”“滚出去!”我转身走出了指挥部。我好像明白了,1号是想等演习结束,所有人都回来了再处分我,这样让我更丢脸。
  通讯员递给我几封信,都是家里的,只有一封是王佳的。打开一看,觉得字里行间一下客气了很多。告诉我她家搬道里去了,让我以后往新地址寄信。我一手拿着王佳的照片,一手拿着1号女儿的照片,总觉得还是女医生漂亮,毕竟人家还抱过我呢。
  回到基地已经三天了,每天都有战情通报,D7组表现出色,成绩斐然,明显盖过了其他组。不知道连野那小子是怎么指挥的,这次一定是大出风头了。G4队员一直处于委靡的状态之中,一天下来都听不到谁说几句话。闷头训练,闷头睡觉,我也闷在被窝里拿着那个相框使劲看。看得久了,照片就看穿了,我发现照片背后隐约有字,拆开一看,娟秀的两个小字:周亭。一天我实在无聊,就往南州军区总医院写了一封信,写完就写完了,很快就把这个事情忘到脑袋后了。当我接到她回信的时候,才发现,她已经知道是我扣留了她的照片,还好没有生气的汉字。都是一些奶奶一样的唠叨和叮嘱,好好训练,认真服役……最常说的就是我是小孩。跟她爹一样,总是喜欢用教训的语气。而通信中最有价值的就是关于张振鹤的消息。而我说的最多的就是关于演习以后可能被处理的情况,什么想啊念的,肉麻的一个字都没给她。她信中表示一定想办法帮我说情。
  演习已经进入尾声,“牺牲”的小组越来越多,几乎天天都有撤回来的。这一天,我还在操场上训练,就看见C2组长,跟个收破烂的一样,浑身脏兮兮的,跳下车直奔我而来,还没到近前,我已经看到他紧握的拳头。“你他妈什么玩意你?”他一拳打在我胸口上,出手之重,足见他对我多日以来的“想念”。我没还手,笑笑说:“兵不厌诈,你不是想重新排名吗?排吧!”他气得五官挪位,还想上手,被冲过来的战士抱到了一边,“你们G4太损了,太阴险了……”他还在大骂不已。我向他走过去,几个战士挡在我的面前:“你们别打了。”有战士旁边劝道。“谁打了,是他打我。你放开他,看看他还想怎么样。”C2组长没有再动手,脑袋扭到一边不看我。“我告诉你,就像你说的,如果真打,我们G4早就报销了。那是战场,有什么阴不阴,损不损的,你觉得有什么手段不能上的呢。”“我不跟你说这些。”我看着C2组长苍凉的背影消失在操场一边。部队恢复了往日的热闹,大家议论最多的也是关于演习的话题。每当他们说起这个的时候,我都刻意回避。之前队长就说过,这次演习以后,每组都会根据任务完成的情况进行打分、评估。G4出了这么大的乱子,什么分不分的,我压根就没想过。
  说话演习就结束了,我的担心终于得到证实。这一天下午,大家都在训练,郎队把我叫到一边谈话……最后他说:“别有什么心理负担,很正常。”“我没什么负担。队长,这样吧,这个特种兵我不干了,把我退回原来部队吧。”“你这是耍情绪,你们组的成绩大家有目共睹,但是部队就是部队,功是功,过是过,不能相抵。”“反正我是不想干了。”“赵博,你他妈熊包,这点挫折就经不起了。还是个军人吗?”郎队急了,他说什么我根本就听不进去。往那儿一站,随便他怎么说了。
  当天晚上,在演习总结大会上,我日夜期待的处分终于公布,处分共计五项:
  1?郾撤除G4组长职务,并在档案中抽掉“班长令”,G4组长由邵年担任。赵博暂时代理副组长。
  2?郾原中士军衔降级为下士。
  3?郾记过一次。
  4?郾党员转正延期6个月。
  5?郾全大队做出书面检查。
  “……以上是403基地党支部作出的决定,即日生效。”队长一条一条地读完,抬头看了我一眼,我始终面无表情坐在那里,用手指“咔叱咔叱”地挠着大腿。无数双眼睛向我身上扎来,我一笑。辉煌已成为过去。散会后,战友们都拎着凳子走了。我一直坐在那里,从口袋里拿出一支烟……这是我最后一次坐在第一排了,以后我就要坐到G4组的最后面了。我嘴上叼着烟,开始卸肩膀上的中士军衔,平时不觉得这些杠杠有什么,可是现在要从三道变成两道,肩膀上觉得轻多了。嘴上的香烟被迎面吹来的风打到眼睛上,熏得眼睛都睁不开。“我帮你解。”一只手伸了过来,“咋整的?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反正不愿意干了。”连野把马扎凳放在我旁边,“哭了?”“哭什么,烟熏的。”“跟我还装。”“有什么好装的,你们D7牛了,还整了一个集体三等功。”“操,有毛用啊。不过这次演习的确挺过瘾的,你不知道后期那家伙干的……”连野说了一半就停住了。“没事儿,没事儿,你说你的。”“算了,不说了。回去吧,晚上还要巡逻呢。”“你先走吧,我呆会儿。”“别想那么多,没什么了不起的。”连野走了,我一个人坐在空旷的操场上抽着烟。寒风兮兮,却没有丝毫冷的感觉。
  从那以后,我就不愿意说话。心里不知恨谁,总憋着一股火。练习射击的时候,我抠住扳机就不松开,自己的靶子打碎了,我就掉转枪口打别人的。打沙包的时候,出手就特别凶狠。手打得皮开肉绽,也不停下。大家都知道我有气,都很注意跟我说话的语气。看上去大家跟从前没什么区别,但是我知道区别大了。邵年反复跟为子他们交代:副组长也是组长,不要加“副”字。称呼没变,但是大家的笑容变了。有时候为子还想给我洗衣服,我总是一把抢过来,自己端着盆走了。那段时间我经常给张振鹤写信,可他的手动不了,一封信也没给我回过。我知道我欠他的。周亭来信说,她求过1号了,结果被1号骂了。王佳的信我压了三封没动笔,实在是没什么心情了。
  虎:解密403特种部队绝密档案 第四七
  93演习结束后,403神秘建制被其他军区所关注:403算不算特种部队?如果算,隶属哪个军区?如果不算,新中国部队编制还有独立这一说吗?为什么一只来自东北的虎要卧在大西北?所谓一山不容二虎。为什么这支部队在南州军区“夜老虎”的眼皮子底下,仍以“虎”自居,所有特战队员的臂章上都有一只“不可一世”的虎头?为什么403特战队员时刻可以佩戴国旗臂章?为什么403的武器装备区别并优于其他特种部队?403的组建背景为何如此神秘,真正意图又是什么?一系列的问题导致南州、成东几大军区大为恼火,纷纷致电中央军委:都是一个妈生的,为什么能出现奶多奶少的问题。在南州军区印象中,403虽然算得上国家保密单位,只是总后勤部的一个弹药库,所以他们从未更多关注,更没想到的是,在自己的“地盘”上,居然这只“虎”安安静静地趴了两年多。上面屡次下达了红头文件,要求基地加强保密工作。可是越包越神秘,也就越被人关注。尽管增强了对基地的24小时警戒和巡逻,敏感地域都增派了暗哨,但还是经常发现有人员活动的迹象,甚至有人曾看到一支小队在深夜从我们周围转圈。1号最近更是拿自己当包爷爷,眉头被他挤的已经有月牙形了,每天都是铁青着脸,从指挥部外面经过,都能听见他跳脚大骂的声音:他奶奶的,如果谁再敢跟老子玩渗透、侦察,我他妈就毙了他。那段期间,深夜里经常能听见警告远离的枪声。
  这一天,一辆吉普车飞驰而来,从车上跳下来的正是神出鬼没的2号,手里拿着几个塞得厚厚的文件袋,急步走进了指挥部。一个小时以后,所有组长紧急开会,邵年拿着小本子看了我一眼,就跟随其他组长去了指挥部。有什么好看的,开个会而已。但是这次我预感到好像基地要出大事了,因为每次2号回来都不会带着什么好消息。会议足足开了两个多小时,才看见邵年、连野他们几个组长回来。为子他们赶紧围住邵年:“出什么事了?”邵年把本子一扔,“可能要简编!”“简编?什么意思?”我在旁边听得真真切切。“2号说,其他军区一直在没完没了地往上面打报告,要求增加军费开支,上面很为难,如果要增几大军区都要增,那是很大的一笔军费开支,最后的结果就是我们要削减人员,象征性的解散。”朱海拿过邵年的小本子才发现上面一个字都没有,便抬头问道:“减多少?”“三分之二吧!”“这不是他妈扯淡吗?好好一个部队说散就散,减了一大半糊弄谁呢。”“不减也可以,2号说了,几大军区就想知道我们403有什么资格享受这样的待遇,非要拉出来打一下。”“操他妈的,干就干!”为子愤愤地说。“1号好像不这样想。”邵年声音异常平缓。其实有时候,我非常不喜欢邵年这股子深劲。很少骂人,行,那就是有教养;很少见他高兴,行,那是人家很冷静,但是有时候觉得他的冷静有点过。我这边盯着邵年“讨厌”着。连野走过来,一屁股坐在我身边:“上面够狠的,一裁一大半,只留两个分队,看样子要走一大批人了。”“你的意思,我可能在其中了?”连野笑笑不说了。说实话,我非常想知道细节部分:“那些人去哪儿?回原来的部队?”“听1号的意思,好像是归属到申月军区特种部队吧。”“被裁掉是什么标准?”这个问题的确是我关心的。“肯定是表现不好的呗。”连野一句类似玩笑的话,而在我听来却是完全可能的。我稳了稳说:“不是说不减也可以吗?其他军区不是要比吗?”“看1号那架势,好像不准备参加什么全军特种兵比武。”“哦,怎么说也是一个机会啊。”不知道1号怎么想的。
  之后一直有解散的消息,谣言跟情话一样,说多了就觉得跟真的一样。而且大家议论的时候都是有根有据的,但是日期却翻过旧的编新的,大虎同志也显得焦躁不安,发飙的频率比平时多几倍,没人敢大模大样掰斥这件事,可私底下还是被“虎崽队”炒得沸沸扬扬,接下来的几个月里,结果搅和的九四年春节都没过好。
  眼看春暖花开,万物复苏,前来“探视”的朋友还是络绎不绝,白天的训练时间被压缩,基本上以劳动改造为主,基地周围种的上百棵胡杨树就是当时体能“训练”的成绩。而一到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基地实行灯火管制,各小组才开始了正规的科目训练。那段时间,看不到1号和2号,据说是一直在为阻止裁军而奔波着。最终的结果是大家不愿意看到的。整编的厄运还是落在了403特种部队的头上。1994年4月,403特种部队人员裁军三分之二,只保留120、118两支分队。被解散的特战队员的归属问题最后还引起了一个不小的争夺战。南州军区觉得在自己的地盘上,坚持要将其收编,可大虎同志坚决不同意,不管谁来做工作,死活就是不同意。最后按照哪儿来的回哪儿去的方针政策,被裁下来的队员全部归属到申月军区特种大队。403剩下不到150人的编制。从前热闹的操场如今变得冷清萧条,那几座小楼在树林的掩护下,就像被摧毁的碉堡一样,一直空置着。
  六月骄阳,胡杨花开。我们的三等功臣———张振鹤结束了半年多的治疗,拿着一张伤残三等乙级证书回到了403,没什么欢迎仪式。我被撤职的事情周亭早就告诉他了,所以他看我的时候,他的眼中反而充满了愧疚。我很知趣,人家回来了,我就主动让出副组长的位子,可是找了几次队长,队长都没有表态,总是说队里有安排,有安排。结果导致邵年这个组长不自在,两个“副组长”也不自在。自从2号被调走以后,1号就很少说话,一个堂堂的少将军官,现在却只是指挥着一个加强连的编制。站在队伍前面,肩章上的小金豆也显得黯然无光。
  这一天,早饭前,1号背着手走到队伍前,先是默默地看着我们,又回头看看操场,“我发现一个问题,那就是我们的队伍病了,什么病?士气阳痿!所有战士都他妈被简编简得没劲了,脖子上是脑袋,整天耷拉着干什么。”没人笑,因为根本就不可笑。1号接着说:“兵在于精,不在于多。从我们403出去的仍然都是特种兵,保卫国家不在乎在哪里,只要你穿着这身军装,你就是中国的军人。简编就觉得丢面子了?是简编,不是淘汰。国家有国家的难处,我们做军人的服从命令就是了,毕竟我们403番号还在,毕竟我们胳膊上还戴着国旗,我们就是中国的特种兵,有什么好阳痿的,都给他妈我拿出点男人样来……”1号振振有辞,好久没听他这样白呼了。看着他挥舞着一只胳膊,多少有些激动。最后他问了一句:“作为403的特种兵,我们觉得比别人差吗?”“不差!”队伍声音洪亮。“好,他奶奶的,这才像我周大虎带出来的兵!”“兄弟们,我们可好久没唱大队队歌了……”大虎精神振奋,站在队伍前指挥着。
  ……青春无悔热血可溅我们就是军中一只虎神勇无敌403嘹亮的歌声,像一支支离弦的箭,四处散去,打得树叶“哗哗”作响。
  次日,队长突然召集所有组长开会,会议精神就是1号突然向几大军区提出“干”一下的挑战书。几大军区当然是积极应战,他们找这样的机会还找不到呢。军委二话没说,批准!有热闹谁不看,时间初步定在了十月中旬,此次军事演习,虽然规模很小,但是还是得到了上面的充分关注。毕竟这是建国以来,各军区首次单一兵种比较集中,特种侦察专业的一次针锋相对的较量,某种意义上讲,这一次将是排出一个座次的比武。上面派下来一位驻站记者,跟随我们随队采访,体验生活。大虎怕泄露训练内容,事先交代,不能泄露一丁点的训练内容,并且专门安排了一部车,天天带着这位记者满世界转悠,想尽一切办法不让这个记者接近训练场。记者找我们聊天,我们也是爱理不理的。距离大比武还有三个多月的时间,所有队员增加训练强度,科目花样翻新,大虎对我们开始了惨绝人寰的非人虐待:体能、耐力、心理、实弹……我们一次次经受前所未有的超强度训练:八分钟内,完成两公里强攻山头;两分钟内,完成八十个俯卧撑;八分钟内,完成两百米山石路低姿匍匐;每天两动全副武装越野;晚上赤裸着身体站在野地上进行耐力训练,蚊虫侵袭就他妈够受的了,队长掐着水管子向我们身上洒水,大家浑身瑟瑟发抖……那段时间,不断有士兵昏倒,昏不行,赶紧弄醒,继续训练,我们都疯了。
  可是按照部队条例,士兵服役期间应该有两次探亲假,我们这兵已经当了两年多了,本来说好春节期间会放一批人探家,可是因为简编,这事就撂下不提了,一拖就是半年。最近几天,“虎崽队”又有虎毛新闻,我们可能有探亲假了。来部队这么久了,已经完全习惯了没爹没娘的日子,可这突然说能回家了,谁的心都是期盼加盼期,所有人都瞪着小眼睛等这个消息成真。果然,没几天,已经听说开始拟订士兵探假的计划。都想先走,毕竟都是爸妈亲生的。邵年也显得不那么安静了,我知道他肯定又惦记他妈了,这两年多,他嘴上不说,但是谁都看得出来,他接到家里的来信都会很兴奋,我注意过他母亲的来信,字不多,整篇稿纸都不到一半,可是他要看上好几遍,张振鹤看着邵年看信的样子,捅捅我:“他女朋友的?”“他?他哪有什么女朋友,他妈的。”“哦,你看他好像要哭了,呵呵。”“他妈身体一直不好,他又是个孝顺的儿子……”跟他相比,我觉得自己挺不是玩意儿的,父母倒不怎么想,天天晚上临睡前,发挥思路设计着种种与王佳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可是名额下来的时候,伴随着激动的还有失望。一个小组每次走一个人,15天的探亲假全部缩短到10天,还要算上来回往返的路程。哎,多长时间无所谓,只要能回家看一眼,心里都是“ganggang的”欣慰。人嘛,活着就要给自己找点希望,尤其是在部队的时候,管它什么玩意,有个期待就行。大家都是两年多没回家,这谁先走一步就是一个很敏感的问题。这个时候,各个组长就开始犯难。
  晚上训练回来,指挥部已经下达了命令,每组一个人准备探家,名单今天晚上就要报上去。充分发扬民主,各组自己决定谁先走。其实这个是1号的意思,可能他想着这些兵都两年多没回家了,是时候放放风了。当大家被邵年召集到一起,邵年把这个“好消息”一说,几个人都沉默了。是啊,谁都想先走,可是名额却只有一个。张振鹤的眼神是惟一一个不太游离的,那一瞬间,我决定如果投票,我会放弃邵年,给老张一票。结果大家谁也不说话,邵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最后我说了一句:“我看这样吧,张振鹤是咱们组惟一一个受伤的,我看还是先让他走吧。”我话刚说完,为子挠挠额头说:“行!我没意见。”朱海却没说话。张振鹤却拼命摇头:“不好,不好。我绝对不搞什么特殊化。”邵年闷了半天也表示,同意张振鹤先走,但是我知道他很不情愿,没办法,你是组长,你总不能先走吧。局面已经明朗,只要老张一点头,他就是我们G4组第一个探亲的人。张振鹤却极力推脱,伸手拿过一张纸:“这样吧!我们抓阄吧,抓到谁,谁就走。”这个主意好,起码他妈的不伤感情,那就看上帝这个老东西怎么安排了。稿纸被撕开分成五块,我拿过一支笔在其中一块上写了一个“家”字,然后将所有的纸片揉成球儿,混在一起。“看见了,谁抓到带字的,谁就走,抓不到谁也别怨啊!”说完我看了一眼邵年,随手将那些纸球扔在床上。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好意思下手。“都不好意思啊,我先来。”我伸手抓了一个,迅速地打开一角……运气就是不好,居然有字,我好像听见上帝在一旁捂着嘴笑。趁着大家都在“看牌”的时候,我凑到张振鹤身旁,此时他刚打开,“有字没?”他刚想说没有,我伸手抢了过来。将自己的纸球塞给他。他愣了一下。我给他使了一个眼色,意思就是:老张,你走。为子搓了半天:“真背!我看看你的。”说着扔掉自己的纸团就去看朱海的。邵年的脸上写着我知道的答案,此时张振鹤却轻描淡写地说:“我也没有!组长我看看你的。”说着一把抢过邵年的纸球:“啊!在这儿呢,组长真走字儿,被他抓到了,都不许抵赖啊!”张振鹤的举动让我很意外,意外的当然还有邵年。张振鹤把带字的纸球塞给邵年:“别多想了,收拾收拾准备回家吧。”这一瞬间,我真的看到邵年的眼圈红了。为子、朱海他们俩当然不知道有人出老千,还在那儿怨声载道。大家玩得起,想开了就是晚回去几天罢了。D7组觉得我们抓阄效果合理,照葫芦画瓢,也弄了几张纸,连野在一张小纸片上写了一个“滚”字。结果野驴命更好,被他们组的小德子抽到了。
  邵年没多说什么,把名单报上去了。第二天下午,403第一批探家的战士就走了。特种部队跟其他部队不一样,所有士兵回家,行李要检查,这是其一;其二着装有严格规定,只能穿夏常服,迷彩服和其他作战服甚至作战靴都不允许携带回地方。1号他们明白,只要我们不穿迷彩,我们就跟普通步兵没什么分别,他无非就是担心这些臭小子,回家百分之一万会泄密,这个也是人之常情,人家孩子当的什么兵,外人不说,自己爹妈能不说吗。
  可谁知道,邵年他们才走三天,上面突然来通知:四天后开始全军特种侦察“大比武”。这样的变故我们倒不觉得有什么影响,可那批探家的就倒霉了。按照从南州到哈尔滨的里程来算,邵年这会儿可能才刚刚到家。1号一句话,通信兵就去群发电报了,只能说这些孩子命苦啊。电报比人快,距离远的战士人还没到家,电报先到家等着了。跟爹妈没说几句话,拎着包就折回来了,就这样,403特种部队的第一批探亲假创造了一个吉尼斯最短的纪录。
  虎:解密403特种部队绝密档案 第四八
  随着日子一天一天作废,明天晚上10点,我们就要开拔了。其他探家人员都已经陆续返回。我时不时地望着营门口,只有那几只没有探亲假的狼狗晒着太阳,懒洋洋地趴在地上。视野中,却迟迟未见邵年的身影。郎队问了几次,我们只能摇头摇头再摇头。被追回来的战士,也没有什么情绪,有的刚到家,爹还没下班呢,就辞别母亲返回征程;而更多的都是携带着母亲难舍的眼泪再次离开家的。那样的场面我不敢想,我突然醒悟,人有时候就应该他妈无私一点。欣慰的是我们已经不是新兵了,没听见有谁埋怨,毕竟这次全军的特种兵大比武,要比回趟家重要的多。因为事情突变,“虎崽队”并没有第一时间报道,也被彻底炒了鱿鱼。
  转眼又一个太阳落山了,403基地突然静了下来。时针滴答滴答向十点位置靠近,我们已经全部整装待发。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向楼上拥来,郎队人还没到声音先到了:“还没回来?”“应该快了吧!”“这他妈都几天了?他们家住冰岛啊!”“队长,是冰城!”队长狠狠剜了我一眼:“这他妈就是逃兵,回来再处理他。”“那我们组还参加吗?”“当然参加,难道你们组都他妈想当逃兵嘛?”你看,上来狼劲谁都咬,要不是看在你小姨子的面子上,我才不搭理你呢。队长在屋子里来回走了几圈,又看看表:“来不及了,这样,由你代理组长,副组长由张振鹤担任,准备出发。”“是!”我们俩一个立正。
  我们组多了一个“逃兵”,少了一个邵年,狙击位置就缺了一个人。我取枪的时候,看见邵年那把宝贝大狙,邵年啊,你不知道你将错过一生中最遗憾的一次演习啊,我这个人很讲义气,邵年不去是他的遗憾,枪不去那就是我的遗憾,我信手摘下那支“宝贝”背在肩上。
  这次演习,403特种部队也是配备了最优良的武器装备,所有伪装全部是从头到脚,包括春秋两色伪装草衣,防蚊面罩,伪装面部支架,冲锋手套。狙击步枪上全部安装最新式的无反射准星外罩。好在大牙不露在外面,否则也得抹上点油彩。1号显得格外紧张,身上穿着不知从哪翻出来的旧迷彩服,脚蹬作战靴,一条武装带上别着一把手枪。他不断地催促大家检验武器,挨个儿审查每一张脸上的油彩,一只手整理着每一名特战队员的伪装衣。反复地强调要密切协同,灵活机动,速战速决。一再重申:暗袭为正,明攻为奇。当他看见我胸前挂一把冲锋枪,肩膀上还背着一支狙击步枪的时候,重重地拍了我一下:“好,好!”我看着那张被岁月划伤的脸,有点心疼。一辈子征战沙场,如今,猎人也苍老了。我真想叫一声“爹!您辛苦了”。
  按照此次演习的程序,首先我们要到南州军区某大营训练场集结,在那里宿营。操场上,等待我们的是两辆军用卡车,卡车被伪装苫布蒙得严严实实的。打头的居然是一台105炮车,队员陆续登车,那位记者,跑前跑后,玩命拍照。1号扶着炮站在车上看着我们。我有点不明白,在他的虎爪子下,这兵当了两年多了,从来没见过他如此深情。我看了他一眼,便抓住队友的手,翻上卡车。车子刚到营门,就听见那几只狼狗声嘶力竭地狂吠着。卡车冲出403的基地大门,转眼消失在浓浓的夜色之中。
  车厢里一片漆黑,我抓着护栏站在一个角落里。听着汽车的马达声,时强时弱。反正什么也看不见,索性闭着眼睛给自己打气……无从想象,等待我们的将是一场什么样的“战斗”,虽然是演习,但是这场战斗,绝对不亚于实战。身为中国人民解放军的特种兵,每一名特战队员都将为荣誉而战。想着想着,杀气渐渐勃起。
  卡车开了近三个多小时,才到达南州军区某大营。苫布被掀开的一瞬间,眼睛被震了一下,操场中间已经有早到的各军区的特战队员,此时正在紧张地集结,数十辆卡车整齐划一地停在他们身后。每一辆卡车冲进来,都会引来他们的目光,此时我们都是中国军人,但是从明天开始我们就将是你死我活的“敌人”。郎队冲大家招招手:“403到这边集合!”一百多人站成一个纵队。“各组点名!报告人数!”“报告!A3组全部到齐。”“报告!C2组全部到齐。”“报告!D7组全部到齐……”“都有了,立正!”郎队转身向身后的1号跑去:“报告1号!403特种侦察大队,参加演习应到148人,实到147人,请指示!”“稍息!”“是!”郎队跑回队列前:“稍息!”1号背着手走到我们面前,“讲一下!”队列全部立正。“请稍息!”他仍然是保持着那种温和的眼神看着自己的队伍,沉思良久才慢慢地说:“有一个情况我应该告诉你们,如果我们输了这场比赛,403特种侦察大队,将马上解散。换句话说,你们的成绩将决定403编制的生死存亡……”他突然顿住了,所有战士内心为之一震。不是简编完了吗?1号站在那里看着大家。声音像甘泉一样涓涓流过:“我十六岁扛枪,一生中打过无数次仗,也看到过无数弟兄在我面前牺牲。本来想着,岁数大了,退二线了,部队这样的生活就结束了。还想着去看看那些死去的战友,跟他们说说话,烧点纸,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可上面一道命令,我又回来了。这就是命,一个共和国军人的命。我亲手组建的403,本想着能让这个番号保留下去,让每一名在403当过兵的人都记得这支部队。可是,上面他妈的居然又跟我说,和平年代,403没有存在的必要。老子骂他们,骂了又能怎么样?我们得拿出成绩来,让人知道我们有存在的必要,我不希望403在我们手里建立起来,又在我们手里丢了……”1号一口气说完,我们的肩膀也变得愈加沉重。“废话不多说了,这仗怎么干,你们自己心里清楚。讲完了。”抬起左手敬了一个礼,队伍又是一个立正。
  当晚我们睡在了操场上,我躺在那里抱着邵年的狙击步枪,看着满天的星斗,耳边久久回荡着1号的话:这就是命,一个共和国军人的命……内心瞬间升腾起一阵从未有过的自豪和骄傲。当了快三年的兵,我第一次静下心来对自己说:“你是一名军人!中国军队的精英———特种兵!”一颗流星划过北斗星,现在的时间应该是后半夜两点多了,我却怎么也合不上眼睛,一直盯着星空,耳边是战友们轻轻的呼噜声。如果403真的解散了,那将是我军旅生涯中的一个莫大遗憾。
  起床号吹响了,我这才第一次有机会打量一下兄弟部队。论装备基本上差不多,瞧神色基本差不多。论成败,那就差得太多了。我们跟他们不一样,他们输得起,而我们是背水一战。这一次比武,403特种大队必须压倒一切,胜利志在必得。
  部队没有出操,而是原地休整,1号看样子昨天晚上也是失眠了,双眼布满血丝,面容好像一夜苍老了许多,我盯着他看,不知道因为什么,我对他突然有了一种类似亲情的感觉:“多好的老丈人啊。”上午8时,各大军区所有参演士兵准时在操场集合,403特种大队站在中间位置。微风吹起,卷起尘土掠过每一名战士的脸。而此时1号却站在观礼台上,身边站着十多位将官。一个身材微胖的中将走到麦克风前:“同志们!”“咔!”几支方阵同时传来一声脆响,那是立正强有力的靠腿声。“请稍息,首先,我代表中央军委、三总部,在这里向你们表示慰问和由衷的祝贺,预祝演习圆满成功。”身边的几位将官带头鼓掌,而台下的士兵却始终呈现出一种威严的肃穆。“同志们,你们是中国军队的骄傲,你们代表着中国军事的发展水平……和平年代,军人不能失去斗志……”大概是天气炎热的原因,我手心开始出汗。台上那位大爷还在喋喋不休地讲着。声音拉得很长,让人生厌。好不容易他讲完了,又冲上来一位身材消瘦的少将,但是这位将官说话的语速干净利落:“同志们,我是此次演习的总指挥贺道泉。首先要说明一点,这次的演习是中国建军以来,首次单兵种之间的对抗演习。将全面检验中国特种部队目前的战术水平的运用和单兵作战技能,既然是比武,就一定有输赢,此次演习最终的战绩统计,将依据国际惯用的计算方式,给各大队的战绩做出评估计算,各大队应严格执行演习规则。在我这里就没有‘和平年代’这一说。那美国、小日本看我们中国眼红得很,那是从你们毛爷爷那辈儿结下的梁子,什么叫和平年代,那是给老百姓听的,我们不是老百姓,我们的弦永远要绷得紧紧的,现代国际形势瞬息万变,打一场仗也就需要一个理由而已,战争一触即发,没有好的军事素质如何面对。虽然只是一次演习,但是我希望你们打出中国特种部队的威风来,大家能不能做到?”“能!”响声震天。“我宣布:94摘星演习开始!”
  演习地点:甘肃某山区,纵深八十公里范围内。
  演习背景:设想第三方国家特种部队从边境线秘密向我国渗透,企图破坏我国后方重要基础设施,我们实施反非常规作战,围剿,歼灭入侵敌人。
  演习科目:特种作战、重点目标打击、夜袭、联合打击、野外求生、野外实兵对抗、反空降、战场支援、登陆抗登陆、渗透与反渗透、搜索与救援、联合突袭、野外机动、部队侦察以及心理战、爆破目标搜索、敌情报告等共计四十八个训练科目,每个科目按照任务的难易度分数不等。同时各战斗小组,必须完成战斗经过图、战区交通图的绘制。
  战绩评估:占领、收复的地区;毙、伤、俘敌的数字和缴获;毁伤敌人武器装备物资的数量等战果。
  此次演习,指挥部一共设立了三十一个战场观察所。所有参演特种部队首次使用最新式的多点式激光模拟收发器,全身共计十六块接收板,分布在腿、臂、胸、臀等位置,在攻击背心内装着一部报警器,该接收器可以根据士兵受弹位置,进行估算是否失去战斗力,例如胸、头等重点位置着弹,警报马上就会响起,按照演习规则,该名士兵阵亡。模拟器与指挥部的电脑主机相连,在指挥部的电脑屏幕上,可以很直观地看到战场各个大队的伤亡情况。
  403特种部队前方由郎队指挥,后方由1号统一指挥。此次扮演的角色———蓝军(入侵者)。1号告诉我们说,403的对手就是南州军区的夜老虎。1号反复强调,不要与夜老虎发生正面冲突,保存实力,该撤就撤,不丢人。
  演习正式开始时间是晚上10时,各大队已经迅速登车赶往指定地点集结。等待我们的却是一架直升机,而我们的出发时间却是后半夜1时……
  虎:解密403特种部队绝密档案 第四九
  403特种部队作为此次演习入侵方的蓝军,一共分为两支分队,由北向南入侵红军领域。根据作战地图上显示,演习场地是一个地形异常复杂的地区,上面的圈圈点点,标记出山峰、河流、树林、公路。整个演习战场被划分为六个区,1、2区属于红军领土纵深,主要打击目标均在其范围之内。3、4区向北一侧是属于蓝军领土长约11公里的模拟边境线,5、6属于境外。所谓边境线无非就是在地图上5、6号区与3、4号区交界处的一条曲线。据说地点是南州军区推荐的,我们明显吃亏,毕竟不同于我们平时训练的地形。直升机就停在一边,飞行员始终坐在机舱里等待起飞的命令。我看着静止不动的螺旋桨,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今天的时间要比昨天的时间慢。
  部队按照目前编制只剩下26个战斗小组。战场火力主次分别为:120分队采取大纵深攻击,为主力部队;而我们118分队,分成东西两翼,作为120主力部队的双向侧翼掩护,战术上多以打穿插战、袭扰战为主。目的吸引分散红军主力,力求将其钳制、分割。配合120分队完成最终任务。按照演习规则,每名士兵除训练模拟接收器以外,还发了一张比扑克稍大点的白牌,如果“阵亡”,必须将白牌插在钢盔上,以示退出战场。郎队演示了一下,我看着他钢盔上的白牌特别刺眼,那是被战败,耻辱的象征。
  已经午夜了,天空突然乌云密布,一块一块地拼命挤在一起,一种沉闷的压抑感随着四周逐渐漆黑,也慢慢袭上心头。郎队和我们几个组长仍然聚集在操场一角,路灯下,对着地上的作战地图仔细地研究着。他聚精会神地咬着烟,给大家下达任务:“我们晚到战场几个小时,‘夜老虎’一定会抓住这几个小时的空当,向北急行军,按照行军速度估算,凌晨之前,他们还进不到3号、4号区,现在应该在距离边境线以南六十公里处,一定完成了兵力的集结。挖好了坑儿等着我们呢。你们G4组索降点是5区,也是咱们第一个落地的,落地后一刻也不要耽误,马上给我急行军,天亮之前必须到达边境线潜伏,凌晨6点之前必须进入3号地区,行进10公里后,迅速回撤到5号区。明白了吗?”“明白!”“C2组的位置也在5区,也是投放位置最靠近边境线的,在G4前面,你们做前哨侦察,落地后,马上渗透3区,将行进路线偏西20度,实施散点式攻击。如果能到达2号区以东,及时改变方向向西走个直角,尝试着小规模地与红军接火,想尽一切办法扰乱他们的判断,拉住敌人,将其引入4区,遇到顽强抵抗,迅速撤回6区。三个小时以后,再次渗透,这一次我要求你们,必须想尽一切办法在明天晚上9点之前,迂回到2号地区。必要时,可以采取顽强抵抗,拖住敌人,你们可以牺牲掉。打得时间越长越好,明白吗?”C2组长点点头看了我一眼。不用看了,地图人手一份,我不偷你的了。“D7组,你们的任务就是在C2的行动路线上打S形穿插,发现敌人尽量躲避隐藏,再侧翼掩护C2组,不到迫不得已千万不要暴露。发现敌人后,咬住他的尾巴,与C2组形成前后夹击态势,能歼灭就歼灭。不能歼灭,D7要吸引火力,帮助C2脱身。明白吗?”“明白!”连野少有的严肃。尤其是点头的时候,非常用力。我在一旁看着想笑。“A3组,行进路线是略线,直接进入3区,以最大速度向纵深推进,经过的地点要留下‘士’标记,该标记偏左45°角为真实方向。你们作为诱饵,发现敌人就跑,尽量采取袭扰手段,最大限度地疲惫、消耗敌人的体力……所有人一定要注意红军给咱们准备的地雷,大家都明白了吗?”“明白!”“解散!”118分队12个战斗小组,所有任务逐一下达完毕,基本采用中央突破两翼包抄的基本战术,采取三组为一行动群,前三角进攻阵形。此次行动有一个很形象的代号:美圆行动。口令一天一换,多是问句。例如:口令?回答:什么。如果对方再问一遍口令,回答他的就是子弹了。
  距离行动时间越来越近,云层压得更低了,也许是这种阴沉让人容易困倦,有的特战队员居然坐在那里瞌睡起来。队长走过去照大腿就是一脚:“我告诉你,你什么时候都可以困,惟独现在不能困!”那名士兵急忙振作精神,抓过手中的枪,揉着自己的大腿,用疼痛支起眼皮。如果说让我一起见八个老丈人,俺绝对都不会紧张,那是事实。而此时,却有一种大战将至的激动与不安,那颗骚动的心不太会跳了。从手指头到脚后跟都绷得紧紧的,没有一丝去年参加演习的那份轻松。郎队看看时间差不多了:“集合!”他站在队伍前面做最后的战前动员:“大家别紧张,我们前一阶段针对夜间训练有着充足的准备,就按照平时训练的来,不要被他们吓着,都是一样的人,你们应该相信自己。灵活运用战术,四个组实施大纵深攻击时,绝对不能采取奔袭这样的战术。稳扎稳打,不要求得分,把心装在肚子里,既然都是特种部队,比的其实就是一个心理素质,没什么可怕的,必要的时候上手段!”队长把最后一句话的声音压得很低。大家明白他的意思,都点点头。这个时候直升机的螺旋桨开始徐徐转动,接着又慢慢地停了下来。郎队一挥手:“一会索降的时候,千万注意安全,宁可失败,人员也不能出现什么意外,登机!”郎队刚喊完,就看见飞行员跳出飞机,向这边跑了过来。我看了一眼周围,没发现1号,这会儿估计在总指挥部呢。真想听他再骂两句,好激激战友们的士气。
  “不能飞了,一会有大雨。”“什么?”“有大雨就不能飞!”“这他妈的不是耽误事儿吗?”“现在不是还没下呢吗?”队长仰头看看夜空。“刚接到的通知,这样的天气绝对不能飞!”飞行员没有商量的余地,说完转身想走,队长上前一把拉住他:“肯定有办法,你们开了多少年飞机了,这点雨算什么!”“就是开了多少年飞机,才知道这样的天气不能飞!你们不要命了?”“大校同志,你知道我们再耽搁几个小时,这次演习我们就完蛋了。”队长说的不无道理,如果再给红军几个小时,他们完全可以把兵力部署在边境线上,那时候别说渗透,就是踏进去一步都很难了。仗必须在蓝军的底盘上打,否则我们将会被全部压缩到5、6区,寸步难行。队长居然跟那个飞行员争执起来,而那飞行员却没有丝毫妥协的意思。人家肯定有自己的道理。他们还没吵吵几句,天边一道闪电撕破夜空,接着一声闷雷,我们浑身一震。这样的鬼天气,怎么偏偏让我们赶上了。
  雨滴开始“噼里啪啦”地打在我们身上,队长急得满地转悠,最后对着电台兵喊:“给我接指挥部。”最后的最后,是郎队将演习的重要性和实战性逐一申诉一番,指挥部才决定冒险起飞。螺旋桨抽打着雨水,巨大的风压,将雨水加速了几十倍,吹在脸上阵阵疼痛。我们迅速登机,直升机在夜色中顶着大雨向目标区飞去……
  飞机按照事先安排首先到达的是5号区,G4组第一个索降,我们四个人顺着绳索滑到地面,脚下光亮亮的一片,已经出现大面积的积水,路面泥泞不堪。我拿出塑封的地图,嘴里叼着手电,在地图上测算到边境的距离:22公里。按照队长的指示,我们必须现在就向边境线前进。平时二十几公里不在话下,可今天,天降大雨,路况不明,无疑增加行军难度。距离攻击时间还有不到四个小时,我们必须马上抓紧时间到达指定地点。这个时候不需要隐藏,现在5区不可能有蓝军的部队。我们几个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泥泞中摸索着前进,速度明显迟缓,但是没别的办法。起初浑身冰冷,走了一会儿,大概是体力消耗的原因,出现了一个身体几种温差的状况。22公里,我们足足走了近四个小时,到达指定地点的时候,天已经完全大亮。眼前的地形让我们彻底失去信心,平原地带,视野宽阔。距离渗透时间不到半个小时。我们找了一个地势坑凹的地方,开始伪装,大家从背囊里掏出草衣和伪装网,将杂草树枝互相插在身上。枪支上全部套上伪装罩。我看着手表,等待进入的时间。
  大雨渐渐停息,平原笼罩在雾蒙蒙的水汽当中,可见度不到两百米。我打开地图,几个人商量行进路线,张振鹤看着地图说:“这里是个好地方,方便隐蔽,能打能退。”他指了指一片草绿色标记。距离前方四公里,有一片树林,那里是我们潜伏的最佳选择。我们必须马上到达那里,“走!”G4组悄悄潜入敌方领土。草木丛生,多少起到一点隐蔽的作用。四个人拉开散兵线,我走在最前面,双手握着那把85冲锋枪,向那片树林跑过去。
  当我们拨开迷雾,看清楚眼前的时候,为子小声骂了一句:“他妈的,怎么跑这儿来了。”地图上标注是一片树林,地图没错,的确是树林,但是树林底下睡着“人”呢。很壮观的一片坟地。“对死人不敬,小心遭报应。”我随口说了一句。为子这小子相当迷信,急忙改口道:“呸呸,各位爷爷的爷爷,奶奶的奶奶,打扰打扰,我们就是借个道过去……”“不是过去,是在这儿潜伏。”“哦,爷爷的爷爷,奶奶的……啊?在这儿?”“别废话了,赶紧找地方隐蔽。”我找了一个靠近树林边上的一座大墓前蹲下,专注地盯着周围的情况。为子一个坟一个坟跳来跳去,看看这个墓碑,看看那个墓碑。朱海靠近灌木丛埋伏下,张振鹤见为子还在继续浏览就问:“你干什么呢?”“哎呀,这往哪儿趴啊?”“快点!”我回头看了一眼,为子很迷信,有时候也很胆小。为子终于找到一个坟丘安顿下来,我大概看了一下各自的攻击位置,还可以,基本上可以警戒周围。只等雾散去,我们就可以行动了。
  按照队长的行动计划,我们必须进入到十公里的范围内,迅速撤回5区。可是现在我们一共走了不到四公里。迷雾没有散,反而越来越浓,化成水,顺着树叶滴在我们钢盔上。我向张振鹤摆摆手,他拎着枪跑了过来,“怎么办?深入十公里,现在还差很多呢。”“我看这样,我们担心能见度低会有危险,红军也一样是这样的想法。估计他们也没什么大动作,队长让我们进到十公里,马上撤回5区,肯定是希望我们留下脚印。”“大哥,你看看这天儿,能留下什么脚印?”最后,我们达成共识,开进!我们四个人拉开散兵线,顶着重雾向前摸去,钢盔上的水滴在肩膀上,伪装草衣贴在身上。远远一看,就跟一个落汤鸡一样。按照进攻队形,张振鹤走在最前面,我断后。我把狙击步枪挂在胸前,手里紧紧握着那把冲锋枪。这里四周静悄悄的,一点声响都没有。能见度极低,我们只能依靠耳朵仔细分辨周围的环境。作为特种兵来说,最怕的就是这种静。
  走了大约一个小时,张振鹤手一抬,突然蹲下,为子跟朱海迅速向两边躲去。我急忙抄起狙击步枪。张振鹤看了一会,又继续摆摆手。靴子踩进水坑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我们开始留意脚下,尽量踩在泥土或者石头上。当张振鹤再一次停下的时候,我开始怀疑他的判断力。他折了回来,“距离差不多了,我们别往前走了。”我点点头,冲着为子他俩挥挥手,我们开始后撤。
  我们一直退到“边境”外,等待下一步任务。为子打开电台:“银行,银行,4号车呼叫。”很快与队长联络上,而下一步指示仍是前进十公里后,再次撤回来。“如果只要脚印的话,我们四个手上都套上鞋,总这样进去又出来,这仗还打不打了?”为子沉不住气。我站起来,语重心长地说:“别在那儿磨蹭了,赶紧行动。”G4组第二次进入3号区。大家大概是觉得刚才走了一趟,没什么情况,这一次走起来就像交差一样,朱海走得快,我几次制止他。到达十公里的时候,我们做了一次短暂的休息。在原地潜伏了一个多小时后,再次撤了出来。对于队长此次安排,后来评价说:如果想起到扰乱敌人的目的,就必须与敌人接火,那样效果明显。而我们的脚印,后来的确是被红军发现,但是很快被他们否了。原因很简单,特种部队没有四个人的班组编制。
  当我们再次接到任务的时候,倒吸一口雾气。按照队长的命令,我们组从5区直接插入到3区,这一次路线有调整,路线正好是进攻的中轴线上,队长要求遇到敌人,主动交火。然后继续迅速后撤回5号区。我们组就四个人,主动跟敌人交火?我没问他遇不到怎么办。我们只能第三次进入3号区。
  我把16开的作战地图仔细地分析了几遍,按照队长给出的路线看,应该是敌人最有可能设伏的区域,而且地形多变,以山地为主,这样的地形太适合打伏击战、歼灭战了。命令就是命令,不明白也得严格执行。一进入3区,我要求全队进入静默状态。树木不多,零散地东一棵西一株,我们没有走小路,怕有地雷,成菱形在距离路面一百多米的地方,平行向前摸去。
  走了一个多小时,前面的地形就变得复杂起来,既有起伏的山峦,也有狭窄的河谷。南州军区可真会选地方,地势上我们403就已经吃亏了。再向前方二十公里,就是此次演习的主要战区。奇怪的是演习开始这么久了,按照行进速度,早就应该有部队接火了,但是现在却始终没见一名红军士兵,没听见一声枪响,甚至连自己的人都像蒸发了一样。我开始怀疑是不是我们行动方向出现了偏差。再次校正后确定方向没错。张振鹤跟上来,小声在我耳边问道:“怎么不走了?”“你看看,还走得了吗?”我把目前的方位在地图上指给他看,他犹豫了一下。“不能再走了,我看原地潜伏吧。”我回头目测了一下撤退路线,还好,遮挡物很多。收起地图的一瞬间,有一种不安的感觉。我看了一下手表,已经是上午十点多了。我伸手在空中画了一个圈,然后指了一下左侧的几块石头,伸出一只拳头。朱海会意,跑到那堆石头后面,在没有迫击炮的情况下,石头是最好的掩体。右边有一片低矮的草丛,适合伏击和掩护全组撤退。为子和朱海迅速散开,找掩体隐蔽起来。我把冲锋枪往肩后一扔,摘下狙击步枪,一拉枪栓。跟张振鹤对视了一下,我们俩微微一笑,这个时候,我是一名狙击手。他指了指旁边的一棵歪脖树,我点点头,他便拎着枪爬了上去。我趴在那里,一边用望远镜观察一边拔草,我将草叶盖在前面伸出的枪口上,又拔了一些青草挂在伪装眼镜上,只露出眼睛,新鲜的青草离鼻子很近,特有的芳香,使得我心态平稳了很多。
  当我再侧过头看朱海和为子的时候,发现他俩已经不见了。我用舌头打了一个响声,这才看见距离二十多米外的一个草丛中,伸出一只手。再转头,接着在我左翼的一堆烂草也伸出一只手,为子怎么没有像朱海那样找一个掩体来伪装自己,完全没有领会我作战意图嘛。“石头!”“哦。”他摸起一块石头给我扔了过来,差点没砸到我。“我他妈让你到石头后面的草丛里。”如果一个火力点设置的失败,很有可能招致全组人陷入与敌人纠缠的恶战之中。所以为子的位置就显得至关重要。将自己完全暴露在外,这样的伪装要求队员性格必须沉稳,耐力十足。之前我只见过邵年使用过这样的伪装技巧。再看那堆烂草开始向石头慢慢移动,草堆最高的位置肯定是他的屁股,更我让费解的是,居然在那堆烂草的“制高点”上,还有几朵黄黄的小野花。“为子啊,为子,你这样伪装真他妈的是画蛇添足,如果没有花反而好些,因为那几朵花开在那里,实在太显眼了。”我又好气又好笑,看着“草堆”移到了指定位置,便指了指开在他身上的花,五指并拢,又张开。“花!”距离远,我没敢喊出声,只是用口形告诉他,他回手拔掉,扔到一边。人民的解放军怎么可以这么没爱心,一草一木不也是生命吗。我拔掉身边一撮草,继续伪装自己。最后,对着为子指了指自己,意思是问他我隐蔽的情况如何,他竖了一下大拇指。那棵树上已经找不到张振鹤的影子,但是仔细一看,才发现,张振鹤伪装得不太完美,因为他显得过于茂盛了。伪装的成功与否,很大程度上决定于特战队员是不是真的与环境融为一体。这是潜伏战的重要标准之一。
  时间分秒过去,那种马上遭遇敌人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因为这里实在太静了,参演的士兵少说近千人,怎么可能这样敏感的地域没有设伏呢。我拿出撤退用的烟雾手雷放在一边,必须遵从队长的命令,但是我的确不敢再向纵深前进了,能趴下已经是万幸了,我们只能潜伏在这里,伺机打响第一枪,然后脚底下抹油,全线后撤。所以四个人基本上呈阻击阵形,而不是进攻阵形。我始终举起望远镜向四周望,可是这个地球上好像就剩我们四个人,因为处于敌占区,我根本就不敢使用电台联络,哪怕是轻微的一点声响、动作被红军隐藏的狙击手发现,我们的后果都将是第一个被踢出战场。我们惟一能做的就是一动不动地趴在湿乎乎的地面上。此时雾气已经慢慢淡去,温暖的阳光开始洒下来。
  虎:解密403特种部队绝密档案 第五十
  树枝传来微微的晃动,张振鹤把手指向11点位置,我急忙拿望远镜套过去。果然,一个小队向这边靠过来,因为士兵穿着都是经过伪装的,红蓝标志根本就看不清楚,是敌是己,靠近了再说。我放下望远镜,将狙击步枪立起来。还好是五个人,队形完全是前三角后掠翼战斗队形行进,走得很小心。几乎是走走停停,显然是在搜索,一组人刚走过去,旁边又闪出一组,这才是两队的梯次搜索队形,可攻可退。最后那组人居然在距离我们不到一百米的位置埋伏了下来。他妈的,怎么偏偏在这里设伏,这样的距离我们已经完全丧失了撤退的可能。
  现在想什么都白想了,只能盯着前面观察他们的动向,两组人拉成一条散兵线,迅速散开。这个时候一名士兵突然站起来,拿着望远镜向我们这边看,接着好像跟几名士兵说着什么,马上有三名士兵悄悄地向我们这边靠过来,我注意到我们布防的位置距离路面太近了,当初只想撤退方便,现在……几名士兵在距离我们不到二十米的地方停下,开始在地面上放置地雷。我屏住呼吸,用枪瞄准其中一个,我相信,一旦被他们发现,干起来,这三个肯定是跑不了了。我用准星套在他钢盔上的信号接收点上。其中一名士兵办完事儿,举起一只手臂,那一瞬间瞄准镜里清晰地看见了一块蓝色标志。哎,一颗即将阵亡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自己人,哪个组的怎么跑到我们线上了。我刚想去招呼他们的时候,突然,树上传来一声狙击步枪的击发声,随之不远处的一片灌木丛中,传来报警的“哔哔”声。接着灌木丛一阵晃动,一颗烟幕弹原地爆炸,顿时白烟升腾。有情况!我急忙调整射击方向,可是整个瞄准镜都被白色的烟雾盖住了。很快灌木丛恢复了平静,一名士兵从里边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张白牌。哈哈,老张立功了,我冲着树上竖起大拇指,他摆摆手。我突然想,既然自己的队友都不知道我们的存在,干脆就这样潜伏下去吧,起码可以做个策应。那名“阵亡”的士兵,走到前面那两组面前。果然是红军的一名特战队员,我听见那边有人说:“夜老虎不是牛逼吗?看看咱们谁‘虎’。”那名红军的特战队员没说话,把白牌往地上一扔,拎着枪走了。
  前面那两组并没有马上撤离的意思,其中一组人向山上摸过去占领了一个制高点,余下的一组,迅速调整阵地方向,看样子他们是想打一场阻击战。他们还算明智,因为老张这一枪有可能马上会招来一次歼灭性的打击。你们在明,我们G4在暗,来个渔翁得利吧。这个时候太阳大爷也说:“你们在明,我也在明,烤全虎喽。”已近中午,浓雾早已经被蒸发掉了,炽热的阳光照在我们身上,清晨还翠绿的青草,此时已经渐渐萎缩。地面开始反潮气,浑身潮乎乎的,奇痒难当。地面上的虫子也开始活动,东一个西一个。
  等待中的大仗一直没来,可我们趴在那里却有点受不了了。算算已经足足卧了四个多小时了,身子下面如果压个鸡蛋的话,也应该出小鸡了。小鸡没有,尿有了。我如果站起来,跑一边小便,肯定被自己人发现,我现在特别满意G4的伪装效果,因为难得,所以不想破坏。我欠了一下身子,用匕首滑出一道引水沟……舒服多了。我突然看见为子一直盯着我坏笑,我用千里传音骂了他一句。又过去了一个多小时,那些虫子已经躲在叶子下面睡午觉了,而预期的歼灭战终于打响。首先是山顶那组人,发现了前来清除的几支小队。但是没沉住气,没等红军进入伏击圈就首先开火。枪声响后,我们视野里还没出现红军的影子。
  眼看着山上打得热火朝天,枪声大作,山下两组人却握着枪瞪着大眼睛,拼命地搜索目标,真他妈笨蛋。张振鹤突然从树上跳下来,向我这边爬过来:“咱们赶紧闪,要不一会儿就走不了了。”“还没打呢?”“别打了,你听听这枪声,人数肯定多于我们。”我想红军这次一定是报复性打击,火力强大,山顶上的枪声渐渐微弱下来,之后就是零星的枪声,后来就干脆销声匿迹了。处于山下的那组还在张望着,张振鹤的决定是对的,这样的火力之下,渔翁做不成,就成替罪羔羊了,但是我也不能扔下兄弟部队不管啊。
  我拿起地上的一颗烟雾手雷,拉开后,用尽全身力气向那边扔过去。平时八十多米的成绩,现在估计小一百米,烟幕弹准确落到他们阵地前。“嘭!”炸开了,烟雾迅速蔓延。兄弟们,不用谢我了。“撤!”我喊了一声,为子、朱海从旁边蹿出来,全组人便向北边急撤。正当我们全速后撤的时候,身后的枪声乍响。原来我犯了一个低级错误,本来是想让那组人及时撤走,可没想到,那颗烟幕弹成了信号弹了,马上就被攻上山顶的红军发现了,伏击战马上被压制成了防御战。我突然停下脚步:“不行,这么走了,那组人肯定完蛋了。”“他们人多,我们过去一样交代。”张振鹤不同意我们返回营救。“老张,你跟我说句实话,如果不是演习,我们回不回去救他们……”
  当我们折回去的时候,那组人已经完全被四面上来的红方压缩在那个小山坑里。此时兄弟组的阵地上,烟雾弥漫,红军始终不敢靠前,只是使用强大的火力压制性进攻。“为子跟我走,你们俩去那边。”我带着为子猫着腰向旁边的一片灌木跑去,张振鹤则带着朱海向另一侧小山上摸过去。我支起狙击步枪,等待张振鹤俩就位,我瞄准最远处的一名士兵。当我看到老张他俩已经找好位置,我的枪响了,张振鹤的枪也响了。一名士兵“中弹”站了起来,死就死吧,居然诈尸,站起来向两边张望着。我俩继续不断射击,很快红方阵地又有一名士兵站了起来。对于他们来说,枪声来自两个方向,印象中应该是两个小组。当红军第三名士兵被打中以后,红军在没有弄清楚子弹方向的情况下,开始后撤。之前被压制的兄弟组来了精神,枪声喘过气,开始进行反攻,很快红军消失了。
  我们急忙转回去,结果一看那组人,好家伙,打得灰头土脸的。一名士兵被乱枪打中,站在一边,组长跟牧师一样,正给他做思想工作。另一名士兵看着山顶嘴里骂着:“他妈的,他们手雷扔得够远的,整得我什么都看不见了。”张振鹤一旁看看我笑了。我急忙岔开话题:“你们是哪个组的?”“120分队的,J9小组。”“哦,怎么压到我们线上了?”“不知道啊,1号说让我们俩组在这里设伏,我们就赶过来了。”“你们那组人也真够戗,怎么把你们扔下就跑了。”为子愤愤不平。嗯,为子说的好,这个时候不卖人情什么时候卖。我过去拍拍那名小组长的肩膀:“如果我们不及时回来救你们,你们就被全灭了。”“及时回来是什么意思?”靠,说错话了。“那什么……是这样的,我们正好路过啊,听见干起来了就回来了。”张振鹤急忙打圆场。正当我们聊着,山顶上又冲下来一组人,为子端起枪就准备“突突”。“自己人!”J9的组长急忙拦住。果然正是刚才夹着尾巴逃走的那个小组。几个人气喘吁吁冲到近前,一个组长模样的人呼哧呼哧地说:“怎么样?有死的吗?”“就一个,你们组呢?”说着指了指旁边生闷气的“烈士”。那名组长摇摇头。“当然没有了,三条腿跑,当然快了!”朱海做出正确的总结。“谁他妈跑了,我们那是吸引火力,结果他们没跟着来。”“哦,哦,吸引火力,说的真好听,你们跑得比野猪都快,吸谁啊?”为子跟那个组长在那儿斗嘴。“为子,别说了。”我急忙制止。顺便看了一眼张振鹤,他当然明白我这一眼的含义。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那名组长打开地图,找到最近的观察点,对那名“烈士”说:“早点走吧!到那里集合。记得把白牌戴上……”“我他妈不戴,跟死妈似的。”说着狠狠地扔了出去,背着枪走了。音乐该起了:送战友,踏征程,默默无语两眼泪,耳边响起咒骂声……“也不知道谁出的馊主意,牺牲就牺牲,戴上那玩意儿简直就是耻辱的标志。”不知道谁骂的,声音很陌生。我们G4作为403优秀战斗小组,一定要在兄弟部队面前,表现出良好的军人作风和素质,我一挥手:“别看了,以后挂的人多了。走吧走吧!”
  所有“牺牲”的士兵都非常反感在自己钢盔上插那张白牌。到演习结束,这也是惟一一个所有特战队员都没有执行的命令。
  四周恢复平静,我们已经渐渐远离J9。如果按照郎队的命令与敌人接火后,迅速撤回5区,现在应该是圆满完成第一个任务。我们后撤到安全一点的地方,我让为子马上联络队长,接受下一个任务,我蹲在地上绘制战斗经过图。为子呼叫了好久对方还没有任何回音。“怎么回事儿?”“联系不上!”“是不是没电了,赶紧摇啊。”“有电啊!”“他妈的,怎么偏偏这个时候联系不上。”是啊,怎么偏偏这个时候联系不上了。我焦急地等到下一个命令,G4不想出什么风头,但是这个时候,我们不想离开战场。
  眼看着天色暗下来,晚上是特种兵行动的最佳时间,我们现在必须得到指示才能进行下一步行动。我看着地图心急如焚。“怎么了?”张振鹤走到我身前。“联系不上了?”“呵呵,我们是特种兵,完成任务是第一位,特殊情况,特殊处理。队长从前不是说过这样的话吗?”“老张,我觉得你在忽悠我,你那脚……”“不一样,懂吗?现在是演习,在这个区,我们403跟夜老虎是单挑的。人数上本来就少,我们再撤到一边看热闹,就是生存下来,我们都输了,还有什么意义呢。”他想了想说:“这样吧,我们就当队长阵亡了。”“啊?”老张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当然是有他的道理。一支擅长长期潜伏、渗透的特种部队,很多时候是完全需要自己来掌握战斗方向的。“好,我们就当队长阵亡了。”我有些激动。为子一旁说了一句:“啊?队长都阵亡了,那我们还他妈玩什么啊?”“闭嘴,我们在这儿假设呢。”“胆子可真大,拿队长小命开玩笑。”
  我跟张振鹤仔细地研究了一下地图,如果我们今天晚上就通过3区直接进入1区的话,四十公里的路程是小事儿,很有可能会遭遇埋伏,在3区到1区之间地面根本没有可能渗透进去。红方百分之百做好一切准备,挖好坑儿等着我们呢。之前遇到的都是搜索小队,主力一定全部压在后方,也就是此次演习的主要战场,1区、2区。就算我们侥幸潜进1区,很有可能会完全打乱全局部署,而且干脆就是有进无回。为什么战场这么平静,是没到该打的时候。红蓝双方都不敢轻视对方,况且此次演习对于403意义重大,对于夜老虎更是涉及到一个名声的问题。两虎相争,必有一伤。所以目前整个战事还没有听到什么大的战役,只是零星的接火。没错,都在试探对方。最后我们决定,只等天黑,进到4区与2区的临界点上转悠一圈。按照队长事先部署,明天晚上9点之前,我们很有可能在那里与C2和连野的D7汇合。
  晚上8时,张振鹤带上朱海去弄点吃的。我们终于联系上前方的队长,得知,120分队前进中受到强大的阻击攻势,伤亡惨重,目前已经后撤二十公里,转入全线防御。突袭任务失败。1号果断决定由118分队接替120,放缓进攻节奏,利用山地险要多变的地形,决定与夜老虎周旋,打一场游击战,拉长、打乱其前沿战线。等到将夜老虎的全部防线扰乱后,120再次发起进攻。郎队长给我们下达的最新命令几乎与我们的想法一致,不同的是,明天凌晨3点之前,必须赶上前面的C2和D7。3点之前?少说四十公里,这不是开玩笑吗?白天急行军差不多。晚上行进怎么可能跟白天一样玩命地跑,演习是玩笑吗?当然不是。队长的想法当然授命于战争贩子周大虎,怎么说,我们也算是亲戚了,这样一想,突然恨起张振鹤来,我跟周亭的关系,他应该是最清楚的。怎么可以把我姐夫设想为阵亡呢?心眼小的人通常眼睛也小,正巧他俩回来了,我看了他一眼,他迎上我的目光笑着问我:“干吗眯着眼睛看我?”“坏消息,队长没有阵亡……”
  我们几个聚在一起,再次打开行军地图,必须规划今天晚上的行进路线,夜间行动不同于白天,依靠听觉搜索危险远远高于视觉,我们喜欢晚上行动,夜老虎他们一样喜欢。劣势:我们在明,他们在暗。队长已经证实,今天晚上C2、D7都将在2区汇合。必须在天亮之前完成十一个小组的兵力集结,估计一场恶战在所难免。时间紧迫,大家简单地吃了点东西,就趁着月黑风高上路。
  我开始计算一个小时的行进速度,但是毕竟是晚上,不可能很快,为了防止一颗手雷把我们全部报销,G4采取菱形进攻阵形。走得很小心,几乎是步步为营试探着向前摸索,稍微有一点响声,我们都会在原地趴上好久。就这样走走趴趴,一个小时后,行进距离不到两公里。这样的速度在战场一定是会被军法论处的。山区的夜晚,天气闷热,加上潮湿。灌进鼻子里的是一股浓重的腐臭味,随着树木逐渐茂密,讨厌的蚊子也突然多了起来,编组成几支飞行大队轮番向我们进攻,我们只是小心地向前搜索前进,根本没人搭理这些嗡嗡乱飞的蚊子。摸索了近十公里的时候,那种到处藏人的感觉逐渐明显起来。郎队长说过:仗打多了,就会对战争有预感。我示意队伍停下,我趴在老张的耳边低声说:“我们这样走下去,根本就不可能到达。但是这样的地形,我们实在太危险了。”“那怎么办?”“心理战!”“啊?你又想出什么花样来了……”
  虎:解密403特种部队绝密档案 第六部分
  虎:解密403特种部队绝密档案 第五一
  路上,四名特战队员背着枪,大摇大摆地向前走着,而且不断地听见他们几个哈哈大笑,说话声音也很高。
  “今天还没看见蓝军什么样呢,就被干死了。你说多他妈倒霉吧,你怎么死的?”
  “跟蓝军主力遇上了,那家伙打得,人脑袋都打成狗脑袋了。”
  “最后谁赢了?”
  “还用问吗?当然是咱们神勇无敌的夜老虎了。”
  “我看蓝军根本不堪一击,跑得比兔子都快。这场仗啊,我看咱们夜老虎赢定了。”等朱海、为子他俩刚说完,我狠狠地踹了他俩一人一脚。小声骂道:“他妈的,乌鸦嘴,不能说这个!”他俩哦了一声,马上调整思路。
  “那说女人吧……”
  我们尽量加快脚步,还要装出心不在焉的样子,一路说着笑着。最后越走胆越大,干脆几个人叼着烟明目张胆在路面上晃悠,两边树丛中不时传来簌簌的走动声。起初还算顺利,我们几个虽然是有说有笑,但是心里极度紧张,为了装出已经退出战场的士兵,钢盔上插着白牌子,大家的枪也都背在后面,如果真遇见一组看出破绽的我们就地玩完。就这样,我们在蓝军的阵地里走了两个多小时,上帝对我们很够意思,几次我们都能听到身边的草丛中有人声响,甚至有一次,我居然看到一名士兵探出头向我们这边看。我急忙大喊了一声:“别看了,老子都已经光荣了。”为子一边打哈哈:“前面蓝军很多的,他们很厉害的,你们要小心的。”那名士兵还真信了把脑袋缩了回去。
  烟就剩一支了,我点在嘴上,不是我吃独食。从演习一开始,我就没把他当游戏,黑暗中,忽明忽暗的烟头是最好的狙击目标。如果真要是在战场上,就让我牺牲吧。谁让我是大虎同志的那什么了。刚走了没一会儿,我终于如愿以偿了。我们刚走出这片树林,转到一个山包下,突然旁边的水沟里传出一声大喝:“口令?”突如其来的变故,我本能地摸腰上的手枪……“什么口令,都‘死’了。”我一急甚至连我们自己的口令都给忘了,装做生气地骂了一句。这个时候,从两边“噌噌”跳出六七名特战队员黑洞洞的枪口对着我们:“别废话,死了也要口令?”“我都‘死’一天了,我哪知道又换什么口令了。”这个时候,从旁边走出一位少校军官,手里拎着一把冲锋枪,走到我跟前:“这是演习,是很正规的军事活动,你怎么还在这里抽烟,你们领导没教你们遵守演习规则吗?一点军纪都没有。”说着一巴掌把我的烟打掉。手指刮到脸上,一阵疼痛。看他们的装备,眼前肯定是红方埋伏在这里的部队。借着他抽我那一下,顺势将身体侧过来,生怕他看到我胳膊上的蓝色臂章。还好,夜色很暗,蓝色又不是那么显眼。脸上又都抹着油彩,谁也看不出来谁。“几队的?”“四队。”我随口答道。“操,刘疯子的兵都是这个鸟样。滚吧!回去告诉刘疯子,他要是带不好,就都给我。”我们四个赶紧向前走,没走几步。“站住!”难道他们……我慢慢转回身,“往哪儿走?去那边的观察所报道。什么兵,操!”他们消失在身后的夜色里。
  有惊无险,有惊无险。我虽然挨了一巴掌,但是毕竟躲过一劫,总体评估值得。这一招瞒天过海不能再用了。我粗算一下路程,还剩下不到十公里,能走到这里应该是侥幸加万幸,挨一耳光算是庆幸。如果是真正的战争,这招你就是给我一百个虎胆儿,我也不敢用。
  我们赶紧摘下钢盔上的白牌,从背后抄下家伙。呵呵,红军的弟兄们,再让我看见就不是骂两句那么简单了。剩下的路程已经完全处于红方腹地,从刚才一路走过来,至少遇到七八个阻击点。但是如果我们这样反着走,估计也还是容易被红方判断出问题来。但是如果按照队长规定的时间到达集结地,这样走下去,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我一看表,距离汇合时间已经不到一个小时了,十公里?怎么办呢?
  山区的夜,充满了恐怖的氛围,看哪儿都像有人。神经高度紧张,走不了几步就马上处理前面的情况。折腾几次,几个人就有点受不了了。队长说过:“心理素质很重要……”眼看着时间越来越近,这距离似乎根本就没缩短多少。当月亮刚刚探出一点光亮的瞬间,在我们的前方,枪声骤起,紧接着看见前面的半空中,绊索闪光弹接二连三地腾空而起,在天空变成一朵朵“小蘑菇”散发出刺眼的白光,徐徐下落,那片地区瞬时如同白昼。“打起来了!”为子把枪一端就想冲过去,被我一把拉住。张振鹤也站住脚,疑惑地看着我,好像在说:这回怎么又不冲了。那边的枪声伴随着电光手雷的爆炸声越来越猛烈,我却不住地回头看着我们身后的方向。“组长,等什么呢?再不过去,连毛都捞不着了。”朱海急得原地直蹦。“急什么?等会儿,看看情况。”我把他们几个拉进旁边的树丛:“看清楚了再打,过来一个撂一个,把手雷都准备好,小心点。没准儿,这是我们最后一仗了。”说完,我重新拉了一下枪栓,将冲锋枪支在树杈上。果然,就看见一组人风风火火地向阵地跑去。“看清了吗?”我小声问,他们都摇摇头,“他妈的,下回再演习,把标志都竖脑袋顶上!”眼看着这组人就要过去了,“准备手雷!”四个人同时摘下手雷。我大喊一声:“站住!口令?”“必胜!回令?”“回你大爷,接雷吧!”四颗手雷同时扔了过去,顿时“阵亡”警报器响成一片,那组人全部光荣了。没错,四个人干掉六个人,为子乐得拿着枪对着那几个人又是一梭子,还没等他打完,我冲过去一把按住枪口:“你他妈的是不是疯了!他们都死了。”“万一有受伤的呢?”“受伤失去战斗力的就是俘虏了。”“万一有像我这样的宁死不屈的呢?”为子嘟哝着收起枪,换了一个弹夹。路上几位牺牲的“兄弟”被刚才的情景弄糊涂了,站在那里愣愣地看着我们四个人。“我操,我说老乡,你们玩什么呢,演电影呢。”“别废话了,都挂了还吵吵什么,赶紧走!别忘了戴白牌儿啊!”那几个士兵骂骂咧咧地走了。
  “赶紧换地方,这地不能呆了。”“别走啊,再等会儿吧,没准一会又过来一帮呢。”“为子,他妈的这就是贪心不足猪吞你,赶紧走!”我们迅速撤离那里,向前面的阵地靠过去,听着枪声感觉应该还有一公里的光景,我们加快脚步。远远地看见,浓烟滚滚,在烟雾中,只能看见枪口喷出的通红的火焰,不时还会有闪光弹爆炸的闪光。战斗已经呈胶着状态,越近枪声越震耳。“哪边是咱们的人啊?”为子端着枪左瞄瞄,右看看。我拿起望远镜,结果镜框里四处都是晃动的人影,阵地呈东西走向,根本无法分辨红蓝双方。我们一时不知如何处置,只能站在外面,不敢靠前。“我去看看!”张振鹤想过去侦察一下,我一把拉住他:“不行!现在正打着呢,万一有个什么流弹把你打中了,那死得多不值。”我盯着前面的阵地,脑袋飞速地转了几圈:“大家什么意思?”“我看我们必须冲过去!”张振鹤一定触动了好战那根弦。“这样,你们听我说:我们来一个迂回,如果我们转到红军后面,正好来一个合围歼灭,如果转到咱们身后,正好来一个火力增援。”“组长,跟我想的一样!”为子随声附和道。
  好在阵地没有太大的宽正面,双方拼命似乎都在有意消耗对方的战斗力,枪声此起彼伏,没有一方有退却的意思。当我们悄悄转到东边一侧的阵地后,距离一点点地缩近,眼看着那些士兵你站起来,我蹲下,打得热火朝天。我再仔细一看,有的士兵钢盔都摘了,光着脑袋还在那儿干呢。我看着前面的阵地正不知道如何下手的时候,看见两名士兵猫着腰拖着两箱子弹药正朝这边跑来。“抓活的!”我们四个跳进旁边的草丛中。那两个兵大概是因为太累了,走了一会就直起腰擦擦汗。一颗闪光弹发出呼啸声,蹿上半空,我看到一名士兵的臂章上居然是一只虎。“红……”我一把捂住为子的嘴。那名士兵好像听见了声响,把枪一横,“口令?”我一摸攻击背心上的手雷……完了,没有手雷了。我随手抽出一个空弹夹扔了过去,那两个兵条件反射地往地上一趴。“上!”我们四个同时跳出坑外,那两个兵一看,急忙端枪扫射,但是来不及了。张振鹤已经冲到跟前,一把压住那支枪:“别动!”另外一个被为子结结实实地压在地上。我拿起枪,对着他们的接收器就是两枪。空包弹喷出的火苗差点将他俩点着了。“他妈的,你们阵亡了,不许说话!”我急忙打开弹药箱,都是子弹,没有手雷。这个时候,身后的那两名士兵,突然拉着了闪光弹大喊:“他们上来了……”我急忙一低头:“你妈的,玩赖!”我冲上去就是一脚,那人训练有素,居然躲过去了。他们几个一看开始肉搏了,把枪一扔冲了上来。没过几招,那两个小子被我们制服摁在地上。来了一个标准的战俘捆绑,“输不起吧!”朱海踢了其中一名士兵一脚。我们把那两个人捆在树上,缴了他们的枪。“回头,让你们领导到我们那儿去拿吧!”我们迅速向前靠过去,前方阵地丝毫没有注意身后上来的几个人,其中一个大喊:“操你妈,弹药呢!”“来喽!”我们抬着弹药箱子弯着腰冲到跟前。那人根本就没仔细看我们几个,急忙卸下空弹夹换上新的。这个时候我才看清楚,这个阵地上已经只剩下不到两组人,其他的都已经撤走了。“看什么看,打啊!”那个人换完弹夹发现我们还蹲在那里。为什么站着?因为我们怎么也没想到,渗透得如此成功,居然能在这么近的距离与红军来了一个亲密接触。我们四个互相看看,“好……打!”我们端起枪,对着那些站在步兵壕边上的红方士兵就是一梭子。枪口还冒着小烟,这边阵地上已经彻底安静下来。朱海急忙站起来,挥着手喊:“拿下了……”可是还没喊完,那边一声狙击步枪的闷响,伟大的共产主义战士,杰出的特战队员朱海同志死在了自己战友的枪下,享年18岁。他的一生是倒霉的一生……
  我急忙大声喊道:“别打了,自己人!”“口令?”我听清楚了,这正是大野驴的声音。我狂晕,“我操你妈连野,你们杀了我的人。”朱海此时还傻呆呆地看着自己的“伤口”,满眼泪水:“你妈的,谁打的我?”
  连野的D7组和T8小组冲了过来,朱海还傻站在那里,反复说着:“谁把我打死的?”连野走到朱海身边,歉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兄弟,对不住了,我们也没想到你们能窜他们身后去啊,再说,你站得也太猛了。”D7那个神枪手始终没过来。“好了,好了……”我都不知道怎么劝他了。红方阵亡的士兵收拾完自己的装备,相继离开战场。“走吧,走吧!基地见了。”朱海低着头跟着那些人去了观察站。其他士兵正兴奋地议论着刚才的战斗。每一个人脸上充满了胜利的喜悦。连野满脸灰尘:“我操,你们怎么跑后边去了?”“什么叫跑,这是渗透。”“行,这次你们立功了。”“别废话,立不立功也不是你说了算的,C2组呢?”“C2已经撤了。”“操,怎么都这样,打起来就跑呢。”“他们有任务……”“对了,C2头儿叫什么?”“你问他干吗?”“没什么。”“高强!他是……”连野话刚说到一半,“砰!”这是狙击步枪独有的闷响,所有特战队员对它的声音都特别敏感。“我中弹了。”身旁一名士兵大喊了一声,我们再回头看T8组的一个士兵,发现他肩膀上的警报器上的红灯已经亮起,并且发出刺耳的“哔哔”声。“有狙击手,大家隐蔽。”但是已经晚了。紧接着,“砰、砰!”连续几枪,D7组的一名战士“牺牲”,枪声从四面传来,四周一片黑暗,根本无法判断其方位。“他妈的,我们被包围了。”狙击手在暗处还在不断射击,我们被完全压缩在战壕里,不敢露头。
  “哪边呢,找到了吗?”战壕里活着的冲着“死”了的喊。“找不到啊,不是一个,好几个呢。”“操他妈的,红军可真有办法,能把狙击手集合起来打歼灭战,真他妈有想法啊。”连野把头压得低低的。狙击步枪的声音始终没间断,好像我们被一个连的狙击手包围了一样。T8的一名士兵有点压不住劲儿,把枪往外一伸,一通乱扫,外面突然静了下来。那小子想看看,小脑袋刚露个边儿,“砰!”身上的警报器就响了。“别露头,别露头。”T8组长对剩下的几个兵喊话。“别他妈喊了,赶紧想办法突出去,这样下去,咱们就全完了。”我急忙制止他声音的暴露。“哪边突啊?四面都有人。”连野抬起驴头问。“这样,不管哪边有,咱们从9点方向冲出去。谁还有闪光弹、烟幕弹啊?”十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刚才一场恶战,弹药已经快打光了。连野看了一圈:“哪还有什么手雷了,早他妈扔没了。”
  我看见了沟边上的两个弹药箱子,我一把拉过为子。“把那两个箱子钩过来。”为子摘下身上的绳子,编了一个圈,去套战壕外的弹药箱。可是套了几次都挂不住,终于挂上了,正往回拽的时候,突然一颗闪光弹在我们头顶上炸开,顿时我们的阵地完全暴露在白光之下。“砰砰!”接连几声枪响,绷直的绳子两边的地面上,居然发出“扑扑”的弹头钻地的声响。“他们用实弹!”为子喊了一声,“啊,操你妈!你们用实弹!”没人应声,子弹依旧瞄准了绳子打,终于一枪打中了绳子,为子被闪了一个后坐。“再过去一个人接着套!”D7的一个士兵爬过去,也编了一个绳圈,继续套弹药箱。此时闪光弹已经燃烧完,慢慢落下。为子他们终于把箱子拉进了沟里。“大家赶紧装弹药。”为子抓了两包子弹冲我扔过来。“别扔……”两包子弹打在我的身上,掉在地上,散了一地的子弹。我抓了一把就往弹夹里压。按照我的推断,他们用狙击步枪压制我们这么长时间,始终没有采取定点清除,原因只有一个,他们都是狙击手,没有突击兵。“大家听好了,9点方向突出去。”我一把拉过为子:“跟着我走,听见了吗?”“大家听我口令,压制性射击,准备!1……2……3!冲!”十几个特战队员同时跃出战壕,红军狙击手的步枪也突然响起,T8组长和一名士兵中弹,队伍散开实施火力压制,向树林盲目射击,很快又有三名士兵停止进攻的脚步。剩下的队员,对着前面的树林就是一阵猛射。枪声一片,几名战士不顾一切地冲向树林。就在我们刚冲进树林的一刹那,张振鹤突然停下,看了一眼肩膀上的警报器。我回头看了他一眼,扔下他继续向前冲,冲在前面的连野他们枪口喷火,拼命压制。一名红方的狙击手拎着枪从树后站出来,肩膀上的警报器红灯闪烁。我们没有丝毫停顿,继续向西突进。冲了大约一公里,连野才挥挥手:“停火!”我们的枪停了,四周也恢复了平静。我这才发现自己的子弹早就打完了,抠得扳机发出“咔哒、咔哒”的空响。
  虎:解密403特种部队绝密档案 第五二
  清点人数,G4组只剩下我跟为子;D7组:连野、小德子,其余全部“阵亡”。T8组两次战斗全部“阵亡”。事后,张振鹤跟我说,我们刚突出去,前来剿灭的红军就到了。如果再耽搁一分钟,肯定全部玩完。连野一边换弹夹一边说:“操他妈,还以为打了个胜仗呢。”“我们现在在什么位置?”“在哪儿还重要吗?这仗还怎么打。”“别废话,我们现在不是还可以混成一组吗?”连野看了看剩下的这几个人沮丧地说:“我们才四个人。”“大野驴,我告诉你,我们G4从一开始就是四个人,问问为子,我们干掉多少个。”为子用力地点点头:“少说也得二十几个吧!”我心里琢磨着:“为子啊为子,你当兵屈才了。”也不知道连野信不信,但是他同意混编:“那行,混就混,那这个组谁说了算?”“连野,你妈的,这个时候你说这个。”“别骂人哦,说正经的。万一打起来了,听谁的?”“你的人听你的,我的人听我的。”我是真生气了。“那他妈还混个屁啊!”正犟犟呢,远处看见一个人向这边跑过来,我们急忙散开。等待那个人跑到近前,我刚一举枪,连野大喊一声:“口令?”那个人急忙回应道:“野哥是我!”“野你妈,口令?不说毙了你。”我又喊了一声。连野冲过来一按我的枪:“小四儿,你有病啊,我的人!没听见啊?是不是想报仇啊?”“听见什么,万一敌人玩什么心理战呢。”那个兵拎着狙击步枪跑了过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总算……追上你们了。”连野异常激动:“你他妈还活着呢。”居然上前抱了抱那个狙击手。很快面露喜色:“小四儿,现在这局势,我们D7人多,少数服从多数,这个组我说了算。”“你们组死三个,我们组死两个……”算了,他想指挥就他指挥吧。
  我们再次联系队长,请示下一个任务,队长在电台里听完简单战况后,交代我们不能休息,必须在三个小时之内赶到2区增援。当我们在地图上找到自己的时候,到达指定地点,直线距离18公里左右,可是在这条直线上,居然横着一座海拔108米的山。如果我们走平原地带,就要绕过这座山,这样到达2区路程就增加近10公里。摆在眼前只有两条路,要嘛,走平原急行军。要嘛,攀山过去。走平原百分之百会再次遭遇红军埋伏,爬山虽然有危险,但是可以大大节省时间。最后我看了看混编小组组长———连野。他盯着地图看了半天,犹豫不定。“我说领导,决断要快,这是战争。”“催什么催,爬山过去。”还行,跟我想的一样。
  我们五个人急速向那座山前进。到达山下的时候,我们傻了,这不是一座普通的山,黑暗中都能觉得山势凌厉。“驴哥,还爬吗?”他瞪着驴眼注视着眼前的高山。“他妈的,上!”他终于果断了一回。“上”字三笔完成,当然写和说都很容易,但是做起来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爬了没几步就什么都明白了,到处是低矮的灌木树枝,几百年没人在这里走,根本就是一个无人区。黑暗中,不时有树枝戳到脸上手上,蚊虫四处乱窜。没人说话,都全神贯注地向上爬。我跟在连野的身后,因为这家伙体积宽,他走过的路,我走非常富余。爬到半山腰的时候,地势更加陡峭,整座山好像都要贴在脸上了。“大家小心!”是我喊的,不是连野。他根本不懂什么人性关怀,只顾着一个人在前面开路。山不在高,有“驴”则灵。我很聪明,跟他走得很近,他抓哪儿我抓哪儿。当我左手刚抓稳一根连野抓过的树根时,“喀嚓”一声脆响,他妈的,到我手里居然折了。瞬时间,那只手里没了牵引力,而我此时一只脚刚抬起来,还没落稳,整个身子一歪,突然向后倒去。完了,这么高摔下去,不死也残,我急中生智,那只脚一用力,身子猛地向前扑倒,同时右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抓住连野的脚脖子,一用力,身子平衡过来。另一只脚顺势找到了一个结实的落点,危险解除。但是连野被我这么一扯,整个人一下子滑倒,脑袋一下子扎在草丛中。他“啊”了一声,接着双手紧紧地抓住了地上的灌木,可是他的重量太大了,眼看着灌木被他连根拔起,我抓他脚脖子的手始终没有松开,以我为支点,连野整个人跟秒针儿一样,滑了下去。到达4点位置的时候,他的身躯被一块石头拦住。“没事儿吧?”“吓死我了,差点掉下去。”“放心吧,有我呢。”等他稳定住了,我才慢慢放开:“野驴,我可是救你一命啊。”“不对啊,刚才好像有什么东西拽了我一下。”“别那么迷信了,这样的山上有什么鬼啊神的?赶紧走吧!”
  我们终于到达山顶,剩下的路程不到十公里了。山神爷似乎被我们顽强不屈的精神所打动,居然在山的背面给我们准备了一条看似平整的陡坡。红军根本就没有在这山上设伏,毕竟是演习,谁能跟我们一样抽风,从这儿爬上来玩突袭。下山似乎容易多了,我们骑上背包,往下出溜。树枝不时刮在脸上、衣服上。管不了那么多了。上山用了一个小时,下山不到二十分钟。到达山脚的时候,我们所有人的衣服都不同程度的撕坏,有的人脸上的血口还在向外渗血。管不了那么多,我们背上“马”,钻进了树林里。
  果然没走多久,前面突然传来一声枪响,我们本能地趴到地上。过了一会儿,又是一声枪响。感觉上好像只有两个人你来我往地比枪法。当第三声枪响后,我不这么想了,因为枪声响成一片。“赶紧上!”连野率先跳起来,冲了过去,边跑边拉枪栓。我们紧随其后,不到一公里,就看见有几名士兵连连败退,正向我们这边跑过来。冲在最前面的连野端起枪,往地中间一站:“口令?”“前进!”多土的口令,我们在后面听得清清楚楚,再看连野就地一个翻滚,趴在地上,手里的枪就响了。几名士兵翻倒在地,继续射击。站着的是死的,趴着的是活的。我们急忙猛烈开火,向前压过去。很快,后面追击的队伍冲上来,将这一小股敌人就地消灭,从他们身上缴获手雷若干。而那支部队正是赶来集结的118分队的A3组和C2组,120分队的四个小组。简单寒暄几句,我们才知道,1号命令,明天子夜1时12分,蓝军将发起对红军1区的重要目标的最大一次重点打击。
  “我说你们也太真实了吧,你们刚才不是又跟狼干上了吧。”C2组长高强围着我们转了一圈。我们互相看看,是有点狼狈,衣服也破了,脸上也挂彩了。
  “1点12分开打,现在都几点了?”我一看表,时间还剩下不到半个小时。“来得及。”C2组长高强好像特有把握。“还有多远?把地图拿出来看一下。”他突然想起什么看了看我:“还是用你的吧。”“什么意思啊?快点吧!”“哼,我怕你又给我调包了。”“你这个人怎么这么记仇,看我的就看我的。”我从口袋里掏出作战地图铺在地上,旁边几个兵用衣服遮住手电的光亮。确实来得及,不到六公里,玩命跑差不多能到,到那儿也别休息了,直接就开干了。“我就想看看你们C2到底什么速度。”“呵呵,你当然要看我们C2的了,你们G4死得差不多了。”“你这人说话就是难听,我们打多少仗了,你们C2干什么心里没数。”我不知道别的小组究竟什么成绩,但是我觉得G4已经很够意思了。“哎哟,英雄啊,特种兵都像你们这样,打一仗死几个,那还叫什么特种兵,干脆改步兵得了。”“看成绩懂吗?你们C2一个个都他妈是贪生怕死的主儿,你们可不都活着呗。”“你们G4算个屁,都他妈挂了,任务谁完成啊。真以为自己是403第一了,别忘了你小子现在还是代理组长呢。”最后一句话,最后一句我最在乎的话,最后一句话把我火点着了,我把枪往地上一扔,“你他妈高强……”他大概是没想到我居然知道他的名字,一愣。“再骂一句!”“你他妈!”他也把枪往地上一扔,我“噌!”把匕首拔出来了,“操你妈,我抹了你!”“来真的是吧!行,今天咱就来一动看看。”他一曲腿,也抽出匕首。连野冲过来,一把抱住高强。“不行啊,闹过了都,多大个事儿啊。”说着一个劲儿冲我使眼色。野驴啊,本以为你是给我一个台阶啊,没想到你这孙子这个时候立场还是很分明的,居然拉偏架。你是不是真希望我过去在高强的脖子上划上一刀。我前也不是,后也不是。最后还是我们家为子,上前一把夺下高强的匕首。“组长,千万别动气,都是战友,都是战友。”连野大概是看我并没有杀机,再一看为子把刀也抢下来了,就遗憾地松开了高强:“时间本来就不够,都别吵吵了,赶紧走吧!”我横了高强一眼,从地上拣起枪。我们重新上路,为了完成兵力集结,我们根本就顾不上还有没有什么埋伏,撒开了腿就向1区冲过去。也许是我们人多,路上遇到几股弱小的抵抗,很快就被我们的火力压下去了。
  等我们连跑带颠赶到的时候,四周仍然是一片寂静,哪有什么大战啊。“打不打啊?”我看看表都已经快两点了,两边阵地上都没有任何反应。高强瞪了我一眼:“等命令!”你他妈的不用你跟我横,梁子跟你结下了,有机会我再整你。没过一会儿,我终于看见亲爱的姐夫出现在我们面前,身后还跟着一个穿迷彩但是没佩戴军衔、脸上没有油彩的中年男人。“队长,怎么还没干啊?”我急忙凑过去套近乎。队长扫了我一眼对大家说:“都过来一下,大家注意到没有,我们自始至终就没有遇到红军的主力部队,而且他们好像打打就撤,从来就没有对我们实施强大的反击,而是有计划的大规模的机动。有的人一定觉得红军在‘溃败’,我告诉你们,他们是在把我们引进‘套’里,然后一举歼灭。凡是这样有规模、有计划的机动撤退,往往都是大规模反击战的预兆,所以指挥部重新调整计划。全部进攻转为全面防御,实施‘猎犬行动’刺探敌方前沿阵地,主动创造战机,大胆地接触红军部队的前锋,使用‘磁铁战术’死死缠住他们,打乱他们的战线……”按照队长说的,120分队迟迟没有达到集结地点,而且死伤惨重,已经不能当攻击主力了,1号及时调整,由118为主攻火力,120分成三支小队西南、西北、正北三个方向在侧翼打穿插、迂回。118分散成多支突袭分队,也是为了避免兵力过于集结,遭到全面歼灭。但是队长说到最后,也没有透露行动开始的时间。
  过了二十多分钟,总指挥部开始在电台里询问投放坐标。很快三架直升机掠过我们上空,扔下三个投物伞就飞走了。我盯着看了一会,结果树林太高,飞机扔的也有问题,那几个伞飘到了树林深处。“G4组!”我跟为子猛地站起身:“到!”“取补给!”“是!”人少怎么了,编制还在。我带上为子就冲向树林。刚跑没几步,连野在身后喊:“等会儿!”我一看是D7组跟了上来。“什么意思?”“队长让我们跟你过去。”“怎么?怕有埋伏?我们解决得了。”“怕你们拿不动。”“哦,好,好。”
  我们费了好大劲才找到那三个弹药箱,真他妈沉,如果连野他们不来帮忙,为子我们俩就抬上一个,走人了我。树林静悄悄的,偶尔传来几声鸟叫,几天没洗澡,身上已经是一股酸臭味,我们几个吭哧吭哧地把弹药箱抬了回来。队长把我叫过去,指着那个人说:“他是总参派来的记者,就跟着你,你们负责他的安全。”我看了一眼那个记者,此时满脸堆笑:“你好。”说着伸出一只手。“我可不好,我们弟兄‘挂’了好几个了。”我走到队长身边小声说:“把这么一个人安排给我们,我们还怎么打。”“你们就上下两个人了,还想打冲锋啊。”“两个人怎么了,我们组一共就四个,到现在能活俩儿已经不错了。”“这话是你一个特种兵说的,死两个就不错了。我告诉你,死一个都是耻辱。”得,没事找抽型的。那记者凑过来,“怎么?有什么难处吗?”我瞪了一眼这个累赘,没好气地说:“没有!”他仍旧是呵呵一笑。“放心,我不会拖你们后腿的。”他倒是挺聪明。队长看了看表,对几个组长说:“各组的任务都明确了吧!一定要注意安全,谁他妈出事我回去收拾谁,行动!”说完最后一个字,居然把目光摔在我的脸上。我他妈……我真想揪住他脖领子好好问问他:是不是我这两年多净给他惹事了,没立功是吧。做了多少让人刮目相看的事情,回到基地连个屁都没有。现在居然看着我说事儿,我说小郎你是不是欠……“G4……G4!”“哎!”“想什么呢?”想什么是不能说的。“队长,什么指示?”“三点二十分的时候,向南边天空打三发照明弹,三点五十分,再打三发照明弹,记住喽。”说完把信号枪扔给我。我还以为多么严峻的任务呢,整了半天让我“吹号”啊。我眼巴巴地看着其他队伍消失在树林里,看样子这一仗我们是赶不上了。正当我万分遗憾的时候,一回头看见了那个记者……“想不想体会一下战场上的真实感受?”“当然想了,我来就是为这个的。”“那好,你跟我们队长说,想去前面看看。”“这个……”“怎么?怕死啊?没有实弹的。”他想了想:“不是,我这样会不会干扰你们正常的秩序?”“怎么会呢,你肯定是要看到最真实的战况啊,要不你回去怎么写啊。”那名记者觉得我说的有道理,果然去跟队长交涉了,为子冲我一竖大拇指,我看着他的时候,突然有一种哀伤,如果有一天,战争真的爆发,真的就剩下我跟为子……
  那个记者跟队长向这边走来,队长白了我一眼:“你们俩儿跟记者到前面看看,一定要保护他的安全。”“是!”我们急忙准备装备,弹夹压满子弹。还上前面看看,到了前面我听谁的。为了减少负重,我让为子扔下电台。我们俩带着记者潜入树林深处,走了半个多小时,已经能够依稀听见前面零星的枪声。当我无意间摸到那把信号枪的时候,脑袋嗡地一下,我把这个事儿给忘了,我一看表,已经三点四十多,我赶紧装子弹,冲着南面的天空就是一枪,照明弹像流星一样划过夜空。顿时前面阵地上枪声响彻四周,我接连打了两颗照明弹。“为子,冲!”我们两个挂上六挡向前奔去。记者已经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他跑了几步就跟不上了,在后面喊着:“等等我……”等你,我什么都打不着了。
  我带着为子很快进入了前沿阵地,烟雾一片,四周蔓延着刺鼻的火药味。到处是枪口喷出的火光和晃动的人影。我跳进旁边的一个小坑里,将剩下的三颗照明弹打向了敌人阵地。由于我所在的位置是蓝军进攻一侧,照明弹打过去的时候,也正好经过我们自己阵地的上空。结果白光映射之下,整个阵地全部暴露给对方。顷刻间,手雷飞来飞去,爆炸声连成一片,几公里外都能听见猛烈的枪声。我带着为子躲在一棵矮树后,我调整呼吸,打了几枪,我停住了,因为眼前的局面开不开枪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在狙击步枪的瞄准镜里已经找不到一个活着的目标了,而我依旧支着枪看着眼前的场景:其实,双方士兵大部分都已经阵亡,肩膀上的红灯不断地闪烁,所有士兵都疯了一样,手里的枪拼命地向对方阵地扫射,手雷在对方的阵地上纷纷炸开,枪口喷出的火苗引燃了草地,火势迅速燃烧起来,根本没人顾得上救火,枪还在继续响,手雷还在继续地飞,有的手雷居然都砸在了士兵的钢盔上,没人倒下,没人退出战场,两支部队不但没有任何退让,仍然不断地继续向前猛攻,最近的距离已经不到十米,几乎已经快冲到一起,双方都在消耗各种弹药,所有队员前赴后继,呈阶梯形不断向前冲锋,弹壳横飞,双方都企图在对方阵地上撕开一个口子,然后分割歼灭。嘶喊声与枪声交织在一起,终于随着最后的几声枪响,子弹都打光了。此时双方已经冲到了近前,火光的映衬下,所有士兵都杀红了眼,扔下手中的枪,扭打在一起……为子在旁边拿着望远镜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那名记者这才气喘吁吁地跑到我跟前,当他看见我们两个木桩子一样盯着前方,顿时醒悟,他知道,此时已经不是什么演习了,所有士兵完全进入角色当中,那种杀人的欲望已经到达了沸点,情绪已经完全失控。“怎么会这样啊,这不是演习吗?”记者看见眼前的场景,大惑不解。“赶快制止啊!”他急得满地转圈。“让他们打吧,这股劲儿必须释放出去,否则他们会憋死的。”记者奇怪地看着我。
  很快,天边传来飞机引擎的巨大轰鸣,阵地上空飞来四架直升机,机头上四盏雪亮的灯光照射在地面上,接着机炮对着附近的一棵大树突然开火。枪声震耳欲聋,弹壳横飞,树枝被打得四分五裂。这个时候,所有特战队员才松开“敌人”,因为他们看清了,眼前的不是敌人!而是跟自己一样的中国军人!
  虎:解密403特种部队绝密档案 第五三
  战斗停止了,草地上的火还在燃烧,刺鼻的浓烟弥漫整个阵地。每个士兵都呆呆地看着身边的人,有的士兵手里居然攥着匕首。这些兵们,失去了往日的光鲜,此时衣服破烂不堪,全身上下沾满了土灰和杂草。有的士兵受伤在流血,枪支扔得到处都是,直升机转了一圈扔下这些狼狈不堪的士兵飞走了。谁也不知道这场争夺战究竟谁赢了,也许指挥部上的电脑上已经显示,这两支部队都已经“阵亡”了,那些干部可能还会想,这些士兵一定已经收拾自己的装备到了最近的观察所报道了。但是事实上,这场战斗,他们并没有一个人退出战场,虚拟的演习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敌我对抗实战。我想一定是观察站报告了这里惨烈的一幕,所以才派飞机来及时制止,否则出现的情况绝对不是受点伤那么简单。所有战士究竟为谁而战,短短的十几分钟里,是什么操纵了他们的灵魂,谁也不知道。
  阵地上渐渐静了下来,地面上只有已经被扑灭的草皮还在冒着缕缕青烟,一些士兵在地上清理使用过的模拟手雷,实在太多了,装了整整四个背囊。背不动,两个人拖着。118、120分队奉命后撤三公里调整。所有参战的特战队员,神情沮丧地向回走,队伍拉得长长的,连野拎着枪走在最后面,脸上是灰尘与油彩的混合物,鼻子还在不断地流血,“你鼻子出血了!”我从急救包里拿出药棉递给他,他一把打开,用手抹了一下,看了看手上的血,随手在衣服上蹭了蹭。“英雄了?你他妈到底用不用?”他眼神暗淡地看了我一眼,没说话,继续向前走。我上前一把拽住他:“野驴,你是不是得疯驴病了?”他的脚步停了,两只手换了一下枪,黑着脸看着我。“不是疯了,是傻了。”他盯了我半天,摇摇头扔下我走了。玩什么深沉,真他妈的。不过我还是第一次见他对我这样,也许他还没有从那场恶战中走出来。再也许那些经历过真正战争的人,一辈子也走不出来。
  指挥部对这次“鬼魂”战并没有做出什么任何严厉的制裁。关于此次战斗的最后战果评估上面却只字不提,据说此次战斗的全部录像已经递到北京。“摘星”演习总指挥部为了缓解南州军区特种部队与403特种部队的关系,不至于将仇恨带出演习,总指挥部最后决定实施最后一个科目———联合突袭,参演部队:南州军区“夜老虎”特种部队、403特种部队。时间定在第二天晚上9时。这段时间,所有士兵归队,参演部队自行调整。
  天边一道淡青色抹在了天际,树林中渐渐听见有鸟儿在鸣叫。充满写意的晨曦中,我看见了张振鹤背着枪远远的向这边走来,庆幸这只是一个演习,我没有失去一位战友,如果是战争,那现在将是梦境。他走过来,打了我一下:“怎么样?”“G4还在!”当朱海出现的时候,我更加为战友之间的感情至深而为之动容,他一只手拿着枪,背着大背囊,向这边飞奔而来,“组长!”我的视野出现了慢镜头,“组……长!”身为一个组长,能够被战友这样牵挂,虽然只是分开了几个小时,他竟然会这么想我,我想邵年也做不到。朱海越来越近了,他还在喊着,我想给他一个拥抱,一个最真实的拥抱,转眼他冲到我的近前。“朱海,累坏了吧!”他没有在我的面前停下,而是冲到了C2组面前:“组长,你们组的兵跟他们打起来了……”
  403参演部队全部到齐,队长静静地站在一边,而1号却始终背着手,瞪着虎眼盯着自己的队伍。所有特战队员衣衫褴褛,浑身上下污秽不堪,但都笔直地站在那里。黑暗中,我们看到1号的左手在脸上滑过,咳嗽了一声,突然大声喊道:“讲一下!”队伍传来整齐的靠腿声。“请稍息!看看你们现在的样子,衣服破了,有的人还受了伤,看上去多狼狈,是狼狈吗?不是,因为我们403特种部队并没有输掉这场战斗。总指挥把我叫过去,跟我说,看看录像,我没多想,还他妈以为又是看看咱们的兵违规了,但是我没想到,真他妈没想到,画面里却是这样的一场战斗,那场面把我带回了越战,太像了,真的太像了,知道总指挥怎么说吗?他指着电视说:‘这样的队伍怎么可以简编,怎么可以解散,现代战争需要的就是你们这股子斗志……’我听着这话,我周大虎脸上有光啊,和平年代,没有仗打,能得到这样的评价,难得啊。作为中国军人,你们是好样的……”话讲完,他慢慢地抬起左臂,给队伍敬了一个礼。
  这段表扬没我们G4的份儿,为子他们听完1号这些话,脑袋都耷拉下来。呵呵,军人心里有杆秤,该是你的荣誉你可以挺起胸膛接受;不是你的,那两枚领花就像一对眼睛,牢牢地盯着你的良心。
  清晨的山区空气格外清新,1号命令全体队员原地休息,他就匆匆地回到了指挥部。后勤送来了热乎乎的土豆炖牛肉,还有一袋子馒头。大家这个时候才知道疲惫,吃完了,战士们东倒西歪地都睡着了。我不困,靠在树上完成战斗经过图,可是每一次画上一条线,脑海中都会浮现出那段视频。郎队走过来,递给我一封信,我一看地址居然是南州军区总医院的。队长哼了一声:“通讯员出来之前给我的,一忙给忘了。你跟亭子不是什么特殊的关系吧?”“特殊?应该算特殊吧。”“特到什么地步呢?”我想了想:“应该是特种情感吧!”他“啪”地敲了我钢盔一下,“你小子现在是兵当油了,这说起话来没边儿没沿儿的。”“队长,我跟周亭的事儿1号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你说呢?小亭子居然给你求情,你说他知道不知道。”“我看他的意思好像也没反对哦。”“反对什么,反对你与一个医院的护士通信?还是反对你与他的女儿通信?”“不反对就是认可了,这也不违反部队规定,我就说嘛,没那么严重。”“这个我就不知道了,谁知道你们信里都写的什么,你接触亭子不是打什么歪主意吧?我告诉你,没用。”“什么歪主意啊,我可是受党教育多年了……”“闭嘴,就你还敢说这个。一会儿抓紧时间休息一下,晚上还有大行动呢。”姐夫很知趣儿,说完就离开了,我赶紧拆开信,一股清香扑鼻而来,这丫头,最近总用带香味的信纸。我靠在树上,一边看一边笑,那种欣慰很奇怪,但是很真实。
  我正看得入神,“咔嚓”一道闪光,吓了我一跳。那记者拿起相机满意地说:“好,好,这张照片肯定好。”“你偷拍我?”“怎么叫偷拍,是抓拍!你刚才的表情很幸福,把一个兵的内心世界完全演绎出来了,非常真实,尤其是在这样的环境当中,等洗出来,我给你邮一张。”说完,他拿着相机又去别的地方拍了。神经病,乱七八糟的说的都什么啊。还他妈内心世界?不是因为你,我们G4肯定也在荣誉之内了。
  战士们太累了,以至于中午饭都送来的时候,大家还在呼呼大睡,队长坐在旁边,不停地摸着装满热汤的铝锅。直到汤就快冷掉的时候,他才掏出哨子,“哔哔”地吹了起来。“都起来,别睡了,吃饭吃饭。”有的士兵睁开眼睛看了一眼,转了身继续睡去,队长走过去,一个一个拉起来。“吃饭了,吃完再睡!起来,起来。”这些战士眯缝着眼睛胡乱地往嘴里塞,连野拿了一个馒头,三口两口就吞进去了,身子一晃又倒在我旁边的地上。我吃得很慢,最后就剩下队长跟我,“你倒挺有精神头儿的。”“兴奋的!”“看信看的?”“哪有,这样的场面让我兴奋。”“你觉得好玩?”“队长,你是不是还拿我当新兵……”我差点说新兵蛋子,赶紧一转话锋:“我执枪快三年了,怎么还会觉得好玩儿呢。”“那你兴奋什么?”“当回兵,没赶上打仗本来就够遗憾的了,如果再连一个演习都没参加过,那不是太失败了吗?”郎队的嘴停止了咀嚼,他的眼神突然变得犀利起来。“怎么,我说的不对吗?”“不打仗,你就遗憾了?打了仗你他妈更遗憾。”“队长,咱这不是唠嗑吗,你怎么说急就急呢。”我急忙满脸堆笑转移话题。“我告诉你,我们虽然是中国军人,但是军人都不希望有什么战争,你这个臭小子是不是觉得打仗好玩儿呢……”他口气坚硬起来,得,又捅狼窝上了。你说我们平时训练那么苦,流了那么多的汗,流了那么多的血,辛辛苦苦,天天过着非人的日子,不打仗,我们这罪不白遭了吗?这个时候,我不能跟他犟,郎队教训人,那就是一长篇。这个我可是受不了。在虎狼身边这几年,我是完全掌握了两种人的性格特点。这个时候必须选择迂回战术。我随手掏出一支烟递给他,他信手接过去,突然想起什么,把烟扔了回来:“这里不让抽烟不知道啊。”“没人看见,抽一根没事儿的。”“怎么这么不自觉,你这兵是怎么当的。”“不抽了,不抽了。”我把烟塞回去:“队长,今天晚上看样子是大场面,咱们有什么部署吗?”“你急什么,到时候你会知道的。”“哎,哎,我不问了,你也累了好几天了,休息一下吧。”最后一招,体贴战术。说完我站起身。“你干什么去?”“1号,不,厕所。”他白了我一眼。姐夫毕竟是姐夫,拿我根本不当外人。
  我磨磨蹭蹭地跑到一边,时不时地瞄着队长,我刚开始灌溉土地,突然身后有人大喊:“有埋伏……”我浑身一激灵,一下子尿到了裤子上。我急忙提上裤子,把背后的枪顺了下来。有几个士兵被这一嗓子惊醒,眼睛还没睁开,就去拉枪栓。郎队也奇怪地站了起来。对抗演习已经结束了,怎么还有人来骚扰。结果找了半天,四周鬼影子都没有,其他人都在睡觉,谁喊的。“打……”身旁又传来一声,我跟郎队同时找到了声源;野驴紧皱着眉头,牙齿咬得咯嘣咯嘣直响,双手胡乱在胸前抓着。“哎,醒醒!”这小子不是做梦还在打仗吧,我推了他几下,他睁了一下眼睛,“做梦了吧?”他瞪着血红的眼睛:“哦,自己人,注意……隐蔽。”他翻了一个身,接着又沉沉地睡去,鼻子上血已经干了。我找了个地方,枕着背包想睡会儿。
  躺在地上睡觉,跟在火车卧铺的感觉差不多,不舒服,但是起码可以闭着眼睛浪费时间,队长看看表,大家已经睡了近十个小时,这才悄悄把几个组长叫起来到一边开会。连野揉着猩红的眼睛看了我一眼一笑,他居然冲我一笑。“你笑什么?”“呵呵,没什么,做了一个梦……”“梦见什么了?美女?”他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裤裆。“好像没有吧?”“没有吗,都是自己人嘛。”“你怎么知道……”他诧异道。“大家都注意了……”队长简单部署了一下,宣布今天晚上将使用实弹,让各组一定注意安全。散会后,连野把我拉到树后,掏出一支烟,“这里不让抽,这么不自觉,你这个兵是怎么当的。”他拿着烟愣了一下:“这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好像我刚才做梦的时候也有人这么说。”“是不是队长说的?”他想了想,“好像是。”“是不是梦见遭到埋伏了?”“对啊?你怎么都知道?神了!”“然后你喊了一声:‘有埋伏’。”他彻底迷糊了。“不是吧,咱俩做的一个梦?不可能啊。”“听我说完,后来你发现是自己人,我没说错吧。”“哎,你真是神了,你怎么什么都知道?”“一直没告诉你,我有特异功能。”他彻底蒙了,我忍住没笑。他摇了摇头,“不信拉倒,你自己琢磨去吧!”我起身去叫自己的队员,留下意识还不清醒的大傻驴。
  虎:解密403特种部队绝密档案 第五四
  下午4时,夕阳疲惫,渐渐西垂,战区被山影笼罩在一片神秘的氛围当中。一阵紧急的哨音响起,把特战队员从疲倦中拉了回来。403特种部队根据总指挥部的指示,全线进入战前一级临戒状态。补给弹药的两辆卡车先后抵达,郎队吩咐两组人开始卸弹药。我从张振鹤手中接过一个个弹药箱,“慢点儿!”“没事儿!”当我接到手里的时候,才发现有问题,一个体积不到半米见方的箱子竟然重得出人意料,险些把我闪个趔趄,“什么玩意儿这么沉?”我艰难地将它移到一边,打开一看,摆放着整整齐齐的八十多块黑色塑胶炸药。为子探过头一看,“我的天啊,这些玩意儿还不把地球炸出痔疮来啊?”“我看能把你炸出痔疮,赶紧搬!”六十多箱弹药堆在旁边,我看着403这一百多人,再看看地上那堆弹药,再看看队长,心里说:“姐夫,你别跟我说,这些弹药就是今天晚上我们要用的。”卡车开走了,队长站在那堆弹药前:“按组别,领取弹药。”几个箱子同时打开;当兵的喜欢什么?枪炮呗!平日里,我们见这些东西不觉得新鲜,但是如果今天晚上几个小时里消耗这么多,的确是有点难度。几个箱子摆在地上,各组长开始在队长那里签字领取武器弹药。弹药类:闪光、毒气、防步兵手雷、反坦克火箭、高能塑胶炸药、曳光弹……枪支类:增加85班用机枪、榴弹发射器、大威力弓弩……其中两只最大的箱子里居然是火焰喷射器。所有弹药分配就进行了半个多小时,士兵们都在一边“咔咔”往弹夹里压子弹。朱海拿着几块炸药走了过来,“组长,才给四块,还不够炸鱼的呢!”说着塞进背囊里。为子跪在地上抚摸着刚领回来的班用机枪:“乖乖!俺可是想死你了,宝贝儿……”那小子色迷迷地看着那挺机枪。“为子,你的火箭筒呢?”“啊?队长说咱们人员不齐,给要回去了。”“你这个破玩意儿哪有火箭筒凶狠啊,还宝贝儿乖乖呢。”“今天晚上不是突袭吗?也没有坦克,要那东西干啥?”弹药分发完毕,除狙击手增加一副大威力弓弩外,其他特战队员全部按照战时足量配备弹药。攻击背心的分量比平时重了几倍,邵年那把狙击步枪也换成了暗杀用弓弩,加上腰上一把手枪、两个弹夹、一副战俘手铐,难以计算身上的重量。我紧了紧背心,将手枪塞在背心里,自从在厕所里听过一个传说,攻击背心能被打穿,从那以后,只要是实弹,我就有这个习惯。
  队长一直不停地看表,估计是等1号。我们站在一边开玩笑,张振鹤一伸手:“你这两个宝贝,分给我一个,我东西少。”“平时我肯定谢谢你,但是今天晚上不行!哈哈。”他一笑:“我怕你累。”“谢谢老张,今晚累点也没关系。”他点点头,伸手接过为子的冲锋枪。朱海看看我,又看看其他人:“组长,你们都是重装备,我呢?”“你?准备炸鱼吧!”话音刚落,就见一辆吉普车冲了过来。“立正!”队长急忙集合队伍,准备报告。1号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冲着郎队一摆手:“都稍息听着!刚才我们开了一个紧急会议,会议精神其实就是一段录像;在海湾战争中,多数飞毛腿弹道飞弹和许多其它重要目标是渗透到伊拉克腹地的美军特种部队发现,并引导美国空军消灭的。所以在海湾战争后,总书记提出了‘做好打赢现代高技术条件下局部战争的军事斗争准备’,我军专门成立了外军模拟部队,并且建设了设施完备的训练模拟基地,有针对性地对部队进行轮训和实战演习、演练,今天晚上我们将首次使用这个训练基地,也是这次演习的最后一个科目。我们403第一次参加这么大规模的实弹演习,机会难得,我希望你们充分体会。回去之后每个组长必须给我写一份战斗体会,晚上的科目,完全模拟当时的作战背景。全部实战。所以各单位一定要注意人员安全,各组长负起责任来。一定加强武器管理,不能发生丢失枪支弹药人员伤亡这样的事件。下面进行部署,把地图打开……”两名士兵跑过去,将战斗地图抻起来。“注意这里,代号52区,虚拟某境外导弹发射基地,也是今天晚上我们要重点摧毁的军事目标。在这里是外军的弹着点,绝对不能进入这里,所有人都把眼珠子瞪圆了,给我牢记这几个方位。”他在地图上画了三个圈,“而这里,将是我们主要火力覆盖区,我们的弹着点都在这个区域,把枪都打准了,谁他妈打下一只鸟儿来,我拿你们是问。”我听着大虎亲爹在前面比划着,心里开始打鼓,怎么又是实兵对抗,而且是实弹。我们G4向来有迷路的爱好,这他妈的黑灯瞎火的,我们再闯进什么弹着点,那肯定玩完了。我瞪着眼睛将地图在脑海里一遍一遍地复制。“虽然这次演习决定我们403是否继续存在下去,成绩也将直接影响我们403特种部队在我军序列中的地位。但是大家不要有包袱,就算是最后一仗,我们也要打他妈一个漂漂亮亮的,有信心没有?”“有!”“好!打赢了,回去老子请你们喝酒!”“喔……”树叶在颤,地面在震。
  1号走到一边,掏出一支烟点上,哎,这里不是不让抽烟吗?郎队打开另一张地图:“现在我们细化一下任务,几个组长过来……”地图上显示,此次将定点清除的基地为正方形,有雷区、陷阱、铁丝网,反正是该有的都有了。“D7、G4首先索降到52区附近,迅速渗透到基地周围,在西边一侧的雷区中开辟一条通道,我有必要跟你们说明一点,雷区全部是实弹,铁丝网也是带电的。”吓唬谁啊,玩真的能让我们上。“……敲掉警卫、切断电源、安置炸药。这里是外军人员的休息室,发电机在这个房间里,C2、A3负责火力掩护,整个任务必须在三分钟之内完成。三分钟后,全面攻击开始,如果你们到时候撤不出来,那就……”“三分钟?”我牙都掉了,“有问题吗?”我把牙捡起来,看了看连野,那小子倒是充满信心:“没问题!”大野驴让你吹牛逼,等着吧!拆个地雷也得几分钟,反正我没打保票。“队长,有个问题:基地有人看守吗?”“当然有,你以为开玩笑吗?”“那我们见人真杀?”“你能见到算!”什么玩意儿,我发现姐夫说话越来越没谱,一会儿有一会儿没有的。
  据说指挥部本来是想让403与夜老虎同时演习,可是指挥部却在此次演习红蓝对抗中,到底谁输谁赢上出现很大的分歧,或者说不相上下。所以最后决定,以最后一个科目拉开距离。联合突袭,调整为定点破袭。胜负结果根据演习中火力密度、攻击范围、压制态势、打击手段、破坏程度等诸多因素,甚至包括发射的弹药数量,拥有的枪支型号及数量,参与攻击的士兵枪械和火力综合指数得出数据。指挥部运用数学方式,进行定量分析。为了做到公平公正,夜老虎此次参演人数与403相等。今天晚上最后一战,将决定此次“摘星”演习红蓝对抗双方的座次,同时也是几大军区特种部队的首次排名战。
  压力有吗?当然有。身上的实弹负重告诉我,今晚一战对403特种部队的未来命运将起到一个决定性作用。身为一名军人谁都不希望自己的部队会排在兄弟部队的后面。1号很聪明,他并没有给我们太多地施加压力,说话语气始终很平稳,这个老家伙,你永远不知道他虎头里到底想的是什么。但是我知道,他比谁都更紧张。
  一切准备完毕,各组不断重复检查装备,调试枪支。脸上的油彩重新抹上适合夜间的黑绿色。连野手里拎着枪走到我身边:“我说四儿啊,今天晚上咱们能不能完成任务,就要看你们G4的了。”“什么意思?怎么看我们的,牛逼你吹的,你们D7当然是主力。”我听这话气就不打一处来。他却突然得意地笑了,指着我鼻子说:“这个可是你说的啊,不能反悔啊。哈哈!”他妈的,我中驴计了,闹了半天他还是想要这个指挥权。“你他妈的……”“哎,军中无什么来着……”他一时没想起来,回头喊小德子:“军中无什么来着?”“军中无美女!”“你奶奶的,就知道美女……”说着就去追着小德子打,小德子拎枪就跑。我看着连野,无奈地笑了。我回头问为子:“军中无什么?”为子挠挠脑袋:“噢……应该是军中无美女吧?”我顿时感觉天旋地转。
  闹归闹,D7与G4能不能完成这“生死三分钟”,我心里实在没底儿。最后两组人被郎队叫到地图前,地图上52区看上去很简单,四座望哨,分立四个角落。其中一座距离树林只有四十米。地形包括四周的环境也没什么障碍。我估算了一下,如果雷区不耽搁时间,三分钟还是有可能的。在进攻路线上,我始终坚持从大门进入,这样就不需要在解决电网上浪费时间,最后连野的意见得到队长的认可,D7组增加一把弓弩,同时近距离射杀望哨上的值班守卫,之后由工兵迅速排雷,并剪断电网,从基地的西边打开一个豁口,进入基地后,由我跟连野处置休息室里的敌人。其他人分别安放炸药,每一个步骤具体到人头上。我们在一起讨论着,1号始终站在我们身后,直到郎队准备敲定连野的方案时,他老人家才发话:“这个方案不行,我觉得还是按照G4组长的作战思路进行,从正门进入把握更大一些,你们觉得呢……”1号的话虽然温和,但是跟命令好像差不多。郎队仔细地看看地图:“1号,如果从大门进去,我们就不能排雷了,这样最后评比我们会丢分的。”“可能会丢分,但是我不希望战士们丢命。”老头儿说完走了。郎队把目光重新扔到地图上,长出一口气,自言自语说:“过去那么多年了,还是忘不了。”我跟连野互相对视了一眼,似乎都明白队长指的“忘不了”,一定跟1号在越战中那次失败有关。连野似乎很不甘心:“队长,从大门突进去,危险是不是太大了?”队长摇摇头叹了一口气:“哎,执行1号的命令吧。”哼哼,小毛驴跟爷逗。我得意地看着连野,队长起身去追1号,连野一把揪住我:“就是按照你的意思,今天晚上也是我指挥。”“你他妈的是官迷咋的,联合作战,怎么就非要整出一个谁指挥啊。”“反正,刚才你说了D7是主力,不能反悔。”这孙子八百年看不到一次这么认真。“好,好,你指挥。”我甩开他的手,“可说好了啊。”他还在后面喊。我他妈就不明白,两组人同时执行一次突袭任务,谁指挥难道这么重要吗,到时候还不是随机应变。驴脑袋想什么呢,还是他就想指挥我一次。
  虎:解密403特种部队绝密档案 第五五
  时间:8:30
  一架直升机落在旁边的平地上。
  “哔……哔!集合。”丁零当啷一阵乱响,部队集合完毕。“演习马上开始,各战斗小组一定要牢记进攻时间,绝对不能误入着弹区。按照战斗部署,行动!”我拎起枪:“G4组,登机!”“D7组,登机!”队长带着两组人向飞机跑去。他跳上飞机,站在舱门一个一个地往上拉:“快点,快点!”
  飞机摇晃了一下,腾空而起,透过机窗,我看见地面的兄弟们四散而去,转眼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郎队把我拉到身边在我耳边喊:“千万要注意时间,到时间完不成,马上退出来,听见了吗?”我点点头。直升机始终擦着树尖飞,不到十几分钟,便悬停在半空,队长拉开舱门一脚将索绳踢了下去:“下,下!”我第一个冲过去,抓住绳索跳出机舱,绳子被螺旋桨巨大的风力吹得摇来荡去,我只能用双腿紧紧夹住下滑,我向下一看,地面白亮亮一片,“扑通”一声我落到了齐腰深的水里,溅起的水花弄了我一身,真他妈服了,怎么选择这么个地方,脚下好像是淤泥,身子有点下坠的感觉,我急忙向岸上趟过去,结果弄得水“哗哗”作响。我突然停住脚步,等待水面平静下来,可是身后接二连三的“扑通,扑通”。裤裆被水一淹,火辣辣地疼。不到一分钟,两组人索降完毕,直升机歪了一下飞走了。两组人迅速上岸,连野的下巴还在滴水,他在嘴上画了一个横线———静默。接着手掌立起来向前一指,做了一个非常潇洒的手势———前进。我想笑,别说真有那么点儿意思。两组人拉开散兵线,一头扑进树林。地图在脑海里晃悠,越过前面的小山就应该是52区,连野带领队伍直接冲了上去。按照我的思路,时间紧迫,我们必须在九点之前到达该区,如果采取爬山会浪费时间,可是看着野驴四肢着地奋力地向山上爬去,我也就别再跟他起争执。
  当我们登上小山顶,鸟瞰52区的时候,才发现实体跟地图就不是一回事儿。所谓52区,实际上就是一个完全仿造的美国兵站,四周电网高挂,四个角楼上都有雪亮的探照灯。隐约可以看见守卫站在那里。更糟糕的是周围五十多米,都是开阔地,地面铲得非常干净,一点可隐蔽的东西都没有,根本就无法靠近,如果采取远距离狙杀守卫,势必会引起警觉,如果被发现渗透就失败。说实话,这场景,我看着都头疼,更头疼的当然是“指挥官”大野驴了。我看了一下手表,距离九点还有十四分钟,他必须转动驴脑马上决定,到底采取什么方式渗透。此时连野拿着望远镜一动不动地盯着这个戒备森严的52区。
  “这样……”指挥官终于说话了,我们两组人蹲在地上,连野抽出匕首,在地上画了一个方块低声说:“大家注意到没有,探照灯始终没有动,不动就会有盲区。我看了一下阴影处最近的距离只有四十多米,D7的狙击手从阴影处匍匐靠近,用弓弩干掉大门前的两个守卫,你们G4从后面同时射杀那两个角楼上的守卫,从现在开始。八分钟后就位,九点演习开始,同时发射,干掉守卫后,G4马上撤回大门,掩护D7撤退。大家校表……”“你这意思,全部功劳都是你们D7的是吧,你们玩得动吗?还同时发射,如果我们有一个失手怎么办?”“弩刺不是有毒的吗?那么大个人射不上吗?”“你这是侥幸。”我觉得他的方案有点离谱。“我怎么是侥幸了。”我看他驴劲上来了,“得,得,我不跟你犟,按你说的来。”我从背上摘下弓弩,将一支弩刺压上。他看了一下手表:“行动,谁他妈失手,谁不是人养的。”
  G4组顺着山梁绕到后边,探照灯果然跟连野说的一样,跟钉死的一样,始终散光一样照在地面上,估计守卫都睡觉了,我在一个点上留下老张跟朱海,带上为子向下一个地点摸过去。到达伏击点的时候,距离演习开始时间剩下不到两分钟了,我支起弓弩,将瞄准镜套在守卫的脖子上。我在心里评估了一下,射中应该问题不大。奇怪的是那个人始终没动一下。为子将班用机枪往那一支,我稳住弓弩认真地瞄着:“一会儿干完活,你自己到大门那边。”“组长,你呢?”“我什么我,D7摆明了是要出风头,我必须进去。否则这次任务没我们G4什么事了。”我咬着牙,结果腮帮子用力,手指头跟着较劲。“腾”的一声,弩刺呼啸着飞了出去,他妈的,肯定又惹祸了。弩刺像一道闪电,划出一道白色轨迹,瞬间穿进了守卫的脖子……
  此时天空突然蹿起三颗红色信号弹,划过夜空,摇晃着向东边落去。“生死三分钟”倒计时开始……
  “走!”我带上为子向老张的地点靠过去,整个山区仍然宁静,没有一声枪响,也没有什么大战将至的感觉。
  我看着张振鹤把弓弩已经背在身上,便问:“怎么样?”“完事儿。”“好!赶紧去大门。”路上,我看到D7已经冲了进去,我们绕到大门,只留下为子的轻机枪,带上老张、朱海潜入52区。门口的警卫倒在地上,刚进到四十米,我才发现在旁边一栋小楼下,阴影处居然还有一个岗哨,此时那小子坐在里边打盹。连野太大意了,我摘下弓弩挂上弓弦,警卫仍旧是毫无察觉,低着头。弩刺“扑”地穿进咽喉,他仍保持着那个姿势坐在那里。时间分秒必争,我们必须清理外围的岗哨,两个守卫靠在楼梯上,我过去的时候,发现都已经死了,一个额头钉着一支弩刺,另一个脖子上被划了一个大口子。整个院子空荡荡的,偶尔看见一个身影晃了一下,又不见了。D7已经冲进旁边的小楼里,我带老张冲向另一侧的休息室,我用手轻轻一碰,门居然没锁。我指了一下朱海,在头上画了个圈(掩护)。我摘下手雷,冲老张一点头。我们两个戴上防毒面罩,我蹲下身,将门推开一点,将手雷滚了进去,关上门,我一手拔出手枪,一只手抽出匕首,老张用手指倒数:5、4、3、2、1。老张转身冲了进去,我紧随其后。床上躺着十几个士兵,此时已经被毒气手雷完全麻痹,老张一个箭步,冲到紧靠门边的第一张床前,对着床上的士兵,手起刀落,血浆飞溅。另一边,床上一个士兵趴在那里,我将手枪往腰上一插,一手抓过一个枕头,按在脑袋上,将匕首压在了脖子的动脉上,用力一划,血一下喷了出来。老张根本不管血不血的,一个接一个挑开那些士兵的喉管,很快屋子里的敌人清除完毕。我跟老张退了出来,朱海急忙问:“完事了?”“安炸药!”我跟张振鹤拔出手枪,警觉地看着周围,朱海从背囊里拿出塑胶炸药,开始安放。“你他妈,快点!”朱海安好后,拉着了引信。我们迅速撤离,还没跑到大门口,身后就传来一声巨大的爆炸声,我回头一看,D7组全部人员卧在地,距离爆炸的小楼不到二十几米,而爆炸的正是士兵的休息室。“你把炸药设定几分钟?”我一边跑一边问朱海。“三十多秒吧!”“行,你真行,朱海你是我爷爷。”D7组爬起来就向我们这边狂奔,速度惊人,居然超过我们,冲出了大门。后面又接连传来几声巨大的爆炸声,房子被炸得土木横飞,几盏探照灯马上就灭掉了,整个52区变得漆黑一片,被炸飞的瓦片碎石下雨一样落在周围,我们捂着脑袋拼命向外跑。
  一只脚刚踏出大门,西边的枪声就响了。在52区西边的山头上,敌人大规模的反击开始了,数十枚火箭弹喷着火焰率先飞向阵地,西边的阵地瞬时被笼罩在一片火光当中,几颗照明弹随之升腾而起,飘落在阵地上空,阵地上顿时如白昼一般,硝烟滚滚,曳光弹画出上千条的红色弹道,火力网覆盖半个夜空。枪声更加激烈,不时传来迫击炮的隆隆闷响,密集的火力压制下,子弹、炮弹成片地向东边倾泻而去。
  我们撤回到安全地点,连野上前一把揪住我:“我操你妈的,你们刚才差点把我们炸死!”我斜着眼睛看了一眼朱海,“放手,不是没死吗,紧张什么。”连野已经被激怒了,两只驴眼散发着阵阵寒光,猛地用力一推,我向后摔去。身上的负重加上超猛的驴劲,我仰面朝天摔在地上。这一摔简直太让我丢面子了,我一翻手,将背囊卸下,冲过去,左拳照着连野的腮帮子打了过去,他闪身躲了过去。但是我右手的匕首跟着就到了,锋利的刀锋划过他的攻击背心,“刺啦”划出一条一尺多长的口子,再向上三寸就是他的喉咙。张振鹤急忙冲上来一把抱住我,夺下我的刀。连野傻了,他用手摸了摸背心上的口子,拳头狠狠地攥了攥,转身带着D7组走了。西边阵地的枪炮声也渐渐弱了下来。
  这个时候,天空又升起两红一绿的信号弹,这是我们全面进攻的信号。刚才还皎洁的夜空突然下起小雨,周围枪声大作,曳光弹的弹道织成一张大网,牢牢地罩住了整个52区。我从张振鹤手中接过匕首插在腿上,“打!”为子的轻机枪首先开火,弹壳乱蹦,四周顿时一片刺鼻的硝烟。我已经没什么心情了,站在一边盯着为子的机枪愣神,为子很快“突突”完一弹盒子弹,周围地面一层弹壳。我上前一把推开为子,架好机枪向那边扫射。子弹打在墙壁上,弹头到处乱飞,眨眼间,目标就被一串串火舌打成蜂巢,火箭弹争先恐后地向目标飞去,刚才还是一座完整的兵站,而此时已经被打得千疮百孔。这是一次毁灭性打击,似乎指挥部压根就没想要保留它。所有弹药全部倾倒在这个还没有一个足球场大的地域里。房屋被打着了火,在雨天升起滚滚浓烟。子弹所到之处火星四溅,四座角楼被火焰喷射器相继点燃,发出“噼噼啪啪”的断裂声,随之坍塌,整个52区全部被硝烟和火光所覆盖。
  枪托在我下巴上来回振动,雨水落在炽热的枪管上,发出“咝咝”声,瞬间蒸发成白雾,扳机“咔哒”一声,机枪不动了,我无意识地又抠了两下。我歪着脑袋喊道:“子弹!”“组长,没了。”为子在一边喊。我扔下机枪,起身就走。“组长,你哪去?”我没回答,迎着雨水走进了树林。
  山区的雨夜,似乎显得更为诡异,身后不断传来爆炸声和几乎连成片的枪声。我走了很远,直到觉得那枪声不再刺耳才靠在一棵树上,掏出烟,发现一盒烟都已经被挤压变了形,勉强找到一根完整一点的,刚点上,很快就被雨水打湿了。我低下头,点上另外一支。猛吸一口,浮躁的心绪被尼古丁占有了。我索性闭着眼睛靠在树上,烟刚抽到一半,就听见远处似乎传来一个女人的哭声。这么晚了,一个女人在这荒山野岭哭什么。我循着声音向那边走过去,哭声越来越清晰,终于我在一棵树下看见一个女孩双手抱头蹲在地上。“你怎么了?”那女孩头也不抬,头发散乱地埋住脑袋,继续“呜呜”地哭着。“有人欺负你,还是你找不到家了?”那女孩不哭了,抬起头,我慢慢地靠过去,黑暗中那女孩的脸显得冰冷惨白,雨水和着泪水顺着脸颊流淌,冻得浑身发抖。“这么晚了,你在这儿哭什么?”女孩一动不动盯着我看。“别害怕,我是解放军……”说着我指了指钢盔上的帽徽。那女孩突然指了指我身后,尖叫一声,我猛地回过头,右手迅速地拔出手枪。身后什么都没有,而我再回过头的时候,那女孩不见了。我拿着枪愣在那里,怎么跑得这么快?我把手枪还回枪套,就往回走。可是走了没几步,身后又传来哭声,我又折回来,可是当我走近的时候,哭声就停了。这个时候,我看见夜空升起三颗绿色信号弹,这是演习结束的信号。我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没有再听到哭声,就急忙往回跑去。
  我回到阵地的时候,张振鹤他们已经整理好装备在那里等着我。52区几座房子在火光的映照下冒着黑烟,“你去哪儿了?”老张奇怪地看着我。“没事,都打完了?”为子一旁急忙说:“一个子儿都没留。”真是烧钱啊,不到半个小时,六十多箱子弹药全部倾倒在了这个半径不到两百米的区域里。我想当时密集的火力一只蚊子都飞不过去。
  部队开始集结后撤,D7也从旁边的树林里钻了出来。连野看都不看我。死驴肯定还生我的气呢。我看着还在冒烟的房子问队长:“这火就这么着啊?”“指挥部的人马上到,要做实地破坏评估。”我一步一回头地看着渐渐远离的52区。路上我并肩和老张走在一起,“问你个事儿,见过鬼吗?”他诧异地看着我:“鬼?这个世界上哪有什么鬼啊?”“万一有呢?”“不可能的事情,你怎么这么迷信呢?”“那你告诉我,就这地方,能不能见到人吧,女人!就现在。”“怎么可能?这里方圆三十公里根本就没有人家,你没看地图啊,否则也不能在这儿演习啊。”身上的鸡皮疙瘩顿时起了一层掉了一层,又起了一层被雨水粘在了身上。“谁说没有鬼,我就见过。”身后的为子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老张一笑:“还真迷信,我没亲眼见过,肯定不信!”“真有,哎呀,怎么说你才信呢。”为子似乎想要找个什么依据来说明有鬼的存在。“那我们怎么能见到?”“我们好像不行,阳气旺,而且军装辟邪。”听着他说的好像很有道理,我也就没接着问下去,一路上耳边一直回响着那女孩的哭声。
  我们顶着雨走了一个多小时,才到达集结地,一辆卡车停在那里。队长没有说什么,直接命令大家登车返回驻地。
  晚上我们住在了一个部队的礼堂里。衣服是湿的,又没有换的,战士们就穿着湿乎乎的迷彩服睡在凳子上。第二天一早,集合哨响起,我们从睡梦中惊醒,急忙带上枪支跑到外面。外面已经是艳阳高照,我伸了一个懒腰,“组长,你身上弄的什么啊?”朱海突然拉住我。我低头一看,前胸都是泥水的痕迹,而右胳膊上,全是鲜红色的血点。再一看张振鹤的身上,也同样如此。才想起来,是昨晚演习那些仿真人弄的,我不明白,为什么灌那么多红药水。可能是为了达到更真实的效果吧。
  上午十点,参演部队都在操场上集合,几个方阵站了半个操场,每一名士兵都是脏兮兮的,脸上的油彩都在。而主席台上,十几位高级军官一个个倒是倍儿干净,此时他们还在议论关于这次演习的情况。人群的一角,1号默不作声地站在那里,一身旧迷彩显得有点寒酸,如果不是肩膀上那两片少将军衔告诉别人他也是一名将军的话,扔到老百姓堆里,就是一修下水道的。
  扩音器里传出一声命令:“都有了,立正!”此次演习总指挥开始向身边的一位上将报告:“报告总参谋长,94‘摘星’演习全部结束,请指示。”我再一看那位上将乐了,我认识,正是那位非常辛苦的迟浩田上将,突然觉得他特别亲切。我看见他走到话筒前:“同志们好!”哎,问候恒久远,两句永留传。“首长好!”响亮的声音在空旷的操场上回荡着。“同志们辛苦了。”“首长辛苦了。”哈哈,还当我新兵呢。我扯着脖子高喊:“为人民服务!”总参谋长点了点头:“讲两句,全部演习的录像我在北京都看了,激动啊,上级首长委派我过来看看你们。看看你们这些全军的精英。这次‘摘星’演习,打得好,充分体现了我军的敢打敢拼的优良作风,虽然我们刚刚组建没多久,但是我敢说,用不了几年,我们的特种部队绝对不逊色于其他国家的特种部队,甚至要超过他们。你们在未来,在世界面前,将代表中国军队……”台上几位军官带头鼓掌,接着各分队长跟着鼓掌,再接着,这些士兵才敢拿起双手鼓掌。此时我们是自豪的,所有的疲惫被这砸过来的荣誉击碎了。接着开始宣布此次各集团军特种部队的比赛成绩:夜老虎:共完成48个任务科目,火力指数:98;总分469分。“噢!”夜老虎的士兵们欢呼着,跳跃着。我们静静地等待着403的战果,我的拳头攥在一起,手心出汗……403:共完成42个任务科目,火力指数:96;总分438分……我们却没有任何反应,仍旧是笔直地站在那里,因为这个成绩,不是我们想要的。比赛结果全部宣布完毕,我们403总分排在第二名,虽然并没有刻意排出名次,但是从报分的先后顺序中我们已经感觉到中国的特种部队排名已经出现。此时我们是沮丧的,所有的自豪被这砸过来的成绩击碎了。我们没有得第一名,换句话说,我们输掉了这场战争。随之而来的,就是403特种部队将面临着解散的事实。1号始终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直到总参谋长将他叫到一边,跟他说了几句话,我才看见他突然激动地抬起左臂给总参谋长敬了一个礼。远远的,我看见了大虎的微笑。
  虎:解密403特种部队绝密档案 第五六
  回基地的路上,大虎破例跟我们一起坐在卡车上,看得出来,他是非常高兴的。1号坐在中间,我们围在他的周围。老小孩故作神秘:“知道总参谋长跟我说什么吗?403这样的队伍不能解散,这样充满霸气的部队应该继续保留下去……”他居然模仿着总参谋长的口气说。“噢!噢!”憋在心里的郁闷随着心情舒畅的欢呼顿时烟消云散。也许像他说的,只要穿军装,不管在哪里我们都是中国军人。可是,我却非常希望在403穿这身军装,当这个兵。
  卡车冲进基地大门,警卫连夹道欢迎,那家伙锣鼓喧天,彩旗飘飘,场面是相当的隆重。我们跳下车,虽然只得了个第二名,但是403不解散的事实才是我们真正为之雀跃的理由。人群中,我突然看见邵年默默地站在那里……
  “怎么搞的?给你发了七八封电报了……”邵年无奈地摇摇头:“没什么,没收到。”“没收到?”“我母亲住院了,我当时在医院……”
  部队不管理由如何动人,如何充分,只看结果,说白了命令执行没执行。总之,邵年被队长大骂一通,关了三天的禁闭。我记得队长生气的时候说了这样一句话:命令高于一切!
  之后的日子,1号马上着手关于此次演习的战术分析和小组间的成绩评比。在D7、G4渗透52区的这次任务中,我们居然漏掉了三个暗哨,搜索不细致,行动时不沉着。当然连野的散点固时的战术也被否定,在人员缺失的情况下,采取主动分散战斗力的进攻策略不可取,即使狙击手不失手,也极有可能遭致敌人及时反扑,分割歼灭。1号意味深长地说:“现代战争,不能心存一丝侥幸,哪怕是一点点在战术使用上不得当,暴露一丁点的破绽,后果就是全军覆没。尤其是不能搞个人英雄主义……”1号说完这话,我看了看连野,这小子肯定不服。大虎那张笑脸没维持几天,又恢复了那张令人讨厌的大黑脸,之前答应大家的喝酒好像也被他忘了。用他的话讲,当兵就当第一,第二就是耻辱。我们也就没借口再提酒。
  回来的第三天晚上,邵年被放了出来,对他的处分也马上下达。邵年从包里拿出两盒黄色哈尔滨递给我:“我就知道我这个组长干不长,狙击手不能当组长,这是规矩,再说我也不是那块料。”我接过烟,“别想那么多了,你妈的身体怎么样?”他叹了一口气,眼圈有点红。突然想起什么:“你跟连野一人一盒,我这次没多带。”“哦,还是你给他吧。”“你俩怎么了?”邵年纳闷地看着我。“没事儿。”这个时候连野走了进来,我把自己的那盒揣在口袋里。往床上一倒。“野哥,给你烟。”“我靠,黄哈。”野驴多少有点激动,“就带一盒啊,你也真够抠的。”我腾地从床上坐起来:“爱抽不抽!”他当然不知道邵年家里的情况,他更不知道邵年的母亲已经住院了。连野拿着烟冷冷地盯着我。“别玩眼神,不服接着找地方单挑。”连野居然点了点头,我站起身就往外走。邵年急忙上前拉住我:“你俩到底怎么了?我一回来就觉得你们不对劲儿。”连野始终瞪着驴眼不说话。“去不去?”“走!”连野转身下楼,G4组的跟D7组的队员都跟了出来。上前纷纷拉我俩。但是我觉得我俩之间必须要解决,从当兵那一天起,我就看得出来,他在事事与我较劲。也许这一战实在是拖得太久了。
  最后,张振鹤拦在我的面前,“别闹了,又是战友又是老乡的。”D7组的小德子双手抓住我,在我耳边小声说:“四哥,上次你划野哥那一刀,野哥后来都哭了……”连野哭了?这个让我很意外。连野站在一边,歪着脑袋盯着我。“你们都回去,这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G4组听命令,向后转,目标宿舍,跑步走。”那边连野也在下口令。宿舍后面的空地上只剩下我们两个人。我把匕首拔出来,钉在树上,捋起袖子:“来吧!你不是能打吗?你不是不服我吗?”他站在那里没动,“来啊,什么都可以上的。来吧!”“你输了怎么办?”他很蔑视地看着我。“王佳还你。”“好!”“好你妈好,我赢了怎么办?”“王佳还是你的。”“大野驴你是不是当我傻啊,啊?”“那你说吧,怎么整?”“赌这个的。”我说着从口袋里拿出那盒黄哈放在地上。“嗯,行!”他点点头,将自己的那盒也放到了地上。“邵年他妈住院了,他家什么情况,你不是不知道,给你带一盒就不错了,你哪来那么多的臭毛病。开始吧!”连野抽出匕首,扬手飞了出去,匕首稳稳地扎在我的匕首旁边。他妈的这小子的飞刀练得不错啊。他亮开架势:“是吗,没跟我说我当然不知道。接招吧你!”右手一收向我冲了过来,左拳仰起,带着风奔我面门而来。拳风呼啸而来,越来越近……我没动,连野这招太明显了。果然左拳走了一半变成了掌,在空中画了一个圈,虚晃了一下收了回去,右拳闪电般直捣我咽喉。我心想:“连野,居然出手这么凶狠。打吧,这一拳就算还那一刀了。”我一闭眼,气走丹田,绷紧脖子,准备接这一拳。可是,那阵风吹过了,脖子上却没有任何感觉,我睁开眼,他的拳头停在我的喉咙前。我还没明白他到底玩什么花样,那拳头松开了,接着在我的脸上捏了一下。“你他妈调戏我?”“啊。怎么?不行啊?”我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我们俩都笑了。“接你一拳就算还那一刀了。”“我永远让你欠我一刀……”说完他拔下树上的匕首,一弯腰拾起地上的烟,转身走了。“野驴,我告诉你,别跟本少爷来这套,过期作废。”我看着他渐渐远去,地面上还剩一盒黄色的哈尔滨。
  403经过了一场风波之后,仿佛已经回不到原来的样子,虽然训练依旧,但是探亲假又压了两个多月,第二批士兵才开始陆续探家。我把邵年家里的情况跟队长反映后,G4组还是让邵年再一次休假,并且多争取了三天。这个时期部队里一直在传说要进新兵这个问题,绝对不是空穴来风,毕竟我们这些当初的新兵都已经混到四年头儿上了,几个组长,都已经是上士了,我们如果走了,就存在一个新旧更替的问题,新兵要进,这是一定的了。按照新更改的征兵时间,第一批新兵也要等九五年三月份他们集训完三个月后,才由各师团选拔上来。
  我在心里盘算着G4组探家的顺序,邵年回来,肯定就是老张走了。可是当第二批名单报上去的时候,队长却不同意张振鹤探家:“换一个人。”“为什么,他受过伤,本应该第一批走,邵年马上就回来了。”“换一个人,组织上对他有安排。”从指挥部回来,我看着张振鹤正和朱海在那儿下棋,他拿起一个棋子头也没抬地问我:“怎么样?”“队长说上面对你有安排,不同意你探家……”他一只手停在了空中。“那下一个谁啊?”朱海看看我,又看看为子。“谁也轮不到你。”我瞪了猪头一眼。既然老张走不了,剩下的只有朱海和为子,他们俩谁先走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可是这两个小子却突然来了风格,互相谦让。“不是都会下棋吗?你们俩战一局,谁赢了谁走。”我怕老张有情绪,就把老张拉到外边:“上面到底是什么意思,队长没跟我说。”老张低着头想了半天:“没什么,服从安排就是了。”我掏出一支烟递给他,我们俩就在楼后闲聊着。直到熄灯哨吹响,我俩才回到宿舍,这个时候灯已经熄灭了。黑暗中,一丝光亮从一个高高隆起的被窝里透出来,不睡觉搞什么鬼,我上前一把掀开被子……“你俩可真行!”为子跟朱海居然在被窝里拿着手电筒,还在继续着那盘没有下完的棋。“你们俩到底怎么个意思?”朱海指着棋盘说:“他走得可慢了,走一步想一年。”为子头一抬:“你还总悔棋呢。”“我看你们俩天亮之前是不可能决出胜负了。这样吧,石头、剪子、布,就一下。整完了赶紧睡觉。”说着伸手毁了棋局。“啊,太随便了吧?”“别废话,赶紧的。”“小朱,你出什么?”为子在玩心理战。“我出‘剪子’!你呢?”“那我出‘石头’吧!”“我数123。”“1……2……3!”手电照着两只手,朱海果然是“剪子”,而为子的“石头”却换成了“布”。朱海赢了,美滋滋地睡觉了。为子躺在我身边遗憾地说:“你俩再晚回来一会儿,我就赢了。”“我看我们俩明儿早回来都早,赶紧睡觉。”
  邵年提前四天回到部队,朱海一分钟收拾好东西,二十秒消失在了营门口。本来队长说下午有车可以捎他进城,结果他却说:“咱是特种兵,这几十公里算什么。”实际上他的心里就是希望早点踏上回家的路,管它有多漫长。
  “你怎么提前回来了?”“我妈没事了。”我知道他的意思,他不回来下一个就走不了。我肯定就是最后一个了,我推算出自己探家的日子,将这个消息群发给周亭、王佳和家里。王佳的信随即多了起来。而周亭那边始终没有回信。
  一天,我刚拿到本月王佳的第四封信,一边拆着一边往回走。通讯员突然在我身后大喊:“G4组长,到指挥部,1号找你。”我急忙将信塞进口袋……“报告!”“滚进来!”滚?我最近好像是没惹什么祸吧,脑子飞快扫描完毕。腰板一直:“1号,你找我?”我敬了一个礼。“自己看!”说着将一本杂志摔在我的面前。那是一本部队杂志:“就因为这个找我啊?”其实我的意思是一本杂志跟我咆哮什么,就是后爹打儿子也得找一个理由吧。“你给我好好看看。”我拿起杂志的瞬间觉得封面上的人眼熟:一名士兵靠在树上,脸上涂抹着油彩,身穿最新式的丛林迷彩,防弹多功能攻击背心,裤腿上一把匕首露出来,脚蹬冲锋战靴,旁边立着一支狙击步枪……没什么特别的啊,我一边看一边琢磨着,当看到手的时候,我愣住了。那名士兵手里是一封信,信笺下面掐着一张信封。我靠的,那不是本少爷吗?一不小心成了封面人物了。这事告诉家里,那可太有说服力了。有点激动,虽然看不出来是我。
  别说那记者照得真好,我捧着杂志仔细地欣赏着。虎爹看我面带喜色,突然上前一把抓过杂志,扔到了地上:“你他妈没学过保密条令吗?我们是什么单位你不知道吗?你他妈是新兵吗……”“他妈的”三个字,跟点射一样,字字穿进我的耳朵。我觉得很委屈,终于我给大虎搂上保险:“1号,我有必要说明一点,第一是他偷拍的,不是我要求他给我照的。其二,这个记者是总参派下来的,我是不是没这个权利限制他?”“有理了是吧?你知道这个问题的严重性吗?”有什么严重的?气得我眼泪在眼圈打转。这个时候郎队走了进来,从地上捡起那本杂志,语重心长地教育我:“你还不明白吗?这张照片足以暴露我军目前的装备情况,这样明目张胆地登在杂志上,的确是一个严重失职。全军的特种部队都是严格禁止一切拍照采访的,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如果上面追究下来,你会受到很严重的处分。”“这不是我的错啊……”“回去吧!”我关上房门的一瞬间,听见大虎在训斥队长。
  之后的日子,并没发现有谁追查这个问题,毕竟这本杂志也是总参办的。后来我一直想跟1号要回那本杂志,可是一看那张欠钱的脸,我就不敢开这个口。后来写信给周亭,让她帮我买一本,结果她告诉我,这是内部杂志,外面没有卖的。
  朱海已经回来了,带了好多吃的东西,人白了,胖了许多。他趁无人注意,飞快地将一条“长白山”塞进我的被子里。板正的内务突然隆起一道山脊。为子晚上坐着拉装备的车走了,我回家的日子正式进入倒计时。这一要回家,心里就有点乱七八糟的,这个也想,那个也想。结果晚上睡觉前都想一遍就要花很长时间,最后剩下两个最想的———周亭、王佳。我早早地收拾好东西放在铺下。
  我突然觉得组里人少是好事,起码早回家,看着连野天天瞪着驴眼数日子,我心里就舒服。当组长的肯定不能先走,那就等着吧。而老张似乎最近心事重重,问他,他就是苦笑。
  当我看到为子准时地出现在营门口的时候,我才终于明白战友之间的那份真情,因为他走这十几天,度日如年,我真是想死他了。看着一群战友在围歼为子带回来的东西,我就赶紧飞奔着去指挥部,找队长辞行。由于舌头过于激动,导致话说得很不完整:“队长,为子归队……我回家。”郎队呵呵一笑:“激动是吧?赶紧收拾收拾东西,一会有车去南州……”“是!”我转身就往外跑,身后是队长的嘱托:“路上注意安全,一定要遵守保密守则,一定要按时归队……这个臭小子!”
  我从铺下抽出早就收拾好的背包,为了回家,那套冬装洗完以后,我就一直没舍得穿。我双手颤抖在那里换衣服,邵年一旁笑道:“你慢点!时间还早呢。”“早什么早,我三年没回家了。”“呵呵,哈尔滨变化可大了,回去你都不见得认识了。”张振鹤一旁满脸愁云,默默地看着我。我穿好衣服,拎起包。四下一看,哎,野驴呢?这个小子哪去了。“野驴呢?”邵年也巡视了一圈:“估计去靶场了吧,你走吧,回来我跟他说一声……”“探家的,赶紧下来,车要走了。”楼下不知道谁喊了一声。张振鹤走过来,拿起我的包:“我送送你!”辞别那些队友,张振鹤一个人,拎着我的包送我到营门。我归家心切,而他的脚步就显得有些迟缓。到了门口,卡车停在那里。我将包裹交给警卫连检查,老张突然抱了我一下:“路上注意安全,给你爸妈带个好。”他突然的举动让我很意外。我跳上车,从他手里接过包,那一瞬间,我看见他眼里有泪。“回去吧,我很快就回来了。”
  虎:解密403特种部队绝密档案 第五七
  到了南州第一件事就是去总医院看周亭,结果到那一问,才知道,周亭被借调到外地医院了。我说给她写了这么多的信她都没回呢,心里多少有些遗憾。火车是半夜的,需要在北京转车,十多个小时以后,我第一次踏上北京的土地,当时怎么也想不到,若干年后,这个城市改变了我的一生。
  当我终于登上北上的列车时,心里无比激动。看着旁边的人都在昏昏酣睡,我却困意全无,瞪着眼睛,看着漆黑的车外。身旁是一美女,“活”着的时候,很端庄秀丽,可是睡熟了,模样就惨不忍睹,脑袋仰得很高,张着性感的嘴,在那儿接灰。随着列车一个一个地数着那些听说过的城市,天亮了,我也终于看见了这座我曾经为之逃脱而庆幸的城市———哈尔滨。我早早地站在车厢门口,盯着这座城市,邵年说的没错,三年了,这个家伙的确变化很大。疲惫的火车终于停靠站台,车门打开的瞬间,我一个箭步冲了出去。“哈尔滨,老子回来了!”
  出租车很少,好不容易拦住一辆,车头指向了家,我也知道,与王佳的距离越来越近了。一路上,我一直在想见到父母的情景,一定要让他们知道,原来经常惹是生非的赵博已经不在了,如今站在他们面前的是:中共预备党员、中国人民解放军403特种部队的一名特战小组上士组长。我准备当门打开的一个瞬间,给父母敬一个非常非常标准的军礼。
  我站在陌生的门前,仔细地打量着这个新家,父母信里告诉我,在王兆新买了一处房子。我按了一下门铃,听见一阵脚步声渐渐靠近,门镜上闪了一下,门开了。母亲站在门口,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她看了我半天,难怪老妈要看这么久,走了快三年了,一张照片都没给家邮过,不是我不想,是部队不让。“臭小子,怎么长这么高了。”母亲仰着头看着我。父亲这才从里边走出来:“都在门口站着干什么,让儿子进来啊!”母亲一边擦眼泪一边把我拉进屋。新家很大,只有几个家具我认识。“赶紧把东西放下,休息休息。”老妹走了过来:“解放军同志,变化很大嘛,不过你是不是应该参观一下你的房间啊。”老妹从小学习好,跟我就是两个极端,从小到大,只有她求着我的时候,才会叫声“哥”。我推开自己的房门,眼前的一切,我顿时惊呆了。床上凳子上,男男女女的,横七竖八地躺着二十几个人。本来看着还宽敞的房间,现在却觉得异常拥挤。父母在身后笑着:“你们同学听说你要回来了,昨天晚上就在这儿等,闹了一宿,早上才睡着。”我看着这些三年没见的同学,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班长杨光首先睁开眼睛:“啊,赵博回来了。”这一嗓子,二十几具“死尸”突然全部复活。屋里一片欢腾,几个原来很丑的女同学,现在也看得过去了,她们一起冲过来,把我抱住。几个女孩的胸顶住了我,我的脸一下红了。当兴奋过去之后,同学都坐在周围,跟观赏动物一样,围着我看。杨超说:“大家发现没有,这小子变得腼腆了。”我只是低着头笑。“腼腆没发现,帅了!”十几个女孩子哄堂大笑。他们坐了一会,就都知趣地走了。父母赶紧忙活着给我做饭,老妹拿着我帽子仔细地研究着:“大兵同志,没带点什么特殊的玩意回来?”“什么玩意特殊?”“枪啊,还有什么啊。”“部队怎么可能随便让人带枪呢。”“那你这兵就没什么意思了,连枪都没有。”
  我像一个客人一样坐在那里,看着父母忙活的身影,看着这个新家,多少有点陌生。坐了两天的火车,上午本来是想好好睡一觉的,可是来参观的亲属、邻居络绎不绝。我发现原来总被我欺负得直哭的陆小梅,此时小鸟依人地坐在她妈身边,偷偷地用眼睛瞄我。原来记得挺黑的,天天穿着大一号的校服,整天脏兮兮的,怎么现在一下子变白了,长发飘飘,身材也性感了,这小妞已经出落成美女了,这人变化也太大了吧,连野肯定喜欢这样的。我想到傻驴此时正对着那些傻老爷们,我就开心,情不自禁替连野多看了她几眼,她马上脸一红,把头低了下去。
  所有接待一直到晚上才结束,父母以为我累了,也都早早地就休息了。我躺在自己的床上,瞪着眼睛看着窗外,现在连野他们也应该睡觉了。我却怎么也睡不着,床实在太软了。兴奋终究被疲倦打败,一顿折腾之后终于沉沉地入睡。梦里,我仍然是脸上抹着油彩,握着冲锋枪,穿梭于树林当中。翌日清晨一阵哨声把我从睡梦中叫醒,我条件反射地从床上坐起来。母亲推开门:“醒了?”我意识还没清醒,看着母亲,看着周围,好像是在做梦一样。“刚才是不是有人吹哨?”母亲点点头:“是啊,卖豆腐的。”我真不明白,一个卖豆腐的你他妈吹什么哨啊。父亲走进来:“你怎么把床垫子拿下去了。”“太软了,睡不习惯。”
  早早吃完饭,我知道有一个很重要的事情要办。趁父母在厨房的时候,我拨通了王佳家的电话:“喂,你好,找一下王佳。”一位中年妇女接的。“王佳?打错了。”那边挂断了。错了?怎么可能?我从口袋里拿出那张写有她家电话的信。又按了一遍:“你好,找一下王佳。”“都说打错了,你这个人有毛病吧……”我刚想挂断电话,听见里边有一个声音:“妈,我接……”
  美丽的松花江边,出现在我眼前的不是朝思暮想的王佳,而是另一个女孩。“赵博,你好,我叫季红。”“王佳呢?”“有一个情况需要跟你说明一下,希望你不要生气。”情况?“事情是这样的,王佳是我同学,两年前,她家都去日本了,她走之前找到我,说有一个特好的朋友在部队,让我继续以她的名义给你写信,就是这样……”“那些信都是你写的?”她脸一红双手一背,点点头。她这么一说,我应该早就注意到了,地址换了以后,口气与字体就完全变了,那时候还以为她练字了呢。
  我脑袋晕了:凉风有讯,秋水无边,亏思佳的情绪,好比度日如年,我虽然不是玉树临风,潇洒倜傥,但我有广阔的胸襟……那你们他妈也不能这么玩我吧?
  “喂,怎么生气了?”
  “信里那些话也是逗我玩吧?”
  她微微一笑摇摇头。他妈的,特种兵哪有完不成的任务,总有补救的办法。我这才仔细打量季红,虽然没有王佳漂亮,没有周亭有味道,但是综合指数良好,也是长长的头发,标准的身材,眼睛不是很大,小脸胖乎乎的,尤其是笑起来也的确可爱。
  我们坐在江边看着江水安静地流过,聊得很多,她就是一个“十万个为什么?”问题很多,我都采取迂回战术,避而不答。“你不讨厌我吧?”季红小声地问。“还行!”“还行是什么意思啊?”“还行在部队就是不行的意思。”“你是说我不行了。”说着她居然过来打我,我随手一挡,“啊!”她尖叫一声,捂着手腕。“怎么了?”她充满哀怨地看着我:“疼!”说着眼泪滴了下来。哎呀,我第一次觉得女人麻烦,就那么轻轻一下也至于这样。我拿过来,帮她轻轻地揉着。“你手很重,知道吗?”“我都没使劲。”“你要是使劲是不是我手就断了?”“没试过,要不你再试试。”我故意吓唬她。“我才不要……”我揉着她的手腕,轻轻地握住她的手,那是一只异常柔软的手。
  踏着黄昏我返回家里,老妹鼻子哼了一下:“这刚一回来,不陪爹妈,就跑出去泡妞。”“我泡什么妞了?”“哎哟,看看还撒谎呢,人家电话都打过来了。”“谁的电话?”“你自己清楚。”爹妈一旁笑着。电话又响起,老妹接起来,剜了我一眼:“看吧,还不承认。”电话果然是季红打的。
  第二天,趁老爸外出采购,老妹不在家。我跟母亲悄悄说:“妈,借我点钱。”老妈没有犹豫,给了我三百块钱,“不够!”“你干吗用啊?”“我有一个战友母亲病了……”邵年的家在动力区五院附近,那是一片平房,估计没几年就要动迁了。好不容易找到他家,进了屋子我才注意到,室内有些阴暗,几个旧家具摆在一边,墙上有很多奖状,我一看,都是邵年在学校得的。邵年的母亲一看身体就不好,走路的时候,颤颤巍巍的,我第一眼看上去,就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她,“小年回来就说你们在一起可好了,还有一个叫连野的孩子。”小年?……阿姨很和蔼,语气舒缓而平静,邵年身上有很多沉稳应该是遗传她的,临走时我偷偷地将钱放在凳子上。
  这几天电视上已经开始招募新兵了,今年兵走得早,12月份就能走第一批。时间飞快,尤其是跟季红在一起的时候,十五天的假期,刨去来回的路程,实际上只有十天。临走的时候,父亲坚持要送我,被我拦住了。我实在不喜欢站台分别的那种感觉。母亲已经是眼圈红红。“这些你在路上吃,还有给你战友带的……”妈妈说了几句,就已经泣不成声。“妈!哭什么?再有一年就回来了。”父亲突然想起了什么:“我跟你二叔商量过了,年后就把你调回去,在部队提干。”“提干?在部队?”“现在地方也没什么好单位,你就留在部队吧……”我当时并没有明确反对,但是也没接受。我留部队,季红怎么办?
  再次踏上站台,心情难以言状,三年前,我站在这里,心情是舒畅的。而今天,却是太多太多的不舍。季红拉着我的手,已经哭得跟一个泪人一样了,我不断地给她擦,新泪还是涓涓地向外喷涌。短暂的相处,多少懂了点什么叫感情。火车就要开了,季红突然抱住我,那是我们第一次拥抱。“傻丫头,我会回来的!”我必须上车了,车轮开始滚动,车窗外,季红泪眼模糊地看着我。我摆摆手,直到她的身影消失。
  回去的路上我一直在想,部队其实不应该给士兵探亲假,这样的离别实在太他妈伤感了。路上没怎么吃东西,感觉还有一年才能再见到季红,就觉得日子遥遥无期。两天一宿的车程在香烟和思念中度过。当我远远看见营门的时候,意识才算清醒,我现在还是一个兵呢。正在训练的战友们见我回来了,都跑了过来,连野夺下我的背包,其他人对我开始搜身。我笑着忍受着一切,这些王八蛋,这些日子我快把你们淡忘了。队长走过来:“去指挥部销假。”“是,这个是给你的!”我看见队长才想起来,我急忙抢过背包,但是晚了,我给郎队带的一条烟已经被分得只剩三盒了。“呵呵,没关系。”他笑着接了过去。“都干他妈什么呢?”身后是周大虎雷鸣般的咆哮,战友们四散而去。“1号!”我给他敬了一个礼。“回来了?跟我来一趟。”我一边走一边开始翻包,老爸给他带了两瓶五粮液。进了屋,他往那儿一坐:“把门关上。”“这个是我爸送……”“先不说那些,这个是怎么回事儿?”一个档案袋扔在我的面前,我没敢拿起来,但是已经看清上面几个红字:人事调令!“我不知道啊。”“不知道,不知道这调令自己飞来的。”他一巴掌拍在调令上。这么大岁数了,脾气老这么大。“我真不知道。”“我不管你知道不知道,但是我告诉你,来我403的兵,只有两种情况可以离开。第一,被淘汰。第二,受伤。其他的,想都别想。”我盯着桌子上的调令,心想,二叔动作还真快。大虎见我不说话:“我告诉你,特种部队的人员编制不在军里,在中央。你家要是真有人,你就到中央给我开调令,这个无效!”说着他抓起来一撕两半。“1号,我向你保证,我绝对不会离开403。”“离开不离开不是你说了算的!没事出去训练去!”我默默地将那两瓶酒放在桌上。大虎看都没看一眼。
  回到宿舍,我换好衣服就到了训练场。邵年冲我微微一笑:“回家的感觉爽吧?”“一般!”我没有跟他说去过他家。朱海和为子一边摔轮胎,一边叹气:“什么时候还能回去啊?”我寻摸了一圈也没见到张振鹤的影子:“老张呢?”他们三个人都停了下来:“你不知道啊,老张复员了。”我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谁让他复员的?不是,他怎么复员了?”邵年告诉我,张振鹤本身就有伤残在身,虽然不是什么大毛病,但是基地已经研究过了,让他提前复员,本来他想等我回来见一面说一声再见,但是等不了了,昨天下午才走。我怎么这么笨呢,队里不同意他探家肯定就是因为这个,真他妈的,当时就想着自己回家了,我说他当时送我的时候,表情怪怪的。结果他走的时候,连面都没见到。但是张振鹤给我留下了一封信(我们一直通信。1997年,他来哈市看我,他告诉我:他在一个矿场做保卫)。
  晚上,通信兵居然拿着那两瓶酒到了饭堂,当众打开,一人一瓶盖。几百块钱的酒,大虎居然给战士们分了。
  虎:解密403特种部队绝密档案(大结局
  结果我回来没几天就收到了周亭的回信,信中说,只是借调,她已经返回了南州总医院了。人与人之间是存在缘分的,我跟她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
  甘肃的冬天奇冷无比,连野这小子到底会算计,正好元旦回家。而C2组长高强,似乎就没那么幸运,不知道因为什么,他居然放弃探亲假,这人不是孤儿吧?因为之前有过几次摩擦,所以见面几乎不看对方,时间久了,心底不免有些宿怨,平时在一起训练,我都能感觉到C2组明显在跟G4较劲。尤其是当高强党员比我早转正以后,在他身上就多少出现了一点牛逼的迹象。
  连野走了不到三天,我跟高强又因为一点小事发生冲突。
  “晚上巡逻的岗单凭什么我们C2都是后半夜的?”
  “轮回的,怎么了?”
  “轮个屁,我们C2都他妈快成夜神了,每次巡逻不是后半夜的。”高强嗓门很高,邵年走过来,将他拉到一边,他才作罢。连野私下叫他农村人,因为有一次,看见他将脸霜擦完脸,擦胳膊,这样的用法都是使别人的,换成自己的,就挤出一丁点儿,仔细地将小黑脸均匀地抹一遍。每当这个时候,连野都会说上一句:“别忘了胳肢窝。”高强似乎对城市兵有些抵触,甚至可以说是歧视。具体起源于何时,也无从知晓。平日里来往密切的也几乎都是来自农村的战士。整个403基地只有邵年、连野我们三个是哈尔滨的,但是我们跟其他组的成员关系都非常融洽,大家在一起毕竟混到了四年头儿上。彼此之间没有什么利益纷争,因为伟大的1号软硬不吃,只要你干得到位,表现出色,该你的,你不要担心什么。跟他玩什么猫腻,想都别想。谁送他东西,都收下,回头分给全大队战士们分享,渐渐地,都领教过了,自然也就没人给他带什么东西。所以整个403基地,风气很正。久而久之,所有的特战队员身上都有一股子正气,这都是被大虎熏陶出来的。
  连野归队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一点多了,显然是超假了,晚了小半天。原因很简单,东北下暴雪,铁路被迫停运,就那么短暂的四个小时,导致连野到达南州的时候,已经是晚上。距离我们最近的一个车站还要有四十多公里。所以连野从南州打出租,到了这个小站,又徒步走了回来。谁知道,连野刚进营门碰巧遇上1号巡视,1号看看表,眼珠子一立,一句都没骂他,直接就关了禁闭。似乎在大虎眼里,所有这样的迟到都属于不服从命令,甚至逃兵一样的感觉。
  第二天晚上,我奉命将连野从禁闭室里释放出来。一打开铁门,那小子居然咧着嘴在那儿笑呢。脸上仍然保存着回家后的喜悦与激动。他一见我,就赶紧把我拉向厕所。“你干什么?”“陪我上厕所。”“有毛病啊?我现在没有呢。”“哎呀,蹲一蹲就有了。”这个野驴,似乎对禁闭根本就没什么感觉,也许是我们平时训练的条件要比一个小小禁闭室恶劣的多。我被他强拉到厕所,结果厕所晚上也实行灯火管制,漆黑一片。他拎着裤子,把点着的烟递给我,我没接,“我自己点,嫌你嘴臭!”“操,要不要吧?”我看起来很坚决的样子,又怕他提那一刀的事情,就勉强接了过来:“说吧,回家干什么缺德事了?”我太了解他了,他晃晃脑袋色迷迷地说:“别说,到底是兄弟,你还真了解我,这趟回家,可是爽坏了。”“爽?是不是他妈都忘了自己是谁了?”“我是谁,老子是堂堂403特种部队的虎头小组组长……”“你们D7什么时候他妈成虎头小组了。”不用说,这小子回家肯定把动力区吹得直晃悠。早就把什么保密条令忘脑袋后去了。“哎呀,有什么区别,论成绩我们D7不比你差吧,在整个大队,我们也排个前几吧,你们G4那是过去时了……”“欺负我们人少是吧?”“你先别说这个,把我思路都打断了,我在里边都编好了。你这么一说,我又得重想。”连野沉默了一会儿:“是这样的,我一回家啊,跟我那些小弟一说,我是特种兵,你猜怎么样?”“咱们回家不能说这个,你不知道啊。”“说了谁知道,操!他能找到这儿来啊……”我们正说着,远处一蹲位站起一个人,哼了一声,拎着裤子走了出去,“谁啊?”“好像是高强。”我觉得背影特别像他。“你没看那边有没有人啊?”“这么黑,我哪知道,再说那傻×跑这儿潜伏来了,吃屎还有个动静呢。”
  清晨的薄雾还没有散尽,队伍已经出操回来,连野累得跟傻驴一样:“他妈的,这十公里我算是明白了,一天不跑都不行。”他气还没调匀,就看见大虎背着手从指挥部走出来,直奔队伍而来。此时连野正弯着腰在那儿喘气。1号直接走到连野面前:“你,站起来!”看着大虎同志刚正不阿的神色,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连野急忙立正站好。“保密守则第一条和第八条是什么?”完了,我一听1号这么问,昨天晚上的谈话肯定泄露了。“不该说的秘密不说,不在非保密场所谈论部队秘密。”“你做到了吗?”连野看了看我,又看了一眼C2的高强。此时高强正洋洋得意地看着热闹。连野咬咬牙,没说话。1号瞪着眼睛看着连野,一挥手,“集合!”队长在一边也糊涂了,急忙集合队伍。“看看这个兵,大家不认识吧,我做一个介绍:他就是堂堂403特种部队的虎头小组长……”我站在队伍前面,明显感觉到1号身上那股子杀气。“都说这兵当久了,越当越鸟,怎么的,还有一年就复员了,觉得自己老了,是吧?我告诉你,我周大虎十六岁当兵,这身衣服穿了几十年了,拿出一个零头都比你们多,你们牛什么!”大虎转过身,看着站在一边可怜的连野。“回趟家,感觉不一样吧,见到亲爹亲妈自己姓什么都忘了吧。是不是觉得回家了,就是你的地盘了,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告诉你,全中国都是老子的地盘!”连野的头更低了,双手局促地攥起来又松开。“把军衔给撕下来!”队伍中没人动,“没听见啊?”我也纳闷了,大虎下完命令,眼神却停在了我的身上。真是亲戚啊,什么好事都想着我。我硬着头皮上前一步,将连野的上士军衔摘了下来,交到1号手里。
  大虎把手里的军衔举了起来:“是不是觉得这几道小黄杠没什么,一复员这什么都不算了。我告诉你们这帮小犊子,在档案里,降衔要比那些处分更严重,他会直接影响你以后的职业生涯。”本来一身汗,又是冬天,加上1号的话,感觉从心里往外地凉。1号嘴里喷着哈气继续说:“按规定,你们是四年,有的甚至要五年六年,或者更长时间。如果我觉得部队并没有把你教育好,那对不起,你就不能复员。什么时候我觉得你能为国家,能为社会做贡献了,我才会放心地把你送回地方。在部队的这段时间里,你们不要把那小狐狸尾巴露出来,穿这身衣服就给我像个兵样,明白了吗?”“明白!”队伍整齐回答。而1号显然是有预谋地借题发挥,给这些四年头儿上的老兵敲一下小警钟。“你明白了吗?”他回头问连野,“明白。”连野声音很小,“大点声!”“明白。”“晚了,平时三令五申跟你们强调纪律,你们当耳旁风。”寒风阵阵吹过,队伍站在原地。“从现在开始,撤除组长的职务;打扫厕所一个月。回头你安排一下,把他调到别的组。”最后一句话是对郎队说的。1号说完走了,我们目送这个“老”兵远去。队伍前连野低着头站在那里,许久我看见他慢慢抬起头,双眼射出凶光,直逼高强。
  宿舍里,老张的位置还空着,D7组的小德子将连野的内务搬了过来。连野穿着那身没有军衔的迷彩服仍然坐在自己原来的床位上,眼睛狠狠地盯着对面的高强。为子突然碰了我一下,一指连野,我看见他的手慢慢摸向裤腿上的匕首,我急忙过去,把他拉到一边低声说:“你要干吗?”他推开我,因为他看不见高强了。“你他妈给我听好了,没几个月了,忍忍就过去了。”“忍得了吗?”我一把将他的匕首抢过来。高强似乎什么也不在乎,但是表情上多少有点幸灾乐祸的样子,仍旧在那边嘻嘻哈哈。
  之后的日子,连野好像不会笑了,训练的时候,玩命地击打沙包,双手血流不止,几次都被郎队制止。要不就是一个人在厕所里跟那些代谢物较劲。队长私下找我好几次,让我做好连野的思想工作,但是我跟他根本就无法沟通,你跟他说什么,他都是沉默。事情过去一个多月了,他肩膀上仍然是空空如也,站在队伍里特别显眼。我平时最注意的就是让他远离高强,而高强似乎也显得比以往欢实很多。连野这个人不是一个小心眼的人,但是小心眼起来不是人。我愈加感觉要出大事。白天我紧跟左右,他到厕所打扫卫生,不拽我,我都跟着去;晚上巡逻我把他安排跟我一组,这头倔驴两个小时里一句话都不跟我说,回来往床上一倒蒙头就睡。
  高强家是农村的,自小就干些田里的活,生得膀大腰圆的。当初选上他,就是因为他身体素质好。终于,连野报仇的机会来了,这一天,训练休息的间隙,队员们在一边掰腕子比试臂力。结果高强一个一个地战败对手,正在那叫嚣的时候,连野腾地从地上跳起来:“我来!”我上前一把拉住他,结果他一甩手,又把我推了出去。“连野,你再推我一下。”“怎么,你还想给我一刀是吧?”这段时间我真的被他搞垮了。他这口气不出,自己都能憋死。我只能随他过去。连野的出现,高强多少有点意外,但是很快镇定了下来。“怎么你不服啊?”“不服!非常不服。”“好,那咱们就试试。”“这么试就没意思了。”连野说着抽出匕首往台子上一扎。“你的!”高强不知道连野到底想怎么样,也抽出匕首,“扎这儿!”高强将匕首插在另一边。两个人的手握在了一起,两边是两把刀刃向里的匕首。谁输了,胳膊倾倒后,就会被匕首割伤手臂,其他人看这场面谁也不敢说话。两个人对视着,我想过去拔下匕首,遇到的是连野充满杀气的眼神。我真担心连野如果输了,拔起匕首……“小德子,你喊开始!”小德子哪见过这阵势,半天也没喊出一个字来。“喊啊!”连野咆哮着。小德子怯生生地喊了一声:“开始!”两只大手,瞬间施力,胳膊青筋暴起。我听见连野低沉地说:“我他妈的最讨厌打小报告的人!”“你……说的什么……我不明白。”恨从心生,连野面无表情,但是高强那边已经明显吃不住劲了。“操你妈的,让你坏我。”连野大喝一声,猛一加力,高强的手被压了下去,锋利的刀锋在高强的小臂上划了进去。血顿时就涌了出来。连野没有松开手,而是继续压着高强的胳膊,任凭那血流到台子上,滴在地上。事态恶化,我上前一把拔掉匕首,邵年冲过来,跟我一起死命将连野扯到一旁。高强捂着流血的胳膊眼睛血红。连野似乎仍然是怒气未消,指着高强的鼻子骂道:“你他妈给我记着,等复员那天我再找你算账。”高强被几个战友拉着去了卫生队,连野看了我一眼,一笑:“他觉得403他第一了,可能吗,有我在,他永远第二。”“我看你这兵是不想干了。”“怎么干?啊,你看看,我还是个兵吗?”他拍着自己的肩膀。
  一名士兵你可以处分他,骂他,但是你绝对不能剥夺他作为士兵的尊严。
  事情还是传到了队长的耳朵里,当郎队气势汹汹地找到我了解情况的时候,高强却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队长,别听他们瞎说,我们是练习刺杀不小心划伤的。”队长盯着我的眼睛问:“是这样吗?”我急忙点点头。“严重吗?打开看看。”高强把袖子撸起来,胳膊上缠着几圈绷带。“以后训练要注意安全。”队长松了一口气转身走了。高强看了我一眼也走了,而我却蒙了。因为那眼神从前没见过,所以没读懂。事后我把这件事告诉连野,他却说:“他怕我整死他吧!”
  以后的日子我们与高强也不说话,或者是根本就找不到话题。即使遇到了,也都是看都不看对方。也都是向左走,向右走。
  一天,我刚从宿舍出来,迎面遇上通信兵拿着几封信走了进来。“组长,有高强的一封信,你帮我带给他吧!”说着把信塞给我就走了。刚走一半又折了回来:“对了,还有给他带的邮票……”邮票?我们在部队写信根本就不需要邮票。再看那邮票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我看了一眼地址,果然是甘南县一个农村的。“是我老婆的信吗?”他一把抢过去,一看是高强的信,抬手就想撕。“驴,你现在成小人了你知道吗?”“谁小人?他他妈的背后告我的黑状,谁小人。”说着“刺啦”一声就将信撕成两半,我一把夺过来。邵年接过信,“这也粘不了了。”“要不模仿笔迹换个信封吧?”“邮戳怎么办啊?”
  邵年信手打开已经断裂的信纸,他看了一会,碰碰我,我接过信……所谓信纸其实只是一个小学生用的田字格笔记本,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这样一段话:……二哥,妈病好多了,你给我油(邮)的三十园(元)钱也收到了,学佛(费)够了,妈说让你好好干,正(争)取提干……落款二丫。
  我把信递给连野,他不看。“操你妈的,你看看。”他接过去,看了一会儿,“怪不得这小子这么抠呢。”“你还是人吗?这话你也说得出来。”邵年想了半天,突然对我说:“借我点钱。”“干吗,这儿也没有花钱的地方。”“借我吧,等我回家还你。”我看着他眼圈有点红,也明白了他借钱的理由。“这样吧,咱们凑点钱给他家邮去。”我从床头柜里拿出回来还剩的四百多块钱,连野拿着全部的七百多块钱。这件事儿就这样过去了,那封信我也偷偷地销毁了。而高强似乎也没什么察觉。
  很快新兵进来了,403特种部队得以补充新鲜血液,重新壮大,我们这才成为真正意义上的老兵。大野驴因为考核成绩全大队第一名,重新恢复了组长,但不是D7组,他的忠实“宦官”小德子成了他的副组长。G4组原老兵保留,分到三个新兵,终于恢复七人满编,邵年自然成了我的副组长。操场上多了一些一道小杠的新兵们,看着那些新兵迷茫而幼稚的眼神,想起自己当初刚来的样子。一天,训练休息时候,刚来的小新兵有些紧张地找到我:“班长……你抽烟。”“不是班长,是组长,跟你说几次了。”“对不起,组长,我身体不太好,能不能跟首长反映一下,把我退回原来的部队。”说着把烟递了过来,我摆摆手,指指整包烟。那新兵心领神会,满脸堆笑将整包烟塞到我手里:“你身体怎么不好了,是不是肾不好啊,晚上会尿炕啊?”这小新兵蛋子以为我在暗示他,赶紧点头。“这事去跟副组长说去。”一旁,已经是上士的邵年笑了,他把新兵拉到一边面带微笑地说:“少装病,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全军响当当的403特种部队。你能来是你的幸运,还在这儿跟我装病,我告诉你,少来这一套,你玩的那些都是老子玩儿剩下的……”
  大虎下过命令,严格禁止老兵欺负新兵,绝对不允许有变相体罚的现象。
  已经入夜了,我跟邵年趴在一边聊天,为子盘着腿抽着新兵上供的小烟坐在大铺上,三个新兵围在他身边。“你知道咱们G4组为什么叫虎头小组吗?你们坐稳了,说出来吓死你们,我们抓过犯人,打死过间谍……”“天啊,王班长,你们那时候太厉害了,我们怎么能跟你们比啊,王班长,你们那时候一共抓过多少个间谍啊?”为子挠挠脚丫子想了想:“怎么也得四十多个吧……”朱海翻了一个身:“都他妈几点了,白话什么,让他们早点睡觉吧。”一个新兵急忙回过头说:“朱班长,我们愿意听。”“就是,不把这些光辉业绩告诉他们,我们走了,谁来继承发扬G4的光荣传统啊。我新兵的时候,那家伙,胆子可大了,咱们组晚上巡逻,遇上一只大野猪,至少有三百多斤,你们猜怎么着?”几个小新兵直摇脑袋。“哒哒……打成筛子,你们看看这个……”为子说着将脖子上挂的野猪牙拿了出来,看着野猪牙,他的手却僵住了。许久,他抽了一下鼻子:“今天就讲到这儿,睡觉睡觉。”我想他不会讲大兰牺牲的故事。
  那段日子大虎很少发火,经常是眯缝着眼睛微笑着欣赏自己的队伍。老兵们背后叫他“笑面虎”,而新兵都叫他“1号”。
  时间流逝,岁月如歌,转眼已经快年底了。队长开始分头找人谈话,找我谈的是“亲爹”———周大虎。“你看看这个。”他从柜子里拿出一摞调令。“你们家部队挺有人的,但是到我这儿不好使。”我看着那些调令心里很感激他,不是虚伪,绝对是由衷的。如果我被调走了,落到二叔手里,肯定就不能复员了。“你小子党员也转正了,功也立了,在我这儿也算服役期满了,如果现在想调走,我肯定放你。”“1号,我哪也不去,我想复员。”“怎么,兵当够了?”“不是……”“如果我留你再干一年呢?”“那我就再干一年。”我咬着牙说。“好小子,就想听你这句话。如果想提干,在我这儿第六年头儿,我也给你提……”我从指挥部出来,真想狠狠给自己几个嘴巴。
  最后才知道,所有的组长里只能留下三个,副组长留队七个,而我们这边进入备选名单的却只有连野、高强和我。副组长中有邵年。我们三个赶紧商量。连野面带惊慌:“小四,找你了吧?”“啊,怎么了?”“那你干不干啊?”“我?肯定干啊。这身衣服我还没穿够呢,再说1号说了六年头就给我提干呢。”邵年一旁笑着,因为他了解我的口气,这个时候,野驴的智商很低。“你脑子有病啊,你都四道杠了,还想弄个小排茬子啊。”“我肯定留下,你回家吧!”我故意逗他。“放屁,你在这儿,我回家干什么。再说我这个组长还没当够呢。”连野一脸认真。邵年突然打断连野:“你还记不记得高强家的那封信了……”“我靠,你记性可真好,那咱们就都复员吧!”名单最后敲定,我们三个都复员,高强如愿以偿地留在了部队。
  很快这个消息飞到了季红和周亭那里,季红的信越来越热,周亭的信越来越冷。她信中说:1号想留我,但是觉得人各有志。
  转眼复员名单已经上报,所有老兵都将复员回到地方,每一个人的心情都是复杂的。训练却始终没有松懈下来,大虎一句:在队一分钟,战斗六十秒。我们明白,有生之年,我们也是不可能再回到部队。那几天过得特别快。
  下午,403所有特战队员,全部在操场集合。1号绝对破例穿上了他的冬常服,四年了,从来没见过他穿得这么正式。他有些瘦弱的身躯此时在军装之下,显得笔直挺拔。肩膀上那两片少将军衔显得熠熠生辉。在他身后,是一面鲜艳的“八一”军旗。“同志们,请稍息。今天这是一个仪式,一个很必要的仪式。也是403第一次举办这样的仪式,那就是‘告别军旗’,程序很简单,就是所有即将复员的老兵们,将摘掉领花、帽徽。因为这些是属于部队的,也是要留在部队的,就像当初颁发给你们的一样,因为从明天开始,你们将还原回一个普通公民,不再是一个现役军人了。在这里我周大虎想对你们这些老兵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谢谢你们,是你们的血汗滋养了403,是你们的艰苦训练争取回来的403,我代表403全体指战员感谢你们,没有你们,就没有403特种部队的今天。403不会忘记你们!”他慢慢地抬起左臂敬礼,那只手久久没有放下。队伍中有人在哭,“同志们,不要哭,我们是军人,军人流血不流泪。都给我憋回去!你们这些臭小子给我记住了,即使你们脱下这身军装,你们也要时刻告诫自己,不管以后我们走到哪里,我们仍是军人。部队这四年,注定了你们这一生要流着绿色的血。当过兵是我们一生的光荣。大家给我牢记一句话:社会可以伤害我们,我们绝对不能危害社会。这是我给你们下的最后一道命令,谁他妈违反了,老子饶不了你。最后我代表中国人民解放军感谢你们为国家献出这四年宝贵的青春。”1号第二次敬礼,仍旧是久久才放下。郎队站在一边对我点点头,我眼睛湿润了,大声喊道:“都有了,听口令:敬礼。”这将是我们最后一个军礼。眼前是那面鲜红鲜红的“八一”军旗。1号慢慢转过身,抬起手臂。我不懂得什么叫义务,也不懂得什么叫奉献,但是那一刻,我懂得了作为一名中国军人的无上荣耀。我知道,这一生,血管里注定流淌着的是绿色的血,我无怨无悔。
  老兵们互相摘下战友的领花、军衔、帽徽,每一个人都是流着眼泪完成这最简单的动作。老兵们一个接着一个将那些伴随我们四年的领花帽徽放到前面的桌子上,很快桌子上堆起了一座小山。军装失去领花、军衔,显得暗淡无光。我们天天盼着复员,但是没想到,脱下军装的时候这么疼,因为那身绿色连着我们的肉,缠着我们的筋啊。晚饭时,饭堂上面拉起一块条幅,上面写着:欢送退伍老兵,祖国感谢你们!整个基地笼罩在一种淡淡的哀伤之中。饭堂的一角,啤酒箱子码了好几层,几箱白酒摆在地上。这将是我们在部队的最后一顿饭了,饭菜什么味儿,大家都不知道,饭堂里回荡的却是403大队队歌:
  ……青春无悔热血可溅我们就是军中一只虎神勇无敌403大家流着眼泪,一遍一遍地唱,没有一个人去拿那些酒,饭菜也根本就没人动过。
  晚上所有老兵站最后一班岗,没人叫岗,都是自己起来,却没人回去睡觉。床铺上,都是打好的背包。静夜里,能听见操场哗哗的扫帚声,能听见翻动沙坑的铁锹声……什么都是最后一次,那个时刻我们真的讨厌黎明的到来。第二天清晨,寂静的营区回荡着《梦驼铃》……送战友,踏征程,默默无语两眼泪……已经摘去领花、帽徽的士兵们,脸上失去了往日的霸气,头发长长的。
  复员老兵分几批走,我们来自天南海北,403让我们聚在一起,而今天我们也要在这里分别。不知道为子跟朱海在我前面先走,我拿着他俩的背包,将他们送上车,为子抱着我哭:“组长,以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见了,回家以后千万千万给我写信啊。这个留给你做纪念吧……”他说着扯出野猪牙。“你留着吧,大兰的在我这儿呢。”朱海站在一边抹眼泪。四年了,今天这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啊。连野眼泪汪汪地送他D7的队员。一双双紧握的手啊却怎么也分不开,眼泪在肆意地流淌着,却没有时间去擦拭,车要走,战友不让走,启动几次最终都停下来。我一直没看到郎队,最后我在指挥部的一角看见他远远地站在那里。我冲着他招招手,他却转身走了。1号始终没有出现,也许是他经历了太多这样的分别。
  我们是最后一批离开基地的,我拿起背包,看了看这睡了三年的大铺,在旁边还有很多新内务。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那三个新兵默默地站在一边。这个时候,高强冲了过来,将我们三个人的背包都背在肩上。“高强,我自己拿吧!”他不说话,摇摇头。连野看他背得吃力,就拉住他,抢他身上的背包。高强始终不肯放下,倔强且蹒跚地走在我们前面。他始终没说一句话,眼睛红红的,我们上了车,高强就站在那里,默默地看着我们。“回去吧,在这儿好好干!”高强始终不说话,眼泪流出来,滴在衣服上。连野挤过来伸出一只手,高强上前一步紧紧握着。“我走了,403你是第一了。”连野是开玩笑的,高强却没笑:“你走了,你也是403的第一。”车子启动了,那几只狼狗站起来,冲着卡车嘴里发出呜呜的哀鸣。远远地看见留队的小德子从宿舍里冲出来,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向这边奔过来。连野冲着他摆手,可是车子已经加速,小德子呆呆地站在营门口,转眼403基地已经掩映在胡杨林之中。
  再见了,那些我们亲手种下的胡杨林;再见1号、郎队,你们教会了我们怎么做人;再见生活了四年的403特种大队,再见我的军旅生涯。如果有来生,我还要当兵!
  后续
  (画面一)地点:南州军区总医院
  “咦,你怎么来了?”
  “怎么,我就不能来吗?”
  “听姐夫说你复员了。”
  “是的,今天就是来见你最后一面的。”
  “你会不会说话啊,什么最后不最后的。”
  “感觉上是这样的。”
  “臭小子,长大了,说话都跟个大人似的。”
  “周亭……”
  “叫姐!没大没小的。”
  “我要是大你几岁,我就非把你追到手。”
  “找揍了是吧,我告诉你,你永远得叫我姐,听见了没有?”
  “叫了两年多了,也该换换了吧。”
  “别贫了,几点的车?”
  “还有两个小时。”
  “专门来看我的?”
  “我现在没病,你说来这里干什么?”
  “呵呵,你突然这样我都不习惯了。”
  “有什么不习惯的,告诉你啊,以后不能认别人当弟弟,我会吃醋的。”
  “认几个弟弟怎么了?403哪个兵不是我弟弟。再说那也不是吃醋啊。”
  “周亭,你抱过我,但是当时我没感觉,所以我现在……”
  “抱过你?臭小子,别军装刚脱就当土匪。我什么时候抱过你啊?”
  “两年前,我住院,晕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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