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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发魔女传

_2 梁羽生(当代)
表露了惋惜之意,暗指玉罗刹乃是“逾淮之枳”,本来是大好的橘,却变坏了。王照希一听
他口不择言,慌忙说道:“耿兄醉了,不可再饮了。”耿绍南摇头摆脑的道:“我没醉,谁
说我醉!”玉罗刹先是面色一沉,继而笑得花枝乱颤,举杯说道:“谢耿大英雄过奖,我是
一个无父无母又无师尊的野女郎,这几手叁脚猫的功夫,都是自已练来的。那比得耿大英雄
是名门弟子,正派武功。”纤手轻掠云鬓,接着又道:“我也很想向耿英雄讨教,机会有的
是,耿英雄不用心急。”坐了下来,向耿绍南飘了一眼,笑得更是娇媚,王照希汗毛倒竖,
暗怨耿绍南犹是毫不知觉,急忙站起来道:“谢寨主酒席,耿兄已醉,小弟也不胜酒力,求
寨主恕罪,我们想告退了。”玉罗刹面有不豫之色,冷冷说道:“你倒很帮着他。”王照希
鼓起勇气,低声回道:“我和耿兄也是素不棉识,路上他替我挡了一阵追兵,他既拿我当朋
友看待,所以我也拿他当朋友看待。”玉罗刹“哦”了一声,挥挥手道:“撤席。”却又低
声对耿绍南道:“明日清晨,请到山腰的峡谷相会。耿英雄不要忘了。”耿绍南喜上眉梢,
连声说道:“寨主吩咐,那里敢忘。”玉罗刹叫人撤去酒席,把耿绍南、王照希和其他四个
武当门人都分开招待。王照希想和耿绍南说几旬私话,也没办法。
  第二日清晨,耿绍南宿酒未消,一个女喽兵进来叫道:“耿英雄,我们寨主约你。”耿
绍南慌忙漱洗,结束停当,随女喽兵走下山腰,进入双峰环抱的峡谷,只见自己四个同门,
都已候在那儿,王照希则坐在另一边。卓仲廉也由两个女喽兵陪着,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玉
罗刹从山坳乱石堆中笑盈盈的走了出来,发束金环,腰悬长剑,更显得风姿绝俗。耿绍南见
此情景,不禁大奇!
  耿绍南满肚密圈,本以为玉罗刹约他单独约会,那料她却邀了许多人来。玉罗刹轻移莲
步,衣袂风飘,缓缓说道:“耿英雄,你早,昨晚睡得好呀?”语调竟似甚为关怀,耿绍南
面上一红,尴尬答道:“好。”玉罗刹笑道:“我就怕你昨晚睡得不好,若昨晚睡得不好,
今晚你又不能安睡,那多可怜呢!”耿绍南愕然想道:“她怎能断定我今晚就不能安睡?那
不是疯话吗?”玉罗刹道:“如果你受了重伤,或者残了肢体,你今晚一定不能安睡了是
吗?”耿绍南哈哈笑道:“天有不测之风云,人有旦夕之祸福,若然真个横祸临头,那又有
什麽办法?但除非是寨主要把我难为,否则我又怎会有飞来横涡?”玉罗刹忽道:“你倒豁
达,我岂敢把你难为,我只是想向你讨教,我听说武当派剑法天下无双,我倒很想开开眼
界。”耿绍南不由得气往上冲,大声说道:“哦,原来寨主果然要伸量於我,大丈夫宁死不
辱,我拚受寨主叁刀六洞,断体残肢,也不能堕了我武当山的威望!”玉罗刹盈盈笑道:
“好,那你可要留神一点,我要进招了。”拔剑在手,轻轻刺来,耿绍南见她剑招极慢,状
类儿戏,也不知她是真是假,举剑一挡,那知玉罗刹手腕一翻,剑尖已刺到喉咙,娇笑道:
“你这招不行,另来过!”耿绍南见她持剑不刺,却发语冷嘲,比中剑更为难过,倏的一个
闪身,用连环剑中的叁绝招猛然出手,头一招“金针度线”,剑尖斜点,一转身便变成“抽
撒连环”,点咽喉,挂两臂,快逾飘风,那知刷刷两剑,全落了空,第叁招尚未使出,背脊
已是冷气森森,玉罗刹的剑锋竟贴到了後心,叁绝招无法连环使用,急忙施展“早地拔葱”
身法,往上拔身,忽然头顶又是微风飒然,玉罗刹剑锋过处,把耿绍南的头发割了一绺,耿
绍南落下地时,玉罗刹又盈盈笑道:“我叫你留神,你怎麽不留神呀!”抱剑一立,招招手
道:“武当派的列位高人,忍心看你们的同门在这里耍猴戏吗?”耿绍南的四个师兄弟那还
忍受得住,四柄剑联成一线,倏然进攻,玉罗刹笑道:“这才痛快。”剑光闪闪,在武当五
剑围攻之下,指东打西,指南打北,王照希见不是路,急忙跳起来道:“练女侠手下留
情!”语还未了,只听得一阵断金戛玉之声,接着是连声惨叫,武当五个门人,手中长剑全
被截断,耿绍南断了左手两指,其馀四人也各断了一指。玉罗刹面挟寒霜,厉声叱道:“叫
你们知道天外有天,不能徒倚师门声望!耿绍南你昨晚十分无礼,我本待断你手臂,剜你双
目,今日见你也还有点男儿气概,减刑叁等,你快快滚下山去!”
  王照希听得玉罗刹厉声叱骂,放下了心,跃上前去,只见耿绍南面色惨白,不发一言,
拨头便走。其馀四位武当弟子,抱拳说道:“多谢寨主留情,此恩此德,永不敢忘!”玉罗
刹冷笑道:“我等着你们来报仇便是。”王照希急使眼色,示意叫他们不要多说,其中一个
中年汉子,似是五个同门之首,忽然朝王照希兜头一揖,说道:“王公子,敝师弟在路上多
承照顾,可惜我没早遇见你,孟武师的信,现在转交给你。”从怀里掏出一封火漆密封函
件,王照希心头一震,斜眼偷瞧玉罗刹神情,主罗刹期然说道:“别人万里迢迢,给你送
信,你也该多谢别人一声。”王照希看她并无恶意,把信接过,道了句谢,四个武当门人嘴
角挂着冷笑,也不还礼,急步下出去了。王照希心头不由得一阵阵难过,深觉自己对武当派
不住。
  玉罗刹看耿绍南等人背影消失之後,冷然说道:“王兄,你一定骂我手底太辣了?”王
照希道:“不敢。”其实他心里确在暗骂。玉罗刹缓缓说道:“我的脾气最抵不住人恃势称
强,武当派门徒众多,贤愚不肖,在所多有。其中不少人恃着师门威望,目空一切,武当五
老,除紫阳道长之外,其馀四人,都有护短的毛病,以致门徒越发嚣张,正是虽无过错,面
目可憎,我今日特地要折挫他们的骄气,教训教训他们。”王照希不敢作声,玉罗刹停了一
停,忽然问道:“听说京中的孟灿武师与令尊乃是八拜之交?”王照希道:“也是敝岳。”
玉罗刹道:“啊,原来还是亲家,那益发好了。孟小姐我也曾有过一面之缘,武功人品都是
上上之选。孟小姐未过门吧?”王照希面上一红,答道:“未。家父叫我谒见女侠之後,就
进京把敝岳父女接来。”玉罗刹道:“也该接他们来了,在京中做皇室的武师有什麽出色!
哎,我一向直率,王兄你别见怪。”王照希道:“岂敢,家父也是这样说法。”玉罗刹道:
“不是我见到孟武师的信,那四人还要多吃苦头呢!他们扮成皮草客商,火灵猿朱宝椿的手
下半路截劫他们,按说他们若把来历说明,便没事了。他们偏偏恃强逞能,把火灵猿的四个
头目伤了。是我看不过眼,单骑追踪,用绵掌击石如粉的功夫,把他们震住,请他们上山研
究研究剑法。”王照希心里叫苦,暗道:这样的“研究”法只怕要惹起武林绝大的风波。
  王照希尚欲进言,玉罗刹忽道:“咦,那个姓卓的官儿呢?”叫了两声,不见回答,走
去找寻,原来卓仲廉被她拉来观战,看得心惊胆战,竟然晕倒在乱石堆中。正是:笑语沮言
施毒手,珞旁煞锦城侯。欲知後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潇湘书院·梁羽生《白发魔女传》上卷——第二回 震动京华 惊传梃击案 波翻大内 巧遇夜行人
梁羽生《白发魔女传》上卷 第二回
震动京华 惊传梃击案
波翻大内 巧遇夜行人   玉罗刹骂声 “亏他是个封疆大吏,胆子比芥子还小。”在卓仲廉身上拍了两下,卓仲
廉这才悠悠醒转。玉罗刹从怀中取出一面令旗,掷给他道:“我把你的保镖打发走了,现在
还一个给你。”卓仲廉愕然不解,玉罗刹喝道:“你把这面今旗拿去,插在车上,陕西省
内,没人敢动你分毫,比你那个什麽武当派的保镖要强得多!”卓仲廉大喜过望,慌忙收了
令旗,正待叩谢,玉罗刹已和王照希走了。
  王照希拆开岳父的信一看,信的前半段是催他赴京迎亲,後半段却说 “京中武师,暗
斗极烈,尤以宫廷之内,险象环生,望贤婿速来,愚正有事相商也。”原来王照希的父亲王
嘉胤是个落第秀才,二十馀年之前,在北京与名武师孟灿结为八拜之交,指腹为媒,结成亲
家。王照希七岁时,随父回 ,此後两家就没见过。五六年前孟灿被朝廷聘为“慈庆宫”
“太子所住的宫殿”的值殿武师,而王嘉胤也在 北,成了绿林首领。王嘉胤知道了亲家的
消息,甚为惋惜,孟灿一向豪侠仗义,名重江湖,不知何故,却会接受了王室的聘请。自孟
灿做了值殿武师後,每年总有一两次托江湖人物捎信给他,这次则是托武当派的一个弟子。
王照希早十多天已知岳父托有武当派的人带信给他,初时还以为带信的人是耿绍南,所以故
意跟他结纳。那知却是耿绍南的师兄。
  且说王照希读信之後,与玉罗刹告辞,匆匆赴京,在路上走了数月,到了京师,已是初
春。那日大雪下得正紧,王照希自宣武门入城,忽见人头簇拥,远处有人呜锣呼喝,王照希
好奇一问,旁边有人说道:“客官,你不知麽?近日京城,闹出一件极大的案件,许多官员
都被牵连人内,今天连户部侍郎卓继贤也被推出午门斩首了。人说:“伴君如伴虎”果然不
错。卓侍郎听说还是一个好官呢!”王照希听说,吃了一惊,这卓侍郎正是卓仲廉的儿子,
耿绍南替卓仲廉保镖也是卓侍郎请他来的。怎的好端端却被推出午门斩首!
  王照希人极精灵,就近走上一家酒楼,听人谈论,不消多时,已知道案情原委。原来明
神宗“即万历帝”朱翊钧生有两个儿子,长子常洛是皇后所生,次子常洵是宠妃郑贵妃所
生。郑贵妃阴谋夺嫡,神宗迟迟不立太子。後来朝臣请立常洛为皇太子,封常洵为福王,封
地在洛阳,常洵不肯出京受藩,朝臣又上奏催他出京。常洵出京後只一年“明万历四十叁
年”,忽然有人执枣木棍打伤慈庆宫的守卫,直入前殿,始被捕获。这案件就是历史上有名
的,明朝叁大怪案之一,-“梃击案”,一时闹得满城风雨,震动京华!
  太子虽然没有受伤,但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有人敢闯进宫殿,打伤卫士,这真是从所未
有之事。尤其奇怪的是,那执棍闯宫的人,自称郑大混子,说话举止,疯疯癫癫,太医会
诊,也不敢断定他有病无病。叁司会审,要他供出主谋,他胡说八道,报了一大串大臣和宫
中太监的名字,也不知那个是真,那个是假,结果朝臣阉 ,皇亲国威,纷结党羽,相互攻
讦,神宗皇帝,又是个昏庸的人,毫无主意,今日听这个朝臣的话,明日又听那个阉 的
话,弄得牵连日广,朝中人人自危。连卓继贤那样一个不好管阆事的官儿,也被牵连入内,
竟然不加审讯,就把他推出午门斩首去了。
  王照希明白了案情原委之後,暗暗叹息,心想满洲崛起东北,倭寇为患东南,而皇帝昏
庸,朝中又是党争未已,这大明江山,恐怕也不会长久了。转而又想:这样也好,朱家无
能,就让我王家来管一管。折下酒楼,根据父亲所给的京城地图,一直寻至报子胡同,孟家
门巷依稀记得,不料走进巷内,抬头一看,猛吃一惊,孟家朱门深锁,门外交叉贴了两道封
条,竟然是锦衣卫封的,门外还站有两名魁梧汉子,显然是宫中卫士。王照希那敢停留,慌
忙溜出胡同。心中惊疑不定,一路踱到天桥附近,再寻访一位父执,也是京中颇有名气的武
师柳西铭,幸好一找便着,柳西铭见是他来,吓了一跳,急忙锁好门户,拉他进入内室,低
声说道:“你怎样这般大胆?你父亲是朝廷钦犯,你岳父又被捕去,生死未知。若有人知你
身分,如何是好?”王照希笑了一笑,说道:“京中正注意着这件怪案,锦衣卫未必会分心
来料理我。我正想请问叔父,敝岳是太子官中的值殿武师,怎的也会被捕?难道他也被牵连
进梃击案了吗!”柳西铭叹了口气道:“我也莫名其妙呢,那郑大混子,还是你岳父擒着
的,就是没功也该无罪,却颠倒起来,把他也捕了去。”王照希暗暗盘算,当下却不作声。
  过了两天,孟家门口的警卫已经撤了,一晚王照希食过晚饭,突然换了一身黑色的夜行
衣,对柳西铭道:“叔父,我今晚想到敝岳家中,探他一探。”柳西铭道:“这如何使
得!”王照希道:“我绝不连累叔父就是。”柳西铭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劝他不听,也只
得由他去了。
  北京的民居一般都很矮,就是大家臣室,也只是院落广阔,很少有叁层楼宇的。“因为
历代皇帝限定民居不能高过五凤楼的角楼,以便在宫中可以俯瞰全城,而民居则不能窥探宫
内。”王照希轻功甚好,轻轻一跃,已上了屋顶,从囊中取出两枚铜钱,箝在中食二指之
间,先把第一枚铜钱向上一抛,二指一甩,再把第二枚铜钱照准第一枚打去。两枚铜钱在空
中相撞,发出铮然声响!
  这一招有个名堂,叫做“青蚨传信”,是夜行人联络的暗号,两枚铜钱在空中一碰,滚
落院中。王照希蜷伏在屋檐上动也不动,过了一会,果然有两个黑衣卫士走了出来,望了一
望,哺哺自语道:“什麽声响,连鬼影也不见一个。”另一个人道:“京师重地,那有人这
样大胆。李指挥也太小心了。”两人呆头呆脑的看了一会,又进去了。王照希暗扣钱镖,本
待二人上屋,就要猛下杀手。心里笑道:“真是笨虫,江湖路道一点也不懂。”身形一晃,
疾的飞过一片瓦面,赶在两个卫士的前头,进了庭院,再纵身一跃,跳上书楼,这是他岳父
平日休憩之所,王照希见楼门半掩,内里无人,蹑足入内。不料前脚刚刚踏入,那扇门板突
然倒了下来,一口明晃晃的利刃,从门後伸出,冷气森森,已从侧面刺到。好个王照希,临
危不乱,伏地一滚,左手将门板一抬,那口利刃插在板上,王照希一个“鲤鱼打挺”翻起身
来,长剑拔在手中,只听得有人嘿嘿笑道:“你这小贼是自没罗网!”王照希长剑一晃,正
待进招,蓦然间书房两面侧门大开,暗器嘶风,纷纷打进,王照希身子滴溜溜一转,长剑划
出一圈银虹,在满室暗器飞舞激撞之中,挥剑直取那伏在门後的卫士。
  原来今晚轮值的叁个锦衣卫,都是老於江湖的高手,他们接的命令,是要将所有来探的
人生擒,所以故意装出祖心大意的样子,引他进来,然後叁面伏击。幸好王照希武艺高强,
要不然几乎受了暗算。
  那伏在门後的卫士,似乎是个头目,一口刀横扫直劈,呼呼生风,居然是“五虎断门
刀”的上乘刀法,另外两名卫士,一个使熟铜棍,一个使七节鞭,也都是招沉力猛,王照希
挥剑力战,左汤右挥,连扫带扎,打了片刻,那使熟铜棍的卫士中了一剑,跳出圈外,王照
希挟寒风,伏身一跃,乘着一招得手,急下杀手,想先毙掉一人再算,不料使断门刀的那个
家伙,招数着实滑溜,乘着王照希伏身进剑,蓦地横刀扫去,一招“凤凰展翅”,迳斩对手
上盘,王照希迫得放松那名使熟铜棍的卫士,拧身翻剑,把来袭的断门刀格出外门,缓得一
缓,那使七节鞭的卫士已扑了上来,使熟铜棍的也负伤再战。
  王照希以一敌叁, 然不惧!长剑寒光闪闪,剑势如虹。须知他的父亲王嘉胤乃是剑法
名家,得过石家蹑云剑的真传,王照希文武兼学,内外双修,极为了得。再战了片刻,使七
节鞭的也中了一剑,痛得哇哇大叫,王照希运剑如风,节节进迫,使熟铜棍的那个,退至墙
边,犹自不如,王照希一剑刺去,他向後一退,碰得那堵墙也动了起来,王照希剑招如电,
一剑把他钉在墙上,忽听得“砰”的一声,墙上竟然裂了一个大洞!那名卫士的 身跌入洞
内,王照希重心骤失,晃了一晃,几乎给七节鞭扫着,急忙抽剑回身,就在此际,猛听得墙
内一声怪叫,窜出了一个人来。王照希楞了一楞,不知是友是敌了尚未看清,眼睛又是一
亮,墙内又跃出了一个少年女子,白衣飘飘,纵身一跃,在众人惊愕之中,抢到了门口,横
剑一封,急声叫道:“敏哥,攻那名使刀的卫士。”
  先跳出来的是个少年,傻虎虎的抡刀急扑,两刀相格,双方都感手腕 。王照希定了
定神,凝眸看那少女,心想:莫非是我的未婚妻子。再细看时,轮廓依稀记得,心里蓦然一
酸,说不出是什麽味儿!呆呆的看那两人相斗。另一名卫士,见情不妙,慌忙夺路飞逃,倚
在门口的少女娇叱一声,一抖手,叁柄飞刀连翩飞出,上中下叁路一齐打到,那名卫士惨叫
一声,身上顿时添了叁个窟窿。那白衣少女一边放暗器,一边娇嗔发话道:“喂,少年人,
你为什麽尽瞧着我不动手呀!”王照希面色一变,看那个少年和敌手相持不下,一跃上前,
左肘朝他一撞,说道:“你退下!”那少年愕道:“干吗?”王照希一腔怒气,无处发 ,
长剑一抡,用足了十成力量,那名使刀的卫士虽非庸手,却那里敌得住他的内家功力,只听
得“喀嚓”一声,“断门刀”真个断了,王照希剑锋一转,把他斩为两截。收剑要走,却听
得那少女盈盈笑道:“你的剑法真不错呀!巴是鲁莽一点。”王照希心头一震,暗笑自已修
养不够,一个以天下为己任的人,怎能为儿女之情动了闲气?这“鲁莽”二字之评,弄得他
面都红了。那少女上前一揖,说道.“义士为家父冒此大险,尊姓大名,可肯赐告麽!”
  王照希与未婚妻分别已有一十六年,孟灿催他迎亲的事,女儿并未知道,做梦也想不到
未婚夫从万里之外来到京师。所以虽觉这人似曾相识,却不敢相认。王照希道:“小姓王名
日召,小姐可是孟武师的掌上明珠闺名叫做秋霞?”孟秋霞诧道:“你怎麽知道我的名
字?”王照希又问道:“这位小哥可是……”那少年傻笑答道:“小弟叫做白敏,是孟武师
的弟子,王兄,你的武功真好,只一招就把这鹰爪孙废了,你撞了我一下,我一点也不怨
你。”王照希心想:这傻小子名叫“白敏”,却一点也不机敏。
  王照希心里酸溜溜的,故意不报真名,胡乱捏了一段来历,说是自己曾受过孟灿的大
恩,所以拚舍性命,也要来探他一探。孟灿交游甚广,孟秋霞竟自信了。再次道谢。王照希
忽然问道:“你们躲在这复壁里多少天了?”白敏道:“从老师被捕的那天算起,已有叁天
了。”王照希越发不舒服,不自觉的面色铁青!
  孟秋霞秋水盈盈,注视着王照希的面色,关心说道:“王兄,你累了?歇一歇吧!”白
敏接口说道:“一定是打得乏了,我去寻一瓶好酒来,给你提提神。”王照希又好气又好
笑,那傻小子已经跑下了楼,到酒窖里寻陈年老酒去了。
  王照希与未婚妻在书房里悠悠相对,淡淡的月光从窗外 进来,王照希一阵阵心跳,孟
秋霞燃起了两枝红烛,在烛光映照下,她越发显得艳丽。王照希道:“孟小姐请恕冒昧,我
想知道令尊大人是怎样被捕的!下落如何?好设法相救。”
  孟秋霞眼光闪了一闪,眼睛中充满谢意,王照希低下了头不敢迫视,孟秋霞倒是落落大
方, 衽说道:“就在梃击案发生後的第二天晚上,我们家中突然来了两个奇异的客人,也
是在这书房里和家父说话。我和白敏躲在里房,只听得他们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後来就简
直听不见了。我只断断续续听得那客人说些什麽凶手,口供、阴谋之类的话,又听得家父接
连说了几次“我不知道”,後来客人去了,父亲就叫我们赶快逃走,但他到外面望了一望,
忽然又走回书房把我们推进墙内的暗室,还把两大包食物掷了进来。我们刚刚躲好,锦衣卫
就进来了。我们轮流睡觉,听外面卫士的换班谈话,才知道已过了叁天。我们在里面闷得不
耐烦,正想闯出去,你就来了。”王照希听她说到与白敏在里面躲藏,毫无羞涩面红之态,
心念一动,怀疑不定。孟秋霞又道:“我记起了,他们还似乎提到郑国舅和魏公公的名
字。”
  王照希曾佐助父亲处理过许多事情,见识阅历都超於他的年纪。听了孟秋霞的话後,低
头默想,过了一阵,才缓缓说道:“这梃击案一定是个大阴谋,有人买通凶手,想陷害另一
批人。你的父亲是第一个接触凶手的人,所以被卷进去了。主谋的人只恐你父亲知道什麽内
情,或者是想套问凶手说过些什麽说话,所以把他架走。照情形看来,主谋的人定是朝廷上
有大势力的人,也许是那个郑国舅,或者就是那个魏公公。我猜想你的父亲一定没有死。”
孟秋霞道:“为什麽?”王照希笑道:“除非你父亲真知道些什麽,而又把所知道的全都说
了.否则他们疑神疑鬼,一定会慢慢套问。”孟秋霞眼睛明亮,赞叹道:“你看得真透
彻。”对面前的这个少年,不自觉的钦佩起来。心想:自已未婚夫不知是什麽样的人,要是
像这个姓王的少年那就好了。可巧他们都是姓王的。想到这里,面上一阵红晕,粉颈低垂,
王照希暗暗诧异:怎麽刚才还是那样落落大方,现在又显出女儿羞态来了。
  盂秋霞自觉失态,急忙定了定神,抬起头来,正想说话,门外一阵脚步声,白敏已回来
了。
  白敏提着两瓶陈年老酒,兴冲冲的跑上楼来,推门说道:“王兄,喝两口酒提提神吧,
你打得太累了。”一见王照希神采奕奕,又不禁喜孜孜的笑道:“王兄,你精神恢复得真
快,刚才看你那样坏的面色,我还担心你生了病呢!”
  王照希心中感动,暗想这小子倒傻得可爱。想到自已与未婚妻分别了一十六年,若她另
有心上之人,这也怪她不得。这样一想,心中宽坦许多,反觉对白敏有些歉意。
  孟秋霞笑道:“你这傻小子,倒很会献殷勤。”白敏笑嘻嘻的斟了叁杯,说道:“师
妹,你也喝一杯。”孟秋霞走出房外,向天空瞧了一瞧,回来说道:“别尽顾饮酒了,天色
已快将亮了。卫士们就将换班,我们得想个办法才好。”王照希把酒杯一推,说道:“咱们
走!”
  王照希带孟、白二人到柳家,柳西铭一夜无眠,尚在心焦等候。王照希叫盂,白二人在
庭中稍候,自已和柳西铭进入内室密谈。王照希将经过情形说了一遍,又道:请柳叔叔替我
隐瞒身分,孟小姐并不知道我就是她的未婚夫婿,还是不要告诉她好。柳西铭拈须微笑,抬
头说道:“为什麽?”王照希面上一红,呐呐说道:“还是不要告诉她好!”柳西铭微微一
笑,道:“你们少年人的心事真不易猜,好,我依你便是。”走出院子,给孟秋霞和白敏安
排了歇息的地方。
  过了几天,风波渐息。柳西铭交游颇广,听在宫中当差的人传来的消息,神宗皇帝又把
宫中的执事太监庞保、刘成杀了。却把一个叫做什麽魏忠贤的太监,升做太监总管。 王照
希听了,心念一动,想道:这魏忠贤想必就是那个什麽“魏公公”了。
  孟秋霞心悬老父,度日如年,这几天来她和王照希已经很熟,屡次催他想法。这晚,王
照希招孟秋霞和白敏进房,突然说道:“孟小姐,你敢不敢再冒一次绝大的危险。”孟秋霞
嗔道:“王兄,这是什麽话来?我无力救父,已是羞惭无地,我家的事情难道还能要王兄独
力肩担?”王照希笑道:“我不懂说话,该打该打。”白敏道:“你快些说出办法吧,要冒
什麽险,请算我一份。我这个人没有什麽用处,就是不怕死,为了救出师父,我赴汤蹈火,
也在所不辞。”王照希看了他一眼,说道:“我今晚想进皇宫探他一探。我已探清楚那个郑
贵妃住在“乾清宫”,连宫中的地图我也托柳叔叔弄来了。”白敏拍拍手道:“那敢情
好。”王照希忽道:“不过,夜探皇宫,那高来高去的本事一定要十分了得,孟小姐的轻功
造诣我可以放心……”白敏这次居然不傻,心想自己的轻功本事果然远比不上师 ,随他们
去,莫说帮不上忙,反成了累赘。因道:“既然如此,我不去好了。”心无杂念,说得甚为
坦然。
  这晚,王照希和孟秋霞听得更楼敲了叁更,换上青色的夜行衣,到了紫禁城外,淡月疏
星,一片静寂。孟秋霞足尖点地,正想跃上墙头,王照希忽然把她扯住,打了一个手势,一
蹲身,捡起两块石头,丢人护城的御河,“卜通”两声,声响虽然不大,已惊动了暗伏在城
上的轮值卫士,只见四条人影,飞下城墙,直奔御河桥上,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一刹
那,王照希和孟秋霞肪身掠起,飞上城墙,就如换班一般。王照希早把宫中地图研究清楚,
带着孟秋霞,绕过了太和、中和、纪和叁大殿进入内廷,两人轻功都是上上之选,等到那几
个轮值卫士折回头时,他们已到了乾清宫外侧面的小花园了。
  皇宫面积极大,真说得上是殿宇连云,绵亘不绝,北海、白海、什刹海叁个人工湖也包
括在皇城之内,湖水闪闪发光。王照希和孟秋霞伏在暗陬之处,忽见园脚侧门开处,有五六
个卫士伴着一个身披斗蓬,头面都藏在兜风之内的人,闪闪缩缩的走了进来。王照希目送他
们走入宫门,正想冒险一探,远处琉璃瓦面,人影忽然一闪,一溜烟般直入殿宇之中。王照
希大吃一惊,这人轻功之高,竟远在自己之上。若然他是宫中侍卫,那麽今晚定然走不脱
了。
  孟秋霞悄声说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王照希道:“且等一会。”就在这一时
间,忽听得乾清宫内,大呼“刺客!”官外约有五六个卫士,飞奔跑来。王照希觑准最後一
名,突然长身而起,出指如电,一下子就点了他的晕眩穴,拖回暗处,在假山石後,剥了他
的衣裳,匆匆换上,对孟秋霞道:“你伏在这里不要乱动,我走进宫内,看他一看。”跃了
出来,拔剑在手,他也大叫“捉刺客”,跑人乾清宫内。
  宫中混战正烈,王照希只见一个长身玉立的少年,手使一把寒光闪闪的长剑,大战十名
卫士,剑光霍霍,虎虎生风,斗到急处,但见剑花闪烁,冷电精芒,耀人眼目。这人使的是
武当派七十二手连环剑法,但功力之深,比耿绍南之流,却不知要高多少倍!王照希暗暗称
奇,看他年纪轻轻,却不料这般了得!
  但宫中卫士众多,少年虽然厉害,被十馀人围攻,也惭惭支持不住。王照希正看得出
神,忽听得有人叫道:“喂,你为什麽不上去呀!”这人乃是锦衣卫的一个指挥,王照希躲
闪不及,和他打了一个照面。这人一见是个陌生面孔,比刚才发现刺客还要惊慌,大声叫
道:“有人冒充侍卫进宫!”手中铁尺也迎头劈下!王照希刷刷两剑,把他刺伤,但自已也
陷入了包围。
  这身长玉立的少年正是卓仲廉的孙子卓一航,他七岁之时,随父亲卓继贤来京,适逢武
当派的掌门紫阳道长也来京化缘。紫阳道长剑法天下无双,正想找寻一个有根基的少年继承
衣钵。一日来到卓府,见卓一航头角峥嵘,气宇不凡,动了收徒之念。卓继贤以前在湖北为
官,曾和紫阳道长有一面之缘,知他武功妙奥,深不可测。也愿儿子成为文武全材的完人,
於是一口答允。紫阳道长把他带回山中,全心教授,又用药物培养他的元气,磨练他的体
肤,如是经过一十二年,卓一航已得了七十二手连环剑和九宫神行掌的全部秘奥,本领在武
当第二代弟子中首屈一指,甚至比若干师叔还强。在这十二年间,紫阳道长每叁年带他回京
一次,让他留在家中一月,攻读诗书,在这一月中,卓继贤就请名师宿儒替他讲解经史奥
义,满了一月又让他把书本带回山中自习。所以卓一航是文武双修,师父,父亲都极满意。
  到了卓一航十九岁这年,紫阳道长见他武功已成,而卓继贤又想他回京应举,因此紫阳
道长送他回来,并赐了他一把寒光剑。分手时紫阳道长道:“我深愿你在 海中不要沉迷,
将来武当派掌门的担子,还要你肩担呢。”卓一航领了师父的吩咐,回转家门,叁年不见,
他已长得比父亲还高一个头了。
  父子团圆,一家高兴。却不料风波忽起,横祸飞来,父子相聚,不到叁月,卓继贤就被
卷入了“梃击案”的漩涡,一日上朝,遂成永诀。卓一航哀痛逾常,在居官的父执处探听得
知,父亲乃是被郑国舅所诬陷,而郑国舅又是秉承他妹子郑贵妃的意旨。卓一航一怒之下,
不管宫中好手如云,竟自一剑单身,深宵闯入。
  再说王照希陷入包围,展开蹑云剑法,飘忽如风,专拣敌人的罅隙进攻,过了一会,居
然给他移近了卓一航,卓一航也连冲数剑,杀开一个缺口,把王照希接纳进来,两人联剑并
肩,威力大增,和卫士们混战,有守有攻,看看就可闯出。
  这时乾清宫内的寝宫房门忽散,郑贵妃兄妹和刚才进宫那个披着斗篷的男子,在五六个
卫士围拥之下,倚门观战,郑贵妃笑道:“常洵,叫你的随从显显功夫。这些卫士脓包,连
两名小贼都捉不着。不早点收抬,驾动正宫,反而不妙。”那披着斗篷的男子把手一挥,两
名卫士疾冲出去,一个使护手钩,直奔卓一航,一个双手空空,竟然凭着一双肉掌,来硬抢
王照希的长剑。王照希刷的一剑,那人身形一矮,竟然从侧面抢来,王照希的蹑云剑以快捷
见长,一刺不中,立刻变招横截敌人手腕,剑尖下刺敌人膝盖,那人“噫”了一声,双掌护
身,退了两步。
  这人练就鹰爪功,在“空手夺白刃”这门功夫上,有很深的造诣。不料王照希家传剑
法,凌厉异常,这人连扑数次,都未得手。那边使护身双钩的卫士,以为凭着双钩可以克制
刀剑,故一上来就用急招“大鹏 翅”,双钩一合一拉,要锁拿卓一航手中的长剑,不料卓
一航剑术更妙,长剑一翻,青光匝地,後发先至,那人双钩犹未递到,他的长剑已以“旋风
扫叶”的招数斩向敌手下盘,使护手钩的也由不得退了几步,常洵见自己倚重的两名高手,
出手不利,不禁甚为失望。
  但这两人功夫到底比其他卫士强得多,这一加入,配合了其他十馀名卫士,把卓王二人
紧紧围着,又拖延了一些时候,王照希不觉焦躁起来,忽听得孟秋霞尖声急叫,接着是一片
叫喊捉女刺客之声,王照希更急,刷刷数剑,硬往前冲,与卓一航稍稍分开,卫士立刻乘虚
而人,把两人隔在两处,王照希一急则乱,虽然勇猛前扑,杀伤了两名卫士,而自己肩头火
辣辣的,也中了一刀,险象环生,几遭不测。急忙凝神止躁,把一柄剑舞得风雨不透,缩短
圈子,护身待援。
  正混战闲,乾清宫外侧面的花园,园门大开,一队卫士疾跑进来,郑贵妃面上变色,急
推那个披着斗篷的男子入内。说时迟,那时快,这队卫士已跑到宫前,却并不加人追拿刺
客,当中一个男子,在卫士簇拥之下,大叫“停手,搜宫!”包围王卓二人的卫士,吓得个
个住手跳开,郑贵妃尖声叫道:“殿下,我犯了什麽罪了?”原来这人乃是太子,只听他又
大声喝道:“搜宫!”他带来的卫士,冲上台阶。郑贵妃头发一甩,厉声斥道:“没有万岁
爷的圣旨,谁敢擅进此门。”卫士一窒,太子冷笑说道:“早巳有人擅进此门,不必父皇圣
旨,万事有我承当!”卫士们发一声喊,抢人宫殿,郑贵妃也尖声叫道:“替我挡着这些暴
徒,我与他到万岁爷前讲理去,万事有我承当!”两边针锋相对,卫士各为其主,顿时混杀
起来!
  卓一航身形急起,运剑如风,叫道:“太子,我替你捉拿叛贼!”只见他翻身进剑,在
人丛中直穿过去,乾清官的卫士在混战中那分得出身来拦他,宫内有叁几个卫士冲出拦截,
也给他一顿泼风剑法,连环发招,打得东歪西倒。那披着斗篷的男子,跑在郑贵妃前头,看
看就可进入内室,卓一航足尖一点,平地跃起,疾如飞箭,在半空中疾冲扑下,一把抓着他
的斗篷,拿了起来,将他的身躯当成兵器,一个旋风急舞,挥了一个圆圈,官内虽有五七名
卫士,那个敢上!在这时间,王照希也挥剑杀了入来,太子和两名侍卫也已闯人殿中。
  卓一航一个旋风急舞,将擒获的那个男子向外抛出,早有太子带来的卫士上前接过,揭
开风兜,现出面目,卫士惊叫道:“二皇子!”太子冷笑道:“把他困了!继续搜宫!”卓
一航双臂一振,劈啪两掌,把乾清宫内殿的宫门震开,一马闯进。
  原来二皇子常洵,仗着母亲郑贵妃得父皇宠爱,早思阴谋夺嫡,但朝中大臣多是太子的
羽翼,被迫离开京师,受封到洛阳去做藩王。郑贵妃心中不忿,勾结了太监魏忠贤、哥哥郑
国泰与若干朝臣结成党羽,定下了一条恶毒之计,唆使一个心腹死士,扮成癫汉,在青天白
日之下,手执枣木棍,硬闯慈庆宫,被擒之後,故意疯言疯语,乱供同党,嫁祸插脏,将扶
助太子的大臣一个个牵连人内,又把宫中两个最有势力的太监庞保刘成除了,让魏忠贤得以
掌握东厂,接任“宗主”。 “按:明朝的特务组织,分“东厂”“西厂”和“锦衣卫”叁
个机关,东西厂由太监掌握,“锦衣卫”则由武官主管。东厂的总管称为“宗主”。”常洵
在洛阳也收买死士,密谋造反。後来“梃击案”阴谋成功,牵连日广,郑贵妃以为大事可
成,遂密召儿子进京。不料太子常洛,颇为精明,手下也有一班武士。常洵进京的事,居然
给他侦察出来,因此遂爆发了深宫喋血的一幕怪剧。
  卓一航震坍宫门,直闯进去。只见郑贵妃兄弟和一个白净肥胖的太监都在殿中。卓一航
认定郑贵妃兄弟是陷害他父亲的仇人,大吼一声,抡拳直上。那太监正是魏忠贤,斥道:
“你敢造反?”把手一挥,四名“椿头”“东厂卫士的头目”一齐迎击,卓一航呼的一掌扫
去,第一名“桩头”伸臂一格,身形一歪,居然并不退後,第二名“桩头”反掌一挥,竟是
铁琵琶手的功夫,挟着劲风,扑面打来,第叁名“桩头”乘着他旋身之际左肩向前一撞,和
卓一航碰个正着,他给卓一航反震之力,震倒地上,卓一航也给他碰得歪歪斜斜,收不着
脚。说时迟,那时快,第四名“桩头”卜地飞起一腿,一个“蹬脚”踢在卓一航胯上,顿时
把卓一航踢出一丈以外,但却并未跌倒。这四名“桩头”都是东厂高手,武功远在外面混战
的卫士之上。卓一航虽然武功极高,但经验火候都尚不足,以一敌四,竟然吃了大亏。卓一
航勃然大怒,一个翻身,拔出寒光宝剑,王照希和太子的卫士,也已经人到内殿来了。太子
喝道:“常洵私离藩地,图谋叛逆,谁敢包庇,一并拿了。”喝声未停,已经入到内殿来了
魏忠贤忽然把手一招,叫道:“遵命!”竟指挥四个“桩头”,一把就将贵妃兄弟拿着。笑
嘻嘻的道:“郑贵妃兄弟主谋叛逆,我是证人!”太子愕然,王照希却心不在焉,提剑四
顾。正是:深宫喋血,大起波澜,刀光剑影,骨肉相残。欲知後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潇湘书院·梁羽生《白发魔女传》上卷——第三回 手足相残 深宫腾剑气 恩仇难解 古洞结奇缘
梁羽生《白发魔女传》上卷 第三回
手足相残 深宫腾剑气
恩仇难解 古洞结奇缘   郑贵妃嚷道:“魏公公,你这是什麽意思?”魏忠贤面孔一扳,双眼一翻,悄声说道:
“你们母子兄妹,密谋篡位,我魏忠贤忠心赤胆,维护太庙宗祠,与你们周旋,无非是想套
取你们的奸谋,你当我真会参与你们的造反麽?”郑贵妃破口大骂。太子常洛将信将疑,转
念一想,这魏忠贤新近得势,掌有东厂,管他是真是假,只要现在帮我便行,我又何必苦苦
追究。当下喝令将郑贵妃兄妹与二皇子常洵绑个结实,正想退出,王照希忽然大声喊道:
“孟伯伯,我来了!”太子霍然醒起,向郑贵妃喝问:“你们将我的值殿武师绑架,藏在那
儿?”
  魏忠贤眼色一抛,东厂的一个“桩头”把屋中的八仙抬猛的掀起,地上现出一个黑黝黝
的洞穴,王照希兴四个桩头纵身人内,行了几步,只听得里面大声呼喝,金铁交鸣,王照希
从八宝囊中取出火石,点起火绒,与东厂的四个头目急步奔前,聚拢目光,只见一个魁梧汉
子,披枷带锁,居然身似旋风疾转,舞动长枷,与两个看守卫士恶战。这人正是他的岳父孟
灿,他听得外面杀声撼地,情知有变,因此强运内力,挣断手镣,就以长枷作为兵器,与乾
清宫的两名卫士拚斗。
  那两名看守都是卫士中一等一的好手,孟灿吃亏在脚上带着沉重的铁 ,未能挣脱,纵
跳不灵,一场恶斗,虽然把两个看守打得头破血流,但自己也受了七八处刀剑之伤。四名桩
头疾跑人内,那两个看守大喜嚷道:“喂,你们快来服侍这个蛮子!”却不料,说时迟、那
时快,四名东厂头目,两个服侍一个,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段,把两个看守杀了。
  王照希提剑上前,只见岳父已似血人一样,急忙将他扶出地窟,在他耳边说道:“岳
父,是小婿来了。”孟灿道:“霞儿呢了你见过没有?”语声微弱,说得很是吃力。王照希
道:“霞妹也在外面。”孟灿精神一振,扶着王照希的肩头走出地窟。
  宫殿内太子常洛正与卓一航说话,卓一航的祖父是总督,父亲是侍郎,一说起来,太子
自然知道。太子道:“你父亲的冤枉我必定替你昭雪。”孟秋霞也已进入殿内,站在卓一航
身边,忽见王照希扶着一个血红的人出来,大吃一惊,定睛一看,却是父亲,不由得魂飞魄
散,眼泪迸流,跳上前去。孟灿道:“太子,恕我不能伺候你了!”左手拉着女儿,右手拉
着女婿,正想说话,忽然有两名从外殿赶来的锦衣卫,发出怪声,一左一右,双双踪上,齐
向王照希扑去,王照希身子一仰,左肘一撞,把一名卫士撞翻,接着一掌劈出,又将第二名
卫士格退。定睛一看,这名卫士正是在 西追踪自己,给玉罗刹吓退的锦衣卫指挥石浩!
  石浩素来自负,给王照希一掌格退,振臂再扑。太子喝道:“石浩,休得胡来!”石浩
道:“这人是 西的叛逆!”太子奇道:“什麽,他是叛逆?”石浩道:“他在 西诳称是
卓总督的保镖,我们有眼无珠,把他轻轻放过了。不料後来剧盗玉罗刹竟替他出头,杀了我
们叁个锦衣卫。”锦衣卫对外,东西两厂的卫士对内,各不统属。石浩这班人是从外廷太和
门那边闻讯赶来的,他们直属皇帝。所以若然真是搜捕叛逆,太子也制他不住。太子道:
“什麽玉罗刹,是男强盗还是女强盗?”石浩道:“是当今天下最厉害的女强盗。她替他出
头,显见是有关系。”说罢作势欲扑,王照希忽然哈哈笑道:“卓总督的孙儿便在此地,你
问问他我是否他家的保镖?”卓一航看了王照希一眼,朗声说道:“票殿下,这位王兄正是
我家的保镖,所以我和他一道进宫,助殿下擒获叛逆。”石浩道:“那麽玉罗刹为何帮
你!”盂灿虽受重伤,神智尚清,急向太子叩头禀道:“这人是我的女婿,他和小女前来救
我,请石指挥不要冤枉好人。”孟秋霞站在旁边,父亲的话虽然微弱,却是听得清清楚楚,
身子陡然发热,也不知是羞是喜,心儿卜通通的跳个不停。
  孟灿这几年来做慈庆宫的值殿武师,和太子甚为相得,日前那个“梃击案”的凶手,又
是他拚死擒着,而今为了太子,他又被郑贵妃的手下捉去私刑拷打,弄得变成血人,太子对
他甚觉歉疚,听他一说,急忙说道:“石指挥,孟武师和卓公子总不会说谎,你放了他
吧!”孟灿道:“那玉罗刹既是最最厉害的女强盗,她和官面的人自然是作对的了。只怕她
有意离间也说不定。”石浩碍於太子的面子,而且孟灿又是他的前辈,心里虽然还有怀疑,
也只好悻悻退下。
  太子道:“孟武师身受重伤,随我回宫调养去吧。卓公子和这位王兄,也请一并进
宫。”盂灿道:“谢殿下,奴婢今生恐再不能伺候你了。还是让奴婢回家,料理後事吧。”
太子看他伤势,知是无望,而自己又有大事料理,也就不再强他。当下说道:“也好,你坐
我的车回去。”叫人取了大内的金创圣药,送他们回家。
  一路上,孟秋霞在马车里扶着父亲,不时偷瞧王照希。王照希却是眉头深锁。到了家
中,天色已将发白。送他们回家的太子随从,给盂家揭了封条,留下金创圣药,告辞回宫。
王照希与孟秋霞把盂灿扶人帅房,敷伤裹创,忙了一阵,卓一航也在旁帮忙。孟灿精神稍见
好转,突然睁大了眼,气喘吁吁的说道:“你们靠近一些,我有最秘密的事要告诉你们。”
  卓一航以为是他家私事,悄悄退出。盂灿忽然招招手道:“这位卓兄可是紫阳道长的高
徒!”王照希点了点头。孟灿道:“我和卓兄虽是初交,今後也将永别。但适才见卓兄庇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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