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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发魔女传

_19 梁羽生(当代)
呢。”铁飞龙道:“那个留信给你的是什麽人?”玉罗刹道:“是罗铁臂,以前在川边境的
米仓山安窑立寨,和朱宝椿他们都是同时给我收服的。後来官军大举进袭,西各路寨主都逃
窜了,我也就不知他的下落了。想不到今晚他却出现在这儿。他虽然有点名气,武功也很不
错,却不是什麽了不起的大盗,不知为什麽成都的两个名捕硬都要追捕他。爹,他和我有过
点香火之情,孝敬过不少东西。俗语说:得人钱财与人消灾,我得到他的孝敬,他有难告
急,我不能袖手不理。”铁飞龙笑道:“你想去打架是真。既然他是你的旧属,我不拦你。
我和你同去吧。”玉罗刹道:“几个捕头,何须劳烦到你。你坐着喝酒,不到天亮,我就回
来!”
  玉罗刹出了客店,施展绝顶轻功,不过半个时辰,就到了飞狐岭下。飞狐岭只是一座小
小的山岗,玉罗刹在岭的这边,就听得那一边的杀之声,心道:“哈,来得正是时候,他们
果然动起手啦!我且看看罗铁臂的武功进境如何?”叁五之夜,月光皎皎,玉罗刹上了山
头,俯首下望,只见山脚小路上叁个人围着罗铁臂杀,除了甘天立与焦化之外,另外一人也
似在那儿见过似的,玉罗刹看了一看,记起这是在南被自己追得望风而逃的锦衣卫指挥石
浩,心道:“听说石浩已升了西厂的副总桩头,怎麽他也来啦。”再看清楚时,罗铁臂还背
着一个小孩,在叁人围攻之下,十分危急!
  玉罗刹长笑一声,拔剑冲下,石浩叫道:“不好,玉罗刹来啦!”一招“倒海翻江”,
双掌急扫,罗铁臂竖臀一格,甘天立单刀从侧袭到,也是危急之极,罗铁臂转身一闪,
“卡”的一声,肩上中了一刀,背上的孩子“哇”声大叫,舞动两只小手,向石浩拍去,石
浩哈哈一笑,左手一伸,把小孩抢了过来。罗铁臂一声怒吼,右掌直劈,左腿横扫,焦化左
腕虚勾,右拳疾吐,正中进招,他用的是伏虎拳中“横打金钟”拳式,左虚右实,拳击罗铁
臂的“肩井穴”,这一招甚为阴毒,他以为罗铁臂突然闪避,那麽下一招就可配合甘天立的
单刀攻他下盘,那知罗铁臂拚了性命,一掌击下,两人碰个正着,罗铁臂一掌击中他的前
胸,他也一拳打碎了罗铁臂肩骨,两人都是痛极惨呼,腾身倒退数丈!
  这几招急如电光流火,但就在这瞬息之间,玉罗刹已然冲到,罗铁臂叫道:“先救那个
孩子!”石浩抢了孩子,已逃出十馀丈之遇,玉罗刹叫声:“那里走!”足尖点地,叁起叁
伏,急逾流星,霎忽赶到身後,石浩提起孩子,反身一挡,玉罗刹骂道:“不要脸的下流招
数!”石浩突感手腕一,玉罗刹出手如电,拢指一拂,夹手将小孩抢过,月光下只见小孩面
如满月,张口说道:“姑姑,多谢你。”玉罗刹怔了一怔,在这样的激斗危险之中,这小孩
居然不哭,面色也并不显得怎样惊惶,还敢开口向自己招呼,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大胆
孩子!
  玉罗刹稍微诧愕,停了一停,石浩拚命奔逃,又已掠出十馀丈外,玉罗刹笑道:“好孩
子,你看我把这恶人给你捉回来,让你打他两巴掌,消消气。”猛听得罗铁臂一声惨叫,那
孩子道:“我要罗叔叔,恶人以後再打,姑姑,你去救罗叔叔。”
  玉罗刹急忙转身,只见甘天立扶着焦化,跳下山路,逃入麦地之中。罗铁臂一只手臂吊
了下来,面色惨白,摇摇欲倒。玉罗刹上前一看,只见他的左臂被利刀所劈,只有一点骨头
还连着肩膊,显见不能治了。而且那只吊下来的手臂,又黑又肿,好像小水桶一般!
  罗铁臂苦笑道:“我中了他的蝴蝶镖,又被他斫了一刀。正好!这反而能阻止毒气不上
升啦。”玉罗刹伸手去摸金创药,罗铁臂道:“不中用啦!”右手摸出解腕尖刀,“喀嚓”
一声,把左臂齐肩切下,顿时血流如注,那小孩子刚才不哭,现在却睁大眼睛,哇的一声哭
了出来。
  玉罗刹放下孩子,撕了一幅衣襟,涂了金创药替他包裹伤口,笑道:“好男子,你不愧
是我的朋友!”罗铁臂哼也不哼一声,吸了口气,低声说道:“要你老人家服侍,折煞我
了。”玉罗刹道:“现在你还讲那套规矩作甚?我也洗手不干绿林啦。咱们现在是朋友。”
罗铁臂“嗄”了一声,似颇诧异。额上的汗珠滴了下来,想是甚为痛楚,但他仍然忍着,低
声安慰那孩子道:“骢儿,别哭,别哭“你叔叔死不了!”那孩子见两个大人都有说有笑,
只当并不碍事,果然不哭了。罗铁臂道:“这位姑姑是当今天下最有本事的女英雄,你碰着
她是天大的运气,还不叩头道谢。”玉罗刹笑道:“这孩子好乖,他已谢过啦!”那孩子听
了罗铁臂的话,果然叩头再谢。
  玉罗刹看这孩子实在可爱,笑问道:“这是谁家的孩子,多少岁啦?叫什麽名字?怎麽
会跟你逃到这里来?”那孩子抢着答道:“我叫杨云骢,这个月十六刚好五岁,我的爸爸叫
杨涟。”玉罗刹笑道:“啊,原来是杨涟的孩子。你父亲可没有你的胆量。”杨云骢道:
“谁说没有?他常常在家里说要杀奸臣,很大很大的奸臣。罗叔叔对我说,奸臣和皇帝很要
好,我爸爸不怕奸臣,也不怕皇帝,还没有胆量吗?”玉罗刹笑道:“好,算我说错,你爸
爸有胆量!”这还是玉罗刹有生以来第一次认错,这孩子那里知道,还得意的笑了一笑。
  罗铁臂低声道:“叁年之前,我在陕西立不住足,遣散了部属之後,流浪江湖,後来有
人荐我到杨大人家中做护院,我就去啦。”玉罗刹先是面色一沉,继而问道:“你说的杨大
人就是杨涟吗?”罗铁臂道:“若不是杨涟我也不会去了。”玉罗刹道:“杨涟是个好官,
我不责怪你,你说下去。”杨云骢听玉罗刹说他父亲是个好官,又笑了一笑。
  罗铁臂续道:“杨大人待我很好,我也乐得托庇在他的门下,埋名隐姓,过了叁年。今
年正月,一天晚上,杨大人把我叫进内室,对我说他要上疏劾魏忠贤,如果参劾不倒,可能
有抄家灭族之祸,因此要我把他的儿子先带出京,他等我走了十天之後,才上弹章。现在石
浩甘天立焦化他们都联同来追捕我,想必他的弹章已上,事情已败了。”罗铁臂说了一阵
话,又痛得汗珠直滴,吞了一颗止痛药丸,稍稍好转。玉罗刹忽问道:“你要把这孩子带到
那里去?”
  罗铁臂道:“我想给他找一位师傅,若他父亲被奸臣所害……”杨云骢接着说道:“我
就替他报仇。”罗铁臂笑了一笑,问道:“练女侠,你要不要徒弟?”玉罗刹道:“这孩子
我极喜欢,但我现在不能收徒弟。”想了一想,忽道:“若非有降龙伏虎的本领,含江包海
的胸襟,也不配做这孩子的师傅。我心目中倒有一人,只是住得太远,他住在天山之上,你
不怕路途艰险吗?”罗铁臂眼睛一亮,心想什麽人值得玉罗刹如此推崇了说道:“我死尚不
怕,何惧艰险了请问是那位前辈英雄?”玉罗刹笑道:“他是少年英雄,比我大不了钱岁,
现在大概做了和尚了。喂,岳鸣珂的名字你听过吗?”罗铁臂道:“听杨大人说过。熊经略
是杨大人最好的朋友,岳呜珂是熊经略的参赞是不是?”
  玉罗刹道:“你不要以为他是个微不足道的幕僚,他的剑法纵不能称盖世无双,也没有
谁能超出他了。你把这孩子抱去找他,就说是我玉罗刹要他收的!”罗铁臂说:“好,我就
凭着一只手臂,也能把他抱上天山。”玉罗刹道:“你现在走得动吗?”罗铁臂道:“走得
动!”玉罗刹削了一根树枝给他作拐杖,道:“石浩他们见我出手救你,在他们未觅得更高
明的帮手之前,谅不敢回来找顷。”罗铁臂笑道:“他们见了你老人家如鼠见猫,我看他们
定逃回成都去啦。”玉罗刹道:“朱宝椿就在附近落草,你是知道的了。你慢慢走去,天亮
之後也总可走到他那儿。然後你叫他和你一道到广元去见李岩,就说这孩子是我要你送到天
山的。西北是他们的天下,他一定有办法护送你出玉门关。”罗铁臂道了声谢,挣扎起来,
扶着拐杖,一步一步的向前走去。杨云骢跟在後面,连跑带跃,还不时回头向玉罗刹招招
手。玉罗刹几乎忍不住要亲自抱他去找朱宝桩,但转念一想:“小孩子不多受磨练,不多经
艰险,也难成大器,由他去吧!”看二人走远,也便转回客店。
  再说铁飞龙吃了晚饭之後,等了一阵,不见玉罗刹回来,心道:“那几个捕头岂是裳儿
对手,我何必挂心。”正想睡觉,忽闻外面隐隐传来争吵之声,掌柜的忽然推门进来,低声
说道:“火灵猿朱寨主来啦,在外面和人吃讲茶,好像是预先约定来的。现在吵翻了,你老
出去劝劝。”这客店虽然是叁教九流黑道白道都一律招待,但若弄出人命,总是不好。所以
掌柜的急忙请人劝架。
  铁飞龙受了掌柜的殷勤招待,不好意思不管,便随着掌柜走出外面面茶厅,只见当中一
张桌子,朱宝椿坐在上首,两个客人坐在两边,正在吵吵嚷嚷,铁飞龙听得左侧的少年嚷
道:“我万县唐家从不与人讨镖,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朱宝椿拍台怒道:“好哇,你
拿唐家的名头来唬我?我偏不给!天皇老子来我也不给!”
  铁飞龙心念一动,想道:“这少年原来是唐家的人,这事更不能不管了。”那少年一掌
击桌,随着“砰”然巨响,站了起来,朗声说道:“朱寨主既然不留情面,那麽在下的不知
天高地厚,便在此要请教几招!为朋友两胁插刀,朱寨主你便是将我叁刀六洞,我也死而无
怨。”
  朱宝椿显然也是个性急的汉子,外衣一抛,站了起来,也道:“那好极了,你要比兵
刃?比拳脚了还是比暗器?哈,你们唐家的暗器天下闻名,咱们乾脆就比暗器了吧。外面地
方宽敞,请到外面去。我的东西已经带来,你有本事,尽管取去!”
  两人越说越僵,俨如箭在弦上,势将即发。铁飞龙哈哈一笑,大步走来,笑声不大,座
上叁人都觉震耳刺心,吓了一跳。朱宝椿和那个姓唐的少年同声叫道:“你是那条线上的朋
友?请留万儿!”两方都以为铁飞龙是给对方助拳的人。
  铁飞龙大步走到桌前,端了一张凳子,金刀大马的坐了下来,笑道:“这位是朱寨主吧
了幸会,幸会!遣位是家璧兄吧?年少英雄,我老夫几乎不认识了。这位朋友呢?老夫眼
拙,还要请教姓名。”
  这一来双方都吃了一惊,朱宝椿在绿林多年,陌生人认识他并不诧异,可是听铁飞龙称
对方为“家璧兄”,显然是相熟的人,这可不能不小心在意,心道:“说过双方不另约人助
掌,他却邀了横手来,以唐家的声名,居然干这种事,等下我且用说话压着他。”
  那唐家璧更是吃惊。原来他们唐家世居万县,以暗器之精,称雄武林。唐家璧今年才二
十岁,还是第一次奉父亲之命出来办事,想不透铁飞龙何以一见面就能说出他的名字。
  唐家璧的那位朋友站了起来,拱手说道:“小姓杜贱号明忠,不知老先生有何指教?”
他好像经过世面,态度比唐家璧镇静得多。
  铁飞龙道:“冤家宜解不宜结,老夫不揣冒昧,想请两家喝一杯茶。”提起茶壶,便待
斟下。朱宝椿和唐家璧都道:“且慢!”原来江湖上吃讲茶的规矩,若吃了调解人所斟的
茶,那便是愿意和好了。现在双方都不认识铁飞龙,那能凭他一语释嫌。
  铁飞龙哈哈笑道:“这一杯茶大家都不肯赏面吗?”说话之间,茶已斟下,那客店所用
的茶杯,是用黄杨木挖空做的,有如碗大,甚为坚实。铁飞龙随说随斟,热茶入杯,只听得
“逼卜”声响,木杯顿时炸开,连斟叁杯,叁个杯子都碎裂了,热茶泻满桌面!这一来朱宝
椿和唐家璧都大为吃惊,要知若凭掌力捏碎木杯已是难能,更何况用热茶的劲度就能将木杯
炸开?这种功夫他们都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顿时给铁飞龙的威势慑住!
  铁飞龙笑道:“好呀,你们不愿吃茶,这茶也吃不成啦。店家你的杯子是什麽做的,怎
麽如此不堪,快过来揩净桌子!”
  掌柜的在旁看得又惊又喜,弓腰道:“是!”拿了桌布来抹。铁飞龙道:“好,换过杯
子,我还要请诸位赏面。”
  朱宝桩和唐家璧同声说道:“老英雄请听我一言。”铁飞龙指着唐家璧道:“你先
说!”
  唐家璧满面通红,说道:“这位杜兄是我家的朋友,他带有两件宝物,朱寨主劫了。家
父遣我来向朱寨主求情,请他慨予发还。”铁飞龙点点头道:“唔,江湖上的义气是无价之
宝,那两件宝物是什麽东西,朱寨主你说,你是不是舍不得放手。”
  朱宝椿也涨红了脸,大声说道:“这位杜兄是西巡抚陈奇瑜的幕客,他带了一枝千年首
乌,一件白狐裘子,要上京送给魏忠贤,这两件东西与其给魏忠贤不如给我,老英雄你若要
也成。我不是觊觎宝物,就是不想便宜奸阉。”
  铁飞龙眉头一皱,问唐家璧道:“杜兄的礼物是送给谁的,事先你知道吗?”唐家璧
道:“他早与家父说过。”唐家璧的父亲唐青川,威震川西,和铁飞龙甚有交情,十多年前
铁飞龙还在他家住过叁月,深知唐青川为人,心道:“唐老大绝不会那样糊涂,既然事先与
他说过,而他又愿遣儿子来保,其中定有别情。我且细细问明,再作区处。”
  那杜明忠也站了起来,双手据桌,刚说得一句“老英雄请听我说话……”外面一阵怪
笑,门开处两个人走了进来,这两人一模一样,都是一头乱发,又高又瘦,面无血色,叁分
像人,七分像鬼,就如刚刚从墓里走出来的僵!
  朱宝椿跳了起来,叫道:“神老大,神老二,你们来做什麽?”铁飞龙心道:“原来是
神家兄弟。久闻得他们武功怪异,行事荒谬,不想今晚相逢。”这神家兄弟,老大叫神大
元,老二叫神一元,是北绿林中响当当的角色。平生不肯服人。叁年前王嘉胤战死未久,高
迎祥听李自成的策划,在米脂召集绿林叁十六路首领,他们也不肯赴会。流窜到四川之後,
和张献忠气味相投,联成一气,受张献忠封为一字并肩王。
  朱宝椿在绿林中的地位,比二神差得很远,又知他们毒辣,不禁恐惧。神一元板着怪
面,冷森森笑道:“听说你得了两件好东西,快交出来,八大王要!”“八大王”是张献忠
的“匪号”,张献忠与李自成不同,他既贪财货,金银珠宝,多少都要,又嗜杀人,正是绿
林中一个混世魔王。
  朱宝椿变了面色,交出来心有不甘,不交又为势所胁,正自委决不下,神大元道:“你
不交我就自取啦!”也不见他怎样作势,一下子就到了朱宝椿眼前,将他腰间所系的包裹拿
去,朱宝椿醒觉之时,只见神大元的怪手已袭到胸前!
  朱宝桩吓得慌了,腾地扑到地上,向後一翻,滚了开去,幸他闪避得快,没给神大元劈
中。唐家璧杜明忠见状大惊,双双跳过桌子,扑来抢那包裹,铁飞龙心道:“这可要糟。”
只听得两声惨叫,唐家璧和杜明七都给摔到墙根,神大元出手如电,掌伤了杜明忠,又点了
唐家璧的“巨骨穴”。
  神大元哈哈大笑,携了包袱,扬长而去,铁飞龙叫道:“喂,且慢走!”身形一起,飞
身拦在门前。神大元怒道:“老匹夫,你敢拦我!”一掌往铁飞龙头顶直劈下去!
  铁飞龙肩头一缩,神大元掌势迅捷无伦,劈他不中,心中一凛,说时迟,那时快,只听
得铁飞龙大吼一声,出手反击,神大元忽觉一股劲风,向腰间击到,反手往外一勾,双臂相
交,竟给铁飞龙的强力迫得斜撞出去。神一元大吃一惊,双掌齐飞,掩护兄长,铁飞龙又是
一声大吼,反手一掌,劈敌肩头,双掌未交,神大元反身再扑,铁飞龙一个变招,右掌拒
弟,左拳击兄,叁人换了一招立刻由合而分,各自封闭门户。
  铁飞龙虽然用掌力把神大元震退,肩头也是辣辣作痛。心道:这两兄弟果然名不虚传,
怪不得如此猖狂!神家兄弟圆睁怪目,伏身作势,蓦然同声怪叫,攻势骤发,铁飞龙左掌横
劈,右腿直踢,把两兄弟的招数同时破开,神大元心头火起,手掌变劈为削,随势扫来,神
一元也扬拳劈击,铁飞龙又是一声巨喝,拳掌齐出,神家兄弟虽然有一身横练的功夫,可也
不敢挡这金刚猛扑。两兄弟身子陡然拔起,跃过桌子,铁飞龙横腿一扫,那张桌子给踢得飞
到屋顶,耳隆一声震破屋瓦,桌裂瓦飞,瓦落屋中,桌飞屋外,朱宝椿闪到墙角,神家兄弟
身法甚快,铁飞龙这一腿扫他们不着,双拳一立,两兄弟又已扑了上来。
  这一番斗得更是惊人!神家两兄弟一左一右,夹击强敌,和铁飞龙对抢攻势。每出一
拳,骨节便格格作响,铁飞龙知道他们外家功夫已练至登峰造极,也不敢怠慢,按着五行八
卦方位,刚柔并进,攻守兼施。打了一阵,神一元卖个破绽,铁飞龙心道:“你这种诱敌之
技,岂能瞒我?”将计就计,从“艮”位呼的一掌劈出,迅即跳到“离”方恰恰抢人了空
档,趁着神大元未曾补上,左掌惊雷骇电般向神一元手腕切下。铁飞龙所走的方位妙到毫
巅,本来看准了神一元不能反击,那知神一元手臂一挥,骨节格格作响,手臂竟然暴长两
寸,变掌为指,反点铁飞龙的“臂儒穴”,高手对敌,是毫之差,铁飞龙料敌不及!骤感手
臂一,急将掌方外吐,腾身一闪,堪堪避过神一元的攻袭,只听得神一元哇哇怪叫,铁飞龙
急忙运气活血,神大元已把弟弟拉了起来。
  铁飞龙这一掌虽然打中了神一元,但劲力发出在穴道被点之後,掌力巳弱,虽然把神一
元打得痛人心脾,他的手腕总算保全了。神大元道:“碍事麽!”神一元挥拳舞了一个弧
形,道:“无妨?”两兄弟挥拳又上。
  铁飞龙心道:“原来他们还练过易筋缩骨的功夫!”掌法一变,呼呼风响,直如巨斧开
山,铁
  凿石,神家兄弟见他被点了穴道,居然若无其事,这一惊更是非同小鄙,虽然练有怪异
的“七煞掌”“铁狐拳”,也不敢欺身进逼。
  叁人打得难分难解,但铁飞龙掌力沉雄,两兄弟被他掌力震汤,表面还不觉什麽,呼吸
已是渐来渐促。正在难支,忽听得一声娇笑:“爹,这两人让给我啦!我去打小虾,你却在
这里钓大鱼,这不公平,我的手痒咯!”
  铁飞龙哈哈一笑,倏地跳出核心,道:“好,就让你捡便宜!”神家兄弟骤感压力一
松,呼吸舒畅,玉罗刹声到人到,剑光一闪,又已拦在他们面前。.神大元道:“你是玉罗
刹吗?”玉罗刹瞧他一眼,盈盈笑道:“瞧你们这怪模样,定是神家兄弟了。”朱宝椿在墙
角叫道:“练女侠叫他们把那包裹交回。”
  玉罗刹想起李自成对她说过神家兄弟不参加米脂大会之事,笑道:“以往你在北,我在
南,彼此无涉。如今你和我的爹爹作对,我可要看看你们兄弟有什麽能为,敢这样骄狂
啦!”剑光一闪,刷刷两剑,竟然在弹指之间,分刺二人。
  神家兄弟一向横蛮,不料玉罗刹比他们更横,一打话便立即动手,两兄弟气得哇哇怪
叫,“七煞掌”“飞狐拳”都用了出来,玉罗刹指东打西,指南打北,一口气连攻了叁十多
招,这才笑道:“有点功夫,但也还不能算是一流脚色。喂,怎麽你们凭这点功夫就敢称王
道霸!”一面嘲笑,一面进招,把神家两兄弟逼得团团乱转。
  其实玉罗刹确是占了便宜。本来两兄弟合力进攻,玉罗刹虽然不惧,要胜他们却也不
易,但他们已被铁飞龙打折了锐气,筋骨也给铁飞龙的掌方震得隐隐作痛,因此再斗玉罗刹
之时,更是不济,一开首就被玉罗刹占尽攻势,叁十招过後,更是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
力。
  铁飞龙退下之後,将唐家璧的穴道解开,说道:“你回去拜上令尊,说是龙门铁飞龙问
候。”唐家璧啊呀拜倒,说道:“原来是铁叔叔,怪不得有此功力!小侄今晚出丑罢了。”
铁飞龙道:“年轻人受一点挫折算不了什麽。”再看杜明忠的掌伤,只见肩头上紫黑一片,
铁飞龙把一颗药丸送人他的口中,心道:“原来神家兄弟还练有毒砂掌,这可要他们本门解
药。”
  唐家璧初次出道,便吃大亏,好不生气,给解了穴道之後,往暗器囊中一探,突然把手
一扬,两件奇形暗器,分向神家两兄弟打去!
  神家兄弟被玉罗刹杀得手忙脚乱,蓦然听得呜呜怪叫,闪避不及,两兄弟都中了唐家的
毒蒺藜。
  唐家暗器,驰名江湖,毒蒺藜尤其厉害,端的是见血封喉。神家两兄弟跑了两步,面色
大变,突然只双纵起向唐家璧抓去,铁飞龙一招“铁门删”,一剪一删,两兄弟倒滚地上,
破口大骂,越骂越弱。
  唐家璧甚为得意,回骂道:“你们出手伤人,如今也叫你们知道少爷的厉害!”抬头一
看,忽见玉罗刹杀气满面,冷冰冰的站在自己面前,冷笑道:“好暗器,好手法!谁要你帮
了快把解药拿来!”唐家璧这一惊非同小鄙,道:“这,这!”
  铁飞龙忙道:“裳儿,这位是唐贤侄。”抢着过来,催道:“把解药拿出来吧。”唐家
璧无奈,拿出解药,气呼呼的道:“杜兄受了他们的毒爪子抓伤,这又怎麽说?”
  玉罗刹道:“你急什麽?”一把将解药拿过,抛给神大元道:“你也把解药拿来!”
  神家兄弟颇感意外,骂声顿止,吞了解药,果见舒畅,便也把解药掏出,抛给玉罗刹,
玉罗刹喝道:“把包袱留下,立刻给我滚!”神大元一声不响,抛下包袱,拉起弟弟,跑出
门外,回头盯了玉罗刹一眼,恨恨说道:“好哇,玉罗刹,咱们後会有期!”玉罗刹一声长
笑,手摸剑柄,神家兄弟吓得飞跑,再也不敢发话。
  朱宝椿唐家璧杜明忠都扑去抢那包袱,玉罗刹脚尖一点,轻轻把那包袱踏着,杏眼一
睁,朱宝椿连忙退後,说道:“这包袱里有千年何首乌与白狐裘子,他们要拿去孝敬魏忠
贤,是我把它劫了,想留来孝敬你老。你老人家说一句:这东西我劫得对不对?”
  玉罗刹道:“是麽?”杜明忠昂头说道:“这两样东西是想送给魏忠贤,但我是要拿它
去救人的。左都御史左光斗是俺的舅舅,他和杨涟等联合上疏,给魏忠贤下了天牢,陈巡抚
读了邸抄,通知我赶上京都,设法营救。我既无法与奸阅相抗,迫得忍辱求情。左光斗是东
林正人,天下共知,我救他又有何不对?”
  玉罗刹怔了一怔,道:“好,包袱给你。”对朱宝椿道:“罗铁臂救了杨涟的道孤,正
在找你,你赶回去吧。”朱宝桩道:“你们何不早说,既然是为了救人,我也不劫它了。”
拱手告辞,赶回山寨。
  杜明忠上前叩谢,玉罗刹眼珠一转,道:“爹,咱们也上京瞧热闹去。”铁飞龙心想:
杀女儿的正凶金老怪已被岳呜珂杀了,还有两个仇人一个是慕容冲一个是应修阳都在宫中执
役,下手虽难,但他们终须回京,在京城等候机会,也是办法。便也道好。
  唐家璧尴尬之态,见於辞色,对杜明思拱手道:“你有铁叔叔护送上京,小弟告退
了。”铁飞龙将他送出门外,回来笑道:“裳儿,以後不准你吓初出道的雏儿!”
  叁人一路同行,路上交谈,玉罗刹才知道杜明忠原来也曾在熊经略幕下作幕,管办文
书,也认识岳呜珂。玉罗刹不禁说道:“熊经略死後,後继无人,边防败坏,明朝的江山怕
快要完了。”杜明忠道:“不然,不是後继无人,是怕朝廷不予重用。”玉罗刹心念一动,
问道:.“你看谁可继承熊经略,重镇边关?”杜明忠道:“辽东军中的食事袁崇焕就是当
世奇才!他本来是一个七品县官,为熊经略赏识,保他巡边,广宁那役,熊经略被王化负所
累,大败弃城,袁崇焕单骑出关,遍阅形势,回来请兵,自顿守辽河以东,可惜那时熊经略
有五千部众,朝廷又不肯派兵。後来在兵败将逃之际,熊经略叫他去经理军事,安置游民,
白天敌军出没,无法活动,他就在晚上深入荆棘蒙茸虎豹潜伏之地,走遍敌後乡村,把游民
百姓重组起来。所以後来才有八里铺的小捷,才有在山海关对峙之势,要不然清兵早人关
了。”
  玉罗刹心道:“若然真有如此之人,熊经略的遗书倒可付托给他。只是他远在关外,如
何寻找?”
  叁人来到京城,已是正月下旬,这一日进了城门,便见街道乱哄哄的,数十名京官抬着
魏忠贤的金身塑像,打锣打鼓在北京街道游行,市民远远的瞧热闹,低声唾骂。铁飞龙一
问,才知是给魏忠贤建“生祠”。
  其时是天散四年,魏忠贤操纵朝纲,权倾中外,民间的童谣道:“委鬼当朝立,茄花满
地红。”“委鬼”是“魏”字,“茄”与“客”同音,从这童谣,亦可见客魏势力之大。朝
中阁臣魏广徵认是他的侄子,阮大针、崔呈秀、顾秉谦、傅樾、倪文焕、杨维垣等大臣俱拜
忠贤为父客氏为母,浙江巡抚潘汝桢并首先倡议为魏忠贤建立生祠,继之全国各地都纷纷建
立,真是集尽人间无耻之大成,最後在北京也建起来了,自称“读孔子书”的监生陆万龄并
上颂德表日:“孔子作春秋,厂臣作“要典”:“厂臣即魏忠贤。”孔子诛少正卯,厂臣诛
东林党人,礼宜并尊,岁祀如孔子。”这些话也真亏他说得出来。
  玉罗刹看到那些大官的无耻模样,气得几乎要拔剑去乱杀一通,铁飞龙把她拉开道:
“别看了,我的胃几乎要作呕啦!”
  到京之後铁、玉二人和杜明忠分道扬镳,铁玉二人住在长安镖局,杜明忠则投靠他的表
亲兵部大员孙承宗。分手时,玉罗刹微微冷笑对杜明忠道:“你去向魏忠贤贿赂求情,我看
未必有效。”杜明忠道:“我是尽力而为,将来也许还要请你们帮忙。”铁玉二人见他虽然
有点糊涂也还不失为正人君子,便把长安镖局的地址给了他。
  长安镖局的总镖头龙达叁是铁飞龙的好友,见铁玉二人到来,自是殷勤招待。晚饭之
後,玉罗刹问起杨涟被捕下狱的事情,龙达叁叹口气道:“真是一言难尽哪!”
  铁飞龙追问所以,龙达叁道:“阉党兴东林党之争,你们是知道的了。阉党就是魏忠贤
的党羽。魏忠贤自封“九千岁”,手下的大官也成了“千岁爷”。他门下的文臣武将有“五
虎”、“五彪”、“十狗”、“十孩儿”、“四十孙”等等称号。他们专反“东林”。“东
林”本来是因被贬大臣高攀龙于孔谦等在无东林书院讲学而得名,到了现在,凡一切正派人
物,都被冠以“东林党”的帽子,成为罪名了。魏忠贤的党羽王绍徽把东林党中重要的人物
百零八人编为“点将录”,比之为“梁山泊百零八将”他们阉党自称“正人”,而把“东林
党”贬为“邪派”,准备按名单一一陷害。杨涟、左光斗、袁化中等在“点将录”中都是名
列前茅的人物。”
  玉罗刹怒道:“真是颠倒是非,成何世界!”龙达叁续道:“熊经略被害死後,杨涟见
客魏专横,愤不可遏,上疏劾魏忠贤廿四条大罪,不料上疏的第二天使有旨谴责杨涟。朝中
正直的大臣都被激怒了,一面联合上疏,一面准备在皇帝坐朝时面奏。魏忠贤只手遮天,居
然阻止皇帝一连叁天不坐朝,在叁天中他的布置已经完成,到了第四天,魏忠贤反以“和熊
廷弼勾结”的罪名,把反对他的为首人物:杨涟、左光斗、魏大中、顾大章,袁化中、周朝
瑞等六人逮捕下狱,关在北镇抚司大牢。魏忠贤好不阴毒,说他们曾接受熊廷弼的“赃
款”,要向他们“追赃”,他们都是穷官儿,那交得出什麽“赃款”!於是便五天一比,每
“比”打四十棍,夹五十,今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们之中,有几个熬不了刑,也曾
授意叫有钱的门生亲故筹款“缴赃”,可是那“赃款”多寡任由魏忠贤开口,“缴赃”总缴
不够,反给魏忠贤多辟了一条财路。”
  玉罗刹拍腿叫道:“可惜了那枝千年何首乌!”龙达叁道:“什麽?”玉罗刹一笑不
语,道:“好呀,今晚我就瞧杨涟去。”龙达叁道:“北镇抚司,非比寻常所在,姑娘不可
造次。”玉罗刹大笑道:“皇宫大内,我尚自进出自如,北镇抚司算什麽东西?喂,慕容冲
他们回来没有?”龙达叁道:“没听说,明天我替你查。”
  玉罗刹和铁飞龙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物,说干就干,当天晚上,便换了夜行衣服,直
采天牢。
  牢狱墙高叁丈,墙上插满铁钉,但却阻不了玉罗刹他们。铁飞龙跃上墙头,道:“你去
探监,我挡敌人。”玉罗刹道:“好极!”跳人里面,真如一叶飘落,堕地无声。
  玉罗刹伏在过道暗角,不久便有狱卒提灯巡过,玉罗刹一跳而出,明晃晃的剑尖在狱卒
面门一闪,低声喝道:“杨涟住在那号牢房?”狱卒吓了一跳,听了玉罗刹的话後,喜道:
“你是救杨大人的吗?他在西边第六号牢房,从这里向右首转过便是。”
  玉罗刹道:“你若说假话,我就把你一剑斩了。”狱卒顿足道:“杨大人被打得奄奄一
息,你要救快点去救!”玉罗刹看他神情,知他绝不会叫嚷破壤,便依着他的指点,转了
个,摸到第六号牢房。
  牢房的铁门厚达五寸,门上用一把大铁锁锁着,手力多强也捏不碎,普通人休想进得。
可是这却难不了玉罗刹,她在绿林多年,对开锁的技术,精熟异常。只见她在百宝囊中取出
一条曲曲的铁线,插进锁孔一撩,铁锁应手便开,玉罗刹摸人牢内。
  牢房里黑黝黝的,但闻得微弱的呻吟之声,玉罗刹擦燃火石,只见杨涟披枷带锁,血肉
模糊,几乎不能辨认。
  杨涟骤然见有人来,已吃了惊,到看清楚是玉罗刹时,更是吃惊非小,挣扎喝道:“你
来做什麽?”玉罗刹道:“来救你出去!”杨涟怒道:“我是朝廷大臣,岂能随你越狱!”
玉罗刹气道:“你现在还讲这套,你不要性命了麽?”杨涟道:“我纵然被杀被吊,也不关
你的事。你不守王法,我岂能与你一样?”玉罗刹骂道:“王法,王法!我说你是个大蠢
材?”杨涟挣扎叫道:“你再过来,我便一头碰死!”
  玉罗刹道:“你的儿子已给罗铁臂带到四川去了,你不想念他吗?”她本想以亲子之情
打消他愚忠之念,岂料杨涟反哈哈笑道:“骢儿无恙,我尚何忧!”玉罗刹道:“哼,你是
个大忠臣,但你们死後,朝中尽是奸臣,明朝的江山岂不是更快完蛋?”杨涟心念一动,忽
又“呸”了一口说道:“忠臣岂是杀得尽的?你当我朝中无人麽了你看熊廷弼死了便有袁崇
焕继起,叶向高去了又有洪承畴接任。大明江山胡虏夺不去,你们流寇也抢不去?”杨涟以
兵部大西升任左副都御史,做了几十年官,那正统的忠君观念已深人心肺,他把自己和朝廷
视同一体,连来救他的玉罗刹,也给他当成“流寇”敌人了。他那料到明朝的江山在他死後
便被满清夺去,而他所推崇的洪承畴後来也做了汉奸。玉罗刹气往上冲,道:“哼,不是看
你被打成这样,我就先把你杀了!”这刹那间,她觉得杨涟既可怜,又可笑,既可恼,但亦
可佩,可佩的是他不畏权势,敢劾奸阉,可怜可笑可恼的却是他至死不悟的愚忠!
  杨涟声调一低,忽道:“你去吧!你日後见了我儿,叫他不要为官,但你也不能叫他为
寇。”玉罗刹笑道:“你儿子将来之事你也要管麽?哼,他可比你强得多,我才不叫他学你
的糟样子。”杨涟双眼一翻,痰往上涌,晕了过去。这时外面已传来脚步奔跑之声,片刻後
“捉劫狱贼呀!”之声大起。
  这时玉罗刹本可伸手将杨涟救去,但她却打消这个念头了,一转身闯出牢房,便跳上瓦
面。
  瓦面上铁飞龙正在以砖瓦作为武器,掷下去打那些想跳上来的锦衣卫。铁飞龙掷得又准
又劲,锦衣卫一被打中便是头破血流。
  铁飞龙见她空手上来,大为失望,问道:“找不见吗?”玉罗刹道:“我决不救他
了!”铁飞龙心道:这孩子脾气真怪。但机会稍纵即逝,这时锦衣卫已有数人跳上,再想劫
狱,已是不能。
  铁飞龙道:“那麽咱们就闯出去!”玉罗刹一口闷气,无处发,一声长笑,杀人锦衣卫
群中,刷刷几剑,随意挥洒,剑尖所触,不是穴道要害,便是关节所在,那些锦衣卫,几曾
见过这样的剑法,片刻之间已有数人中剑滚下瓦面,痛得狂呼惨号。
  铁飞龙道:“裳儿,不要多杀了!”双掌疾劈,将瓦面上剩下那几个卫士扫了下去,和
玉罗刹腾身飞上民房,霎忽不见。
  再说自玉罗刹去後,杨涟自知过不了今夕,呆然过了一会,北镇抚司许显纯和锦衣卫指
挥崔应元走了进来,後面跟着两个狱卒,提着土袋,许显纯道:“杨大人,请怒无礼,今晚
要送大人归天
  杨涟哈哈大笑,道:“你且待须臾,待我留下血书,烦你交给皇上,可不可以?”崔应
元道:“大人请写。”杨涟以指蘸血,撕下白布衬衣,写道:
  “涟今死杖下矣,痴心报主,愚直雠人,久拚七尺,不复挂念。不为张俭逃亡,亦不为
杨震仰药,欲以性命归之朝廷……雷霆雨露,莫非天恩,死於诏狱,难言不得死所,何憾於
天,何怨於人。惟我身副宪臣,曾受顾命。孔子云:“托孤寄命,临大节而不可夺。”持此
一念可以见先帝於天,对二祖十宗,皇天后土,天下万世矣!大笑大笑还大笑,刀斫东风,
於我何有哉?”
  崔应元看到“大笑大笑还大笑,刀斫东风,於我何有哉?”几句,几乎喝起采来,许显
纯是魏忠贤乾儿子,瞧了一眼,阴沉沉的道:“还未写完吗?”
  杨涟以指蘸血,续写道:“……血肉淋,死生顷刻,本司追脏,限限狠打,此岂皇上如
天之仁,不过仇我者迫我性命,借封疆为题,徒使枉臣子之名,归之皇上……”
  许颢纯一把抢过,道:“哼,你这直到如今还敢怨怼厂臣?”“按:魏忠贤掌管厂卫,
故称厂臣。”喝道:“快动手!”两个狱卒,将盛满泥土的土袋压在杨涟的面上和胸上,不
消多久,杨涟便气绝身亡。许显纯道:“把左光斗和魏大中也一并做了,免得担心劫狱。”
至於周朝瑞袁化中和顾大章却因关在另一监牢,侥幸得以暂逃性命。
  杨涟的绝命书,许显纯当然不会拿给皇帝,可是崔应元巳经记熟,他是同情杨涟的人,
後来弃职归隐,杨涟的绝命书也就流传开来,脍炙人口了。这绝命书既有愚忠之忱,亦有豪
迈之气,真是文如其人,既令人觉得可笑可怜,亦令人觉得可钦可佩。
  再说玉罗刹和铁飞龙回到长安镖局,说起杨涟之愚,玉罗刹犹觉气闷。铁飞龙忽道:
“他虽愚忠,倒底还是一条汉子。若皇上有诏放他,那就好了。”玉罗刹拍掌笑道:“是
啊,我早该想到这着,我们今次来京,为的叁事,一是物色可传熊经略遗书之人:二为珊瑚
妹子报仇,找慕容冲和应修阳的晦气:叁是救这个顽固不化的杨涟。第一件事可遇而不可
求:二叁两事可得人皇宫一趟,嗯,不如明晚我就单身人宫,给你看看慕容冲回来没有?”
铁飞龙低首沉吟,玉罗刹道:“爹,你让我去吧,宫中路道我比你熟,而且今晚闹了天牢之
後,宫中高手,必然调来,我正可乘虚而入。”铁飞龙想起她的轻功比自已高妙,几乎到了
来去无踪的地步。便道:“好,你小心点!若然慕容冲已经固来,你不要惹他,待我想办法
约他单打独斗。”玉罗刹点头答应,她却未料到,就在她离开天牢之後不到半个时辰,杨涟
已被土袋闷死了。
  玉罗刹艺高胆大,第二晚果然偷偷的溜人皇宫。但她却不知皇帝住在什麽地方,心想:
“那淫妇客氏的“乳娘府”我是知道的,不如先到那里,很可能小皇帝就在那儿。”主意打
定,施展绝顶轻功,神不知鬼不觉的入了乳娘府,飞上客氏寝官外面的大梁,客氏正在里面
和女儿谈话。
  玉罗刹心道:“听说客氏的女儿是红花鬼母的徒弟,不知她心性如何?”凝神静听。只
听得客氏道:“婷儿,你年纪也不小了,我叫皇上纳你做贵妃如何!”客娉婷道:“妈,你
又未老,怎麽说话如此糊涂?”客氏道:“我说你才糊涂,做贵妃有什麽不好?你先做贵
妃,然後我设法令皇上把皇后废掉,那时你就是皇后了。”娉婷道:“我不想守寡。”客氏
道:“咦,你说什麽了你怎麽咒我的由哥儿?”娉婷道:“谁咒他,妈,你该知道我学过武
功,对人的体质强弱,只要一望便知。小皇帝表面虽没什麽,但你听他说话短促,毫无遗
音,身子虚浮,走路轻飘,目前不过是用补药支撑罢了。妈,我敢跟你打赌,他绝对不能再
活叁年!”
  客氏一想,女儿所说,确是实情。但仍然说道:“如若你所说,那就更要预早图谋了。
我现在虽然有权有势,但千古以来,几曾见过有乳娘可以长霸宫中之事。除非是皇太后才可
垂听政,永保繁华。女儿,你做了皇后,皇帝死後,你便是皇太后,哈,到了那时,你随心
所欲,怕什麽守寡
  玉罗刹心道:“这女人真是无耻之尤,我若非怕打草惊蛇,一剑就把她结束!”
  客娉婷心中也是气闷非常,她入宫之後,见母亲如此荒淫,已是极难忍受,听了此话,
更是又羞又气,蓦然发脾气道:“妈,我明天要回家。”客氏道:“回家,你回什麽家?这
里就是你的家了!”娉婷道:“我要找师父去!”
  客氏道:“你那师父武功虽然是当世第一,却是不识时务。”娉婷道:“我不管,我一
定要去找她。”客氏道:“我有你一个女儿,宫中又是危机隐伏,你别瞧我有权有势,由哥
儿若然死了,我给人害死也说不定。你既会武功,我就全靠你保护了。”娉婷眼睛一湿,
道:“那你就莫迫我做什麽贵妃,你一迫我,我马上就走。”客氏道:“好,你不愿意,我
就另给你挑一门亲事,新科状元好不好?文状元武状元随便你选。”娉婷绷脸怒道:“妈,
我不准你说这个。老实说,我在这宫里住得闷透啦。妈,明天我丢西山看花,你去不去?”
客氏道:“我老咯,提不起这个劲啦。你看花解解闷倒是无妨。我前天才叫巧匠做了一辆逍
遥车,就在外面走廊摆着,你去可以坐逍遥车去。在车里你可以看到别人,别人看不到你,
你瞧,妈多疼你。”
  娉婷面上现出一丝笑容,客氏忽道:“你替我端一碗参汤送给皇上吧!”娉婷道:“我
不去!”客氏道:“又发脾气啦!好,不要去。春桂,你来!”唤过一名宫娥,叫她将参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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