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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发魔女传

_17 梁羽生(当代)
於对玉罗刹认输吧?”慕容冲道:“若然大家各凭真实本领取胜,那她不是我的对手。只是
她轻功妙绝,我是无法奈何。”慕容冲内功深厚,神拳无敌,说的倒非夸大之词。应修阳笑
道:“这就是了。昨晚你们所吃的大亏,全因武当派那班道士与你们作对,要不然纸凭玉罗
刹一人,那她自保不暇。”金千道:“啊,我知道应大哥的意思了,咱们赶先一步,在明月
峡前面险要之地截她。”应修阳道:“是啊!咱们这班未受伤的弟兄,尽鄙对付她的女喽
兵。慕容大哥和金大哥二人联手,玉罗刹轻功虽妙,也难逃脱。小弟不才,凭着这枚铁拂尘
堵截,总也可以和她交手几个回合。我偷出城之时,见她正集合女兵,想必现在就要撤回明
月峡了。”慕容冲道:“咦,她又回到城中去了?”他不知应修阳是误把铁珊瑚当成玉罗
刹,心中暗暗吃惊,想道:“她转眼之间,又从清虚观回到城的中心,那轻功岂不已到了不
可思议之境!”但转念一想,以自己的本领,最少可和她打成平手,金独异虽然荒废叁年,
武功稍逊一筹,也还是个一流好手,更加上应修阳,那麽即算玉罗刹本领再高,也未必逃得
出自己掌下。当下立即点了十五名卫士,抢去堵截。应修阳又对留下守护伤员的卫士吩咐一
番,笑道:“一切准备停当,而且不论金嫂子是否识穿慕容大哥的谎话,我也有办法叫她再
到明月峡去。金大哥,那你就更不必担心啦!”金独异大喜,当下一行人就在东方未大白之
际,便立即抄小路,走捷径,赶到明月峡前。
  再说铁珊瑚带领百名女兵,兴高采烈的离开广元,将劫得的金银珠宝,用两匹马驮,押
回山寨。一路上都有老百姓送茶送饭,行程耽搁,走了一个时辰,到了山区,才没老百姓出
来。铁珊瑚抬头一望,日头已像火球一样,升得很高,笑道:“练姐姐一定等得急了。”
  再走一程,进人外面山口,两峰夹峙之间形成盘谷,两边怪石林立,山茅野草,高逾半
身,铁珊瑚道:“马儿不能上山,将金银包裹卸下,把马儿放到谷中吃草吧。”话刚说完,
忽听得呼啸之声四起,乱石丛中骤然涌出许多健汉。金独异一马当先,阴恻恻的笑道:
“哈,原来是铁姑娘,玉罗刹呢?”铁珊瑚大吃一惊,玉箫一点,金独异横窜斜劈,铁珊瑚
道:“金老怪,你敢放肆,我爹爹绝不能饶你!”金独异平掌一缩,应修阳叫道:“管她的
什麽爹爹,铁老儿还在山西,咱们先把他的女儿擒下,谁叫她和那女魔一路?”金独异不见
玉罗刹,又怕铁飞龙也在这儿,若他和玉罗刹联手寻仇,那可难於抵御,闻言放下了心,张
开蒲扇般的大手,一抓向铁珊瑚当头抓下-,
  铁珊瑚斜身一跃,反手点倒一名卫士,女喽兵纷纷涌上。铁珊瑚随玉罗刹叁年,轻功进
步不少,而金独异却因脚踝受伤,腾挪之际,不若以前灵活,这一抓竟给铁珊瑚避开了。
  铁珊瑚大叫:“散开速退!”应修阳哈哈大笑,率先冲入女喽兵队中,那些女喽兵虽然
训练有素,却敌不住东厂卫士的勇武,混战中只听得尖叫之声与衣裳碎裂之声乱成一片,铁
珊瑚蓦地飞身上马,把马背上的包裹骤掷下来,金银珠宝,满地滚动,那些卫士眼睛发亮,
有些人便抢拾珠宝,慕容冲叫道:“先歼敌人,後拾珠宝,违令者斩。”缓了一缓,铁珊瑚
双腿一夹,跨下的战马长嘶一声,冲入了第一道谷口,明月峡在群山之中,峰峦起伏,形成
许多山谷,有如重门叠户,铁珊瑚心想:只要冲进第叁道谷口,大声叫喊,玉罗刹便可听到
了。
  这时女喽兵四散,各自爬上两旁山壁,应修阳道:“擒贼擒王,追那雌儿!”金独异
道:“是啊!将这丫头擒了,不愁引不出玉罗刹来!”明月峡峭壁陡立,爬上去要费许多气
力,而且在上面打斗,轻功好的也占便宜。慕容冲听得金独异叫喊,一想不错,该把玉罗刹
引下来。本来他不屑亲手擒拿一个无名的少女,这时也急急抢了一匹战马,随後追赶了!
  山谷底下怪石嶙峋,铁珊瑚路熟,策马飞逃,从山茅野草中冲过,那些山茅野草,状虽
可怖,地底却没有尖利的石头,铁珊瑚以玉箫拨开茅草,看看就快冲入第二道山口,慕容冲
放马追赶,冷不防碰着一块平地突起形如刀剑的利石,马儿惨嘶一声,扑地倒下,铁珊瑚已
进了第二道山口。
  慕容冲大怒,翻身一滚,迅即跃起,手中拾了几块尖石,连珠猛发,慕容冲腕力惊人,
相距百步,居然给他打中,铁珊瑚的马也惨嘶一声,四蹄屈下,铁珊瑚给摔下马来,寂然不
动。
  金独异叫道:“不要弄死这个丫头!”慕容冲暗道:这丫头武功怎麽这样不济,莫非真
个死了?我要拿她来引出玉罗刹,可不想多惹铁飞龙这个强敌。上前察看,忽地微风飒然,
几枝冷箭骤然射到,原来是铁珊瑚的玉箫之中,藏有短箭,铁珊瑚伏地一吹,把短箭吹出,
离地数寸,疾射慕容冲左右膝盖,慕容冲冷不及防,急闪避时,左边腿弯已中一箭。慕容冲
称雄半世,却着了铁珊瑚的暗算,正是叁十年老娘倒绷孩儿,气得哇哇大叫,双指一箝,把
短箭拔出,大声叫道:“你插翼上天,老子也要把你捉下来!”飞步急追,这时铁珊瑚已进
人第叁道山口,慕容冲、金独异与应修阳从叁面追来,相距已经不到二十步了!正是:山谷
无人谁援手,荒山狼虎苦相追。欲知铁珊瑚能否脱险,请看下回分解。 潇湘书院·梁羽生《白发魔女传》下卷——第二十回 一曲箫声 竟成广陵散 多年梦醒 惭作未亡人
梁羽生《白发魔女传》下卷 第二十回
一曲箫声 竟成广陵散
多年梦醒 惭作未亡人   铁珊瑚把玉箫凑在唇边,鼓气一吹,箫声几个转折,越吹越高,清峻之极!金独异道:
“哈,你还有闲心吹箫。”忽然脚底一阵震动,山上响起轰轰之声,应修阳大叫:“不好,
雪崩!”霎时间磨盘大的山石,和冰雪杂在一道,滚滚而下,原来明月峡两边山峰的积雪,
正在这春暖花开的时候,解冻雪融,每年解冻之时,山口都要被山上倒塌下来的山泥石块所
封。
  慕容冲等叁人武功卓绝,在满山雪块飞滚之中,腾身跃下山谷,耳际轰轰之声,震耳欲
聋,尘砂弥漫中只见铁珊瑚拚命飞奔,慕容冲大叫一声:“那里走!”双臂一振,从地掠
起,凌空扑下,铁珊瑚再把短箭吹出,慕容冲已有防备,横空一掌,把短箭打落,左手往下
一扑一抓,抓着了铁珊瑚颈项,铁珊瑚顿时半身木,动弹不得,叫道:“练姐姐快来!”慕
容冲笑道:“我就是要等你的练姐姐!”雪崩之声惭止,慕容冲回头一看,山口已被山泥岩
石堵塞,非有绝顶轻功,不能从峭壁那边爬下来,除了金独异和应修阳已进入山谷外,其他
卫士都被阻隔在山口之外。
  慕容冲挟起了铁珊瑚,愁道:“弟兄们都被搁在外面,若然玉罗刹带女兵杀下,咱们可
是寡不敌众!”应修阳道:“既然擒了这个丫头,不如先回去吧。玉罗刹这女魔头自恃武
功,胆大包天,她结义的姐妹在咱们手中,她一定会舍命来救。那时咱们反客为主,以逸代
劳,更占便宜。”慕容冲道:“好,那麽咱们快爬山走吧。”叁人攀登峭壁,慕容冲武功卓
绝,轻功虽然不及玉罗刹佳妙,亦自不凡,挟着铁珊瑚攀登峭壁,仍然如履平地。应修阳武
功稍逊,但空手攀援,也能亦步亦趋。只是苦了金独异,他武功虽高,脚踝所中的创伤尚未
完全平复,在平地行走,尚没什麽,跳跃攀援却是不便,走几步,歇一歇,慕容冲甚不耐
烦,对应修阳道:“你扶他一把吧。”应修阳的轻功仅能自顾,心中很不愿意,无奈这是慕
容冲的命令,只能硬着头皮,回头去扶。慕容冲歇脚等候,胁下挟着的铁珊瑚忽然尖叫一
声,慕容冲喝道:“你找死麽?”抬头一看,忽见山峰上有一条人影,疾苦星丸,飞跃而
下,金独异惊道:“是玉罗刹来了!”慕容冲点了铁珊瑚穴道,放在一边,凝神待敌,只见
山峰上不是一条人影而是两条人影,先头的一人在另一边,并不下来,而是疾掠过一个个的
峰头,向明月峡那边主峰奔去,这人看来似是女人,另一条跃下来的人影在危岩怪石之间隐
现,面形虽然还未瞧得十分清楚,但却显然不似女人。
  再说玉罗刹和卓一航走到山头眺望,忽听得山风中送来的闷雷之声,玉罗刹叫道:“前
山雪崩啦!珊瑚妹子一定被阻在外面了!”正想下山,忽见对面山头,一条人影飞奔而来,
定睛一看,却是红花鬼母。卓一航道:“红花鬼母再来,必是受人蛊惑,练姐姐,你可得当
心。”玉罗刹道:“你在这里候她,我回山寨一转便来。”反身奔回山寨,卓一航独立山
头,转眼之间,红花鬼母已是声到人到。
  原来红花鬼母黎明时分离开了明月峡後,对玉罗刹的话将信将疑,一忽儿想道:我那贼
汉子屡劝不改,做出坏事来亦未可料:一忽儿想道:不会呀不会,他偷溜出来,没有几天,
而且第二天我便跟踪追他,他那能腾出时间和慕容冲他们商量作恶。殊不知金独异这次逃
出,乃是暗中和应修阳他们定谋,趁着红花鬼母访友之时,偷偷溜出来的,他们是早有接应
的了。,红花鬼母猜疑不定,心道:玉罗刹既说他到过清虚观,我且到清虚观问问。红花鬼
母不知白石道人便在清虚观中,见面之下,几乎惹出一场大打。在双方骂战中,红花鬼母已
探得自己的丈夫确实到过清虚观,但也确实是被玉罗刹所刺伤。白石道人骂道:“谁有空给
你管汉子,跑到这里来找汉子,真是天大的笑话!要找汉子你向玉罗刹要去,哼,哼!玉罗
刹的宝剑可不留情,你的汉子已遭了那女魔头的毒手啦!你找她,她也未必还得一个活的给
你!”白石道人挫败之馀,虽然观中弟子众多,心中对红花鬼母,却是内怯,所以故意用话
挑拨,实行移祸江东之策。
  红花鬼母救夫心切,无心与武当派再斗,闻言奔出道观,走出道观门口才触起一事,回
头问道:“那个什麽岳呜珂呢?”白石道人面色一沉,道:“谁与你管这麽多闲事,不知
道!”武当的弟子砰然把大门关了。红花鬼母好不生气,本待再跳入观中,可是回心一想:
丈夫的生死未明,既知他是被玉罗刹所伤,何必还在这里和白石这纠缠。
  红花鬼母急急下山,又到城中卫所找慕容冲,其时抢粮的饥民已散,那些受伤的卫士已
被抬回卫所,红花鬼母一到,便听得凄惨呼号之声,先自心惊肉跳,人去一看,只见受伤的
十居八九,都是穴道关节之处,被剑刺伤,这分明是玉罗刹的手法了!红花鬼母不见慕容
冲,也不见应修阳,便问留在卫所中的卫士,那些卫士早得了应修阳的指教,答道:“慕容
总管和应都头去救金老爹啦!你老人家到明月峡去吧。”红花鬼母道:“为什麽要到明月
峡?”留守的卫士道:“咦,你老人家还不知道吗?金老前辈被玉罗刹刺伤,生擒去啦?”
红花鬼母道:“那个什麽岳呜珂呢?哎,还有,熊经略是否被朝廷杀了?”卫士道:“岳鸣
珂?嗯,是有那麽一个岳呜珂!鄙是这样的无名小卒,你老人家怎麽会知道的呀?他趁着统
帅被朝廷处死,偷了应该没入国库的东西,朝廷要追赃哩。不过,我们可不是专为追捕他来
的。至於熊廷弼为什麽被处死,那,我们就不清楚了。听说是通番卖国的罪名哩。”红花鬼
母听完,立刻出城,向明月峡飞奔而去。
  将近明月峡时,红花鬼母已遥见追敌卫士,急忙赶上去问,忽听得轰轰然如雷呜,爆石
的雪崩之声,其时金独异和慕容冲已进人第叁道山口,红花鬼母刚进第一道山口,闻声知是
崩雪封山,拦住落後的卫士一问,那名卫士正是应修阳的徒弟,狡猾不减乃师,答道:“咱
们来救金老爹,在路上就和她的女喽兵打起来了。你老人家来好极啦!崩雪封山,我们过不
去,你可以攀登山顶,绕过山口到明月峡去。”红花鬼母一听不错,避开正面的雪崩之处,
施展上乘轻功,攀上山峰。在她上到峰巅之时,正是慕容冲他们爬上峭壁的时候,峭壁上突
出来的岩石和在石隙中伸出的蔓正把慕容冲他们遮着。因此红花鬼母一点不知丈夫便在下
面,以致失之交臂。适值此时,忽又见有一条人影,在侧面山峰出现,疾逾流星,飞下幽
谷,红花鬼母心道:“这份轻功的确超凡绝俗,看来与玉罗刹乃是伯仲之间。不知竟是那位
世外高人来了?”红花鬼母暗数江湖上的各派名家,无人有此本领,因此竟疑不知是那位隐
居的前辈高人。红花鬼母若在平时,见此高人,必定会追下去相会。可是此刻她一来是救夫
心切,二来又不知此人是敌是友?是敌固然有一番杀,是友也有一场寒暄。明月峡就在面
前,红花鬼母那还有闲心在此耽搁。看那黑影飞下幽谷,她也提一口气,在山顶上疾掠轻
驰,过了一个个的山峰,直到明月峡山上玉罗刹的大寨。
  此时卓一航正在山头眺望,心中惴惴。红花鬼母声到人到,喝道:“玉罗刹呢?”卓一
航躬腰问道:“老前辈重来,有何指教?”红花鬼母道:“不干你事,你叫玉罗刹来!”卓
一航道:“老前辈,你稍待一会,她就出来。”红花鬼母见寨门紧闭,道:“哼,你是替她
施缓兵之计,老娘可不上你们的当。”红花鬼母以为玉罗刹自知理亏,不敢见她,关上寨
门,要偷偷的从山寨後溜下山去。心头急躁,左掌一推把卓一航推开,奔上前去,暗运内家
真力,呼的一拐,把寨门打裂,运掌一劈,寨门倒下,女喽兵纷纷逃避。玉罗刹飞奔而出,
大怒喝道:“红花鬼母,你敢打崩我的寨门?”刷刷两剑,直刺红花鬼母前心,红花鬼母震
拐一挡,玉罗刹已疾如飞鸟般掠过她的头顶,抢上高地,喝道:“来,来,来!咱们再斗叁
百回合!”红花鬼母反手一扬,喝道:“玉罗刹,你敢骗我,把人还我,要不然今日绝不兴
你干休!”玉罗刹明知她必是被人欺弄,但恨她打塌寨门,气在头上,也不详加分辨,冷笑
喝道:“你不替我修好寨门,我认得你,我的剑认不得你,就是你想干休我也绝不兴你干
休!”说话之间,手中宝剑已连发了六七个辣招,真是快速之极!
  红花鬼母大怒,龙头拐杖横扫直格,呼呼挟风,便在山寨之前与玉罗刹大战起来!
  红花鬼母救夫心切,又恨玉罗刹对她无礼,这回竟是拚命杀,拐重如山,玉罗刹在明月
峡苦修了叁年内功,是感到招架不易。可是玉罗刹轻功卓绝,红花鬼母打得砂石纷飞,却也
打不着她!玉罗刹忽而笑道:“哈,叁年多来,没有这样痛痛快快打过了!”棋逢对手,精
神倍长,把独门剑法使得凌厉无前,剑式展开,天矫如神龙飞舞,击刺撩抹,乍进乍退,倏
上倏下,时实时虚,无一招不是暗藏几个变化,无一招不是妙到毫巅。红花鬼母强攻不下,
大怒喝道:“好,我与你拚啦!”拐掌兼施,打得越发凶猛,那枝龙头拐杖,劈扫盘打,恰
如骇电惊霆,无一招不是奔向玉罗刹要害,左掌更用排山掌力,汤气成风,震歪玉罗刹的剑
点,卓一航在旁边看得十分着急,大叫:“有话好说!金老前辈确是不在这里!”两人拚正
烈,那肯收手,连分神说话都不愿意,双方以攻对攻,不到半个时辰,已拚了叁百多招了!
  这番激战与前次在秘魔崖之战,又不相同。上次有白石道人与铁飞龙先挡两阵,耗了红
花鬼母体力,又有岳鸣珂的手套护着,才让玉罗刹捡了便宜,这回却是双方都用本力拚,玉
罗刹剑招虽狠,轻功虽妙,内家真力不如对方,拚一久,惭觉呼吸紧促,处在下风。
  卓一航焦急无计,要插手也插不进去,蓦听得红花鬼母喝道:“着!”龙头拐杖往上一
抽,顺势反展,疾如闪电,把玉罗刹的宝剑压在下面,左掌反手一扫,掴向玉罗刹面门!女
喽兵惊呼中忽听得玉罗刹一声娇笑:“不见得!”也不知她使个什麽身法,在间不容发之
际,居然从红花鬼母杖底钻出,反手一剑,以牙还牙,剑尖又指到红花鬼母心窝。原来玉罗
刹自秘魔崖一战之後,把红花鬼母认为平生劲敌,苦心积虑要破她的杖法,虽因内家真力不
如对方,破她不了,但对她的杖法路道已经摸熟,临危之际,仗着轻功卓绝,在她两招相接
之际,骤然逃出!
  红花鬼母满以为这一下玉罗刹绝难逃避,那料仍然给她逃脱,不觉起了爱才之心,想
道:“这女娃子年纪轻轻,能练到这般本领,也真不容易!要她不曾把我那贼汉子杀害,我
还可铙她。”拐杖一汤,把玉罗刹的宝剑汤开,双方缓了一缓,红花鬼母喝道:“我那贼汉
子是死是活?你说不说?”玉罗刹笑道:“他是死是活。我怎知道?”红花鬼母气往上冲,
道:“不是你把他刺伤了麽?你怎麽不知道?”玉罗刹道:“不错,是我把他刺伤了,他给
我刺伤之时,当然还是活着,现在是死是活,我就不知道了?”
  红花鬼母心头一疼,以为丈夫是被玉罗刹擒了,伤重将死,所以玉罗刹如此说法。大叫
道:“你与我到寨里去看,若他未死,赶快施救,若然死了,哼,那可得要你的命抵偿。”
玉罗刹冷笑道:“你有本事就自己进去!”横剑当胸,蓄势待发。卓一航又急叫道:“金老
前辈确是不在这儿!”红花鬼母目喝道:“在那里?”卓一航道:“他昨晚中了一剑,滚下
山坡,想是回到城中找慕容冲去了。”红花鬼母道:“胡说,慕容冲就在外面山谷,现在被
雪崩所阻,等下便到,他若回到城中,慕容冲怎会还到这里救他?”玉罗刹心中一震,心
道:“我图自己痛快,与她打架玩耍,不料慕容冲他们杀来,怕珊瑚妹妹被他们追到,珊瑚
妹妹可不是他们对手。”急道:“既然如此,那麽马上找慕容冲对质,岂不是省事得多!”
红花鬼母冷笑道:“救人如救火,他给你的剑刺伤穴道要害,我那有闲功夫和你去找慕容
冲!”玉罗刹怡哈一笑,道:“谁说我刺伤他的穴道要害了?你的汉子武功也非平庸之辈,
老实说,我是想刺他的穴道要害的,可是他闪得倒快,大约是给剑尖刺伤脚踝,你急什
麽?”红花鬼母道:“你话当真?他确是不在这里了哼,玉罗刹你可别骗人啦,今朝我问你
时,你为什麽不提他受伤之事?”玉罗刹哈哈笑道:“这点小事,也值得提?我问你,你失
招丢丑之事,可愿随便提麽?”红花鬼母道:“什麽?我几时失招丢丑了了你是提上次秘魔
崖之事麽?那次你们是车轮战,不能算数!”玉罗刹笑道:“我是打个比方,你的汉子,目
前武功已远不如我,我还刺不中他穴道要害,不是失招丢丑麽?提起来我都不好意思。”红
花鬼母又好气又好笑,心道:“哼,你居然如此自负!”但这麽一说她倒相信了。道:
“好,那麽咱们马上去看!”
  不料玉罗刹却冷冷说道:“不成!”红花鬼母诧道:“不是你自己说要找慕容冲对质的
麽?”玉罗刹道:“不错二但你打塌我的寨门,可得向我赔礼,至於重修之事,那我可让你
见了慕容冲对质之後再说。”红花鬼母气往上冲,拐杖一顿,道:“玉罗刹,你对我如此戏
侮?”玉罗刹道:“我是一寨之主,打塌我的寨门,就等如推翻皇帝的龙床,撕碎镖局的镖
旗,你懂不懂江湖规矩了赶快赔礼,咱们好去找人。”红花鬼母一怔,江湖上的规矩确是如
此。可是事未分明,丈夫在不在她的寨中尚未可知,怎拉得下这个面子,向她低头赔礼十慈
道:“你要我赔礼麽了行“你再来斗斗我这枝拐杖,我的拐杖若然低头,我也向你低头。”
卓一航大急,颇怪玉罗刹节外生枝,那料玉罗刹强项之桓,冷笑道:“那麽咱们就再斗叁百
招!一航,你到前山去看看珊瑚妹是不是回来了?”
  红花鬼母大怒,拐杖一挥,一招“平沙落雁”,扫腰击腿。玉罗刹叫道:“来得好!”
霍地晃身上跳,龙头拐杖在她脚下一掠而过。玉罗刹身子悬空,招数却丝毫不缓,一招“白
虹贯日”,凌空下击,红花鬼母横杖一挡,呼的一声,剑拐相交,玉罗刹整个身子反弹起
来,趁势斜掠出数丈之外。忽听得阵阵箫声,隐隐传来,音细而清,俨若游丝袅空,若断若
续,似从天外传来,又似云间试下,玉罗刹面色倏变,红花鬼母一拐打来,玉罗刹一闪闪
开,叫道:“好,赔礼之事,也可让你兴慕容冲对质之後再说。”红花鬼母道:“我是任你
戏耍的吗?”举拐欲击,箫声清越,红花鬼母也听到了,Q;觉那箫声中似合着无限哀怨,又
似非常激愤,红花鬼母心头一震,不觉问道:“谁人在此吹箫?”玉罗刹道:“铁飞龙的女
儿铁珊瑚,雪崩封山,她想必是被困住了。”卓一航道:“若是金老前辈受伤不重,想必也
会与慕容冲同来,哎呀,不好!”他是想到铁珊瑚如被困住,如何脱得慕容冲他们的魔掌。
红花鬼母心头一震,心中也叫了一声:“哎呀,不好!”暗道:我满心以为那贼汉子在玉罗
刹这儿,完全没想到他会和慕容冲同来,若然他真的来了,剑伤新创,怎逃得了雪崩之灾?
忽而又想到:若然他真的来了,哎哎,那不是玉罗刹所言非假,他一出家门便又干坏事了?
呀!那我怎样向玉罗刹交代?亲手废了他,还是任由玉罗刹凌辱?哼哼,不行,到底是几十
年夫妻!哎呀,不行,包庇他也不行,那岂不永让武林笑话?
  红花鬼母思潮起伏不定,玉罗刹听了铁珊瑚的箫声,心急如焚,暗中责骂自已,不应与
红花鬼母纠缠,晃剑试身,叫道:“你不去我也去了!你有厚脸皮,就在这里欺负我的女兵
吧!”红花鬼母道:“旺,事情非到水落石出,你飞到天边,我也跟你!”拐杖点地,身形
疾起,紧跟在玉罗刹後面。其间只苦了个卓一航,运用了全身本领,仍是落後数十丈之遥。
  再说岳鸣珂昨晚逃出清虚观後,就伏在山林之中,到了四更时份,林中脚步声大作,见
慕容冲他们一大堆人都走下山,每人背着一名受伤的同伴。岳呜珂心道:咦,白石道人居然
还不错哩,慕容冲他们吃了武当派的大亏了。他不知玉罗刹已经来过又去了,因下山的方向
不同,所以没有看见。
  岳呜珂连日奔波,又在激战之後,精神困倦,见慕容冲他们走远,松了口气,心道:我
且稍睡片时,待天明之後,再去向白石道人请罪,并与卓兄最後道别。也不知睡了多少时
候,忽被声音惊醒,岳鸣珂躺在两块岩石之间,从石隙中望出,只见一个相貌奇丑的老女
人,安边插着一朵大红花,口中喃喃有声,纵步如飞,向城中的方向奔去。
  岳鸣珂凛然一惊:莫非此人就是红花鬼母,看她轻功超妙,不在自己之下,倏眼不见。
岳鸣珂跳了出来,整了衣冠,再上山去叩清虚观的大门。
  白石道人给玉罗刹与红花鬼母先後一闹,正自气恼非常,不料红花鬼母刚走,岳鸣珂又
来,白石道人一见,怒从心起,岳鸣珂依谒前辈之礼,对白石道人抱拳作揖,问道:“卓兄
无恙麽?”白石道人怒道:“你们不是和玉罗刹那妖女在一起吗?”岳鸣珂道.入什麽?”
白石道:“你还作什麽假惺惺,玉罗刹把我们的掌门人掳去啦!”岳呜珂奇道:“真的了有
这样的事?那麽玉罗刹也在广元了?”白石道人越发生气,骂道:“岳呜珂,你这小辈真是
胆大妄为,你陷害我们的武当派与官家作对还不算,又勾结玉罗刹戏侮我们!”掌门人被
俘,那是一派的奇耻大厚,所以白石道人悻悻然见於辞色。岳鸣珂恭腰答道:“昨晚之事,
小辈该向你陪罪。只是与玉罗刹勾结之事,那却是前辈误会了!”白石道人嗖的一声拔出长
剑,喝道:“就凭昨晚之事,你便该吃我一剑!这样大事,岂是陪罪得了!”白石道人的连
环夺命剑法迅捷之极,说话之间,连进数招,岳呜珂迫得拔剑一挡,当的一声,将白石道人
的长剑震开,白石道人叫道:“众弟子还不速上!”岳鸣珂虚晃一剑,跳出大门,如飞而
去!白石道人追之不及,好自己生气!
  岳呜珂自熊廷弼死後,本已心灰意冷,几次叁番想削发为僧,归隐天山。只因心头上还
有一个铁珊瑚,委决不下。自那次玉罗刹鲁莽提婚,岳鸣珂措词不当,被铁飞龙父女听到,
铁珊瑚一气而走之後。岳呜珂深自引责,内疚之极,立誓要找到铁珊瑚向她陪一句罪,这才
心安。因戎马匆匆,此愿无由实现。而今听得玉罗刹昨晚出现,想道:玉罗刹既在此地,她
必能知铁珊瑚下落。她虽兴我不和,我也要找她问去。於是岳鸣珂下山探问,玉罗刹在明月
峡,广元的居民十九知道,岳鸣珂问明了去明月峡的路,便立刻动身。其时红花鬼母也正从
城中卫所出来,向明月峡前去。岳鸣珂,与红花鬼母一先一後,两人都不知道。
  岳呜珂将近明月峡时,也遥见谷底追敌的卫士,并见山坡上有逃避的女喽兵,大为惊
奇,截着一个女喽兵询问,女喽兵见他不是卫士,问他是谁。岳呜珂道:“我是你们练寨主
的朋友。”女喽兵适才见他登山时迅逾猿猴,料是武林中的高手,喜道:“那麽你快去救我
们的铁寨主吧!她被鹰犬所追,正进入那边山口。”岳鸣珂跳起来道:“谁?”女喽兵道:
“你不认得我们的铁寨主吗?她是西北铁老英雄的女儿,小名叫珊瑚。”话未说完,岳鸣珂
已如飞冲去,宛似一团白影,隐现在危岩乱石之间。
  岳鸣珂的轻功兴玉罗刹几在伯仲之间,追敌的卫士眼力好的,见山坡上一团东西一掠即
过,也不知是鬼是人,更说不到敢上去拦截了。
  岳鸣珂奔人第一道山口之时,正是铁珊瑚刚踏入第叁道山口,第一次吹箫向玉罗刹报警
的时候,那次吹了几声,便被雪崩所阻,玉罗刹没有听见,“玉罗刹听到的是第二次箫声”
但岳鸣珂却听到了。
  岳鸣珂一听箫声,心中狂喜,喃喃语道:“谢天谢地,果然是她!”猛然间山谷里响起
巨大的雷鸣声,万峰回应,震耳欲聋,岳呜珂在西北长大,知是雪崩,急向山顶高处跃去,
过了一阵,雪崩渐止,岳鸣珂急急跃过几个峰头,遥见第叁道山口已被雪封,再极目远眺,
前方无人,想道:珊瑚妹妹必然是被困在下面的深谷了,若然敌人在雪崩之前也有窜人,那
可不妙!吸一口气,施展绝顶轻功,从山顶上滑走下来,就在此际,红花鬼母在山顶上,离
他数丈之地掠过,岳鸣珂听得风声,昂头一瞥,知是红花鬼母,颇为奇怪,心道:她才到清
虚观,又来明月峡,奔奔波波,不知却是为何?但岳呜珂救人心切,也懒得去理红花鬼母,
手攀葛藤,脚点危岩,片刻之间,滑到山腰,忽听得慕容冲大声喝道:“不许走来!”
  岳鸣珂一眼瞧去,只见慕容冲一脸狞笑,胁下挟着的正是他朝思暮想的铁珊瑚,岳鸣珂
又惊又怒,长剑倏的出鞘,叫道:“我与你拚了!”慕容冲提起铁珊瑚迎风一晃,笑道:
“很好,你进招吧!”岳鸣珂叫道:“你敢伤她一根毫发,今日我与你们叁人同丧幽谷!”
金独异忽然喊道:“咱们下去说。”原来金独异脚踝刺痛,应修阳扶着他,两人都感吃力。
金独异心想,若是不把被雪崩封着的山口掘出路来,要想生出此山,只怕比登天还难。看岳
鸣珂如此情急,不如拿铁珊瑚来要挟他,叫他代自已去央求玉罗刹,派女喽兵掘出一条路
来。
  慕容冲心中另有盘算:岳鸣珂乃是魏忠贤指定所要追捕的人,不但比铁珊瑚重要,比玉
罗刹也重要得多!但岳鸣珂武功高强,自己虽不惧他,激战却是难免,即算合叁人之力可以
将他擒着,但也非一时半刻所能解决,倘苦玉罗刹带兵杀到,那可是逃脱不了。因此他也想
拿铁珊瑚来要挟岳鸣珂。
  岳呜珂随他们叁人下了峡谷,慕容冲冷笑道:“岳鸣珂,你想怎麽?”岳鸣珂见铁珊瑚
面色惨白,头发散乱,衣裳破碎,心中不由得一阵阵难过,大声叫道:“欺侮女子算什麽英
雄,你把她放了!”慕容冲冷笑道:“哼,你说得好容易!你要我把她放走,除非你乖乖的
随我回京面圣。”岳呜珂瞧了铁珊瑚一眼,慨然说道:“随你人京,未尝不可,不过我要先
知道她伤势如何?”
  慕容冲拚指一戳,解开铁珊瑚的穴道,铁珊瑚叫道:“大哥,不要随他进京!”慕容冲
笑道:“你看她不是好好的?咱们公平交易,我断不会把她弄成残废来骗你入京。”岳鸣珂
眼珠一转,心道:熊经略的遗书我已交给了卓一航,心中已是别无牵挂,拚着一死随他入京
便了。只是珊瑚妹妹不知有否被他暗算,假如给他用内力震撼心脏,那虽保得一时,十天半
月,也会身亡,非得看清楚不可,若然是受了伤,那就得赶快给她救治。铁珊瑚又叫道:
“大哥,不要上他的当!”岳呜珂道:“你吸一口气看看,看肋骨是否作痛?”慕容冲叫
道:“你岂有此理,我慕容冲岂是暗算妇人孺子之人!”铁珊瑚心念一动,吸了口气,故意
说道:“好像有点痛。”慕容冲面色一沉,道:“你诈死!”铁珊瑚道:“你让我吹箫给大
哥听听。”岳呜珂道:“对啦,你吹箫试试,我听听你的箫声,便知你有没有受内伤了。”
  慕容冲道:“好,吹吧!”叫金独异道:“过来!”将铁珊瑚拉过一边,对金独异道:
“你看着她,不要让她弄鬼!”金独异一手按在她肩头琵琶骨上,一手抵着她的後心,金独
异的毒砂掌天下无匹,轻功虽因伤削减,掌力还是雄劲异常,双掌按在铁珊瑚要害之处,只
要她稍有异动,掌力一发,即算铁珊瑚武功再高十倍,五腕六腑也要给他震裂!
  慕容冲放开了铁珊瑚,抢在金独异与岳呜珂之间,盯着岳呜珂防他骤然发难,真可说是
防范得十分严密,说道:“好啦,贱丫头,你怎麽还不吹呀?”
  铁珊瑚心中无限凄酸,把玉箫凑到唇边,轻轻的吹将起来,其声甚细,渐渐越吹越高,
箫声先是一片欢悦之音,好像春暖花开之日,和爱侣携手同游,喁喁细语一般。岳呜珂不由
得想起昔日和她万里同行,春郊试马的情景,不觉心神如醉。箫声一变,忽如从舂暖花开的
时日到了木叶摇落的深秋,有如孤雁哀鸣,寒蝉凄切,岳呜珂想到她在江湖浪汤,孤独可
怜,心中益增内疚。箫声再变,音调越高,其声愈苦,真如鲛人夜泣,叁峡猿啼,悲哀中又
隐有愤激之情。岳呜珂想道:我真不该拒她婚事,弄得她如此伤心。箫声叁变,音细而清,
宛如游丝袅空,离人话别,若断若续,如泣如诉,又如听人咽泪长歌柳永的词:“执手相看
泪眼,竟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多情自古伤别离,更那堪冷落清
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箫声吹得人人都觉悲酸,连慕容冲那样的铁石
心肠,眼角也润湿了。岳鸣珂心中一片凄苦,想道:怎麽她会吹出这生杂死别之音,嗯,莫
非她舍不得我去送死!人生得一知己,死可无憾。我是虽死犹欢,只恨她要永生孤独!
  箫声不歇,慕容冲大声叫道:“不要吹了,还未够吗?”
  铁珊瑚心道:“练姐姐一定该听见了!”箫声一停,慕容冲喝道:“岳呜珂你可听清楚
了,她那有半点内伤。”岳呜珂道:“好,你把她放了,我随你去!”慕容冲忽然笑道:
“你还得依我一事。”岳呜珂道:“什麽事?你可不许节外生枝。”慕容冲道:“绝非节外
生枝,你替我把你自己那只右手斩掉!”岳呜珂惊叫道:“什麽?”慕容冲冷冷说道:“你
武功高强,缚你缚不牢,点穴你自己又会解,万里长行,老爷们可不耐烦尽贝管你!你不相
信我,我也不相信你。把右手斩掉,大家放心。哈哈,你怕痛吗?”
  铁珊瑚叫道:“大哥,不要,不要!你死了我也不能独活!”岳鸣珂叫道:“珊瑚妹
妹,你的情意我心领了。你还年轻,千万要活下去。你和练姐姐一道,不要挂念我。”慕容
冲冷笑道:“哈,真是情意绵绵,你们还有多少话要说?”岳鸣珂叫道:“君子一言,快马
一鞭!我由你摆布,你可不许加害於她!”慕容冲道:“谁人反悔,贻笑武林!”岳呜珂叫
声:“好!”左手执剑,向右手手腕一剑切下!
  忽听得一声惨叫,岳呜珂冷森森的剑锋已触手腕,倏忽停住,只见铁珊瑚与金独异都滚
倒地下!原来铁珊瑚吹箫报警,用的原是缓兵之计,想等玉罗刹闻声来救,那知慕容冲又想
出那麽毒辣的办法,看看岳呜珂就要把右手斩掉,铁珊瑚心道:“而今我已知他相爱之深,
不死何待?”蓦然发难,手肘向後一撞,回身一按玉箫,开动机括,叁枝短箭,金射进金独
异身中,铁珊瑚是名武家之女,武功虽非上上,却有杀手绝招,这一下,肘撞心窝,箭伤要
害,饶是金独异内功深湛,武艺高强,也痛得眼睛发黑,掌力一发,两人都受了重伤,滚倒
地上。铁珊瑚倒在地上,犹自厉声叫道:“大哥,你要闯出去,日後为我报仇,咱们来生再
见!”
  岳呜珂一痛欲绝,金独异忍痛跃起,岳鸣珂猛然叫道:“报仇便在今日!”长剑一翻,
奔杀过去,慕容冲一拳捣出,见岳鸣珂双眼通红,势如疯虎,一拳击空,立即闪避,岳呜珂
身随剑走,疾若惊飕,金独异刚刚起立,岳鸣珂大喝一声:“拿过头来!”腾起一脚,把金
独异踢翻,慕容冲赶来相救,已是不及,只听得金独异惨叫一声,剑光一闪,金独异的头颅
已拿在岳呜珂手中!
  慕容冲大吃一惊,岳鸣珂长剑杀到,喝道:“你要我回京面圣,我要你到黄泉去见阎
王,”长剑风翻云涌,着着凶辣,慕容冲见他拚命相扑,知道今日之事,非死斗不能脱身,
也豁了性命,玄功内运,双拳敌一剑,在鲜血染红的峡谷恶斗起来?
  两人功力悉敌,岳呜珂发剑似游龙,慕容冲出拳如虎豹,霎忽斗了二叁十招,岳鸣珂拚
了一死,着着抢攻,慕容冲不觉心怯。应修阳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慕容冲道:“我若身
死,你焉能独自逃生!”用意是叫他相助,那知应修阳被他一言惊醒,心道:“看这岳鸣珂
势如疯虎,不顾命的拚,我便上前相助,也未必能够胜他。何况还要担心玉罗刹杀来,此时
不走,更待何时?”手脚并用,攀上峭壁,慕容冲气得牙痒痒的,岳呜珂越攻越猛,慕容冲
就是想走也脱不了身。
  再说玉罗刹和红花鬼母一先一後,来到前面山峰,玉罗刹来快一步,听得下面杀之声,
施展绝顶轻功,身子腾空下跃,看看要碰着突出来的石块,剑尖一点,又腾空而起,再往下
落,如此几番疼跃,已到山腰,应修阳刚刚窜上,玉罗刹哈哈笑道:“那吹在华山绝顶,被
你逃生,今回你可逃不了!”应修阳心胆俱寒,拂尘一绕,缠剑斜闪,玉罗刹道:“哈,你
还要动手!”剑把一沉,一缕寒光,疾如电掣,不架敌招,反截敌腕,应修阳在平地上尚远
非玉罗刹之敌,何况现在面临深谷,身在危岩,心中一慌,脚下一滑,玉罗刹的剑锋尚未触
及他的身体,他已咕咚咚直跌下去。玉罗刹一笑跃下,放眼一看,不觉大吃一惊!
  荒谷中只见慕容冲与岳呜珂拚命扑,一具无头身横在乱石茅草之中,离身不远之处,铁
珊瑚扑卦地上。玉罗刹叫道:“珊瑚妹妹。”奔过去将铁珊瑚的身躯翻转,只听得一声微弱
的叹声道:“练姐姐,你来迟了。烦你告诉我爹,叫他不要挂念我。”
  铁珊瑚声音虽然微弱,岳呜珂听了,却如闻春雷复苏之声,心道:“唔,她还未死!”
撤剑回身,向铁珊瑚疾跑过去。慕容冲正想跃上山壁,见山上红花一闪,急忙从另一面登
山。
  岳鸣珂道:“练女侠,你去追慕容冲,让我看看珊瑚妹妹。”玉罗刹凄然一笑,抱起铁
珊瑚放在岳呜珂怀中。
  岳鸣珂轻吻铁珊瑚的眼皮,叫道:“珊瑚妹妹,你张开眼睛看看,我在这儿。”铁珊瑚
星眸半做,微笑说道:“大哥,我很高兴。”岳鸣珂道:“我对不住你,我来迟了!”铁珊
瑚道:“你没来迟,是我要先走了。”铁珊瑚被金独异掌力震裂心脏,拚着最後一口气,和
岳鸣珂见了临终一面,说了这两旬话後,在他怀中,只觉如睡在天鹅绒上一般,非常温暖,
心满意足,又如回到儿时情景,父亲抱着自已在长安附近的温泉沐浴,暖得令人眼皮沉重,
就像要在温泉中睡去,身体往下沉,往下沉,往下沉……
  岳鸣珂手中却感到一片冰冷,铁珊瑚已经气绝了!这一刹那,岳鸣珂什麽也不想,脑子
空空洞洞的,什麽都绝望了,只是感到冷,连心也冷透,周围的空气也好像要冷得凝结了。
  再说红花鬼母从山上下来,远远望见玉罗刹追逐慕容冲,上了对面的山峰,大吃一惊,
叫道:“金老大,金老大!”岳呜珂被红花鬼母刺耳的叫声震动,好像从恶梦中陡然醒转,
把铁珊瑚轻轻放在地上,抬起金独异的人头,怒气冲冲的喊道:“你的金老大在这儿!”红
花鬼母一瞧,也如岳呜珂适才一样,从头顶直冷到脚跟!再瞧了瞧,人头虽然血肉模糊,却
万确千真是自已几十年的老伴!
  红花鬼母巅巅巍巍的举起拐杖,颤声叫道:“是你把他杀了?”岳呜珂道:“你的臭汉
子十个也抵不上我的珊瑚!”红花鬼母怒道:“你是谁,我要把你杀了填他性命!”岳呜珂
怒叫道:“岳某人在千军万马之中几十次险死还生,在奸阉追捕之下也早巳把性命置於度
外,哈哈,你要杀我填命!熊经略的性命,我珊瑚妹妹的性命谁人来填!”红花鬼母顿时如
受雷殛,玉罗刹的话竟然一句不假,这贱汉子果然是助纣为虐,迫害忠良的了!鄙怜自己几
十年来苦心积虑,望他改好,仍然落得这样一个下场!
  红花鬼母只觉四肢无力,拐杖慢慢的垂了下来,岳呜珂怒气稍减,道:“你待怎麽?”
红花鬼母有气没力的问道:“你叫岳呜珂?是熊经略的参赞?”岳鸣珂道:“我也知道你叫
红花鬼母,哼哼,人们叫错你了,你的丈夫才是个鬼!”红花鬼母一声长叹,心道:罢了,
罢了!我还有何面目再见武林同道?活在这世上还有什麽味儿,一时想不过来,骤然向石山
上一头撞去,可怜红花鬼母一世称雄,竟因误嫁匪人,累得她肝脑涂地,血溅幽谷!
  岳呜珂怔了一怔,忽而狂笑叫道:“大家死了倒也乾净!”纵起了身,也向山石一头撞
去!
  再说玉罗刹追逐慕容冲,慕容冲已爬上高山,居高临下,把大石乱推下来,犹如冰雹骤
落,满山乱滚,玉罗刹跳避闪跃,攻不上去,忽闻得下面红花鬼母与岳鸣珂骂战之声,暗
道:不好,红花鬼母定要和他拚命。心中又悬挂铁珊瑚性命安危,叫道:“慕容冲,今日铙
你一命!”转身奔回峡谷,忽见红花鬼母撞岩自杀,大吃一惊,心道:槽了,糟了,从此又
少一个对手了!一掠而前,来得正是时候?
  岳呜珂一头撞去,头顶离岩不到五寸,玉罗刹恰恰赶到,一手捉着他的足跟,硬生生拉
了回来,岳呜珂只听得耳边有人说道:“一日之间,不能连死两个高手!”睁眼一看,却原
来是玉罗刹在对自己说话。
  岳呜珂跌坐地上,把手一指道:“珊瑚死了,我活着还有什麽意思?”玉罗刹心中大
痛,但救生不救死,强用极大的定力压住悲痛,冷笑道:“岳鸣珂你怕和我比剑麽?”
  岳鸣珂气往上冲,心道:铁珊瑚是你谊妹,你却如此没有心肝,这个时候还有心情要和
我比剑,一跃而起,叫道:“你要比剑?来,来!鄙惜珊瑚妹妹看不到她谊姐的威风!”
  玉罗刹笑道:“不是现在要和你比剑。咱们的师父各创一家剑术,一正一反,相克相
生,我的师父原意是待剑术练好之後,和你的师父较量一下,印证印证彼此的武功。可惜我
的师父死了,他们两位老人家比不成啦。我们各自承继一家剑术,是他俩老的唯一传人,将
来有咱们完成上辈的心愿,你不和我比剑,我还找谁去比了咱们再练它一二十年,把本门剑
法练得精通熟透之後,那时再好好较量一下,分个高下。现在比,左右不过打个平手,没有
什麽意思。”
  岳鸣珂心头一震,想道:原来她是这个意思。我师父现在也已风烛残年,断不会有第二
个传人的了。我果然不应轻生,令本门剑术至我而断。思念及此,顿如冷水浇头,倏然而
醒。低声说道:“谢谢你的勉励,二十年後,我在天山等你。”
  玉罗刹松了口气,这时才觉心中创痛,抱着铁珊瑚的体呜呜的哭起来,岳鸣珂暗道:原
来她表面虽凶,心中却是至性至情。正要上前劝慰,山上又奔下一人,原来是卓一航,他轻
功较逊,直到现在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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