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联剑风云录

_33 梁羽生(当代)
三个武功最强的师弟,分任监寺、护经、刑堂之职,法号无色、无我、无相,合称三大神
僧,这三大神僧威望极隆,武林中甚至有人传说他们已练到了达摩祖师的“易筋”“洗髓”
功夫,不过,几十年来,他们除在本寺授徒之外,却从不曾与外界交手,因此谁也不知道他
们神功深湛到如何地步?这一番三大神僧联袂而来,已是未曾有之事,而三大神僧合战一
人,那更是出人意表了。
  这时正是战到最紧张的时候,云重一眼瞥去,但见中间的无相神僧抖动拂尘,尘尾散
开,千丝万缕,就像化成了千百口银针,乔北漠全身穴道都在他拂尘笼罩之下。这种拂尘刺
穴的功夫,能将至柔变成至刚,若非内功早已到了炉火纯青之境,绝不能使用,云重心中方
自喝彩。陡然间听得乔北漠大喝一声!那千丝万缕的尘尾被他忽一口气吹散,但见他腾身飞
起,双掌开扬,铛铛两声,又把无色、无我两大神僧的禅杖荡开,禅杖划过之处,两边的树
木,树叶纷纷落下,就像大树的本身,受到了激烈的震动一般!
  云重不由得心中一凛,想道:“这三大神僧果然名不虚传,功力之深,确是到了炉火纯
青之境,但以他们三人之力,似乎也未能占得乔北漠半点便宜,怪不得张丹枫也要把这老魔
头当成劲敌了。”更有一点令得云重奇怪的是:这三大神僧的功力,看来任何一人,都可以
与乔北漠匹敌,何以他们甘愿自贬身份,以三敌一?而且以三敌一尚自占不到便宜。
  云重看得出三大神僧的功力,但他却未能深悉乔北漠修罗阴煞功的厉害。原来这三大神
僧,乃是被乔北漠以第九重修罗阴煞功逼得他们应战的。
  张丹枫本来是请少林寺的方丈助阵的,恰值方丈无住禅师即将闭关坐禅,他却不过张丹
枫之请,只好叫三个师弟代他前往。三大神僧同往,比方丈亲自出山,实力更胜几分,张丹
枫自是喜出望外。他负责还要去约氓山派的掌门,另外也还有一件要事待办,因此便请这三
大神僧先行,并负责照顾第一批到达崂山的各路英雄,张丹枫请到少林寺的三大神僧,本已
是对乔北漠甚为重视的了,哪知还是对敌人估计不足,以致虽有三大神僧在场,第一批到达
崂山的各路英雄,还是免不了伏尸遍野,伤亡一半以上!
  这三大神僧一生行事正派,怎也料不到乔北漠会完全不讲武林规矩,不待正式约战,便
即先下毒手,乱打一场。他们入山未久,乔北漠便即率领党羽,封锁了他们的退路,片刻之
间!便用修罗阴煞功连伤了十六高手。三大神僧为了减少伤亡,逼得合力将他截住,一路打
上山去,最后在草坪上展开恶斗。
  乔北漠的修罗阴煞功已练到了第九重境界,有伤人立死之能,饶是三大神僧都练有护体
神功,被他的阴寒邪气传入体内,亦是元气大伤——所以功力虽然相当,但三大神僧却一面
运功疗伤,一面抵御外敌,这么一来,此消彼长,两方面才堪堪打成平手。
  云重这一行人上到山上,乔北漠一眼望见了于承珠、怒气陡生,忽地一声喝道:“三大
神僧,你们先歇歇吧!”长啸声中,身形飞起,左手抓着了无色禅师的禅杖,右手抓着了无
我禅师的禅杖,双杖一碰,火星蓬飞,他借着双手按着禅杖的力道,身形又腾起了数丈,竟
然似箭一般的向于承珠射来!无色、无我两个神僧被乔北漠用隔物传功的本领,施以最猛烈
的一击,五脏六腑几乎要翻转过来,身子摇摆了几下,颓然坐下,面色如灰。三大神僧中功
力最高的无相禅师这一惊非同小可,急忙上前照料师弟,哪还顾得再去拦截乔北漠。
  说时迟,那时快,乔北漠已似一只摩云巨鸟,扑到了于承珠的头顶。云重大喝一声,一
掌拍出,双掌相交,乔北漠“哼”了一声,身形斜飞,落到三丈之外!云重的金刚掌力当世
无匹,饶是乔北漠的内功已练到正邪合一境界,将近金刚不坏之身,被他掌力一击,攻势也
不能不顿然受挫!
  可是云重硬接了他的一掌,登时也觉得有如身坠冰窟,寒意直透心头,他本来想连续发
出第二掌的,接了一招之后,内家真力,已是不能重行运用!
  乔北漠虽然受挫,身形落地,看清楚了方向,立即又向于承珠追去,猛见一道弧形的剑
光,圈上身来,原来是霍天都、凌云凤双剑齐出,拦住了他的去路!
  乔北漠见霍、凌二人联剑的威力比上次又大了许多,招数更是神妙得难以捉摸,也禁不
住心头一凛,当下施展绝顶神功,左手长袖一卷,右手中指一弹,冒着三分危险,硬破他们
剑招,只听得“铮”的一声,霍天都的剑脊被乔北漠弹个正着,乔北漠的衣袖却裹不住凌云
凤的长剑,袖管被割了下来。
  霍天都的青钢剑被乔北漠弹中,登时变得有如冰柱一般,几乎不能掌握,寒气从剑柄传
上掌心,霍天都禁不住机伶伶地打了一个冷战,心中一怯,不自觉地退开一步,双剑相联的
弧形开了一个缺口。乔北漠哈哈大笑,从缺口冲出,朗声说道:“霍天都,你的天山剑法已
是大成,等下我再和你较量!”一个转身,与于承珠的距离已经不到一丈。云重、霍天都、
凌云凤相继追来,但距离乔北漠最近的凌云凤也落后十丈有多。
  于承珠逃入树林,使出穿花绕村身法,急切间乔北漠也没法将她捉到,乔北漠怒气冲
天,大声喝道:“还我儿子的命来!”猛地一掌发出,咔嚓一声,一棵大树倒了下来,于承
珠被这棵大树一拦,侧面茅草丛中,忽地窜出一人,持剑向于承珠便刺,却原来是预先埋伏
在树林中的管神龙。
  这时于承珠的前面有管神龙,背后有乔北漠,背腹受敌,危险万分,管神龙使出个
“粘”字诀,冷不防的从茅草丛中窜出,一剑横披,正好搭着于承珠的剑脊,双剑紧粘,于
承珠摆脱不开。管神龙得得大笑,本来管神龙这一剑偷袭,尽可以令于承珠受伤,但他为了
要讨好乔北漠,使乔北漠能够亲手报复杀子之仇,故此仅将于承珠的宝剑粘着。凌云凤大惊
失色,急忙将长剑脱手掷出,化作一道银虹,袭击乔北漠的背心!
  乔北漠听得背后金刃劈空之声,头也不回,身形飞起,越过一棵大树,随着将一根粗如
手臂的树枝一扳,只听得“唰”的一声,凌云凤那柄青冥宝剑插在树上!乔北漠身形落下,
离于承珠已经不到三丈!
  然而就在这瞬息之间,管神龙也受到了突如其来的袭击,他笑声未绝,猛觉一股极强劲
的力道从背后攻来,管神龙反手一推,伊如碰到了铜墙铁壁,哪里动得分毫?那人一声喝
道:“给我躺下去吧!”掌力一发,管神龙果然应声而倒,跌了个四脚朝天!
  云重大喜叫道:“韩老前辈!”却原来来的是氓山派的掌门韩铁樵,韩铁樵号称“申拳
无敌”,管神龙若是用剑,大约还可应付个三五十招!如今他的剑与于承珠的宝剑粘着,单
掌对敌,被韩铁樵一击便倒。
  乔北漠这时亦已赶到,大声喝问。”你也给我躺下去吧!”使出了第九重的修罗阴煞
功,掌力一发,寒风骤起,韩铁樵是姜桂之性,老而弥辣,忍不着气,冷笑说道:“且看是
我是你?”一拳捣出,哪知他不开口尚好,口一张开,那股阴寒之气登时攻入,拳掌相交,
只听得“篷”的一声,乔北漠给他震退三步,韩铁樵却打了一个寒噤,摇摇欲坠。
  乔北漠再发一掌,又震断了一棵大树,拦住了于承珠的去路,他身形一晃,立即从韩铁
樵的旁边窜过,韩铁樵伸手一抓,手脚竟然不听使唤,原来他功力虽高,硬接乔北漠一掌,
急切之间,却是未能惭复,手腕的关节似是在冰水中浸得过久似的,有点僵硬不灵,这一抓
竟然没有抓中。幸在乔北漠急于要报杀子之仇,全副心神都放在于承珠身上,要不然,趁此
时机,再发一掌,韩铁樵只怕不死也得重伤。
  乔北漠喝道:“看你还逃到哪里去?”长臂一伸,仅差几寸便要触到于承珠背心,就在
此时,忽听得一声长啸,前面除了于承珠外,沓无人影,却竟似有一个人附在乔北漠的耳朵
旁边说道:“你自负是一代武学大师,目空今右,却来欺负一个女子,不识羞么?”
  乔北漠大吃一惊,不由得怔了一怔,脚步也不自觉地停了下来,他不只是震惊于对方这
“传音入密”的上乘内功,更重要的是,说话这人,不是别人,而是他目中唯一劲敌——张
丹枫。
  就在这一转眼之间,只见张丹枫白衣飘飘,已是穿林而出,连乔北漠也看不清楚他是从
哪里来的!但觉转眼间便多了个人,但却又是来得如此从容不迫。
  于承珠叫了一声”师父”,竞是喜极而泣。张丹枫笑道:“承珠,你平生还是第一次这
样受人欺负吧?不要哭了,为师的替你出这口恶气便是。”
  乔北漠冷笑道:“上次在西山玄妙观对掌,乔某领益不少,两年来无日或忘,当时我与
你曾经立约:乔某若有寸进,定当登门造访,再领教你的绝世玄功,难得你今日不请自来,
也省得我多走苍山一趟。张丹枫,随你划出道儿,乔某一准奉陪便是。不过,在动手之前,
这件事我却非说清楚不可,你责备我欺侮你的徒弟,哼,哼,你要为你的徒弟出气,我儿子
死于非命,难道我姓乔的就不该为我的儿子报仇?”要知乔北漠一生自负,为了保持他武学
宗师的身份,所以要急于辩解,不愿贻人口实,落得以大欺小的罪名。
  于承珠也冷笑道:“乔老怪,你当你那宝见儿子真是我杀的么?”乔北漠双目一睁,狠
狠问道:“不是你是谁?”于承珠道:“是你们的自己人阳宗海!”乔北漠斥道:“胡说八
道,阳宗海怎会杀害少少?而且他中的分明是你的金花暗器,你还要撒赖么?”
  于承珠柳眉倒竖,大怒说道:“好。你不信也只好由你,反正你的儿子死有余辜,就算
是我杀了也是罪有应得。”
  乔北漠双眼火红,但在张丹枫面前,他却不敢再向于承珠施展杀手,张丹枫淡淡说道:
“乔北漠你先别动怒,你看看是谁来了。”
  只见树林里走出四个人来,前面三个并排走着的正是武当剑客屈九疑、“天雷剑”殷梅
阁和江甫镇海帮的帮主聂青冬,后面的那个则是神医谷竹均,他们几个人充满了愤怒的眼
光,比乔北漠更凶更狠!
  乔北漠禁不住心中一凛,他用修罗阴煞功连杀十六高手!只当已死得干干净净,料不到
竟有三个活了回来。心中想道:“可惜我刚才为了避免耗损真气,仅用到第五重的修罗阴煞
功。”但随即想到:“以这三个人的功力,纵然能够苟延残喘,断不能这样快便恢复如常,
就算谷竹均有神医之名,他也不能这样快便将这三人医好,不问可知,这定是张丹枫运用绝
顶内功,给他们驱毒疗伤的了!照这样看来,我虽然将修罗阴煞功练到了第九重的境界,只
怕今日也未必能稳操胜算。”
  张丹枫剑眉一扬,两道眼光有如利箭般地射到乔北漠身上,沉声说道:“我的徒弟从来
不说假话,但死无对证,我也不必替她多加辩护,好吧,就算你的儿子是她杀的吧,你杀了
江湖道上十四个成名的人物,哪一个的性命都抵得上你的儿子有余,这笔帐算下来,你还欠
我们十三条命情!”
  乔北漠无可抵赖,索性撕破了面,双眼一翻,冷冷说道:“是我杀的又怎么样,莫说十
三条命情,一百三十条我也有肩膊承担,你有能耐来讨债是,张丹枫,是不是咱们现在便马
上较量?”
  张丹枫神情严肃,缓缓说道:“上次在西山玄妙观我没有占你便宜。这次同样也不想占
你便宜。上次你是在和黑白摩诃恶战之后,我赠你小还丹让你恢复精神,这次你又是在和三
大神僧恶战之后,我同样再赠你一颗小还丹,让你歇息好了,死而无怨!”说了这话,掏出
一个银瓶,挑出一颗药丸,双指一挥,向乔北漠弹去。
  乔北漠今非昔比,胜了三大神僧,亦至多不过消耗了他三分真力,本待不接,但听到张
丹枫最后那句“死而无怨”这四个字。不由得心中一凛,不知不觉的便伸出手来,接了丸
药,只听得张丹枫一字一句、斩针截铁地继续说道:“上次你恶迹尚未昭彰,我可以让你有
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这次交手我可绝不留情,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乔北漠变了颜色,但迅即又哈哈笑道:“乔某敢再度出山,与你较量,当然是早已有心
与你拼个强存弱亡,这话何须说得?承惠灵丹,大恩不敢言谢,等下乔某定出全力与你周
旋,令你不致失望便是!哈哈,张丹枫真有你的,不愧人家给你加上大侠二字称号,不管等
下是我死在你的手上还是你死在我手上,总之我已佩服你了。”他强摄心神,说了这几句
“门面话”,哈哈一笑,便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张丹枫赠他的那颗“小还丹”吞了下去。
  这时众人已回转草坪,三大神僧亦已恢复如初。上前迎接张丹枫,连声:“惭愧。”张
丹枫道:“我来迟一步,几乎误了大事,累了三位神僧,说到惭愧,我更惭愧了。这老魔头
已练成了第九重的修罗阴煞功,三位神僧能与他抗衡,安然无事,功力之深,端的令人佩
服!”张丹枫这几句话绝非客气,原来他替殷、屈、聂三人驱毒疗伤,也自籍了不少真力,
更深悉了修罗阴煞功的厉害。
  所以张丹枫之赠药给乔北漠,这固然是由于他的光明磊落,另一方面,他自己也要利用
这一段时间,默运玄功,来恢复他的功力。
  这时赶会的各路英雄陆续到来,他们是和张丹枫一批的,因张丹枫和氓山派的掌门韩铁
樵上到半山听到厮杀的声音,便先赶上来,因之他们稍稍落后。
  乔北漠吞下了“小还丹”,但觉一股阳和之气,直透丹田,舒畅无比,但他要完全惭复
功力,估量也还得半个时辰,他想了一想,眼光环扫全场,开声说道:“张大侠邀请了这么
多高手前来,端的为今日之会,平增光采,老夫也有一些武林朋友在此,你我这场比斗既然
移后,教这些朋友在这里坐候,未免太闷,依我之见,不妨让大家随意挑选对手,先比几场
如何?”张丹枫道:“不错,乔先生的朋友既然愿以武会友,彼此印证一番,自是无妨。”
  话声未毕,乔北漠的身边便出来一个五短身材的汉子,扬声说道:“久仰于姑娘有‘散
花女侠’之称,崔某不材,敢请与于女侠一比暗器!”这人正是刚才在危岩上用飞锥向众人
偷袭的那个崔宝山。
  乔北漠暗暗欢喜,原来这个崔宝山是厉抗天的结义兄弟,他久已想拜乔北漠为师,乔北
漠与于承珠有弟子之仇,崔宝山便想抓着这个机会,立心把于承珠杀掉,作为拜师之礼,然
后请厉抗天为他说项,料想乔北漠不会拒绝。乔北漠观形察色,一见是崔宝山出来,便猜中
了他的心意,暗暗用眼色鼓励。
  张丹枫怕徒弟不知此人来历,说道:“当今天下有两大暗器名家,一是四川万县的唐
家,一是河北保定的石家。这位崔师父是石家庄庄主石三泰的弟子,承珠,你好好向他讨教
几手暗器功夫吧。”于承珠笑道:“这位崔师父的功夫,我们已经见过一二,不劳师父吩
咐,徒儿自会小心应付。”
  练暗器的人,耳朵特别灵敏,崔宝山听得于承珠与师父的说话,竞似并不怎样将他放在
眼内,心中大怒,想道:“等下就要你知道厉害。”
  两人同时出场,在距离三丈之处站定,崔宝山拱手道:“于女侠请!”于承珠道:“客
不摩主,崔老师请!”“请”字刚出口,崔宝山果然便不客气,一柄飞锥发了出来。
  崔宝山在双方叙礼之后,突然出手,飞锥来势,又狠又准,确是名不虚传!但这一来,
却也失去了暗器名家的身份了。于承珠一声冷笑,一朵金花,破空飞出,但听得“铮”的一
声,飞锥坠地,金花则还向偏旁射出一箭之遥,方才落下。
  金花的体积比飞锥小得多。于承珠发暗器的劲道也远不如崔宝山。但两件暗器,对空一
撞,却是小的把大的撞下来,场中不乏武学名家,一看之下,便知道于承珠是将武学中借力
打力的道理运用至暗器上,这一手功夫端的难能可贵,大家都纷纷给她喝彩。
  崔宝山却是神色不变,只轻轻赞了一个“好”字,倏然间,又是连发三锥,一取于承珠
眉尖的“阳白穴”,一取胸口的“灵府穴”,一取胁下的“阴穴”,三柄飞锥,三个方向,
分袭上中下三路的致命穴道,狠辣之处,世罕其伦。于承珠飞出六朵金花,每两朵金花,一
上一下,目猜一柄飞锥擦过,卸了对方的劲道,三柄飞锥失了准头,从于承珠身边掠过。这
一次于承珠仍是用借力消劲的暗器手法,但对方三锥齐发,她的功力未到,却是只能使对方
的暗器失却准头,却不能将之击落了。
  崔宝山喝道:“散花女侠,名不虚传,再多接一些!”双手齐扬,每边三柄飞锥,这一
回是六柄飞锥,同时发出,列成两个品字飞来,将近于承珠身前出地散开,上下、左右、前
后,将于承珠包围在当中!
  于承珠一把金花撒出,随即腾身飞起,伊如蜻蜒点水,彩蝶穿花,在飞锥交织的缝隙中
窜出,但听得鸣鸣声响,六柄飞锥在她身前身后交叉穿过,扬起了一大片尘土。
  众人看得目眩心惊,只见飞锥掠过地上,几道长长的沟印,好像用犁犁一般,于承珠虽
是毫发无伤,却也沾了满身泥土!
  崔宝山发出一声吼曾于承珠身形未足,他只是一声喝道:“好呀,再接这个!”手扬
处,鸣鸣怪响,一个拳头般大小的圆珠,从于承珠左侧飞来,到了于承珠的头顶,忽地裂
开,进出无数火花,原来这圆球里包着无数硫磺弹,露风自燃,登时便似化成了一张火网。
于承珠的退路被封,只好施展绝顶轻功,内右斜左窜出。崔天宝早算准她要如此躲避,抢先
又发出了一把梅花针!
  梅花针细如牛毛,绝不可能用暗器将它击落,好在于承珠的内家功力,也已有了相当造
诣,急忙双掌齐推,掌挟劲风,梅花针未能沾身,纷纷坠地。然而,就在这刹那之间,崔宝
山趁着于承珠要发出劈空掌应付飞针,无暇射出金花之际,蓦然间又是双手齐扬,这一回,
他竟是施出了世上无双的石家暗器绝技,一手同时发出了十二柄喂有剧毒的“毒龙锥”。
  这哪里是比试暗器,根本就是立心要取人性命,群雄见崔宝山如此狠毒,有好儿个脾气
暴躁的已喝骂起来。喝骂声中,但见于承珠忽地飞身冲过,迎面正碰着三柄飞锥,她在空中
一个转身,竟似在地上一般施展开穿花绕树的身法,一个盘旋,左右两组飞锥全都给她避
开,而且在这瞬息之间,她已在半空中拔出宝剑,一招“长虹经天”,青冥宝剑化作了一道
青紫色的长虹,剑光掠过,只听得一片断金戛玉之声,她避开了六柄飞锥,剩下的六柄飞锥
也全都给她的宝剑削断!于承珠喝道:“来而不往非礼也,你也接我的金花!”身形未曾落
地,便在空中用“天女散花”的手法,一把撒出了二十四朵金花!
  飞锥的体积较大,崔宝山的暗器囊中共有二十四柄飞锥,他第一次发出一柄,第二次发
出三柄,第三次发出六柄,第四次发出十二柄,这时仅只剩下二柄,自是无法用飞锥反击,
只好发出一把铁菩提迎敌,只希望能够把飞到跟前的金花打落,已谈不上再攻击对方了。
  哪知于承珠这二十四朵金花,看似满空乱飞,实则都循着预定的轨道,有的斜飞,有的
走着直线,交叉穿插,每朵金花,都是认定对方一个穴道袭击,尤其美妙的是:金花与铁菩
提互相碰击,铁菩提坠地,那些金花却只是改变了一个方向,仍然向崔宝山拐弯袭来,而且
仍然是对准穴道,这样一来,满空暗器碰撞,轨迹变换,瞬息万状,更是防不胜数。
  崔宝山吓得魂飞魄散,这时哪还顾得暗器大名家的身份,满空金花飞舞,他又没有于承
珠那等卓绝的轻功,腾身飞起已不可能,只好用滚地堂的功夫,仆倒地上,一连几个筋斗翻
拙去,狼狈万分,饶是如此,也还未能逃脱,但见数十点金星,有如流星殒石般地射下,一
声凄厉的呼号,骇人心魄,崔宝山身上一连中了七八朵金花!
  这七朵金花都打在要害之处,锋利的花瓣,割断了崔宝山手脚的筋脉,虽然还未要了他
的性命,但他这一身武功,却是从此废了。
  张丹枫拈须微笑,心中想道:“承珠虽然是做得狠些,但这厮以名家弟子,助纣为虐,
却也是罪有应得!”最令得张丹枫欣慰的是:于承珠的暗器功夫,已经是青出于蓝而胜于
蓝,比起当年的云蕾,更有过之而无不及!
  厉抗天将崔宝山扶了回来,乔北漠看得又惊又怒,他正在默运玄功,这一动怒,内家真
气,几乎走错脉道,乔北漠一凛,急忙镇摄心神,想道:“目下最要紧的是把张丹枫击败,
崔宝山是死是活,管他作甚?”
  乔北漠这边摘星上人走了出来,朗声说道:“十年前我曾蒙张、云两位大侠指教,十年
以来,不敢或忘,而今张大侠既与乔老先生有约,等下比试,我只好向云大侠再请益几招。”
  十年前张丹枫与云重曾经大斗皇宫,当时云重用金刀夹掌,杀了摘星上人的好友屠龙尊
者,却与摘星上人打成平手,摘星上人胆敢向他挑战,同时也是想为好友报仇。
  云重笑道:“我也正有此意,十年前未曾分出胜败,今日想可以得出个结果来了。便请
上人进招!”
  摘星上人一声:“承让!”立即出手,他的“摘星手”以快、狠、变三字著名武林,一
掌劈来,攻势闪缩不足,方到中途,蓦然又变了五指如钧的擒拿手法,而且还暗藏着小天星
掌力,专破敌人的护身气功。云重大喝一声:“来得好!”轻飘飘的一掌拍出,看似毫不着
力,摘星上人却猛地感到一股大力推来,势道有如排山倒海,不由得大吃一惊,急忙一个旋
身,肩头已被云重的掌锋扫了一下,虽未中个正着,已是痛彻心肺!
  原来云重这十年来与张丹枫朝夕相处,不但他本门的大力金刚掌,已练到举世无双,而
且玄门正宗内功也早已到了第一流的境界,功力不在少林三大神僧之下,摘星上人以为云重
刚才硬接了乔北漠一掌,或多或少,总会受了修罗阴煞功的一点伤,哪知云重虽然耗损了两
分真力,内功的深厚,却仍然非摘星上人所能及。
  云重一掌未收,第二掌又发,这一掌的力道比刚才更为猛烈,掌风起处,砂飞石走,林
边的树林都摇动起来!
  在场边观战的群雄,都看出云重的功力远胜对方,见了这等刚猛无伦的掌力,更是叹为
观止,大家都以为摘星上人难逃掌下,只有张丹枫摇了摇头,却不言语。
  掌风人影之中,但听得“蓬”的一声,摘星上人箭一般地射出偏旁数丈,云重则晃了两
晃,大喝一声,又追过去,观战诸人,十之七八都未看得清楚,但武功最高的十来个人,却
已看得分明,这回中了对方一掌的竟是云重,不禁大惊失色!这时张丹枫却相反的露出笑
容,张玉虎靠在师父身边,暗暗纳罕,但他知道师父绝不会无因而喜,看这神情,他虽然纳
罕,但不必再问,已可以肯定云重必能胜得此场。
  原来摘星上人这十年来亦是大有进境,他的掌法本以快、狠、多变著名,武功循着这条
路子发展,因此轻灵俊巧、变招奇妙等等长处,却非云重可及,刚才这一掌,就是在他极危
险之际,突然变招,用“移宫换步”的身法,打中了云重的。
  不过,云重的功力比他深得多,中了他的一掌,仅不过稍微一震,摘星上人却被他的反
震之力,震得虎口酸麻。
  摘星上人连试两招,已试出了云重的功力,竟是超出他的估计,连自己苦练了多年的小
天星掌力,也破不了他的护体神功,心中不寒而栗,但这时已是骑虎难下,只好尽量运用自
己的所长,希望以巧降力,来与云重周旋。
  云重吃了一掌,心道:“师父传我金刚掌之时,曾经言道,这套掌法刚猛无伦,学成之
后,容易犯只顾攻击敌人,不顾防御自己的毛病;张丹枫也曾经屡次指出过我这个缺点,怎
的临敌之时,却又忘了?”一旦省悟,掌法立变,一掌护身,一掌对敌,攻击之掌,有如巨
斧开山,大刀劈石,威不可当;护身之掌,则有如铜墙铁壁,难以逾越。摘星上人用尽办
法,都没法迫近他的身前。
  转眼间已过了五十多招,摘星上人渐渐感到力不从心,汗如雨下,心中想道:“这样下
去,我只有给他累死!”牙根一咬,恶念陡生,拼了性命,突然冒险欺入云重的双掌圈内,
云重左掌横扫,右掌则似大刀般的直劈下来,摘星上人蓦地伸指疾弹,同时左手横肪,肘锤
横撞过去,这两招变化得精妙绝伦,疾如星火,但听得“咔嚓”声响。摘星上人倒在地上,
云重亦是面色苍白,冷汗一颗颗的,黄豆般大小,不断的从额上滴下来!两方面的人都是吃
惊不小,急忙奔出去救护自己人。
  原来摘星上人是拼着受云重一掌,施展“穿云指”和“摘星手”两种最狠辣的绝技,希
望能够弹碎云重的筋脉,抓穿他的琵琶骨,要是云重未能洞悉其好,仍然用金刚掌对付的
话,那么摘星上人固然要受重伤,云重只怕也难免残废。
  好在云重及时见机,心想他敢欺身进入我的掌力圈内,并有所恃,立即把攻敌之掌也撤
了回来,双掌如环,在阀前转了一圈上摘星上人掌劈指戮,刚刚攻到,被云重抓个正着,用
力一拗,他哪里能挡得云重的金刚指力,十只手指,全给云重拗断,登时晕了过去,但云重
的左手脉门,也给他弹了一下,筋脉虽然未断,却也有点裂开,痛得直冒冷汗。回来之后,
吞了一颗小还丹,这才渐渐恢复精神。
  乔北漠见自己这方又有一个高手被废了武功,虽然不敢动气,却也忍不住皱了一下眉
头,正想叫管神龙去抵挡一阵,只见对方已走出一人,朗声说道:“氓山韩铁樵向铁岭三神
君讨教。”“铁岭三神君”是一母所生的三兄弟,横行关外,占据牡丹江边的铁岭做没本钱
的买卖,他们在关外从来未遇过高手,因此骄傲自大,大的自封为“镇天神君”,二郎自封
为“混天神君”,三郎自封为”惊天神君”,合称“铁岭三神君”。十余年来,北京的镇远
镖局第一次到关外走镖,便给这“铁岭三神君”劫去价值百万的红货(镖行术语,金珠宝见
称为红货)。镇远镖局破产关门,总镖头殷牧野受了内伤,回来之后,一气成病,不久便
死。殷牧野是韩铁樵的朋友,虽未留下遗言要韩铁樵给他报仇,但韩铁樵知道了他的死因之
后,却以为他复仇为己任,只因一来山遥水远,二来殷牧野故世不久,韩铁樵便接任氓山派
掌门,抽不出身来远赴关外。这次丐帮探得乔北漠邀请同盟的人有“铁岭三神君”在内,毕
擎天特派一个弟子去通知韩铁樵,因此张丹枫到氓山去请韩铁樵,一说便允。
  “铁岭三神君”却不认识韩铁樵,悄悄问厉抗天:“这是谁人?”厉抗天遁:“这是氓
山派的掌门,号称神拳无敌韩铁樵,三位神君请加小心。”镇天神君“哼”了一声,心道:
“什么神拳无敌,刚才还接不了乔北漠的一掌?总是中原武林人士,喜欢互相标榜。”混天
神君则道:“这么说这个姓韩的也是个大名鼎鼎的人物,哈哈,原来他也知道咱们铁岭三神
君的名字!”三兄弟既轻敌,又得意,便都走了出来。
  镇天神君昂首向天,大模大样地问道:“姓韩的,就只你一个人吗?”韩铁樵道:“不
错,这里除了我姓韩的,还有谁识得你们?”混天神君哈哈笑道:“原来你是慕名而来,那
么现在我们三兄弟在此,你想向哪一位讨教。我替你想,大哥,你不是敌手,不如和我玩几
招!混天神君是个浑人,不识他话中有刺,把他当作真是闻名仰幕,前来求教。韩铁樵冷冷
说道:“我不耐烦一个个地打下去,当然是请三位一齐上呀!”
  镇天神君大怒道:“姓韩的,你好大的口气!”忽听得乔北漠郑重说道:“韩大掌门独
战三大神君,真是旗鼓相当的重头戏,这番当可令我们大开眼界了!”
  三兄弟中最小的那个惊天神君却是个较为慎重的人,一听乔北漠之言,似是在点醒他
们,只怕这个姓韩的当真是个硬点子?便即说道:“大哥,既然这位韩大爷定要伸量咱们,
恭敬不如从命,咱们就随着韩大爷划的道儿走吧。”
  镇天神君听了乔北漠的话,亦自心中微凛,双眼一翻,说道:“好,姓韩的,这可是你
自己讨死,怨不了谁人!你亮出兵器来吧!”韩铁樵双拳一屈一伸,纵声笑道,“几十年
来,还从未有人叫韩某用过兵器呢!除了这双拳头之外,韩某不懂得用任何一件兵器!”
  镇天神君大怒道:“好狂妄的老匹夫,且待我瞧瞧你是否神拳无敌!”三兄弟都亮出兵
刃,镇天神君使的是一把玄铁重剑,混天神君使的是一柄三尖两刃刀,惊天神君使的则是两
柄熟铜锏。
  三兄弟中镇天神君功力最高,那把玄铁剑重达四十三斤,一剑刺出,隐隐带着风雷之
声,韩铁樵心道:“这三个家伙自号神君,果然是有几分本领,怪不得殷牧梅伤在他们之
手。”眼见镇天神君那沉重异常的铁剑堪堪刺到,韩铁樵双臂一振,身随掌定,迅若狂风,
呼呼两声,横扫出去,镇天神君陡然一震,但觉拳风扑面,那柄重达四十三斤的玄铁剑竟似
柔枝一般给他一掌荡开。混天神君使了一招“力碎华山”,三尖两刃刀迎头劈下,韩铁樵侧
身分掌,一个虎跳,抢到了混天神君右侧,左掌一托刀柄!右拳猛地捣出,“蓬”的一声,
混天神君肋骨碎了两条!痛得哇哇大叫。惊天神君最为乖巧,双锏舞得风雨不透,迫近前
来。镇天神君与他左右夹攻,逼得韩铁樵将打向混天神君的拳头收了回来,一招弯弓射雕,
左右开弓,将老大老二一齐逼退。
  混天神君叫道:“好一个老家伙,气力比我还大得多,神拳无敌这顶高帽果然是应该给
你戴了。”三兄弟中混天神君最浑,但气力却数他最大,兼之有一身横练的功夫,常常和山
中的巨熊搏斗,巨熊的利爪也伤他不得,如今却被韩铁樵一拳打折了肋骨,当真又是惊惶,
又是佩服。但他却又是一副蛮牛的性子,碰上了比他更强的对手,尽管惊惶佩服,却更因此
打得性起,不顾身上疼痛,将三尖两刃刀舞得泼风价似,一马当先。
  三兄弟互相呼应,老大剑重力沉,一套风雷剑法十分霸悍;老二顽不畏死,奋勇争先。
老三见机灵狡猾,双锏护身,采取游身缠斗的战略。韩铁樵虽说是神拳无敌,到底是血肉之
躯,拳头总不能在刀口上硬碰,只有觑准机会,再施展空手入白刃的功夫,但他拳头脚起
处,全带劲风,力道之强,有如排山倒海,三神君虽有兵刃,却也往往给他逼得后退。
  越斗超烈,四条人影,盘旋来往,拳风剑影,石走沙飞,叱咤山摇,顿足地动,在场的
各路英雄,个个都是身经百战的人,看了这场恶斗,也不禁目瞪口呆,惊心动魄!
  激战中忽听得金铁交鸣之声,震得众人耳鼓嗡嗡作响,却原来是韩铁樵突出奇谋,长袖
一拂,裹着了镇天神君的铁剑,立即抓着他的手腕,一牵一带,将那柄铁剑劈断了惊天神君
的铜锏,一个转身,随即又是一招“肘底看锤”,正中混天神君的背心。这一拳他使出了开
山拳力,饶是混天神君铜皮铁骨,再也禁受不起,登时一口鲜血吐了出来,三尖两刃刀脱手
飞出,韩铁礁大声喝道:“还记得镇远镖局的总镖头殷牧野么?你们的手都沾过他的血,我
今日不杀你们,你们这三双手可得赔给他!”韩铁樵出手如电,话声未停,已把镇天神君和
惊天神君的双臂齐着手腕拗断,接着“咔嚓”一声,混天神君的一条右臂也连皮带骨的被卸
了下来。韩铁樵忽地停了下来,说道:“瞧你还有点好汉的样儿,留你一条臂膊,让你照顾
你的兄弟!”镇天神君和惊天神君痛得晕死过去,混天神君咬断了两齿门牙,居然挺住,不
哼一声。
  这一场乔北漠这方败得更惨,厉抗天将“铁岭三神君”扶了回来之后,管神龙望了乔北
漠一眼,乔北漠低声说道:“只要一注香的时刻,我的功力便可以完全恢复,你先去对付一
场。”管神龙硬着头皮,出场向霍天都夫妇挑战,凌云凤正在张丹枫身旁,张丹枫微笑问
道:“有把握吗?”
  凌云凤道:“我和天都联剑,谅不至于败给他,要胜他却还未有十分把握。”张丹枫
道:“我刚才看了你的几招剑法,奇诡变化,已臻上乘,还须注意奇正相生,拙中见巧!”
随即讲了几句上乘剑诀,都是针对凌云凤剑法的毛病的,凌云凤心领神会,色舞眉飞。
  管神龙冷笑道:“是否还要再学三年才来与我比剑?”凌云凤笑道:“你催什么,让你
多活片时,正是便宜了你!”笑声中两夫妻并肩而上,管神龙瞧着他们神采飞扬,好似已是
胸有成竹的神气,暗暗心寒。
  凌云凤笑道:“你既急着要再世为人,为何还不进招?”管神龙大怒喝道:“今日不是
你死,便是我亡!”长剑抖动,啮嗤声响,剑尖向霍天都一点,霍天都横剑一迎,未曾碰
着,管神龙一个“移宫换位”,趁着双剑未曾合堕,猛然间便对凌云凤施展杀手毒招!
  原来管神龙也得过乔北漠的指点,乔北漠与霍天都夫妇斗过多场,对他们的剑法熟悉之
极,看出了凌云凤的剑法要比她丈夫辛辣,但严密之处,却是不如,而且两人性格不同,在
微妙的关键之处,每因凌云凤较急而霍天都较缓,他们本来是奇正相生的剑法,就可能在配
合上有失调和。
  因此管神龙这次与霍、凌二人比剑,亦已有了一套战略,出手第一招便对霍天都佯攻,
趁着双剑未曾合壁,却又迅即一变,转为对凌云凤施展杀手。哪知凌云凤得到张丹枫指点,
更是早已胸有成竹,不慌不忙,待得管神龙的剑锋堪堪刺到,这才举剑一撩,霍天都这时正
改守为攻,来得正是时候,双剑合成了一个圆圈,把管神龙的长剑一绞,转了几转,唰唰两
声,双剑一齐穿过,管神龙的衣襟左右两边都被洞穿,剑锋几乎是贴肉削过,吓得他冷汗涔
涔!
  一试得手,精神大振,两夫妻双剑齐出,宛似二龙抢珠,把管神龙裹在当中,越迫越
紧,但管神龙功力甚高,剑法老练,急切之间,他们也还未能得手。管神龙沉着应付,脚踏
九宫八卦方位,见招拆招,见式拆式,竭力化解二人的攻势。张玉虎看得高兴之极,对龙剑
虹低声笑道:“凌姐姐的剑术已自创一家,纵未胜过她的丈夫,至少也不在他之下,哈,看
霍大哥可还敢小视她么?啊,可惜,可惜!”原来在说话之时,凌云凤正使到一招“玄鸟划
砂”,乘隙而进,把管神龙的长剑挑开,可惜霍天都慢了半分,时机一瞬即逝,竟然又被管
神龙化解了。
  霍天都这一招虽然失了时机,但他悟性极高,剑术的根基也胜于妻子,凌云凤得张丹枫
指点,剑法有所改进,他一时配合不上,过了三十余招,他便即心领神会,双剑合壁的威力
大增,初时管神龙还敢偶然反击,这一来,他已是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
  张丹枫拈须微笑,对于承珠说道:“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诗坛如此,武
林亦然,天都,云凤所创的剑派,若以诗比拟,光芒不减李、杜诗篇,将来必能成为一代至
尊。”于承珠看到几招精妙的剑法,正想向师父请教,谷竹均忽来说道:“山脚十里之外,
似有大队人马走动的声息。”张丹枫只答了两个字:“无妨!”接着便道:“谷老,这样的
剑法难得一见啊!”谷竹均见张丹枫丝毫不以为意,还邀他欣赏剑术,心想:“张大侠神机
妙算,他说无妨就定是无妨!”于是放下心来同看场中斗剑。
  这时霍、凌双剑越迫越紧,激战中,霍天都运足真力,横剑一封,管神龙急忙变招易
位,凌云凤哪容得他从容应付,剑诀一领,突扑空门,管神龙反手一剑,但见剑光如练,凌
云凤的剑锋已指着他右肋要穴,紧接着“唰”的一声,霍天都的长剑又从左侧削来。这两招
配合得妙到毫颠,管神龙挡得一边,挡不得两边,若非给凌云凤刺中穴道就要给霍天都削掉
他仅余的独臂,两害相权取其轻,心念方动,“嗤”的一声,凌云凤的剑尖已在他胁下划
过,管神龙蓦地一声大喝,长剑脱手掷来,这一掷是他毕生功力之所聚。霍、凌二人同时出
剑,但听得一片断金戛玉之声,管神龙那柄长剑断为两截,凌云凤功力稍弱,也跄跄踉踉的
倒退了几步。
  霍天都心想:“此人到底是一位武学大师,他输了也便算了。”待凌云凤稳住身形,管
神龙已逃入林中。
  只听得管神龙叫道:“小弟无能,先告退了!”原来他闭了穴道,受伤不重,但想到对
方高手如云,且有张丹枫压阵,乔北漠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是以虽然尚可再战,却先行弃友而逃。
  乔北漠“哼”了一声,适:“好,你走得远远的,今后也不必再见我了!”管神龙心
想:“等下张丹枫便要取你的性命,只怕我想见你你都不能见我了。”不作一声,加紧脚
步,忽地“蓬”的一声,一团火焰在他的身边爆炸开来,紧接着几道金光,一齐袭到,管神
龙惨叫一声,倒下地来,他前面那棵大树上,跳下一对男女,男的抢先一步,一刀就割下了
管神龙的首级,哀声叫道:“爹爹,孩儿今日替你报了仇了!”
  这对青年男女乃是万天鹏和阴秀兰,他们来得正巧合时,管神龙在仓皇逃命,失魂落魄
之际,冷不及防,先给阴秀兰的毒雾金针火焰弹打中,他受伤之后,真气已不能运转自如,
中毒晕眩,紧接着,又是万天鹏一手连发七支金笔,都打中了他的穴道,饶是他本领再高,
也难抵挡,可叹他本可以成为一个武林宗匠的,却因多行不义,死于两个后辈之手。
  龙剑虹见阴秀兰安然无恙,大为欢喜,招手唤她。阴秀兰先到张丹枫跟前请了个安,低
声禀告了几句,然后去见龙剑虹。龙剑虹问道:“你是怎么脱险的?”阴秀兰笑道:“说来
话长,不久你就会知道。龙姐姐,等下还有一场热闹的戏呢,你等着瞧吧!”龙剑虹心想:
“她刚刚来到,怎知张大侠与乔老怪就要决战?莫非是指另一桩事情,但哪还有比他们两人
决战更精彩的好戏?”
  乔北漠这边连败四阵,伤亡了六大高手,加盟之人,尽都胆寒,乔北漠神色黯然,沉声
说道:“抗天,将你的铜人给我。”提起独脚铜人,缓缓走出场心。于承珠道:“师父,宝
剑给你!”张丹枫面容肃穆,似乎在想什么,片刻之后,低声说道:“也好。”接过青冥宝
剑,也缓缓走出场心。这十年来,张丹枫从未用过刀剑,即算上次与乔北漠比武,也只是用
一柄普通的青钢剑,而今却换了宝剑出场,那当真是非同小可的了。
  两人相向而立,一边是天下第一剑客,一边是天下第一魔头,全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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