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联剑风云录

_22 梁羽生(当代)
  未到门前,周掌柜暗见刘完达的坐骑,便已出来迎接,两人用江湖唇典(术语)问答一
番,刘壳达问明了没有可疑的人物,放心进去,他们跑了整整一天,大家都已累得不堪。周
掌柜立刻弄了一桌酒席出来,给他们接风,并问金刀寨主周山民的安好,刘完达因为他不是
山寨里的头目,不愿把周山民受伤的消息告诉他,含含糊糊的应付过去。刘完达问起那两个
伙计,却碰巧都不在店中。
  周掌柜端来了客店自酿的青梨酒,清香扑鼻,刘完达是个喜欢喝酒的人,见了大喜,说
道:“哈,你还记得我喜欢喝的这种酒。”他素来直爽,和周掌柜又熟,不待他劝,便仰着
脖子先灌了三杯,周掌柜道:“这酒香醇而不烈,最适合远路的人喝,龙姑娘,咱们一次
生,两次便熟,不必客气,我敬你一杯。”龙剑虹道:“不敢,不敢,我先敬主人一杯。”
把那杯酒送回周掌柜面前,周掌柜笑道:“龙姑娘这样客气,恭敬不如从命,我先喝了。”
龙剑虹见他喝酒,这才放心喝了一杯,周掌柜又劝那两个小头目喝酒,一个说道:“哎呀,
我的肚子不妙,等下再来打扰。”急急忙忙进入客店后堂,看样子是去毛厕。刘完达不禁失
笑道:“他在路上喝凉水喝得多了!”
  另一个小头目怔了一怔,忽地说道:“哎呀,我的肚子也有点不妙!”匆匆离座。刘完
达皱着眉头说道:“这是怎么搞的?你在路上可没有喝凉水。”忽觉自己的肚子也有点疼,
而且头晕目眩,好像喝了几斤烈酒一般。刘完达大叫道:“奇怪!我的肚子也不妙啦!”
  刚才去厕所的那个小头目忽地从内里冲了出来,尖声叫道:“不好,刘寨主快走,这里
埋伏有人!”周掌柜喝道:“胡说八道,你醉了么?”龙剑虹急忙一跃而起,施展大擒拿手
法,扣那个周掌柜的脉门。哪知他早有防备,一闪闪开,龙剑虹忽觉脚步虚浮,再进一招,
仍然没有将他抓着。这时,刘完达也猛醒过来,暴怒喝道:“姓周的,你这是吃里扒外!”
隔着桌子,便是“砰”的一拳打出。刘完达的外家功夫已练到登峰造极,而且神力惊人,若
在平时,这一手“百步神拳”就能要了那周掌柜的性命!但这时他已喝了大半壶下了蒙汗药
的酒,药力正在发作,身子轻飘飘的,百步神拳只打得出平时的两分力量,饶是如此,这一
拳打出,整张桌子立即倒了下来,周掌柜虽是闪避得快,也被拳风震得摔了一个筋斗。
  就在这时,忽听得阳宗海哈哈笑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偏进来,哈,
哈,这一回看你们还能不能逃脱我的手心?”刘完达大骂道:“好个大内总管,干这等下三
流不要脸的事!”振起糟神,奋力打出一拳,拳势虽猛,但他头晕眼花,哪里打得着阳宗
海?阳宗海一个转身,使了一招“黑虎蹬腿”,左脚一勾,只听得“卜通”一声,刘完达己
是倒在地上。
  那个小头目没有喝酒,找出单刀,上来斫阳宗海的脚,他更不是阳宗海的对手,阳宗海
左脚未落,右脚又起,连环飞腿,“砰”的一声,把那个小头目踢出一丈开外,刘完达用尽
力气叫道:“蠢东西,还不逃走,要送死么?”话未说完,药力发作,晕了过去。
  龙剑虹只喝了一杯药酒,仗着内功已有几分火候,凝神运气,暂时没有发作,但亦已觉
得有点昏迷,她听到刘完达那么一叫,蓦然一醒,心道:“不错,第一要保全解药,第二要
让一个人逃走,回去报讯。”不待阳宗海去捉那个小头目,立即拔剑向他疾刺。
  姓周的那个掌柜也会几路拳脚,提起一张板凳,便要去拦着大门,先前去厕所的那个小
头目喝道:“吃里爬外的奸贼,看打!”一扬手一包东西打了过来,周掌柜当是暗器,用板
凳一隔,忽听得“蓬”的一声,却原来那是一包石灰,周掌柜赶忙闭了眼睛,那两个小头目
趁这个机会,早已溜出去了。
  原来这个小头目甚是机灵,他进了客店,不见那两个做眼线的伙计,便起了疑心,所以
假装肚痛,跑去厕所,在后院发现了阳宗海所骑的那匹枣红马,立知不妙,匆匆忙忙便赶出
来,可惜仍然迟了一步,龙、刘二人已遭了暗算了,那包石灰,则是周掌柜粉饰墙壁用的,
堆了许多在后院,他随手捡了一包,临急之时,正好作脱身之助。
  龙剑虹振起精神,拼命抢攻,将阳宗海紧紧迫着,掩护那两个小头目逃走。她的剑法本
来比阳宗海尚胜一筹,这一拼命抢攻,阳宗海却也不得不小心应付。
  待到那两个小头目逃走,大约有了一盏热茶的时刻,龙剑虹估量他们的快马已跑出数里
之地,心头稍宽,精神一松,蒙汗药登时在她体内发散,被阳宗海使了一招“空手入白刃”
的上乘手法,将她的青钢剑夺出手中,迅即便点了她的穴道,龙剑虹在昏昏迷迷之中,但听
得阳宗海得意狂笑之声。
  原来这个姓周的掌柜,和庞家堡的堡主庞通沾有一点亲谊,他的老婆是庞通的疏堂妹
子。庞通此人狡猾得很,在苗疆发了大财回来之后,便洗手不干,有时还做点修桥补路的善
事,在地方上博得个乐善好施的声名。周山民不知他的底细,和他亦有往来,庞家堡位在瓦
刺和中国的边境,是三不管的地带,周围几百里乃是山寨的势力范围,庞通畏惧周山民的势
力,对他曲意逢迎,有时还替山寨办事,暗中却又和官府通声气,周山民吃了几次官军的
亏,却不知道是他干的。姓周的在这小镇上开了一间客店,明里替山寨打探消息,暗里也拿
山寨的消息告诉庞通,山寨里派来伪装伙计的两个线人也给他们瞒得毫不知情。刘完达骂他
“吃里扒外”,其实是冤枉了他,他根本就是庞家的人,他固然得过山寨的好处,但得到庞
家堡的好处更多。
  阳宗海在早晨被龙剑虹、刘完达打跑之后,心想阻止龙剑虹将解药送回山寨乃是最紧要
之事,于是改了主意,不先去找七阴教主,却抄小路赶到“符离集”来,他料定刘完达必然
会在这个客店歇脚,便与周掌柜布下圈套,用药酒弄倒刘、龙二人。
  阳宗海擒获了刘完达、龙剑虹之后,得意之极,对周掌柜哈哈笑道:“这是一场天送来
的富贵,我拿了解药,不怕周山民不将贡物给我,我回到北京重做大内总管,也少不了你的
好处。”周掌柜正愁庞通死后,无人依靠,听阳宗海说是提拔他,喜出望外,谢了又谢。当
下阳宗海自己动手搜刘完达,叫周掌柜的老婆去搜龙剑虹,他是个做过大总管的人,多少得
顾点身份,不愿亲自动手去搜查妇女,幸而因此,龙剑虹得以免受一重侮辱。
  且说龙剑虹在昏迷之中,忽觉脸上一阵冰凉,醒了过来,睁开眼睛,只见一个枯瘦的老
婆子,端着一个水碗,瞪着一双眼睛,站在自己的面前,狠狠骂道:“你这个狡猾的小狐
狸,解药到哪里去了?”这个人正是周掌柜的老婆。跟着又发现阳宗海坐在自己的对面,刘
完达则和自己一样,被反缚了双手,周掌柜看管着他。原来他们在刘完达和龙剑虹的身上都
搜不出解药,因此将她弄醒,阳宗海要亲自审她。
  龙剑虹装作茫然不解的模样,道:“你说什么?哪里来的什么解药啊?”阳宗海冷笑
道:“你别装傻,到了这步田地,你装傻也没有用。”龙剑虹道:“你到底要的什么解
药?”阳宗海道:“七阴教主给你的解九阳毒掌的解药!”龙剑虹道:“七阴教主和我们山
寨有仇,她的女儿曾害过周寨主的儿子,这事情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怎的会把解药给我?”
  阳宗海眉头一皱,心道:“难道我师姐当真没有给她?”龙剑虹这番话入情入理,若在
平时,阳宗海定然相信,但这时他已从楚天遥的口中知道龙剑虹曾在庙中帮七阴教主刺他一
剑,又亲自见到龙剑虹在白日施展轻功,匆匆忙忙要赶回山寨的情景,想了一想,拍案骂
道:“我知道你最善于花言巧语,你骗得了我的师姐,骗不了我,解药定然在你身上!”龙
剑虹冷笑道:“你硬说解药在我的身上,你叫这老太太搜呀!”她何尝不知道自己已被搜过
了,这说话乃是有意气一气阳宗海的。
  那老婆子道:“我搜得非常详细,袜子里甚至头发里都摸过了,确是不见什么解药。只
怕当真不是藏在身上。”阳宗海双眼一睁,突然喝道:“我不信,把她的衣服剥光,让我来
搜。”那老婆子吓了一跳,道:“这,这——”
  周掌柜的心思却比他的老婆灵敏得多,立刻猜到了阳宗海的用意,定是要吓一吓龙剑
虹,立刻帮腔说道:“老伴儿,你这一大把年纪还害羞吗?又不是剥你的衣服!”转过头又
对龙剑虹道:“小姐,你要免此羞辱,还是赶快将解药收藏的地方说出来吧!”
  龙剑虹果然似乎有点害怕了,只见她双眉一竖,怒声说道:“你们不用这样迫我,我说
便是。”阳宗海笑道:“对啦,早说了,不就完了。”龙剑虹道:“你想我有这样傻吗,会
把解药放在身上。解药我早已交给那小头目了,谁叫你刚才没有拦住他?”旁边的刘完达大
为惊诧,心道:“她几时将解药交给小头目了?我一路上与他们同行,怎么没有看见?”刘
完达是个粗直的汉子,他竟然想不到龙剑虹是骗敌人。
  只听得龙剑虹又道:“你们赶快去追吧,只怕还追得及。”
  周掌柜问道:“你把解药交给了哪个头目?是方脸的那个还是长脸的那个?”龙剑虹
道:“我叫他们轮流保管,可不知现在是在谁的身上。”周掌柜也是个富有江湖经验的人,
心中想道:“这小丫头年纪虽轻,倒是机灵得很。那两个小头目当然不会同一路逃走,阳宗
海和我分路去追,他武功高强,自是手到擒来,我却未必打得过人家。”正想向阳宗海请示
旨意,忽见阳宗海双眉一竖,拍案骂道:“你这番鬼话骗得了谁?再不说实话,哼,看我敢
不敢把你的衣服剥光!”
  龙剑虹这番话深得“攻心”之旨,她知道阳宗海老奸巨滑,便故意说已把解药交给了小
头目,以虚作实,阳宗海最初心想。”这丫头看她不出,竟然如此老练!我倒没有防备她来
此一手。”对龙剑虹的话信了七八成,后来忽见刘完达现出诧异的神色,阳宗海心中一动,
立刻便瞧出了破绽来!
  龙剑虹道:“我说了实话,你也不信,我可没有办法再编出一套谎话来了。”阳宗海冷
笑道:“我不拆穿你的谎话,谅你也不心服。你这番谎话本来编得很好,可惜有点破绽。若
然你事先知道只是我阳老爷一个人要劫你的解药,那么你将解药交给小头目,料准我不会去
注意他们,这还说得过去,可是你事先并不知道有多少人要劫你的解药啊。纵然你因为防备
途中被劫,不敢将解药放在自己的身上,也应该将解药交给刘寨主才是,刘寨主的武功比那
两个小头目高得多,碰上了人多截劫,他可以突围的机会也大得多,你为什么不交给他,反
而交给了小头目。好,你还有何话可话?周大嫂,把她的衣服剥了,看她还敢说谎吗?”
  龙剑虹冷笑道:“我们一行四众,你咬定了解药在我身上,却又搜不出来,要想出这种
下流的法子来侮辱我,哼,哼,只怕是侮辱了自己啊!传了出去,说是阳大总管那样精明,
却给一个小女子弄得束手无策,逼得他要使出江湖上最下流的手段,哼,哼,看你还有面目
在江湖立足?”
  阳宗海给她说得面上一阵青一阵红,“心想既然搜过了她身上没有解药,剥光她也没有
用。但这口闷气难出,终于得了一个主意,挥手说道:“备马,周大嫂,你帮我押她回庞家
堡去。我得不到解药,山寨里也得不到解药,我看你熬得几日?”
  阳宗海这一计策毒辣非常,阳宗海又冷笑道:“我劝你还是说了的好,你说了,我陪你
将解药送到山寨去,当然我不会白送,但也只不过要周山民分一半贡物罢了,难道周山民、
张玉虎、凌云凤三个人的性命,抵不上这一点贡物吗?”正是:
  只缘求解药,各自逞机谋。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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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金书屋 扫校 潇湘书院·梁羽生《联剑风云录》——第二十六回 妙计耍双凶 幸逃险地 灵丹遗半颗 难出生天
梁羽生《联剑风云录》 第二十六回 妙计耍双凶 幸逃险地 灵丹遗半颗 难出生天   龙剑虹被他吓得肌肤起栗,几乎就要屈服,忽听得刘完达大声骂道:“皇帝老儿的内库
里堆金积玉,咱们的弟兄苦哈哈的,吃不饱,穿不暖,你们却在挖空心思,要替皇帝取回贡
物,顾你一个人的升官,就不顾我们千万弟兄的生死了么?”阳宗海笑道:“你们这一大群
士匪的生死么?这个,我的确管不着!”刘完达骂道:“你不管,天下英雄要管!你想这样
巧取豪夺,哼,哼,只怕没有这么容易!”龙剑虹一想:“是啊,天下英雄费尽无穷心力,
千辛万苦才劫得这批贡物,怎能轻轻易易的便奉送给他?周寨主若是爱惜自己的性命,早就
向百毒神君求和了。我若为了私情,让阳宗海取得解药向山寨要胁,玉虎哥他也一定不会原
谅我。”
  阳宗海见她坚决不削吐露,冷笑一声,将他们二人缚在马背,他押着刘完达,周掌柜的
老婆押着龙剑虹,立即放马奔驰,赶回庞家堡,至于那个周掌柜,则留下来看守客店。
  阳宗海怕龙剑虹自己会运气解穴,在路上每隔六个时辰,便用重手法点她一次穴道。从
“符离集”到庞家堡一日半路程,阳宗海连夜赶路,第二日中午时分,便到了庞家堡。
  龙剑虹暗暗奇怪,他为什么赶得这样急?他明明知道自己不肯交出解药,难道还另有图
谋?
  庞家的丧事刚刚结束,门口还挂着蓝灯笼。阳宗海等一行人进入大门,立即有人入内报
讯,只听得有个人哈哈大笑,迎了出来,高声说道:“阳总管,你回来了么?百毒神君与七
阴教主的事情,谈得怎么样了?”
  龙剑虹本已把生死置之度外,听了这个笑声,仍是不禁大吃一惊,原来这个人正是乔北
漠的管家厉抗天。阳宗海道:“事情有变化了,咱们进去再谈。”厉抗天望了龙剑虹一眼,
笑道:“你没有将七阴教主请来,却把这个女娃子绑来,哈,哈,你想用她来顶替阴秀兰
吗?这可不成!”
  原来由阳宗海设计,叫百毒神君去试图与七阴教主和解,其中一个目的,就是要为乔北
漠取得那本百毒真经,乔北漠也正是为此,才一再派厉抗天做媒人,想与七阴教主结为儿女
亲家的。至于那批贡物,百毒神君虽然答应送他一些作为女儿的嫁妆,乔北漠却并不怎样看
重,不过,既然有淌来之物,当然也乐意接受。厉抗天便是奉乔北漠之命前来打听结果的。
  厉抗天性子甚急,进入客厅,不待坐定,便即问道:“什么变化?敢情是那个老婆子不
肯和百毒神君和解么?”
  阳宗海道:“岂止不肯和解,她还用迷药将百毒神君迷倒,又几乎将楚天遥杀了。”厉
抗天道:“楚天遥是什么人?”阳宗海道:“就是以前来齐鲁之间做独脚生意的那个铁扇书
生楚大齐,他是百毒神君的搭档。嗯,他就在这里养伤,你尚未知道吗?”厉抗天道:“我
也刚来了一会儿,这儿乱哄哄的,他们正在和我说庞堡主给人毒死的事情,还未有说完呢,
听他们所说的情形,敢情这个下毒的人就是七阴教主?”阳宗海道:“谁说不是呢?她毒死
了庞通,迷倒了百毒神君,重伤了楚天遥,最后又把解药送给了敌人,这一连串的变化,当
真是大大出人意外!”他们尚未知道百毒神君和六阴教主也早已两败俱亡,要不然当更为震
惊。
  厉抗天跳起来道:“她把解药送给什么人了?”在阳宗海所说的几件事中,他最关心的
就是这一件。
  龙剑虹被点的是麻穴,手足不能动弹,对他们的说话却听得清清楚楚。这时刚好满了六
个时辰,她运了口气,突然张开眼睛喊道:“七阴教主,你死得好苦呀!阳宗海你这贼子,
竞敢杀了师姐,当真是狗肺狼心!”
  厉抗天大叫道:“喂,你说什么?”龙剑虹眼光望到了他那一边,声音颤抖,叫道:
“哎呀,你,你……哼,原来阳宗海有你这个大靠山,怪不得他敢杀害师姐!”龙剑虹装碍
极像是刚刚醒来的样子,一醒来便破口大驾。
  厉抗天面色大变,道:“喂,老阳,这是怎么回事?”阳宗海忙道:“你别信她的鬼
话!”龙剑虹叫道:“你把百毒神君的解药搜去,又把七阴教主那本百毒真经拿走,做强盗
的也只是要钱不要命,你要了他们的东西,还把他们杀了灭口,真是天理难容!”阳宗海喝
道:“住口,你骗了七阴教主的解药,又想来骗厉大爷,我先把你毙了。”正待出手点龙剑
虹的穴道,厉抗天忽然将他拦住,叫道:“且慢!”指着龙剑虹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龙剑虹道:“我是亲眼看见的。我奉命来盗解药,在那座古庙里预先埋伏,先是看见百
毒神君来向七阴教主求情,听他们的说话,他们好像以前乃是夫妇。百毒神君求她言归于
好,七阴教主不允,两人打了起来,两败俱伤,后来阳宗海和楚天遥便来了,想不到他们这
样卑劣,趁着别人受伤,竟然突施偷袭,七阴教主刚刚得一声:‘师弟,是你吗?’就给他
在背后刺了一剑,只有那个楚夭遥倒媚,他在正面,和阳宗海前后夹攻,却给七阴教主毒药
暗器伤了!我亲眼见到阳宗海在她身上搜去了那本书。”厉抗天道:“你怎么知道是百毒真
经?”龙剑虹道:“我听得七阴教主骂道:‘这本百毒真经我是要给乔北漠的,你有胆量害
我,你不怕乔北漠知道了要杀你吗!’她刚说了这句话,就被阳宗海一剑杀
  阳宗海气得七窍生烟,心道:“我才恨不得一剑将你杀了!”但处此情形,他非但不能
杀龙剑虹,而且也不敢打断龙剑虹的话,因为要是那么一来,厉抗天一定会认为他是要杀人
灭口,更会相信龙剑虹的说话了!因此他虽然气极恨极,也只好装作满不在乎的只是在一旁
冷笑。
  厉抗天听了龙剑虹的话,面色变得甚为难看,道:“阳大哥,你怎么说?”阳宗海道:
“这贼丫头,一派胡言,她骗了七阴教主的解药,却赖在我的身上。”厉抗天道:“那么解
药呢?”阳宗海道:“不知这鬼丫头藏在什么地方,尚未搜出。”周掌柜那老婆帮腔道:
“是啊,阳大人一将她擒获,我立刻便去搜身,连头发都搜过了,确确实实是没有解药!”
龙剑虹冷笑道:“不知谁说的是鬼话,七阴教主会把解药交给我么?”
  厉抗天向阳宗海瞅了一眼,忽地沉声说道:“阳大人,你想独吞贡物,将那解药拿去也
就是了,至于那本百毒真经,却是我主公所要的东西,请你交出来吧!”阳宗海怒道:“你
当真相信这鬼丫头的说话?”厉抗天道:“不错,我是相信她的说话!”阳宗海道:“这就
没有办法了,这鬼丫头无中生有,叫我交什么给你?”厉抗天厉声说道:“阳大人,你和我
耍这一手,我厉抗天认得你,我这独脚铜人却认不得你!你拿不拿来?”
  阳宗海虽然一心想巴结乔北漠,但他是做过大内总管的身份,厉抗天不过是乔北漠的仆
人,这口气他怎咽得下去?当下也冷冷说道:“厉管家,你不用向我轩眉怒眼,我自会向你
主人说去。”厉抗天本来已经生气,这一下更加火上浇油,立即暴怒喝道:“阳宗海你敢看
不起我,我和你说话还是抬举你呢!你不客气,我也不客气了!百毒真经不交出来,我这独
脚铜人就要问你要了!”
  阳宗海大怒道:“厉抗天,你欺我太甚,你有独脚铜人,我手中也有宝剑。”话犹未
了,厉抗天的独脚铜人已扫了过来,阳宗海长剑一展,铛的一声,火星飞溅,阳宗海给震得
虎口酸麻,喝声:“好呀,你也可别怪我不留情面!”剑尖在铜人身上一点,身形倏的飞
起,一招“斗转星横”反手挥出。厉抗天的铜人在他脚下扫过,急切之间收不回来,百忙中
一个盘龙绕步,险些避开,但觉顶上一片沁凉,阳宗海的剑锋从他头顶削过,竟把他的头发
削去了一绺。厉抗天暴怒如雷,抡起铜人一个拨风泼打,登时把阳宗海冲得连连后退。
  阳宗海勃然大怒,心中想道:“是你无礼在先,乔北漠也不能怪我打狗不看主人的
面!”当下沉着应付,将苦练多年的剑法施展出来。要知阳宗海在十年之前,便已名列天下
四大剑客之内,虽然是四大剑客中最弱的一个,武功亦已不凡,如今又苦练了七八年,比从
前当然又高出了许多。厉抗天的独脚铜人横冲直扫,虽然凶猛绝伦,但被阳宗海展开以巧降
力,以炔打慢的战法,竞是奈不了他何!
  可是阳宗海却也吃惊不小,他施展了浑身本领,亦不过仅能化解厉抗天的攻势而已。他
原意是想让厉抗天吃点苦头,拱手服输,便即作罢的,哪知厉抗天的铜人纵横飞舞,伊如在
周围砌起了一道铁壁铜墙,阳宗海哪里攻得进去?这才知道,自己最初那一剑之所以能够削
掉对方的一绺头发,敢情是因为对方轻敌所致。
  厉抗天使出浑身解数,占不到便宜,对阳宗海也自有点佩服!心想:“我只道做官的没
有什么真实功夫,想不到这姓阳的却确是名不虚传。”但厉抗天一向强横惯了,他所畏惧的
只是师父兼主子的乔北漠一人,何况他认定阳宗海已隐藏了解药与百毒真经,未分胜负,绝
不肯善罢干休!阳宗海是个做过大内总管的人,以他的身份,更不甘心输给乔北漠的一个管
家。两人都是一等一的武功,谁都不敢稍微退让,这一来竟是形同拼命。
  厉抗天神力惊人,阳宗海功夫老练,两人八两半斤,乒乒乓乓的一场大打,大厅内的桌
椅杂物,被厉抗天的铜人触及,便即打成粉碎。周掌柜的老婆早吓得躲了起来,庞家的家人
见这两人都是贵客身份,而且打得如此凶猛,也不敢上前劝架,反而远远避开,由得他们去
打。
  这时却乐坏了龙剑虹,她早已暗中运气,解了穴道,身上的绳索,哪里绑得她住?被她
运用缩骨的功夫脱出一只手来,三两下便把绳索弄断,厉、阳二人火拼正烈,当然不知。
  龙剑虹觑准机会,待他们打到另一个角落,便突然一跃而起,扯断了刘完达身上的绳
索,两人立即逃出大门。
  这时阳宗海方始发现,大喝一声,挺剑追出,厉抗天如影随形,也立即跟来。龙剑虹叫
道:“厉抗天,你追我做什么?解药又不在我的身上。”厉抗天心中一动,叫道:“阳大
人,你别借故逃走,先把解药和真经拿出来!”阳宗海气得顿足大叫:“岂有此理,这个时
候,你还来缠我!”
  龙剑虹和刘完达趁着他们纠缠不清的时候,立即抢了门外原来的那两匹坐骑,放马飞跑
去了!
  阳宗海唰唰两剑,将厉抗天迫开两步,大声说道:“先把这贼丫头捉回来,咱们这一架
再打也还不迟!你厉大爷喜欢打几天几夜,我阳某一律奉陪!”厉抗天一想,若要与阳宗海
分出胜负,只怕总得千招开外,便道,“也好,先拿小狐狸,回来再与你这老——狐狸算
帐!”
  阳宗海和那老婆子的坐骑已给龙、刘二人骑着跑了,无暇再到庞家马厩里去要坐骑,两
人飞步便追,在最初数里之内当真是快如奔马,追了一程,距离渐渐拉近。
  刘完达回身打出两块飞蝗石,他气力极大,在十数丈外打来,到了阳宗海面前,仍是劲
风呼呼,阳宗海冷笑一声,接了那两块飞蝗石立即掷回,他气力较弱,掷到刘完达身后一箭
之地,便即落下。厉抗天好胜之心顿起,大声笑道:“你看我的!”一扬手飞出两支甩手
箭,短箭的份量比飞蝗石轻,本来不及飞蝗石打得远,但厉抗天乃是天生神力,比刘完达更
胜几分,这两支甩手箭挟风呼啸,竟然射过了刘完达的前头,射到了龙剑虹的马后,龙剑虹
笑道:“来得正好!”在马背上一个“镫里藏身”,让过箭头,撮着箭尾,忽地将两支短箭
都插在马臀,那马负痛狂奔,登时绝尘而去。刘完达依样画葫芦,拔出解手尖刀,也在马臀
上插了一刀,纵马狂奔。
  人的脚力,到底赛不过健马,这一来更追不上了。阳宗海恨恨骂道:“都是你不好,听
那贼丫头的鬼话,如今好啦,煮熟的鸭儿也飞了,贡物要不回来,你的真经也没有了。”厉
抗天强辩道:“我怎知道是她说谎,喂,解药和真经当真不是在你身上?”阳宗海怒道:
“岂有此理,你现在还不相信我?若不是她说谎,她为什么要逃?”厉抗天道:“七阴教主
怎肯把解药给她,我不相信!”两人吵嘴,几乎又打起来,最后阳宗海赌气说道:“你不相
信,咱们到周山民的山寨看去。”厉抗天一阵踌躇,阳宗海道:“你别怕,张丹枫、于承
珠、霍天都这一班人不在山寨。”厉抗天怒道:“我怕什么,你敢去,我就敢去!”他们既
要互相倚靠,吵架也便停了。
  厉抗天与阳宗海吵架,刘完达与龙剑虹却在马背上笑得不亦乐乎。刘完达道:“我真不
明白,你到底把解药藏到什么地方去了?”龙剑虹道:“藏在你意想不到的地方呀,别多说
了,你还是赶快随我去取解药吧。”刘完达在心中一算,无端端的被阳宗海绑回庞家堡,耽
搁了两天路程。赶回山寨,只怕要过了十日之期。焦急非常,只好尽力赶路,顾不得再仔细
盘问了。
  途中两人在驿站里补银子换了两匹坐骑,连夜赶路,第二天中午时分,又回到了符离集。
  龙剑虹勒住坐骑,拨转马头,离开大路,走向市镇,刘完达道:“龙姑娘,我还带有干
粮,不必在这镇上耽搁了。”他还以为龙剑虹是要到镇上进午餐。龙剑虹笑道:“刘寨主,
你就忘了那位周掌柜么?”刘完达道:“咱们先回山寨救人要紧,这一笔帐日后再算,也还
不迟。”龙剑虹道:“不成,我非把他痛打一顿,不能出这心头之气。这笔帐,我现在就非
算不可!”
  刘完达虽然着急赶路,但见龙剑虹已先去了,他想起了周掌柜的可恶,亦自不禁心头火
起,便道:“也好,既然经过这里,便顺手把这笔帐算了吧。”
  这间客店,兼做酒莱生意,中午时分,正在热闹,刘完达大踏步走了进来,周掌柜正自
滴滴答答地打着算盘,猛然间看见是他,吓得面无人色,“啊呀”一声,钻到柜台底下。龙
剑虹笑道:“周掌柜,这笔帐正等着你算呀,你怎么躲起来了?”
  刘完达大喝一声,像猫捉老鼠一般,一把将周掌柜揪了出来,周掌柜吓得直打哆嗦,颤
声叫道:“寨主饶命!”刘完达提起醋钵儿大小的拳头,揪着周掌柜骂道:“直娘贼,我将
你当作自己人,你却来害我的命,死罪可恕,活罪难饶!”“卜”的一拳,正打在鼻子上,
登时打得他鼻梁歪损,眼棱缝裂,面上好像开了颜料铺,红的、黑的、紫的都绽将出来!店
中的顾客听说是金刀寨里的头领,谁敢多管闲事,见这阵仗,吓得都跑光了。
  龙剑虹笑道:“好呀,想鲁智深拳打镇关西也不过如是,只是这厮却怕挨不起你的三
拳。”刘完达又是一拳,这一拳稍稍留情,打他的背脊,周掌柜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挺在地
上,双手抱头,直呼饶命。刘完达道:“看在龙小姐的份上,第三拳暂且记下。若然还敢吃
里扒外,与山寨作对,定然要你狗命。”
  刘完达道:“龙姑娘,你这口气出了吧?咱们走吧!”龙剑虹笑道:“还没有呢!”刘
完达怔了一怔,道:“你可是要毁掉他这间店么?”龙剑虹道:“那也不必,请你替我将这
个柜台劈了。”刘完达奇道:“劈这个柜台做什么?”龙剑虹道:“我看着不顺眼,你劈了
它我才出气。”刘完达虽然有点奇怪,但龙剑虹既然这么说,也只得顺从她的意思,拔出厚
背朴刀,使出浑身气力,一连劈了几刀,将柜台劈得稀烂,塌了下来。就在这时,忽见柜台
底下,现出一件亮晶晶的东西,龙剑虹一手拈了起来,正是那个小巧精致的玉匣。龙剑虹笑
道:“你想不到解药就藏在周掌柜的鼻子底下吧?”
  原来龙剑虹那日在这客店里一见阳宗海进来,乘着他与刘完达纠缠的时候,立即把藏着
解药的玉匣抛入柜台底下,柜台底下堆着好些陈年帐簿,积满灰尘,饶是阳宗海老奸巨滑,
做梦也想不到龙剑虹会把解药藏在那儿。
  周掌柜见了,好生后悔,心想,“我好久就想清理这柜台底下的物事了。偏偏这两日因
为发生了这件事情,心情不足,耽搁下来。”他在那里后悔,刘完达则是乐得合不拢口来,
翘起大拇指笑道:“龙姑娘,真有你的,俺这老江湖也甘拜下风了!”
  刘完达顺手在一张桌面上抓起两只烧鸡,那是客人要来还未动过的。刘完达笑道:“午
餐也有了,咱们到路上慢慢吃吧。”
  两人走出市镇,纵马疾驰,刘完达一路夸赞龙剑虹的聪明机智,龙剑虹想起那十日的期
限,心头有如压了一块大石,却是笑不出来。
  两人马不停蹄,途中在驿站里补银子接连换了两次坐骑,晚上也不歇息,第二日日头过
午,便赶到了山寨,屈指一算,这已经是周、二张等人中毒之后的第十一天了。
  山寨里把守“迎宾亭”的头领白逢源迎了出来,一瞧见是刘完达与龙剑虹,喜得如同拾
到了金子,说道:“今天早上,张、李两位头目才赶回报讯,说是你们在符离集着了人家的
暗算,我们正想兴兵去打庞家堡呢,想不到你们这样快就回来了。”
  龙剑虹无暇向他叙述经过,赶忙问道:“周寨主的病情如何?”白逢源面色沉暗,说
道:“他们三人昨天还能够和人说话,今天却昏迷了好几次,时冷时热,稀饭也吃不下,只
能喝点羊奶。”龙剑虹一听,登时放下了心头的大石,说道:“多谢上天保佑,幸好尚未误
事。”当下三步并作两步赶回大寨,寨中头目得了讯息,都齐集在聚义厅等候。
  刘完达一踏入聚义厅便大声叫道:“不妨事了,不妨事了!龙姑娘已经把解药讨回来
啦!”喊出了这几句话,忽地咕咚一声,向后便倒,众人大惊,急忙上前来看,只见他已躺
在地上,呼呼熟睡了。原来他们连赶了两天两夜的路,未曾阖过眼睛,龙剑虹惦挂着张玉
虎,兀自打醒精神,刘完达回到山寨,心情一松,可就支撑不住了。
  石翠凤一把搂着龙剑虹,垂泪说道:“妹子,辛苦了你啦。”龙剑虹道:“咱们且慢说
话,先去救周伯伯要紧!”石翠凤道:“你先去看看张玉虎吧。”龙剑虹道:“不,周伯伯
是一寨之主,应让他快些康复才是!”
  石翠凤见她说得光明正大,便道:“也好,那么,就先去看你的伯伯。”要知山寨里人
人都早已瞧出龙、张二人是对情人,石翠凤起初要龙剑虹先去看张玉虎,乃是体贴她的一番
心意。
  周山民在静室里养病,人多进去不便,因此,除了石翠凤之外,群雄中只有精通医术的
谷竹均陪龙剑虹进去。龙剑虹到病榻前一看,但见周山民满面黑气,眉心额角,现出好些斑
点,走近去一闻,竟有一股焦臭的气味,可知体中的热毒,发作得十分厉害,龙剑虹看了不
禁骇然!
  谷竹均道:“幸而他们三人,那一日在动手之前,都服了一颗用天山雪莲所制炼的碧灵
丹,要不然决计挨不到今日。”
  龙剑虹掏出了那个小巧的玉匣,指甲在玉匣上轻轻划了几下,将它揭开,忽然间面色大
变,石翠风吃了一惊,轻声问道:“这里面藏的是解药么?可是出了什么错了?”
  玉匣里有三颗碧绿色的丹丸,但只有两颗是完整的,第三颗却缺了一半。龙剑虹认了出
来,这正是七阴教主那日咬剩一半的那颗丸药!
  龙剑虹心头大震,想道:“原来七阴教主那日也是要这解药救命的,她、她,她竟然为
了救她女儿所爱的人,连及他的朋友,将这半颗丸药留了下来!呀,我当时竟不知道,七阴
教主和我所要的竟是同一种解药。”她记起了当时的情景:自己正在告诉她张玉虎中了九阳
毒掌的事情,她咬了一半,又吐出来,却砌辞瞒骗女儿,不让她知道真相。呀,连自己也给
她瞒过了。
  震惊未已,接着又是一阵寒意冒上心头,龙剑虹记起了七阴教主临死之前的吩咐,这解
药每人要服一颗,但现在只有两颗半,半颗药丸有没有效?让谁冒性命的危险只吃半颗呢?
  石翠凤低沉而又焦急地问话,将龙剑虹惊醒过来,她定了定神,低声说道:“不错,这
里面正是解药!”石翠凤大为诧异,心中想道:“她为什么流泪?看起来又不像是欢喜到流
泪的样子?”龙剑虹似是看出她的疑心,举袖抹去了泪珠,说道:“这是七阴教主用性命换
来的解药,待救了周伯伯之后,我再与你仔细说吧。”龙剑虹只敢透露七阴教主的事情,还
不敢让石翠凤知道她只有两颗半解药。
  周山民脸上的肌肉都已经僵硬了,石翠凤撬开他的牙关,用温水送丸药让他吞下,过了
一盏热茶的时刻,周山民的气息渐渐转粗,脸上的黑气也褪减了许多,慢慢张开了眼睛。
  谷竹均上去把脉,微笑说道:“这解药真是灵验得很,现在脉象已经调和,再过两天大
约就可以下床走动了。”周山民知道是龙剑虹替他取来的解药,眼光中充满了谢意,招手叫
石翠凤过来,贴着她的耳朵说了几句,石翠凤点了点头,走过去拉龙剑虹的手,笑道:“周
伯伯挂虑玉虎的病情,叫你赶快去看他。”周山民因为还不能高声说话,所以要妻子转达。
  龙剑虹又是感激,又是难过,心中想道:“伯伯婶婶对我真是体贴入微,唉,他们却怎
知我的为难之事。”还剩下一颗完整的解药,这应该给凌云凤呢,还是给张玉虎呢?
  龙剑虹随着石翠凤茫然地走了几步,忽然说道:“婶婶,我还是先去看凌姐姐的好!”
石翠凤微笑道:“你不要害羞,没人笑话你的,还是先去看你的王虎哥吧。你和他分开了这
几天,我知道你一定非常想念他。”龙剑虹道:“不错,我是在想念他,但我一定要先去看
看凌姐姐。”石翠凤见她说得如此庄重,颇有点诧异,只好顺从她的主意。
  凌云凤还在昏迷之中,龙剑虹刚走进她的房间,忽听得她好像在睡梦中发出吃语似的,
低声唤道:“天都,天都,你来了吗?你还在怪我吗?”
  龙剑虹不由得一阵心酸,想道:“十年之前,我还未满十岁,我母亲带我逃荒,几乎要
饿死沟壑,幸得凌姐姐收留了我俩母女,我母亲在她帐下做头目,后来山寨里散了伙,她又
带我俩母女同往天山。这十年来,她不但传接了我武功,还将我当成她的亲妹妹看待,只许
我姊姊相称,不准我叫她师父,这海样的恩情,我未皆有半点报答!”接着又想道:“她和
霍大哥闹翻之后,彼此没有见面,若是凌姐姐有甚三长两短,凌姐姐固然死不瞑目,霍大哥
也要抱憾终生!”
  想至此处,龙剑虹心意已决,她揭开玉匣,取出了那颗药丸,一下子就塞到了凌云凤的
口中,随即转过了身,哽咽说道:“婶婶,劳烦你守护我的凌姐姐,现在我是该去看玉虎哥
了。”石翠凤看她眼角渗出晶莹的泪珠,心里好生奇怪,想道:“怎的她求到了解药之后,
反而好似失了常态一般?”
  她哪知道龙剑虹此时的难过,简直非言语所能形容,她匆匆忙忙地赶去看她心爱的人,
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但愿这半颗丸药也能将他医好,要不然,我非但对不起他,也对不起
死去的七阴教主。”她进入病房,定睛一望,不由得吃了一惊,但见他黑气满面,双颊深
陷,走近病榻,便觉热气扑人,看来在这三人之中,竟以他的病情最为沉重!
  龙剑虹坐在他的身边,一滴泪珠滴到他的脸上,他竟是毫无知觉。龙剑虹心中悲痛,忐
忑不安,撬开他的牙关,用温水送那半颗解药,喂他服下,大约过了一柱香的时刻,张玉虎
身躯颤战,忽地像弹丸一样蹦起来,尖声叫道:“哎哟,疼死我啦!”龙剑虹又惊又喜,心
道:“能够知道痛楚,总算是好一些了。”
  可是张玉虎好像痛得很厉害,翻来滚去,出了一身大汗,更奇怪的是汗珠竟是鲜红如
血,热气腾腾。龙剑虹失了主意,没办法给他止痛,深感自己对不起他,心中也疼痛得有如
刀割一般!
  张玉虎忽地张开了眼睛,捉住了龙剑虹的手叫道:“龙姐姐是你呀?我不是在做梦
吗?”龙剑虹道:“虎哥,是我,我回来了!你觉得怎样?”张玉虎精神一振,虽然还是觉
得很痛,却忍着不肯呻吟,赶忙先问她道:“听说你去向七阴教主求取解药,取到了没有?
周寨主和凌姐姐好了些么?”龙剑虹道:“解药已取了回来给他们服下了。再过两天,他们
就会痊愈,只是,只是——”。张玉虎道:“这很好啊,你还担心什么?只是怎样?”龙剑
虹心道:“我如今只是为你担心了。”但她却不敢说出来。
  张玉虎凝视着他,忽道:“你定是心中有事,嗯,你为什么要瞒着我?”龙剑虹忍不往
哭出声来,道:“虎哥,我对不起你。”张玉虎道:“你说吧,怎么样我都不会怪你的。”
龙剑虹道:“七阴教主本来是为了救你才肯把解药给我的,但她只有两颗半解药,我给了一
颗周寨主,给了一颗凌姐姐,只剩下半颗给你,令你受苦了。”她想了又想,终于觉得还是
说出来的好。
  张玉虎道:“你做得非常对呀,你若不是这样做,我这一生都不会原谅你!”龙剑虹紧
紧握着他的双手,硬咽说道:“呀,虎哥,你真好。”张玉虎道:“这事情你有向旁人说了
没有?”龙剑虹道:“没有。”张玉虎道:“那么。你千万别向旁人说,尤其不可令他们知
道。”龙剑虹当然知道他的意思,那是怕周山民、凌云凤知道之后,心里不安,深深感到张
玉虎是处处为人着想,对他的爱意更添了一层。
  石翠凤有意让他们单独相聚,所以一直没有来打搅他们。后来想到龙剑虹连日奔波,劳
累之极,需要休息,这才派了精通医道的谷竹均来替换她。可是龙剑虹仍然不肯歇息,她问
了谷竹均,知道周山民精神又好了许多,便再去看周山民,向他报告这次求取解药的经过,
说到了七阴教主之死,大家都不禁伤心泪下。
  周山民叹了口气,说道:“想不到七阴教主却原来是这样的伤心人!以前她女儿用毒手
伤了我的志侠,我一直将她们当作万恶不赦的女魔头,恨之入骨,说老实话,这次龙小姐你
去向七阴教主求取解药,幸而事前我不知道,要不然我宁死也不准你去的,唉,真是意想不
到,她们看似邪魔一流,却竟能舍身救人;我的性命竟是我所看不起的七阴教主所救!真是
令我又惭愧,又感激!”石翠凤道:“死者已矣,咱们要报七阴教主恩,便该照料她的遗
孤,嗯,还有她那位好友的儿子。”龙剑虹道:“对啦,阴秀兰确是很可怜,她俩母女本是
相依为命,如今剩下她孤零零一人,又得担心乔家的人抢她那本百毒真经,还有那个父母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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