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瀚海雄风

_27 梁羽生(当代)
人的下流勾当呢!目前我不愿意你知道我是谁,那是因为我还不想杀你,以后你自会明白
的。现在我只是问你一句,你滚不滚?你不自己滚开,可就莫怪我手下无情了!”
  阳坚白老羞成怒,喝道:“你若是本门弟子,你就该知道我的叔叔乃是掌门。你敢对我
如此无礼!”
  蒙面人冷笑道:“亏你开口本门,闭口本门,本门祖师的戒律,开宗明义第一条说的是
什么?你说来给我听听!”
  阳天雷这一门派的开山祖师,本是个侠义之上,生前门下十条戒律,第一条就是叛国求
荣者,本门弟子人人得而诛之。第二条才是欺师灭祖者死,蒙面人开口就问这一条,显然他
确是阳坚白的同门无疑了。
  阳坚白老羞成怒,喝道:“什么戒律,我叔叔是现任掌门,他说的话就是戒律。你敢拿
什么祖师的戒律来压我么?”
  蒙面人虎目放光,蓦地斥道:“住口,你们叔侄卖国求荣,欺师灭祖,还配和我拉扯什
么同门关系?”
  俗语说邪不胜正,阳坚白给他一喝,不觉有点吃惊,但他平素横行惯了,怎甘示弱?当
下一声怒吼,再度扑上。
  掌风剑影之中,阳坚白蓦地一招“云锁苍山”,向蒙面人琵琶骨抓去,阳坚白沉肩缩
时,横掌击出,“蓬”的一声,双方又硬对了一掌。这一次却是阳坚白退多了一步了。
  蒙面人一占上风,剑中夹掌,紧纵急上,逼得阳坚白应付不暇,无可奈何,只好与他拼
掌。
  蒙面人掌若奔雷,剑如骇电,转眼之间,已和阳坚白对了八掌,双剑相交,叮叮铛铛之
声,更是有如繁弦急奏,也不知碰击了多少下了。
  这八掌硬拼下未,阳坚白只觉胸口发闷,冷汗直流,气喘心跳。原来他们的功力本是在
伯仲之间的,但因阳坚白前晚与褚云峰硬拼“天雷功”,伤了元气,虽无大碍,却也未能完
全恢复。是以和这蒙面人再拼“天雷功”,自是不免要吃亏了。
  阳坚白本来是想速战速决,此时战这蒙面人不下,而杨婉与阿盖又在一旁虎视眈眈,不
由得心里发慌,暗自想道:“若待这蛮子和杨婉也恢复了气力,那时,只怕我要逃走也难。
罢了,罢了,好汉不吃眼前亏,三十六着,还是走为上着!”当下虚晃一招,夺门而逃。蒙
面人冷笑一声,说道:“祸福无门,唯人自招。今日暂且饶你一遭。你回去自己好好想
吧。”
  阳坚白走后,杨婉与阿盖上前道谢,蒙面人道:“武林同道,理该患难相助,些须小
事,何足挂齿。”
  阿盖竖起拇指赞道:“好汉子,好汉子!我们的官长常说汉人狡猾,原来这全是骗我们
的,现在我才知道,汉人才真是够朋友呢!你我素不相识,这次多亏你救了我的性命了。”
  杨婉恐他起疑,说道:“这位朋友虽然是蒙古人,但他却是不甘替蒙古大汗卖命,逃出
来的。”
  蒙面人道:“我知道。你们刚才和那两个贼子说的话,我都听见了,蒙古人和咱们汉人
一样,都是有好人也有坏人的。”
  阿盖喜不自胜,说道:“好汉子,你愿意和我交朋友?”蒙面人道:“当然愿意。”阿
盖道:“我叫阿盖,你叫什么名字?”蒙面人道:“名字不过是个符号,你叫我做蒙面人就
行。反正不论我叫做阿猫阿狗,你都是愿意和我交朋友的,是么?”
  杨婉在江湖历练了几年,颇知一些江湖忌讳,料想此人定是有难言之隐,是以不愿把姓
名示人。
  阿盖点了点头,说道:“说得有理。我们蒙古贵人的名字都是起得十分好听的,但十个
至少有九个是坏人。”卡洛丝皱了皱眉,在阿盖耳边低声说道:“杨姑娘正在和他说话,你
别打岔了。”
  杨婉道:“原来你已经听见我们的说话,那就不用我多费唇舌了,我叫杨婉。”
  蒙面人道:“杨姑娘,我向你打听一个人。”
  杨婉道:“什么人?”
  蒙面人道:“是和你年纪差不多的女子,名叫孟明霞,是江南大侠孟少刚的女儿。”接
着笑道:“初时我还以为你是孟姑娘呢,谁知跟踪错了。不过错得也是正好。”
  杨婉喜道:“原来你是孟明霞的朋友。”蒙面人道:“谈不上是朋友,不过我和她父亲
相识,与她却只是见过一两次面,你认识她?”
  杨婉笑道:“何只认识?几天之前,我还和她同在一起呢。此际,她和她的父亲已经往
飞龙山去了。你是不是要找他们父女?”
  蒙面人道:“我并不想特地去找她。见了面请你替我向孟大侠问候一声,说是曾经碰见
过这样一个人,孟大侠就会知道的。”杨婉心里想道:“我可不愿在孟明霞眼前露面。不
过,我总是不能永远瞒着南哥的,瞒不过南哥,当然也就瞒不过她了。”为了不愿让这蒙面
人失望,于是也就答应下来。
  杨婉想了一想,又再问道:“你刚才说跟踪错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蒙面人道:“孟姑娘昨晚曾在这个县城露面,当晚县城里就发生一宗采花案子,可惜我
没碰上,不过,大致的情形我却打听到了。这件案子是在贺九公家里发生的,贺九公是个隐
藏的江湖大盗,也是附近这几县的黑道头子,平生作恶多端,不问可知,这是他安排下的陷
阱了。不过,听说这次这采花贼和贺九公夫妻却是吃了大亏。在他家寄宿的女客人不知怎的
得了一个少年侠士之助,不但逃出虎口,而且杀得那采花贼大败而逃。贺九公行藏败露,也
吓得连夜逃走,另找地方躲藏,不敢再回家里。”
  杨婉听了,不禁说道:“这可就有点奇怪了。”蒙面人道:“奇怪什么?”杨婉道:
“那女的想必是孟女侠了。但那男的——”蒙面人道:“听阳坚白刚才的口气,那里的似乎
是一个名叫褚云峰的人,否则这厮不会将我误认作他,而且在话语之中,透露出曾吃过那姓
褚的亏。”
  杨婉点了点头,说道:“我也是这样想,因此才觉得奇怪。”
  蒙面人诧道:“这却为何?明霞和那姓褚的同在一起,有何不对?”
  杨婉道:“据我所知,褚云峰与孟明霞恐怕不是一条路上的人。”
  蒙面人道:“哦,那么这姓褚的是什么人,你是知道的了?”
  杨婉道:“我对他的来历毫无所知。不过前几天在琅玛山上,曾发生过两桩事情,与这
姓褚的有关。他的行径十分古怪,大家疑心他可能是私通蒙古的奸细。”
  蒙面人道:“私通蒙古的奸细?不会吧!那两桩事情你可以说给我听么?”
  杨婉道:“前几天琅玛山上有个绿林大会,推举盟主。”蒙面人插口道:“这件事我已
知道,听说一方是武林中后起之秀的少年侠士李思南,一方是绿林中早已成名的人物淳于
周。”
  杨婉接下去说道:“斗到半场,褚云峰突然出现,大家都不知道他的来历,他却帮李思
南打败了对方的一名高手,又和对方的剑术大名家柳洞天斗了一个和局。李思南夺得盟主,
得他助力不少。”
  蒙面人道:“这么说,褚云峰不也是侠义道么?何以你又说他和孟女侠不是同一道?”
  杨婉道:“但他当晚又与屠龙私会,屠龙这厮已经证实了是蒙古的奸细,那晚我无意之
中偷听到他们的说话,他们还在合谋篡夺琅玛山寨主之位呢。嗯,我忘记告诉你屠龙就是琅
玛山女寨主屠凤的哥哥,他们兄妹是各走各路,大不相同的。”
  蒙面人道:“既然这样,这就真是有点奇怪了。不过,说不定也许褚云峰是想套取屠龙
的秘密。如果他当真是奸细的话,昨晚他就不会和阳坚白作对了。又即使昨晚那个男的是另
一个人,但阳坚白那样痛恨他,也可以证明他不是奸细了。”
  杨婉说道:“这姓褚的行踪诡秘,我也摸不清他的底细。你要不要到琅玛山去访查访
查,探个水落石出。”
  蒙面人说道:“我是想打探这个褚云峰的底细的,昨日我就是因为想要找寻他们,以致
跟踪错了。不过,目前我还不能到琅玛山去。我想褚云峰也未必与孟明霞就回转山寨去
的。”
  杨婉说道:“既然阁下另有要事,我自是不便相强。不过,你若是找不着他们,不妨到
琅玛山打听消息。”
  蒙面人点了点头,说道:“杨姑娘,多谢你告诉我这许多我想要知道的事情,时候不
早,我也应该走了,咱们后会有期。”
  阿盖忽地上来,说道:“我交了你这样一位好朋友,心里很是欢喜,请你接受我一点敬
意。”阿盖手里拿着一条白色的丝巾。蒙面人知道这是蒙古人的礼节,送手帕名为“献哈
达”,是对朋友表示尊敬的。
  蒙面人道:“你是我第一个蒙古朋友,我得有你这样的好汉子做朋友,我也是很高兴
的。但抱歉我可没有什么礼物给你。”当下接过那条手帕,按照蒙古的礼节,与阿盖拥抱。
  忽听得蒙面人叫道:“你、你干什么?”忽地一掌推开阿盖。原来阿盖和他拥抱之际,
突然扯下他的蒙面巾,大家都没想到阿盖傻里傻气的,会突然来这么一下。
  面巾揭开,卡洛丝和明慧公主不觉“啊呀”一声,叫了出来。阿盖也吓得呆了。杨婉虽
然没有失声惊呼,但见了这人的真面目,也是有点不寒而栗。不过,因为她素有数养,才能
忍着。
  这人的相貌奇丑,简直出乎任何人的意料之外。只见他脸上几道伤痕,纵横交错,就如
十字路口的车轨一般。由于伤疤凹凸不平,脸上的肌肉也因而扭曲变形,令人一看就觉得恐
怖,不敢再多看一眼。
  杨婉初时还有几分怀疑他是褚云峰的,此际见了他的“尊容”,当然知道不是了。同时
杨婉也才明白,他为什么要蒙面的缘故了。“他是恐怕吓慌了别人,还不仅仅是因为不愿意
让阳坚白知道吧?”杨婉心想。
  阿盖给他一掌推开,呆了一呆,讷讷说道:“对不住,我,我不知道……我们蒙古人交
朋友,是、是这样的……”他拙于言语,不知如何才能表示心中的歉意。
  原来阿盖心地单纯,在他的想法是:“我和他做了朋友,岂能连他的相貌是怎么样都不
知道。对敌人或需遮瞒,对朋友应该可以剖心相见,何况面目呢?”草原上的牧民最重友
谊,朋友之间,是什么都可以坦白的。是以阿盖一时高兴忘形,根据自己的想法,不觉就把
他的面巾揭了下来。
  “蒙面人”苦笑道:“我不怪你。其实我又何必自惭形秽呢?我这个模样并非生来的,
但既然变成了这个样子,给人看看,又有何妨?阿盖,你害怕我吗?”
  阿盖坦然说道:“你面貌丑陋,心地很好。我喜欢你还来不及呢,怎会怕你?”
  “蒙面人”仰大大笑,朗声吟道:“宋玉潘安何足道,人间难得热心肠,你不嫌我丑
陋,我很高兴!”
  阿盖不懂诗意,见他高兴,心上的一块石头落了下来,也就跟着他傻里傻气地说道:
“你不怪我,我也是很高兴啊!”
  杨婉却在心里想道:“这人的本来面目一定是个美少年,他这两句诗虽然好似毫不在乎
容貌,其实却是耿耿于怀的。他自慰自解,也正就是自嘲自伤啊!”
  “蒙面人”接着叹了口气,缓缓说道:“但世人多是以貌取人,像你们这样不怕我相貌
奇丑的恐怕不多。我还是只好做蒙面人吧。”说罢又蒙上了黑面巾,长笑声中,飘然而去。
  明慧公主笑道:“我只道镇国王子是天下第一丑汉,谁知道还有相貌比他更丑的。不
过,这人倒也真有意思。但他武功这样高,却不知怎的会给人伤成这个模样?”
  杨婉道:“这就叫做一山还有一山高了。”明慧公主道:“但伤他的人一定是个坏人,
坏人有这样高的本领,可就不是好事了。”杨婉点了点头,道:“公主说得不错。”蓦地想
起了李思南来,如今她已知道阳坚白是金国国师阳天雷的侄子,而阳坚白就是那晚去暗算李
思南的人。
  杨婉禁不住想道:“要害南哥的坏人可真不少,有淳于周和屠龙,又有阳天雷叔侄,这
些人都是武功极为高强的。他此去飞龙山,又正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虽说有孟大侠
暗中保护他,怕也是凶多吉少。”
  想至此处,杨婉恨不得插翼飞到飞龙山,纵然帮不了李思南的大忙,也可与他分担祸
福。当下说道:“天已大亮,我也应该走了。你们先去琅玛山,在屠凤的山寨安顿下来,我
再回来看你们。”明慧公主道:“但愿你早日见着李公子,替我问候一声。”两人依依不舍
而别。
  杨婉独自赶路,越往北走,行人越少。杨婉心想:“听那蒙面人所说,昨晚孟明霞碰上
阳坚白这厮,而助她打败阳坚白十九是褚云峰。此事若然是真,这可真是出人意外了。不知
他们会不会一路同行。褚云峰是友是敌,尚未分明。不过,我倒是希望如那蒙面人所说,褚
云峰是个好人,”原来在杨婉的内心深处,多少对孟明霞还是有点猜忌,因此她希望褚云峰
是个好人,希望他们一路同行,会生情意。
  这日天气奇寒,下了一场大雪,杨婉独自前行,但见一片白茫茫的雪景。雪地上连野兽
的足印也没一个。杨婉心想:“他们恐怕不是到飞龙山的了,不过他们若是同行的话,我却
是不怕碰见孟明霞了。”
  杨婉哪里知道,孟明霞也正是在找寻她,孟明霞渴望与她相见的心情,比她更甚。
  且说那晚孟明霞与褚云峰从贺九公家里逃出来,褚云峰给她治好了伤,不待天明,便即
赶路。
  褚云峰是个精明干练的人,料想阳坚白和贺九公一定还有党羽,这次吃了亏,绝不会轻
易放过他们,孟明霞伤虽好了,武功尚未完全恢复,还是小心为上。因此,不走大路,选了
一条比较荒僻的山路行走,避免给敌方发现行踪。
  时节虽是春初,封山的冰雪尚未溶解,大路上都是行人稀少,何况山间僻道,更是没有
行人了。
  两人性情相近,一路同行,不知不觉便似多年相识的朋友一般,毫无拘束了。
  褚云峰见孟明霞不时地察看地上有无行人足迹,若有所思,不禁问道:“孟姑娘,你可
是有什么心事?”
  孟明霞道:“我在找寻一位朋友,她就是那晚高呼捉奸细的那个‘小喽罗兵’。”
  褚云峰笑道:“对,你说过这个小喽兵就是李思南的未婚妻子,是么?那晚我在林中套
取屠龙的秘密,给她误会了。我也希望能够见着她,向她解释呢。”
  孟明霞道:“她多半是到飞龙山找李思南去的,我担心她单身一人,倘若碰上了阳坚白
这班人,可是很不妙啊!咱们现在走小路,恐怕难以与她相遇。”
  褚云峰笑道:“阳坚白要的是像你一样标致的花姑娘,那位杨姑娘若然还是小喽兵的打
扮,保管没有危险。”
  孟明霞嗔道:“你不知我心里多么着急,你却和我说笑,她孤身一人,纵然没有危险,
我也是得见着她才能安心。”
  褚云峰道:“既然她是到飞龙山的,迟早总会见着,现在急也没用。你和那位杨姑娘是
很要好的朋友吧?”
  这一问勾起了孟明霞的心事,暗自想道:“你只知她对你有所误会,却不知她对我误会
更深。她为我而离开山寨,若果在路上有甚意外,叫我如何对得住李思南?”但因不便细说
其中原委,只好默默地点了点头。
  褚云峰赞道:“孟姑娘,你对朋友真是热心!”孟明霞嫣然一笑,说道:“你不也是一
样吗?这欢若不是有你暗中相助,我此刻哪里还能够和你同行,恐怕早已给阳坚白捉去
了。”
  褚云峰心里甜丝丝的,笑道:“你又来和我客气了,嗯,又下雪啦,你冷不冷?”
  孟明霞笑道:“你当我是娇生惯养的小姐么,我在江南,难得看见这样的雪景,就是再
冷,又有何妨?嗯,你看这山上到处是雪树银花,俨如琉璃世界,真是美极了,美极了,
咦,你怎么倒好像不大欣赏,莫非你也有什么心事么?”
  褚云峰道:“我在北方长大,这样的雪景从小就看惯了。我从未到过江南,对你们江南
的风景倒是心向往之呢!”接着摇头晃脑地念道:“暮春三月,江南草长,杂花生树,群莺
乱飞。”
  孟明霞给他逗得越发忍俊不禁,“噗嗤”笑道:“瞧不出你倒是读了满肚子文章。”
  褚云峰道:“我读书不多,可是前人赞美江南风物的诗文却太多了,只要随便翻翻,都
可以找到。现在是二月中旬,再过半个月,就是暮春时节了,在这里看得见的只有梅花,鸟
儿么,更是连丑乌鸦都躲到巢里,莫说群莺乱飞了。我读到的前人描写江南风景的文章,却
不知几时才能够亲自到江南看看,看看那杂花生树,群莺乱飞的美景。”
  孟明霞笑道:“这还不容易,你来我家里做客人吧,我可以给你作向导,带你游遍江
南!”
  褚云峰道:“真的么,那么我先谢谢你了,但盼这一天能够早日来到。”孟明霞听出他
话中有话,不禁杏脸晕红。
  褚云峰笑道:“你又在想什么心事了么?”孟明霞道:“我只是记挂着扬姑娘,我的心
事已经对你说了,哪还有什么心事了。倒是你的心事还未对我说呢。”
  褚云峰心弦颤动,几乎忍不住就要对她倾吐心事。但他们相识毕竟只有几天,孟明霞虽
说是落落大方,总也还有少女的矜持,孟明霞既然没有表露心事,褚云峰自也不敢冒昧。当
下定了定神,笑道:“我是有一桩心事,就不知你能不能帮我的忙?”
  孟明霞心头鹿撞,说道:“你要我帮什么忙?”
  褚云峰道:“我想请你们父女帮忙,打听一个人。”
  孟明霞想不到他说的也是寻人之事,心头方始平静下来,可也有点失望,当下问道:
“你要打听的是什么人?”
  褚云峰道:“我有一位师叔,失踪差不多二十年了,听说是逃到江南去的,一直没有消
息。师父在同门之中,与他最为要好,极为挂念。令尊是名满天下的江南大侠,交游厂阔,
江南的武林人物,令尊一定极为熟悉,是以我想问你打听打听。”
  孟明霞道:“你这位师叔叫什么名字?”
  褚云峰道:“师父这一辈都是以‘天’字排行,四师叔姓耿,名天风。”
  孟明霞沉吟半晌,说逼:“耿天风这名字我可没有听过。”
  褚云峰道:“或许他已用了化名。不过俗语说得好: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耿师叔
的本领是一拿一的高手,他到了江南,除非从未露过半点武功,否则总会有人知道。令尊是
江南的武林泰斗,江南的武林人士,若然发现有外来高手,想必也会告诉他吧。孟姑娘,你
从这方面回想一下,是否听过有这样的人物?”
  孟明霞道:“北方避难来的高手倒是有好几个,但他们的来历,爹爹都是知道得很清楚
的,似乎和你说的这位帅叔都不符合。”当下说出那几个人的姓名、来历、年岁、派别,果
然都不是耿天风。
  孟明霞道:“而且我爹爹和你师叔相识,你这位师叔失踪之事,想必他也曾得知。若是
得到什么风声,或是碰上可疑的人物,他一定会亲自去查个水落石出,可是他从来没有和我
提过这件事情。”
  褚云峰道:“耿师叔当年何故失踪,家师也从未和我谈过。我只知道他出道未久便失踪
了。此事令尊不知亦有可能。不过,你也说得有理,令尊至少是见过我这一门派的功夫的,
倘若他发现江南有这样一位外来高手,定会去查访的,即使查访不到,也会引以为奇告诉家
师的。既然令尊从未提过,想必这位耿师叔不是隐姓埋名,就是已经不在人间了。”
  孟明霞若有所思,过了一会,忽地问道:“昨晚你与阳坚白这厮交手,池和你对了一
掌,很是吃惊,当你好像嘲笑他的一种功夫练得尚未到家,你说的是三个字,其时我正受贺
九公的暗算,听得不大仔细,是不是叫做天、天雷功?”
  褚云峰道:“不错,你说得一个字都没错呀,是叫做天雷功。这是本门绝技之一,与少
林寺的大力金刚掌异曲同功,练得成功的人如是极少。”
  孟明霞道:“名叫天雷功,是不是阳天雷创的?”
  褚云峰道:“不是,这是本门始祖所创,本门号称剑掌双绝,但最重视的还是掌上的天
雷功。家师四个同门之中,以阳天雷练得最好,师祖认为他可以胜过前人,因此才立他为掌
门弟子的。恰好他那一辈以‘天’字排行,他的‘天雷功’最好,就索性赐他以‘大雷’为
名,这对他本是殊荣,但想不到祖师对他期望如是之殷,他却非但不能光大门户,反而做出
了欺师灭祖、卖国求荣之事,家师常说好在师祖死得早,不知阳无雷后来变得如此,否则他
在九泉之下,也难瞑目!”
  孟明霞道:“多行不义必自毙,阳天雷武功再高,也未必就能如心所愿。你的师父不会
放过他,我的爹爹也不会放过他的。”
  褚云峰道:“你说得不错,阳天雷多行不义必自毙,总有一天,会自食其果的。不过家
师却想亲自清理门户,是以必须找得四师叔联手才行。”武林规矩,清理门户,只能是本派
中人联手,不能邀请外人帮忙的。
  孟明霞道:“咱们暂且不谈阳天雷之事,云峰,我倒是想再看一看你的天雷功。”
  褚云峰道:“我的天雷功不过才有七成火候,昨晚对付阳坚白这厮,是不得已才使出来
的,何必还要我献拙呢?”
  孟明霞道:“你不必客气了,演给我看看吧,请你打这棵大树试试。”
  褚云峰笑道:“既然小姐有命,那我只好献丑了。”当下挥掌划了一道圆弧,隐隐挟着
风雷之声,一掌击下。那棵大树纹丝不动,但过了一会,只听得喀喇喀喇一片声响,树上的
数十枝树枝尽都折断。树叶本来是早已落尽的,此时只剩一棵光秃秃的树干!
  褚云峰道:“若是家师用这天雷功,一掌可以劈倒大树,我的功夫差得太远了。”孟明
霞心想阳天雷的功夫还在他的师父之上,不禁骇然。
  褚云峰觉得有点奇怪,问道:“明霞,何以你对天雷功这样感到兴趣?”
  孟明霞若有所思,半晌说道:“不错,不错。招式和功夫都是一样,确是天雷功无疑
了。”
  褚云峰诧道:“你说什么?”
  孟明霞道:“我曾经见过一个人会使天雷功。”
  褚云峰连忙问道:“是什么人?”
  孟明霞道:“这人是我在四年的碰上的,当时他不过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少年,当然不是
你的四师叔。不过,他既然会使天雷功,说不定是你四师叔的门人。”
  褚云峰大喜道:“真的么,你怎样碰上他的,事情经过如何,快说给我听听!”
  一幕往事,翻上心头。四年前孟明霞年方十七,家传武艺,刚刚练成。
  这一年她父亲孟少刚到北方会友,因为孟明霞本领尚浅,深入敌后,恐有意外,是以没
有带她同行。
  孟少刚有个堂姊,远嫁川西,丈夫是有名的川西大侠严声涛,有个女儿,名唤严烷,拜
峨嵋派的无相神尼为师,年纪比孟明霞大两岁,已经学成出师,待字闺中。
  孟少刚恐女儿在家寂寞,就叫她到川西探亲,也好见见这位从未见过面的表姊。正是:
  探亲有奇遇,姻缘一线牵。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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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金书屋 扫校 潇湘书院·梁羽生《瀚海雄风》——第三十二回 严亲不谅心茹苦 爱侣轻离意自伤
梁羽生《瀚海雄风》 第三十二回 严亲不谅心茹苦 爱侣轻离意自伤   这一天孟明霞到了姑母家里,姑侄相见,自有一番欢喜,不必细表。
  孟明霞却有点奇怪,心里想道:“为何不见姑父和表姐呢?”正要动问,只叹得姑母已
在吩咐一个丫鬟道:“你去请小姐出来。”孟明霞道:“姑父不在家么?”
  姑母道:“刚才恰巧来了一位客人,这位客人和你的表姐也是相识的,她正在随着她爹
陪客。”孟明霞道:“既然如此,待客人走了,我拜见表姐也还不迟。”姑母道:“那是一
位男客人,你表姐是个女孩儿家,不便久陪,和客人见上一见,也算尽了礼数。我本来就想
叫她出来的。”
  孟明霞在父亲跟前一向是放纵惯的,心里想道:“男女又有什么分别,爹爹的朋友来
了,从来没有叫我回避的,想不到姑母竟是如此拘泥礼法。”
  过了一会,她的表姐严烷来到,表姐妹闻名已久,却还是初次见面。孟明霞其时尚未结
识屠凤,并无年纪相若的朋友,见表姐长得又美又有本事,当然十分欢喜,拉着表姐问长问
短。严烷固然也很高兴,但谈话之时,目光流散,似乎有点心神不属的样子。
  孟明霞那年不过是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尚未很懂人事,但也猜想得到表姐是有心事。
只因初次见面,不便动问。
  姑母笑道:“今天一早,我就听得喜鹊吱吱喳喳地叫,果然就来了两位稀客。你表妹认
老远的苏州跑来,更是难得,你有表妹作伴,可以安安静静地在家中住下来啦。明霞,你不
知道你的表姐性子多野,她老是缠我,要我让她在江湖行走。我说一个女孩儿家,学成武
艺,主要是用来防身。行侠仗义应该是男人的事情,女孩儿家,经常抛头露面,总是不
宜。”
  孟明霞不便驳她姑母,当下笑道:“我的性子也是很野的,爹爹自小就带我到外面乱
闯,这次他到金虏的北方,不肯带我去,我还和他吵了一架呢。”
  姑母眉头略皱,说道:“你年纪还小,抛头露面,尚属无妨。再过两年,我看你的爹爹
也该约束约束你了。”
  严烷道:“妈,表妹刚来呢,你就教训起她来了。”
  姑母笑道:“我知道你们小一辈就是嫌我们老一辈的罗嗦,可不知我正是为了疼你,才
不能不多说几句呢,霞儿,我和你爹虽然不是同胞姐弟,但我也只有你爹一个亲人了,我对
你就如对亲生女儿一样,你该不会嫌你姑妈罗嗦吧。”
  孟明霞听得很不舒服,但却不能不说:“多谢姑妈的教训。”
  孟明霞的姑母本来还要再说下去,忽听得脚步声响,原来是严声涛正在送客出门。
  孟明霞隔窗望去,只见这个客人乃是一个丰神俊秀的少年。此时她的表姐严烷也不知不
觉的挨近窗口,痴痴的向外张望。
  严夫人咳了一声,叫道:“烷儿,过来!”严烷面上一红,离开窗口,说道:“妈有什
么吩咐?”
  严夫人道:“没什么,你给我倒一杯茶来。”其实严家有的是大小丫鬟,她叫女儿倒
茶,不过是要把女儿支开而已。
  严声涛送客回来,进入客厅与孟明霞相见。严夫人道:“客人走了?”严声涛道:“是
呀,我没留他,他坐得自觉没趣,只好走了。”说罢,叹了口气,接着说道:“说起来我倒
是欠了他一份人情呢,但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孟明霞听得莫名其妙,暗自想道:“姑父既然欠他人情,何以对他如此冷谈?无可奈何
之事,不知又是什么?”
  严烷端茶出来,说道:“爹,这人远道而来;你也不留他住一两天。”严声涛淡淡说
道:“家中都是女眷,不便留客。”孟明霞心想原来姑父也是这样古板,和姑母对正好是一
对。
  严夫人道:“这个人就是你们在小金川结识的那个少年吗?看他年纪轻轻,想不到竟有
那么大的本事?”
  严声涛道:“那次若不是多亏了他,我和烷儿虽然未必有性命之忧,但只怕也是要败在
滇南七虎的手下了。”
  孟明霞听了大感惊奇,要知她的姑父号称川西大侠,武功之高,人所皆知。但听他所
说,那次的事情,似乎还是靠了这个少年拔刀相助,方能脱险。
  严声涛忽道:“明霞,你有了婆家没有?”孟明霞满面通红,说道:“找年纪还小呢,
爹也从来没有和我谈过、谈过这个。”严声涛道:“如此说来,你爹是未曾将你许人了。”
  严夫人笑道:“你是想给霞儿做媒么?”严声涛正色说道:“不错。眼前就有一个非常
合适的人,可惜少刚不知什么时候回来,我也恐怕没有功夫抽身到江南去看他。”
  孟明霞脸红直透耳根,连连摇头说道:“不要,不要。我要跟爹爹一辈子的。”严夫人
笑道:“这是小孩子的说话。不过霞儿确是年纪还小,这事慢慢再说也还不迟。”
  严夫人回到原来的话题,问道:“那人来作什么,是否挟恩而来,欲有所求。”严声涛
笑道:“你猜对了一半。”孟明霞忍不住好奇心,问道:“姑父,你刚才说的那个故事还未
说完呢。”
  严声涛道:“对,这件事情说给你听听也好,好让你们小一辈的知道江湖险恶,天外有
天,人外有人。
  “今年春初我和你的表姐到小金川谒见她的一位师伯,她的师父无相神尼是峨嵋派掌
门,这位师伯却是隐居在小金川的青竹林。
  “去时平安无事,归途中经过地形险恶的青龙岗,却碰上了滇南七虎。这七个人乃是滇
南著名的剧盗,结为异姓兄弟,号称七虎。不知何故,都来到了小金川,恰巧和我碰上。
  “我和滇南七虎的老大段点苍曾有过节,这次陌路相逢,自是免不了一场恶斗。我伤了
七虎中的两个人,却中了段点苍的一枚喂毒暗器,众寡不敌,给他们包围了。
  “青龙岗地势险恶,我要突围,不是不能,但只怕也非得伤上加伤不可。而且受伤还不
打紧,败在滇南七虎手下,我这一世英名可就保不住了。
  “我正在无可奈何,拼着与他们两败俱伤之际,忽听得马铃声中来了一位少年好汉,这
人名叫谷涵虚,就是刚才来的那位客人。”
  孟明霞心里想道:“谷涵虚,这名字我可从未听过。怎的武林中有了如此一位后起之
秀,我的爹爹却不知道。”
  严声涛继续说道:“这姓谷的少年武功极为了得,剑掌兼施,又打伤了七虎中的另外两
个。他们七个人已有过半受伤,剩下的三个人自知不敌,只好掩护伤者逃跑。唉,我纵横半
世,想不到临老之年,却受了一位小辈的恩惠,实是思之有愧。”
  孟明霞问道:“不知此人是何来历?”
  严声涛道:“当时我中了喂毒暗器,无暇与他详谈。只能问了他的姓名,约他相见。他
今天就是应约而来的。”
  严夫人道:“对啦,我也正想问你,他的来头,你现在知道了没有?他今日的来意又是
如何?是望你报答呢还是另有所图?”
  严声涛道:“初时烷儿在旁,我恐他有所误会,不便查询他的家世。烷儿走后,却又话
不投机,他不久就匆匆告辞,来不及问他了。”
  孟明霞忍不住问道:“这人既然曾经帮过姑父这样一个大忙,何以又会话不投机?”
  严声涛苦笑道:“我平生恩怨分明,决不是忘思负义之人。说老实话,我约他相见,就
是希望能够探听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可以报答他的恩惠的。不料待我知道他的来意之
后,却是令我大大为难了。无可奈何,我只好暗示给他知道,这件事情,我是没法如他所愿
的了!”
  严夫人道:“他求你什么?”严声涛道:“他没有亲口求我,这样的一桩事情,他当然
也是不便亲自和我说的。”吞吞吐吐,好像有点不大愿意说出来的样子。
  严夫人道:“究竟是什么事情,在这里的都不是外人,你说好了。”
  严声涛道:“他携来了青城派名宿玉峰道长的一封书信,信中吐露执柯之意。”严烷凝
看静听,听父亲说到了“执柯”二字,不禁满面飞红。
  孟明霞忍不住说道:“哦,原来玉峰道长是为表姐做媒,那不是很好吗!”心里想道:
“那姓谷的武功又高,人又英俊,而且又对姑父有恩,这岂不正是天作之合?”这些话她本
来要说出来的,突然发觉姑父姑母的面色好像不对,她怔了一怔,话到口边,终于咽下。
  严夫人白她一眼,似乎怪她多话,半晌,淡淡说道:“你表姐早已许了人了!”
  孟明霞尴尬之极,只好连忙说道:“恭喜表姐,原来表姐早已有了婆家,我还不知道
呢。那人是谁?”
  严夫人道:“是你姑父一位好友的儿子,武当派的弟子张元士。”
  严声涛连下去说道:“看了这封信,我没说什么。和他闲聊了一会,这才告诉他道,明
年二月初八,是小女出阁的日子,届时希望他和玉峰道长来喝一杯水酒。嘿,嘿,他一听这
个消息,面上一阵青一阵红,随即就告辞了。我好生过意不去,但只是,什么办法呢?若是
别的事情,赴汤蹈火,我也会给他办到,要做咱们的女婿,那就只有盼望咱们再生一个女儿
了。”当他说话之时,严夫人脸上像结了一层霜,严烷则低下了头,不吭一声。是以他故意
说个笑话,缓和这冰冷的气氛,可是一个人都没有笑。
  严夫人冷冷说道:“烷儿,你是快要出嫁的女儿了,可不能有半步行差踏错!这人虽然
对你有恩,你见他一面,亦已尽了札数,以后可以不必和他来往了!”
  严烷道:“妈,你信不过我,你就把我锁起来吧!哼,我和他有什么来往,今天不是爹
爹叫我出去陪客,我还不如是谁来呢!”
  严夫人道,“我不过是为了防范未然,提醒你几句,你就和我赌起气来了。”
  严声涛劝解道:“这件事情已成过去,大家都不必挂在心上,我料他今日一走之后,是
决不会再来的了。”
  严夫人道:“我不挂在心上,只怕你会挂在心上,欠了人家的恩情,没有报答,怎得心
安?”
  严声涛哈哈一笑,说道:“娘子不愧是我的知己,我这个人受不得人家的恩惠,尤其是
小辈的恩惠,受了非报答不可。可惜咱们没有第二个女儿。”
  严夫人看了孟明霞一眼,说道:“霞儿,你看这个人怎么样?”孟明霞道:“我和他又
不相识,怎知他怎么样?不过他既然能够帮助姑父脱险,武功自必是很高的。”
  严夫人道:“是呀,相貌也很不错呢。唯一可虑之处就是还未知道他的来历,不过这也
不打紧,玉峰道长是你爹爹的好朋友,日后见了玉峰道长,问一问他就知道了。”
  孟明霞再笨也听得懂姑母的意思,何况她并不笨,只是年纪小,不把男女之事放在心上
而已,此时登时省悟,心道:“怪不得姑父一再问我有没有婆家,原来是想叫我李代桃僵,
替他报答人家的恩情。哼,那个人喜欢的是表姐,怎能叫我替代。姑父姑母未免也太不尊重
我了。”她是个爽直无邪的少女,心里不高兴,脸上就显露出来。让她姑母自言自语,一句
也不答腔。
  严烷道:“妈,你没有什么吩咐了吧,我想回房间了,表妹来到咱家作客,我也该尽点
主人之道才是。表妹,你来我的房间看看好不好,你匆匆来到,我临时没有准备,但你我的
身材也差不多,我想让你试试我前两年的衣裳,看看合不合身?将就穿几天,我再给你做新
的。还有你喜欢什么,也望你不客气告诉我。”
  孟明霞巴不得离开姑母,说道:“表姐用不着这么客气,一切听表姐安排。姑父姑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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