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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羽生 女帝奇英传

_15 梁羽生(当代)
又是害怕,伤心孩子的被掳,害怕武玄霜夺走她最亲爱的人,武玄霜亲口说的,她来到
这儿,就是为了要寻找李逸啊!
  她见到李逸之时,只说得一句“敏儿被人抢去了!”就再也支持不住,晕倒李逸的
怀中,直到李逸将她抱回家中,她才苏醒。
  李逸也给这个意外的打击吓慌了,待得他的妻子精神稍梢恢复之后,便即查问经过。
长孙壁把那两个武士掳走儿子的情形,向李逸讲了一遍,但她却瞒着一件事情,她意外
的碰见了武玄霜。
  李逸非常诧异,问道:“你在草原上可曾杀过突厥武士么?”这些日子里,突厥的
武士常常在草原追捕逃避兵役的人,李逸以为是妻子路见不平,惹了别的突厥武士,以
引起他们同伴的报复。长孙壁道:“没有啊!”李逸道:“他们认得出你是汉人么?”
长孙壁道:“我想他们不会认得出来。”
  李逸奇怪极了,说道:“敏儿今年刚刚七岁,他们将他掳去有什么用?突厥武士纵
然残暴,也总不会无缘无故伤害一个孩子的。莫非他们见敏儿长得聪明伶俐,抱他去玩
吗?壁妹,你放心,咱们总能将孩子找回来的。”他一面安慰长孙壁,一面思索原因,
“突厥武土为什么要掳走我的孩子呢?”想来想去,实是百思不得其解。
  外面风雪正浓,李逸负手沉思,在屋子里走来走去。长孙壁立在窗口,望着外面漫
天的雪花,她的心也好像冷得要凝结了。突然她回转了头,幽幽问道:“李逸哥哥,你
和我结了婚这么多年,你当真未曾后悔过吗?”这句话突如其来,令得李逸莫名其妙,
“她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却还有心思想别的事情,问我这个说话?”
  两人目光相接,李逸见她神情痛苦,而且甚是认真,在等待着他的回答。李逸暗叹
了口气,走上去轻轻抚她的头发,说道:“这么多年了,你还不相信我吗?这一句话,
我记得八年之前,你已曾问过我了。”长孙壁道:“现在我还要再问一遍。”李逸道:
“我的答复和八年前完全一样。当时我没有后悔,现在更没有后梅。壁妹,你休要胡思
乱想,现在最紧要的事情是怎样想法子把敏儿找回来。”长孙壁喃喃说道:“不错,不
错。一定要想法子把敏儿找回来。”她心上放下了一块石头,另一块石头又压上来了。
  就在这时,忽听得外面有急促的脚步声,接着有人扣门,长孙壁面色铁青,想道:
“来了,来了!她终于找到这里来了。”李逸也好生奇怪,他在这儿,并无朋友,是谁
来敲他的门?
  门是虚掩的,李逸迟迟不去开门,那人便推开了门走进来了,大大出乎长孙壁意料,
来的并不是武玄霜,而是一个高大的突厥武士!
  两人呆了一呆,长孙壁忽地一声尖叫,跳了起来,叫道:“是他,就是他!是他抢
去了我们敏儿!”那突厥武士恭恭敬敬的向李逸施了一礼,笑道:“我是奉可汗之命来
请殿下的。小殿下没有失掉一根汗毛,请你们放心。”他说话之时,长孙壁已拔剑出鞘,
李逸使眼色将她阻止。
  李逸道:“失敬,失敬,原来你是可汗的使者。请问为什么要掳走小儿?”那突厥
武士道:“请殿下去见我们的大汗,自然就会明白”。李逸道:“我只是一个避难隐居
的山野之民,你请哪一位殿下?”那突厥武士哈哈笑道:“殿下何必隐瞒,我们早已知
道了你是大唐皇室的龙子龙孙,这许多年来,让你冷落荒山,多多怠慢,实属不恭。大
汗怕请不动你这位贵客,所以只好先把小殿下请去,望殿下体谅我们大汗的这片苦心。”
李逸见身份已被他们识破,只好默认,想了一想,说道:“我避难贵国,只求安居。而
且现在中国并不是大唐的天下,我又不是奉有皇命的使者,贵国大汗因何要见我,若不
说个清楚,李逸断断不敢奉命。”
  那突厥武士露出诡异的笑容,笑道:“殿下,你洪福齐天,我们的大汗决心帮你恢
复大唐天下,请你去商量大事”。李逸诧道:“你们的大汗要帮我恢复大唐天下,这从
何说起?”那突厥武士道:“不错,正是要帮你登中国天子的宝座,重光你大唐李姓的
江山,实在告诉你吧,你们中国现在的这位女皇帝太可恶了,她要起兵打我们,我们的
大汗只有先发制人,先打进中国去,将她消灭。哈哈,这岂不是你的机会来了!”
  李逸心头一沉,想道:“原来是突厥可汗用这等威迫利诱的手段,想我顺从于他,
帮他抢夺中华的锦绣江山!”那突厥武士等了半晌,不见回答,诧道:“殿下,这真是
百载难逢的机会呵,你还有什么疑虑?”李逸勃然说道:“烦你回覆大汗,我李逸宁死
也不会从他。”那突厥武士道:“咦,这倒奇了,武则天抢夺了你们姓李的江山,你就
不恨她么?”李逸道:“我恨武则天是另一件事,我若引你们入关,占领中国的土地,
蹂躏中国的百姓,我岂不成了禽兽不如的叛国之徒?”突厥武士笑道:“抢来了中国皇
帝的宝座,可是交给你坐的呵!”李逸怒道:“我岂是做儿皇帝的人?你再多说,吃我
一剑!”
  那突厥武士退后一步,奸笑道:“皇帝的宝座你可以不要,你的亲生儿子也不要了
么?”李逸面色铁青,又气又怒,长孙壁忽地一声尖叫,拔剑出鞘,倏的就剁将过去,
喝道:“你抢了我的儿子,我先要你的命!”她激动过度,这一剑用力太猛,那突厥武
士一个闪身,顺手一带,长孙壁站立不稳,先跌倒了!
  李逸再也忍受不住,立即一掌拍出,那突厥武士用了一招“霸王卸甲”,双掌回环
牵引,解拆李逸的攻势,岂知李逸的武功比长孙壁高明得多,他这一掌拍出,早已料到
对方要如此解拆,立即抢进一步,反手一勾,将突厥武士的手腕勾住,左掌立即跟着拍
出,那突厥武土侧身一闪,已是闪避不开,只听得“啪”的一声,被李逸打了一记耳光。
那突厥武士手腕一沉,挣脱了李逸的反手擒拿,踉踉跄跄的倒退三步。
  李逸见他武功不弱,正待再施杀手。那突厥武士忽地哈哈笑道:“你敢杀我?你杀
了我,你的儿子就要给我偿命!大汗早已防到你们这些南蛮不可靠,我来的时候,他就
对我说道,你放心一个人去,那姓李的敢动你一根毫毛,哼,哼,我就拿那个小蛮子,
去喂狼。你的儿子现在已经用快马送到大汗那儿去了,你愿喝敬酒还是愿喝罚酒,随你
自便!”李逸气得浑身发抖,但一想杀了他也没有用,只好由他去。那突厥武士出门之
时,还在哈哈笑道:“大汗给你一个月的期限,若然过了期限,不见人鳞,那可休怪我
们无情。”
  李逸将妻子扶了起来,那突厥武士已走得不见了。长孙壁嚷着要追,李逸道:“追
他有什么用?哼,哼,想不到一国大汗,却做出这种卑鄙勾当!”歇了一歇,突然下了
决心说道:“待我自己去见他!”长孙壁惊道:“你真的要去见他,你,你!”李逸道:
“我当然不是去顺从他,我是去想法子把敏儿救回来。壁妹,你在家里要自己小心。”
  长孙壁道:“咱们夫妻生死与共,决不分离,我与你一同去。”李逸轻轻扶摸她的
秀发,柔声说道:“壁妹,你放心,他们要的是我这个人,即算被他们擒住,他们也不
会将我杀了的,我自会相机而逃,何况未必会落在他们的手中呢。多少大风大浪我都经
过来了,武则天我都不怕,还怕区区一个突厥可汗吗?你受的震动过甚,精神尚未恢复,
还是在家静养的好。至迟一个月后,我就会与敏儿回来的。你一向相信我,听我的话,
这回就不相信了吗?”长孙壁知道丈夫的武功智计都胜她十倍,若然同去,只怕真的反
会拖累于他,想了好一会子,幽幽说道:“逸哥哥,我相信你。只是,我怕,我怕……”
李逸微笑道:“怕什么?”长孙壁道:“我失掉了哥哥,失掉了父亲,现在又失掉了儿
子,我怕,我怕连你也失掉了!”李逸笑道:“我怎么会失掉?除非突厥可汗把我杀了。
我敢斗他,就不怕他!不过,凡事多些顾虑也好。万一我有什么不幸,壁妹,你千万不
可自寻短见,一定要替我报仇!”长孙壁眼眶一红,说道:“不要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我不是指这个,我是怕你走出家门之后,也许就忘记我了,也许就从此不回来了!”李
逸笑道:“你又说糊涂话了,我怎么会忘记你呢?我救出了敏儿,又怎会不回来呢?壁
妹,你安心静养吧,别要胡思乱想了!”说罢,轻轻的抚拍她的香肩,好像大人哄孩子
一样,哄得长孙壁安静下来,李逸便出门去了。
  长孙壁表面已安静下来,心头却是波涛起伏,殊不宁静。她怕李逸去见可汗,会遭
遇凶险,更怕他在山中便遇见了武玄霜,她怕武玄霜会夺走她的丈夫,更鉴于怕突厥可
汗!
  武玄霜在雪地上踽踽独行,她的心中也是波涛起伏,殊不宁静,“去见他呢,还是
不见他?”虽然她刚才已下了“决心”,可是每向前行进一步,长孙壁的影子就越发鲜
明,那幽怨的目光也好像迫到了她的面前,令她心悸!终于武玄霜是走两步停一步的,
但仍是往前走了。
  武玄霜走了一程,她没有碰见李逸,却碰到了另外一件奇怪的事,她转过了一处山
拗,忽然在一块岩石上发现有人画着一付骷髅头骨,下面还有两行汉字:“欲全性命,
赶速回乡!”武玄霜精神陡振,心中笑道:“突厥武土原来也学会了江湖上的这一套恐
吓手法,拿来吓我,这岂不太可笑了吗?”她认定这是懂得汉文的突厥武土所画,说不
定就是掳走了长孙壁孩子的那个武土,再走一程,又发现了同一的图画和文字,好像是
用刀剑新刻上去的,石屑还撒满雪地。武玄霜想起了一个妙法,折下了两支枯枝,运用
“弹指神通”的功夫,将枯枝“唆”的弹出。
  那两支枯枝飞出了十来丈远,一前一后,落在雪地之上,发出了极轻微的“嚓嚓”
的声响,就像一个具有轻功本事的人,足尖点在雪地上所发比的声音一样。与此同时,
武玄霜却用最上乘的“踏雪无痕”的功夫,向相反的方向,滑出了数丈,丝毫没有声息。
过了片刻,只见在那枯枝射去的方向,一块岩石后面,有两个武士探头探脑的出来张望。
  敌踪一现,武亥霜身形立起,捷如飞鸟,霎眼间就到了那两个武士的身后,娇叱一
声:“站住!”手腕一翻,用大擒拿手法,向那武士的后心便抓。
  那两个武士的功夫甚是不弱,武玄霜这闪电般的一抓,竟然落空。只见那两个武士
身形一俯,倏地一个盘旋,已是转过身来,一对判官笔呼呼挟风,双点武玄霜的“期门
穴”,另一个武士也早已拔出了一柄短刀,就在武玄霜施展擒拿手法之时,突然便欺身
进步,刀锋一划,削武玄霜的手腕。
  武玄霜喝道:“来得好!”左手一招,右手早已拔剑迎上,铮铮几声,将一柄短刀
一对判官笔全都荡开,兵器碰击,那两个武士虽然给她震退,武玄霜的虎口亦微微发麻。
这两个武士不仅能够硬接武玄霜的一剑,而且还有反击之力,在江湖上也算得是一流好
手了。
  说时迟,那时快,这两个武士一退即上,左右包抄,使判官笔的那个武士,以攻为
守,双笔一晃,猛扑武玄霜的中盘,左点“期门穴”,右点“精白穴”,出手迅捷,点
穴奇准,武玄霜横剑一封,飘身闪过,那使短刀的武士抡刀俯腰,便斩武玄霜的双脚。
武玄霜飞身跃起,青钢剑凌空下击,再度把这两个武士杀退,疾忙喝道:“你这两个是
胡人还是汉人?”
  原来这两个武士,穿的虽是突厥武士的服饰,却并不是掳走长孙壁儿子的那两个武
士。最奇怪的是他们都罩着面罩,一声不响,只是和武玄霜哑斗,而且他们所使出来的
武功,一个是青城派玄门正宗的点穴手法,一个是万胜门的“五虎断门刀法”,都是中
原武林的上乘武功,即使是这两派的功夫传到西域,也决不能使得如此精妙。武玄霜曾
见过这两派的掌门,拿来与这两个武土一比,也并不见得比这两个武士高明,但从他们
的身形体态看来,又决非这两派的掌门。
  那两个武士被武玄霜一喝,在面罩上露出来的眼睛炯炯发光,但仍然没有答话。
  武玄霜道:“你们快说实话,免得自误!”那两个武士“哼”了一声,短刀飞舞,
铁笔穿梭,不退反进,攻得更紧了。他们仍是闷声不响,哑缠哑斗,看他们的神气,似
乎并不相信武玄霜便能杀败他们。
  武玄霜道:“你们不露真相,可体怪我宝剑无情!”冷笑一声,剑招倏变,宝剑挟
风,呼的一声,从两人头顶刚过,使判官笔的那个武士还了一招“横架金梁”,被武玄
霜的剑锋划过,铮铮声响,溅出了点点火星,使短刀的那个武士见状惊心,急忙抢上,
联手防御,奋力挡开。说时迟,那时快,武玄霜在瞬息之间,连攻七剑,有如长江浪涌,
前浪未逝,后浪又来,那两个武士极力解拆,仍是被她杀得手忙脚乱!
  激战中,那使判官笔的武士一拖一带,笔锋颤动,一招之内,连袭武玄霜的灵台、
至阳、风府、周谬、阳失、愈气、命门七处大穴,这七处穴道分布在不同的部位,距离
颇远,而那武士用左笔一拖,右笔一带,居然能够把武玄霜的宝剑挡出外门,而且就在
这瞬息之间连袭七处不同的方位,的确是一流高手的点穴功夫!
  武玄霜是何等样人,焉能给他点中,那武士出手已算快极,但她的身法更是迅急飘
风,但见她往前一探,一记“夜叉探海”,解开了敌人的剩劲,宝剑迅如电靶,扬空一
划,回削使短刀那个武士的手腕,又把他的攻势解开。她身法轻灵,俨若行云流水,使
判官笔的那个武士虽然使出平生本领,笔尖竟然连她的衣裳也没有沾着!
  武玄霜笑道:“你的玄门点穴手法着实不错,可是还略嫌驳而不纯,如今,你也看
我的吧!我要用剑尖刺你背心的灵台穴,刺他胸口的掰现穴!”刺什么穴道,先说出来,
这已是一奇,那两处穴道,一在背心,一在前胸,而且是同时分袭两人,武术中尚未听
过有这等骇人听闻的点穴功夫?两个武士耸了耸肩,各自用手中的兵器封紧门户,虽不
说话,神态表露,却是绝不相信!
  武玄霜笑声未绝,长剑倏的展开,剑势飘忽无方,似是攻向使判官笔的那个武士,
又似是攻向使短刀的那个武士,两人连用几种身法,遮拦封闭,却是封闭不住,但觉剑
气森森,冷透肌肤,使判官笔的那个武士,似觉剑尖就要触到他的背心,使短刀的那个
武士也觉剑尖就要测及他的胸口,两人使尽平生本领,怎样也摆脱不开,吓得同声叫道:
“武郡主手下留情!”哧哧一片声响,两人都扔下了手中的兵器!
  武玄霜笑道:“原来你们果是汉人,我还当你们是哑吧鞑子呢!”剑势一收,却突
然用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揭下了他们两人的面罩,这一揭开,登时令武玄霜也吓着了!
  这两人拟曾相识,武玄霜陡然想起,乃是在堂兄武承嗣家中见过的门客,回忆当时
情状,这两个人好像还是她堂兄的心腹。“他们为什么改了突厥武士的服饰,而且居然
敢来和我动手,莫非是造反了么?”饶是武玄霜聪明机智,只因这事情太不寻常,一时
间也令她猜想不透。
  只见这两个武士现出尴尬的神色,扔掉了武器,便在雪地上跪下去,向武玄霜叩头
禀道:“小人封牧野祝见章叩见郡主,适才多多冒犯,求郡主恕罪。郡主剑术,妙绝天
下,我等无知,班门弄斧,尚望郡主一笑置之。”这两个名字一报出来,武玄霜心道:
“原来他们是和我试招来了。”想这封牧野与祝见章两人乃是青城派与万胜门的名宿,
论起武林中的辈份,在自己之上。武林中的成名人物,行径非异常人,想是他们要见识
自已的剑术,却又不方便按武林的规矩,来请试招,故而蒙面改装,布此疑阵?但随即
想到,若是他们有心要和自己较量,在长安之时,尽多机会,何须万里跟踪,远来漠外?
何况自己这次奉了天后之命,事情极其秘密,他们又从何得知自己的行踪。
  武玄霜道:“两位请起,我虽姓武,并未受封。咱们同是武林一脉,岂可行此大礼。”
两人站了起来,封牧野讪讪说道:“听说郡主在八年之前,于峨嵋金顶,曾剑败群雄,
威震四海,适才承蒙赐招,果然名下无虚,奴才输得心服口服!”他们再一次解释何以
前来试招的原因,武玄霜听了越发怀疑,当下面色一端,正容说道:“论起武林辈份,
还当推两位为尊,什么奴才郡主的称谓,请即废去。咱们只以武林之礼相见。武林之中,
彼此琢磨,事亦寻常,但两位改了突厥的服饰,万里远来,深入天山,难道就只是为了
要和我试招吗?这事情可就有点不寻常了!”祝见章讷讷道:“这个,这个——”武玄
霜道:“这个怎样?现下突厥正在兴兵,意欲犯境,两位莫非是叛汉归胡,以试招为名,
实是想来暗杀我么?若在中原,我自当尊重两位前辈,此时此地,如此相遇,请两位恕
罪,我非问个清楚不可!若有含糊,休怪无礼!”武玄霜留心他们的面色,这番话一说
出来,只见祝见章倏然色变,封牧野也微微一抖,但随即便镇定如常,微笑说道:“武
姑娘,有甚怀疑,请问便是。”武玄霜道:“你们在岩石上刻字画图,请问欲全性命,
赶速回乡,这是什么意思?”封牧野道:“这意思明白之极,就是要请武姑娘速回中土
呵!”武玄霜道:“为什么你们想我回去?”封牧野道:“不是我们想你回去,是你的
皇兄,千岁爷想请你回去!”武玄霜道:“胡说八道,承嗣他要我回去作甚?”封牧野
道:“这个小人怎能知道?好在千岁爷有亲笔书信在此,请姑娘自己看个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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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天植字 扫校 潇湘书院·梁羽生《女帝奇英传》——第十七回 江湖空抱幽兰怨
梁羽生《女帝奇英传》 第十七回 江湖空抱幽兰怨   武玄霜一看,果然是她堂兄武承嗣的字迹,信上写道:“惊闻吾妹远赴漠北,欲召
回李唐遗孽,作旋乾转坤之谋;吾妹冰雪聪明,奈何欲自召灭门之祸?此为愚兄所大惑
不解者也!皇帝春秋已高,惑于狄仁杰之邪说,圣聪容有闭塞,圣虑容未周祥,吾妹未
加劝谏,反从而助之,万一归宗李唐,果成事实,则不但今日之繁华富贵,化作云烟,
吾武氏其尚有瞧类?吾妹其再思三思!盼吾妹见此信后,速返长安,从长计议。兄承嗣。”
  原来自武则天称帝之后,改唐为周,关于帝位继承的问题,一直就在朝廷上争论得
很激烈。本来按照“一家天下”的观念,既然是姓武的做了皇帝,就该姓武的子孙继位。
可是一班有力的大臣,却主张武则天传子不传侄。武承嗣一心想做皇帝,另外也勾结了
一班大臣拥护他。在武则天称位的第二年,武承嗣便运动了一班人,以凤阁舍人张岑福
为首,几百人签名上表,请武则天明令以武承嗣继承帝位,当时的宰相岑长情极力反对,
事率未成。武则天为了缓和两派的争执,一方面以自己的第四个儿子李旦改姓武氏,封
为“嗣皇”,一方面立其侄儿武承嗣为魏王,武三思为梁王,其他诸侄皆为郡王,姓武
的势力大大压倒了姓李的。武则天本来要封武玄霜做郡主的,武玄霜不愿受封,但却因
此更得武则天的信任。
  武则天的第四子李旦虽受封“嗣王”,顾名思义,似乎武则天已准备把皇位传给他,
但李旦极为平庸,武则天始终没有明令立他为太子。武承嗣仍然极力图谋继承帝位。狄
仁杰担心会造成内乱,劝武则天召回她的第三子卢陵王李显,立为太子。他上表道:
“姑侄之与母子孰亲?陛下立子,则千秋万岁后配食大庙,承继无穷!文侄,则未闻侄
为天子,而村姑于庙者也。”他明明白白的反对立武承嗣,指出了即以亲疏而论,儿子
也要比侄儿亲得多。这几句话很打动了武则天的心,再看一看当时的情势,立武氏为帝,
内乱势将不免,再一想李显的才能虽然也并不高,可是武承嗣也不行,而李显却有一班
有能力的大臣拥护他,权衡之下,武则天终于决定接纳狄仁杰的主张,将卢陵王召回,
准备将来立他为天子。武承嗣听到这个消息,把狄仁杰恨得牙痒痒的,但狄仁杰是武则
天最信任的人,武承嗣不敢动他。
  武玄霜看了这封信后,心头大震,想道:“将来李氏为帝,武氏确有灭门之祸!只
能看谁做皇帝对天下较好一些了,一家一姓的利害,又算得了什么?我姑姑也不是曾经
屡次这样说吗?”想到此处,豁然开朗,把武承嗣的信撕碎,纳入口中,一口便吞下去
了。
  那两个武土愕然相顾,猜不透她心意如何。武玄霜冷冷说道:“我不回去,你们是
否便要取我的性命?”封牧野急忙陪笑说道:“不敢,不敢!那两句话不过是想劝姑娘
回去而已。千岁爷但求姑娘能够回去,他说,最好不必露面,便能劝阻姑娘前行。是小
人们斗胆,用了江湖上的虚声恫吓的手段。姑娘你也是惯走江湖的了,这种江湖上的套
语,难道还会放在心上吗?姑娘若然见怪,小人在这厢给你赔罪。”武玄霜听他言之成
理,猜测武承嗣的本意,大约也是希望非到必要之时,不必将这封信交出来,便道:
“既是我哥哥的意思,何须你替他赔罪?”眼珠一转,扫了他们一眼,祝见章道:“我
们穿上这突厥武士的服饰,姑娘想必见疑,这是为了便于行走的原故。”武玄霜冷笑道:
“那是为了便于追踪的缘故吧?哼,哼,你们敢冒突厥武士,这胆子可真不小!若然碰
上了真的突厥武士,或者碰上了天山剑客,你们可就要自找苦吃。你们回去时,换上了
老百姓的服装吧。”封牧野道:“多谢姑娘处处替我们着想,姑娘金玉良言,自当遵照。
那么咱们是不是现在就回去?”武玄霜道:“什么咱们?你们回去告诉王爷,就说他的
信我已经看过了,一切听从圣上,请他不要自作主张。”封牧野与祝见章面面相觑,见
武玄霜执意不回,他们只好自己回去。
  武玄霜目送他们的背影下山,长长的叹了口气,心中想道:“我姑姑改唐为周,做
开天辟地以来的第一个女皇帝,她岂是只为一家一姓着想?承嗣他们这样胡闹,不但武
家要蒙上恶名,黎民也要受他灾祸。但求上天保佑,让我姑姑多活几年,有我姑姑在世,
他也许还不敢乱作非为。”
  武玄霜尚未知道,她堂兄武承嗣为了想继承帝位,已经和突厥可汗暗通消息,突厥
可汗得知李逸隐居天山,便是武承嗣派人给他报讯的。武承嗣想突厥可汗杀掉李逸,突
厥可汗却另有打算。至于那封祝二人,便是给武承嗣送信的人,他们早已见过突厥可汗,
他们那一身武士服饰,便是突厥可汗赐给他们的。他们隐藏面目本来想把武玄霜擒着,
献给突厥可汗,领功有赏,不料反而险丧武玄霜剑下,这才迫得他们献出武承嗣的信件,
将事情都推到武承嗣的头上。
  武玄霜将那两个武士打发之后,继续追踪长孙壁的足印,越上越高,到了一樱山峰,
忽见一间屋子,座落在林木丛中,武玄霜心弦颤抖,心乱如麻,想了好一会儿,终于鼓
起了勇气,上前敲门,好久,听不到人声回答,武玄霜大为奇怪,想道:“除了他们,
还有谁住在这里?或者是他们不愿见我么?”鼓起勇气,叫了一声长孙壁。又叫了一声
李逸,仍然听不见回答,武玄霜咬了咬牙,下了决心,一下子便把门推开。
  冷风扑面吹来,室中沓无人影,不但没有李逸,连长孙壁也不见了。武玄霜心头酸
痛,想道:“你竟然没有一点故人情份,我万里远来,你也避而不见么?”随即想到;
“莫非是长孙壁不许他见我?长孙壁呀,你的心胸也未免太狭窄了!你把我武玄霜看作
何等人?我岂是与你争汉子的人!”
  一抬头,忽见墙上留有几行字迹。那是两首绝诗,第一首写得是:“十年梦醒相思
泪,万里西风瀚海沙。同命鸳鸯悲命薄,天涯何处是我家!”第二首写的是:“愿将热
血洒胡尘,旦把溃嵩托旧人。应念李郎家国恨,留他同赏雪山春。”
  墨迹犹新,这是长孙壁刚刚留下的笔迹。武玄霜痴立壁前,不觉呆了。细味诗中之
意,第一首是长孙壁的自悲身世,她把与李逸的十载姻缘,当作一场幻梦,如今幻梦醒
来,唯有相思之泪。因此她宁愿弃家出走,在西风万里,黄沙漠漠之中飘泊。诗句并不
很工,但却凄恻动人。武玄霜心道:“这固然是长孙壁的自白,但何尝不也是为我写照?
我横穿瀚海,独上天山,不也是只赢得十年梦醒。再想第二首诗,那诗意就更辛酸曲折
了。似乎是长孙壁特别留给她看的,诗中说她“愿将热血洒朗坐”,大约是表示她为救
爱子,不惜一死。第二句“且把遗言托旧人”,那就分明是对武玄霜说的了,武玄霜与
李逸相识在前,她把武玄霜称作李逸的“旧人”,实有双关之义,诗意是说:“好吧,
我现在走了,我拼着血洒胡尘,这个家我是不会回来了。我将他让给你,你是他的;旧
时相识,你应该知道他有家国之恨,请你不要迫他回长安去,那样做是会令他心碎的,
你爱他,你就留下来伴他同赏雪山的春天吧。虽然雪山之春那是远远比不上中原的阳春
美景,但你应该体念到他的心情呵!”
  这首诗不但透出一股“酸”味,也透露出长孙壁对李逸的一片深情,可以想像,她
在写这首诗时,心中情绪一定复杂得很。武玄霜读了这两首诗,也不觉心伤泪下,顿时
间思潮起伏,一片茫茫。想不到长孙壁对她是这样误解,对武则天的改唐为周,所含的
敌意又是如此之深!而最令她感动的则是长孙壁对李逸那种执着之极的爱情。武玄霜呆
了好一会子,蓦地心中想道:“我何苦妨碍他们夫妇之情?罢了,罢了,即算是国家大
事,也权且抛在后头,就让他们两人在这天山终老吧。我这一生再也不要见他了。”
  武玄霜怅怅悯悯,心乱如麻,想要离开,双脚竟然不听使唤,眼光一瞥,忽见室中
还留有李逸的那具古琴。武玄霜突觉悲从中来,不可断绝,痴痴的坐下去,一滴泪珠,
洒在琴弦之上。
  武玄霜睹物思人,想起以前的琴歌互答,更为怅悯,情不自禁的手抚琴弦,弹起了
曾为李逸奏过的那阂楚辞:“君不行兮夷犹。赛谁留兮中洲?美要盼兮宜修,沛吾乘兮
桂舟。”心中想道:“以前我借这琴髓歌声,问他有什么心事犹豫不前?而今却问我自
己了。”
  一曲奏罢,余髓袅袅,武玄霜正待推琴而起,忽听得远处有一种极微细的声音传来,
好像是踏在雪地上所发出的“咳,咳”声响,武玄霜心头一震:“难道是他们又回来了?”
倚窗遥望出去,只见山拗处转出一人。武玄霜吃了一惊,原来是毒观音,在她的后面还
有一个青衣男子,刚好被岩石挡着,一时之间,看不清楚他的面容。
  武玄霜在这里见到毒观音,虽然有点出乎意外,却也未曾将她放在心上,令她吃惊
的是后面那个青衣男子,若然是毒观音的师父天恶道人的话,这可不易对付。好在转眼
之间,那青衣男子就转出山拗,武玄霜看清楚了不是天恶道人,松了口气,想道:“我
且静以待动,看他们来做什么?”于是又生回窗前弹琴。
  过了片刻,那两人的脚步声已到了门前。只听得毒观音格格笑道:“李公子,你好
闲情逸致呵,老朋友来探望你啦。武玄霜不理睬她,仍然继续弹琴,她正弹至楚辞中的
“日与月其不待兮,恐美人之迟暮”琴声凄苦,将毒观音的笑声压下去了。
  毒观音待得琴声断续之际,又再扬声笑道:“老朋友这般慢客岂非太过不近人情?
我还末见过你的新夫人呢,为何不请我进去?”青衣男人说道:“叫他不要再弹了,听
得人极不舒服。”毒观音道:“是呀,你弹琴迎客,也该弹些好听的调儿。喂,你开不
开门?你不开门,我可要自己闯进来了”。
  两扇木门被毒观音“呀”的一声推开,毒观音对那男子道:“你不进来拜见主人么?”
那男子道:“你将他们揪出来就行了,我不屑与小辈动手。”
  毒观音踏进门来,望了一眼,笑道:“原来是李夫人在弹琴。”武玄霜披着斗蓬,
低头弹琴,毒观音与她隔别多年,一时间认不出来,把她当成了长孙壁。毒观音又笑道:
“以前的长孙姑娘,现在的李夫人,你还认得我,在绷山你们杀了我的师兄,这件事情
你总该还记得吧?你别害怕,我不是向你讨命的,我只是来请你到一个好地方去。你乖
乖的随我走吧!”武玄霜仍在弹琴,毒观音阴恻恻笑道:“李夫人不肯动身?那么我只
好亲自来请你的大驾了!”缓缓的走到了武玄霜跟前,手就向武玄霜一拉。
  她一边伸手,一边笑道:“好妹子,我这手上可是有毒的呵,你愿意要我搀扶你么?”
她手掌有如羊脂白玉,说话温柔动听,确是名实相符,不愧“毒观音”的雅号。毒观音
笑声未绝,忽然发觉了对方是武玄霜!这一惊非同小可,咽喉好似突然给人卡着一样,
笑不出来,说时迟,那时快,两方同出手,但听得“啪啦”一声,武玄霜长袖一拂,毒
观音连打三个筋斗,翻出屋外,身形末起,立即便射出一抽“透穴神针”,武玄霜拔剑
一挥,银虹一绕,化成了一道光圈,将那一蓬银针,都绞成了粉屑。
  武玄霜低头一看,只见雪白的衣袖上已印上了一个黑色的掌印,毒观音的手掌有如
羊脂白玉,而手掌按处,居然沾衣如墨,可以想见她手心毒气的厉害。武玄霜也不禁骇
然,想道:“这女魔头的功力又高许多了,幸亏我没有轻敌!”当下一跃而出,按剑斥
道:“毒观音你到此何为?还不与我实说!”
  就在这时,只见那青衣男子长袖一卷,离身三尺,再把毒观音卷了起来,伸掌在她
背上一堆,轻轻把她送过一边,毒观音的面色本来惨白如死,转眼间便红润起来了,喘
气笑道:“武玄霜呀,今日可由不得你逞强了。你到此何为?还不与我实说!”她敢这
样说话,分明是恃有靠山。武玄霜也吃了一惊,原来她刚才使出铁袖神功,料想那毒观
音禁受不起,岂知被那青衣男子在举手拂袖之间,便把毒观音身上所受的内家真力卸开,
这份功夫,比起武玄霜来还要胜出一筹。
  那青衣男子看了武玄霜一眼,哈哈笑道:“你便是八年之前,曾在峨嵋金顶捣毁英
雄大会的那个女子么?功夫果然不错,是个可造之材,你不如拜我为师了吧。”武玄霜
大怒,一剑刺去,那青衣男子“咦”了一声,说道:“是谁教你的剑法?”武玄霜出剑
如风,这瞬息间剑尖砂已指到了他的鼻梁,那青衣男子腰向后弯,陡然间伸出左足向前
一扫,脚尖踢到武玄霜持剑的虎口,腰向后弯,居然还能够向前拉踢出。功力之深。招
数之巧,武玄霜见所未见,几乎给他踢中,幸而武玄霜轻功了得。变招机灵,一个“盘
龙绕步”,有如飞燕掠波,青霜剑扬空一闪,剑尖上吐出磐莹莹的寒光。又刺向他背后
的风府穴。
  那青衣男子哈哈一笑,道:“你剑法虽好,却是难奈我何。”未及转身,反手便点,
他背后似长着眼睛似的,手腕微拾,刚刚透过剑锋,便点到了武玄霜右臂的“曲池穴”,
手指弹处,劲风飒然,认穴奇准,凌厉非凡,武玄霜这得使出移形换位的功夫避开了他
这一招,跟着还了一剑,刺他腰间的“阳关穴”。两人此来彼往,转瞬之间便交换了十
余招。每一招都是极精妙的上乘功夫,把毒观音看得眼花缭乱。
  毒观音叫道:“好呀,神君,你欺负我,我不跟你了。我回去向师父说去。”那青
衣男子笑道:“我怎样欺负你了?”毒观音道:“你不肯替我出气,还说要收她做徒弟
呢,好吧,你要她去,我不跟你。”
  原来这青衣男子名叫灭度神君,做事但凭自己好恶,他也精于医术,这十多年来在
域外寻采几种中土罕见的药草,所以那次峨嵋金顶的英雄大会他没有来。在武林隐逸之
中,他与“金针国手”夏侯坚是两个精通医术的奇人,名气也不相上下。不过夏侯坚的
医术是用于救人,而他则有时救人,有时却为了试验药性,用毒药害人。因此他自称
“灭度神君”。毒观音的师父天恶道人因为那次试验毒掌,被夏侯坚妙计破解,回去再
闭门苦练,准备用十年的功夫,练成天下无敌的毒掌,灭度神君从西域采药回来,到昆
伦星宿海去拜访他。正值天恶道人闭门练功,未有见他。灭度神君乃是来找天恶道人研
究一种毒药性能的,见不到他,甚为失望。却幸见到了毒观音,灭度神君想学天恶道人
的使毒本领,毒观音也想得一个武功强的人作为倚靠,何况她的师兄恶行者已死,她又
正在寂莫之中,于是两人便勾搭上了,这次是因为毒观音探听得李逸与长孙壁结婚之后,
同隐天山,毒观音一来是要找长孙壁报那杀师兄之仇,二来是要缚架李逸,她不怕长孙
壁,便却有点害怕李逸的剑术,于是便邀请灭度神君与她一同上山。却不料李逸夫妇不
在,意外的碰见了武玄霜,灭度神君的武功分明在武玄霜之上,却迟迟不肯施展杀手,
是以毒观音出言激他。要知灭度神君乃是天恶道人的好友,亦即是毒观音的长辈,他与
毒观音暗中勾搭,给天恶道人知道,他自己也觉得有点难为情。
  这时也听得毒观音如此说法,面上一红,故作若无其事的哈哈笑道:“小娘子,你
醋味真大,我怎能不要你呢?我不过是爱惜她的武功罢了。”其实他见武玄霜容貌武功,
均胜毒观音十倍百倍。不但收她做弟子,还确有将武玄霜来替代毒观音的意思。
  武玄霜听他们一问一答,柳眉倒坚,勃然大怒,骂道:“无耻奴人,吃我一剑!”
武玄霜剑指东打西,指南打北,一口气疾攻了十五六招,灭度神君空手对敌,还真有点
难于应付。就在他与毒观音说话之时,稍稍分心,笑声未停,“唰”的一声,衣襟竟被
武玄霜一剑穿过。
  灭度神君突然想起一个人来,心道:“莫非这女子是他的徒弟,怪不得她不肯理我,
我可得给点厉害,让她瞧瞧!”待得武玄霜攻势稍缓,他突然一声长笑,在背上取下了
一柄精光闪闪的兵器,道:“你赶快拜我为师,我还可以饶你一命!”
  武玄霜一声不响,招数一变,嗖的便是一招“流星赶月”刺将过去,这一剑戳胸斩
肋,厉害非常,却被灭度神君的兵器一翻一抓,武玄霜突觉手腕一紧,青霜剑竟给他的
怪兵器抓着,夺不回来,幸而武玄霜应变机变,一觉不妙,立即顺势向前一送,借力消
势,这才把剑掣回。
  灭度神君的兵器乃是一柄长可三尺的短锄,名为“劈云锄”,是他平日用作采药的,
却不知是什么金属所制,发出刺目的光芒。武玄霜的青霜剑虽然比不上李逸的大内宝剑,
也是能够削金斩铁的利器!但一碰上灭度神君的短锄,便发出一阵刺耳的金铁交鸣之声,
对方的药锄毫无所损。武玄霜的宝剑,剑锋反而卷了。不但如此,灭度神君药锄上的五
支尖爪,还可以勾拿兵刃,又可以当作点穴撅阻,刺对方的穴道,这样一来,在兵器上
灭度神君也占了上风。
  转瞬间双方又斗了二三十招,灭度神君挥锄乱劈,招数古怪之极,时而撕抓,时而
刺穴,时而劈矾,竟然好似几种不同性能的兵器同时向武玄霜进袭一般,武玄霜仗着绝
顶轻功,上乘剑法,也是无法反攻。灭度神君的攻势愈来愈紧,越攻越急,武玄霜给他
逼得透不过气来,有如一叶轻舟,在波涛汹涌、巨流急湍之中,震得飘摇不定。毒观音
格格笑道:“神君,她那柄宝剑,你给了我吧。”她看准了武玄霜必败无疑,竟把她那
柄宝剑,当成了囊中之物。
  武玄霜银牙一咬,自知这样困斗下去,时间一长,必无幸理,只好拼死反击,剑招
再变,把平生所学最精妙的剑招施展出来,飒飒连声,浑身上下,便似闪起千百道精芒
冷电,与灭度神君劈云锄发出的光华,互相纠缠,互相冲刺,灭度神君的攻势稍稍受阻,
但却纵声笑道:“好剑法,只是你这样一来,真力消耗太甚,败得更快,而且可能要大
病一场,不如趁早服输,拜我为师的好!”毒观音笑道:“我可不要这个师妹!我只想
要她的宝剑。”
  武玄霜知道敌人的说话并非虚声恫吓,但她如何肯认败伏输?仍然挥剑对攻,拼死
恶斗。激战中忽听得嗤嗤声响,毒观音又向她发射“透穴神针”,若在乎时,武玄霜自
然不俱,此际,她既要防御灭度神君,又要躲避毒针,登时剑法大乱。
  就在这极度紧张的时候,树林中忽然发出一声长啸,声音好似自空而降,震得山鸡
谷应,枯枝摇落。灭度神君与武玄霜都很吃惊,想当世高人,是谁有这样的功力?心念
未已,只见树林中突然窜出两只怪兽,皮毛一片金黄,原来是两只金发狒狒。
  狒狒是猿猴的一种,面形比猿猴更像人类,本来是在热带丛林中生长的,这时却突
然在雪山之上出现,灭度神君和武玄霜都大为奇怪。
  这两只狒狒披着满头金发,十分好看,灭度神君虽在激战之中,也不禁分了心神,
看它一眼。忽听得那两只狒狒怒吼一声,双双跃起,伸出利刃似的长爪,倏的就向他们
头顶抓下。武玄霜大吃一惊,急忙舞剑防身,就在这刹那之间,但听得狒狒狂降,神君
骏叫,武玄霜定睛一瞧,只见灭度神君的肩膊已给狒狒撕去了一片皮肉,而其中的一只
狒狒,也给灭度神君的药锄勾裂了前腿。
  原来灭度神君自侍武功高强,并不把两只狒狒放在心上,他瞧着武玄霜手忙脚乱,
趁势进招,仅仅挥动长袖,防御那两只狒狒扑来。灭度神君运起真力,长袖拂起了一阵
劲风,力道之强,足可飞砂走石,即算一般江湖上的好手,也挡不住他这么一拂。灭度
神君想那两日狒狒能有多大能为?这一拂之下,定可将它们击晕。为了要把这两只狒狒
生擒,他还害怕伤了它们的性命呢,所以只用了四五分内力。
  岂知道两只狒狒乃是天生异种,又经过高人调教,灭度神君的长袖一拂,竟然挡它
们不住,待到灭度神君觉出不妙,狒狒的利爪已抓到了他的肩头,幸而灭度神君功力深
湛,一觉不妙,立刻运用“沾衣十八跌”的上乘内功,将两只狒狒弹开,同时反手一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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