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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河洗剑录

_42 梁羽生(当代)
天道:“她为什么刚才还在叫我?”那少年怒道:“我不与你胡缠了,你走不走?”玉
萧挥舞,又是一阵狂攻。
  江海天心中隐隐作痛,暗自想道:“她背向着我,难道当真是不想见我吗?“不,
我一定非见她不可!”突然得了个主意,改以劈空掌力,将那少年挡在二尺之外,却用
宝剑去穿刺冰墙,这样震力不大,不至于有倒塌的危险。
  厉复生一直袖手旁观,这时忽地喝道:“你这小子真是不识好歹,硬要死赖胡缠!
好,那就只好把你打跑了!”抽出玉尺,上前助战,气冲冲的就朝着江海天的脑门砸下,
  厉复生的玉尺也是件宝物,不惧江海天的裁云宝剑,两下一碰,火花飞溅,各无伤
损,但厉复生却多退了一步、这还是因为江海夭只能用一半功力去对付他的缘故。江海
夭道:“厉叔叔,我看在师父和过世的师母份上,一向不愿与你为敌,你却又何苦与我
为难?”江每天虽没有听师父直接说过,但从他父亲和姬晓风等人的口中,他也知道这
厉夏生和他死去的师母厉胜男定有渊源,放而如此说法。
  厉复生怒道:“你还提你的师父,你们师徒俩都不是好东西!”一退复上,玉尺抡
圆,强攻猛打,厉复生的动力虽然不及江海天,却也甚为不凡,而且他的玉尺可以硬碰
宝剑,江海天又不愿将他杀伤,这么一来,厉复生与那少年以二敌一,已与江每天打成
了平手。
  那少年得厉复生之助,玉箫点穴的手法得以尽展所长,奇诡变化、层出不穷,江海
天曾吃过他的亏,也不得不小心防备。
  双方你退我进;有守有攻,但江海天因为究竟不敢全力抢攻。打了约半住香的时刻,
竟给他们迫得逐步后退,与那问冰屋的距离也渐渐远了。
  正自打到紧处,忽听得唐努珠穆和华天风的声音几乎是同时间道:“江师兄,你在
上面是和谁打架吗?”“海儿,你的碧妹可是在上面吗?”原来他们二人相继登山,但
因功力不及江海天,所以此时方到。江海天大喜,连忙叫道:“你们快来,碧妹是在这
里!”
  那白裘少年也是个武学行家,一听就知是又来了两个劲敌,不敢恋战,忽地一声呼
啸,便与厉复生双双逃跑。江海天本来只是想救华云碧,当然不会追赶他们,径自便去
设法破那冰屋。
  哪知就在他走近冰屋之时。忽见冰屋内有两头毛茸茸的畜生,正是厉复生那两只金
毛狡,江海天大吃一惊,转眼间,那两头金毛狡突然消失,床上的那个少女也不见了。
江海天呆了一呆,随即恍然大悟:“想必是有地道通进屋内,这两只金毛狡是从地道进
去的。”
  心念未已,只见那两只金毛狡果然从数十丈外的地面突然钻了出未,白裘少年和厉
复生早已在那儿等候,金毛狡一钻出来,白裘少年立即将华云碧接了过去,跟着便和厉
复生都跨上了金毛狡背脊。
  江海天这一急非同小可,连忙大叫道:“碧妹,碧妹,你爹爹来啦!”奋起神力,
一掠数丈,三起三伏,俨如弩箭穿空,竟然追到了金毛狡的背后,几乎抓着了它的尾巴,
就在这时,只见华云碧伏在那少年的肩头上,似乎动了一下,用微弱的声音,又断断续
续地叫了两声:“海哥,海哥。”
  江海天可以看见她的头部,奇怪的是,只见她嘴唇微微开阖,眼睛却没有张开,她
那断续的呼唤,就似梦中的呓语。江海天又喜又惊,大叫道:“碧妹,你怎么啦!”华
云碧没有回答,似是一个人说了梦话之后,又回到沉沉熟睡之中去了。江海天奋力一跃,
伸手去拉金毛狡的昆已,那白裘少年回过头来,“乔”的一声,从玉箫中吹出一股纯阳
真气,江海天怕误伤华云碧,不敢发掌还击,只好侧身一闪,那股真气吹到江海天的虎
口,俨如火烫一般,江海天一抓抓空,那头金毛狡已迈开四蹄,如飞疾走。
  江海天尽其所能,也不过在短距离内与金毛狡竟走,时间稍长,金毛狡其行如风,
那己是非人力所可追上了。
  华天风与唐努珠穆分两路上山,这时也都已到了山上。华天风距离那白裘少年较近,
大叫道:“你是谁?快把我女儿放下来!”唐努珠穆捏了一团雪,以大乘般若掌力发了
出去,打那金毛狡。那白裘少年似乎呆了一呆,但却并没有止住金毛狡。
  说时迟,那时快,那团雪块己似弹丸射到,呼呼带风,那白裘少年又从玉箫中吹出
一股热风,雪块在热风中溶化,起了一重白蒙蒙的水气,双方都为对方的功力而感到惊
奇。
  那白裘少年吹化了雪块,这才说道:“你纵是她的父亲,我也不放心现在就把你的
女儿交还给你。普天之下,只有我能医她,你知道么?”说到最后一句,两头金毛狡在
雪地上已变成了两点黑点,转眼之间,连黑点也不见了。在白茫茫的雪地土,极目面望,
只依稀可见一线金光,风驰电掣!
  白裘少年人影已杳,但他的箫声却在远远传来,华天风杂学颇丰,医卜星相,音律
词章均所通晓,听他吹的,是唐人张九龄一盲五言古诗谱成的曲子,原诗是:“兰叶青
葳雍,桂华秋皎洁。欣欣为生意,自尔为佳节。谁切林栖者,闻风坐相悦。草木有本心,
何求美人折。”诗句高雅,谱成曲子,音韵悠扬,令人有尘俗顿清之感。
  华天风不觉心中一动,细味诗中意思;似乎也可以俪释为那少年的自我表白,那是
说他志行高洁,对华云碧决无邪念,但相遇之后,却有所倾慕,他并不求单云碧对他如
何报答,只是出于他的本心,因而他要看护华云碧。
  华天风心道:“倘若我所揣度的当真是他的本意,那么这少年倒也不俗。”对这少
年的敌意不觉消灭了几分,但随即想道:
  “少年人知好色则慕少艾,这少年纵然没有坏意,但让他和碧儿涸处,总是不妥。
唉,可别要闹出事才好。”
  要知在华天风的心目之中,早已把江海天与他女儿连在一起,看成一对势相结合的
佳偶;因而见那少年将他女儿带走,就难免多了许多顾虑。
  江海天未能将华云碧寻回,虽然也很失望,但在失望之中,也有几分欣慰。在此之
前,他是为华云碧的存亡未卜而担忧,现在这块心上的大石头是放下来了,而且尽管那
少年日口声声责骂于他,但可以听得出来,这也是出于爱护华云碧的一番好意。
  当下江海天将发现那个少年以及动手的经过,都对义父说了,只是将那少年责备他
的说话略去不提。
  江海天笑道:“听这少年的口气,似乎他正在为碧妹治病疗伤,却可笑他有眼不识
泰山,不知干爹就是当代神医。”华天风道:“天下的奇难杂症很多,我也未必都能医
抬。咱们且进这冰屋瞧瞧,我要看碧儿是怎么过活的,”
  江海天用宝剑开了一个窟窿,三人依次钻了进去。华天风见了那张墨绿色的怪床。
失声说道:“哦,原来冰屋里还有这件宝物,怪不得碧儿能受严寒。”江海天道:“这
是什么做的?”华无风道:“你摸一摸。”
  江海天用手一摸,只见一片温暖,有说不出的舒服。华天风道:“这是昆仑山特产
的温凉玉做的床,冬温夏凉,对病人是最好不过。温凉玉在昆仑山上还不算太难得,但
要采集这许多来做一张床,却不知要费尽几许心力,那当然也是一件异宝了。”
  江海天暗暗后悔,说道:“这么说来,咱们将那少年赶跑,不是反而对碧妹的病体
不利么?”华天风道:“这也不尽然,只要她危险时期已过,在山下养病,那就更好得
多,也无须这张床了。”江海天道:“这少年撤手就跑,却放心得下这张宝床?”华天
风笑道:“上得这灵鹫峰顶的能有几人?能来此间的自必是高人异士,也就未必会希罕
他这宝物。而且纵使有人动了贪念,要把这张床搬下去亦不大容易呢!咱们倒不必为他
担忧。”
  江海天道:“这少年不知是什么来历,独自住在这高峰之上、冰屋之中,屋中又有
这样一张宝床,倒是古怪得紧!他这张宝床也不知当初是怎样搬上的?”
  华天风道:“当然不去是搬上来的,想必是在昆仑山上采集了温凉玉之后,才在这
里造的。他在这里居住,有这样一张宝床,纵使不是为了避寒,对他修练内功,也大有
裤益,只是他为何要在这里独守荒山,倒是令人猜想不透。”
  他们虽然猜不透这少年的来历,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这少年对华云碧确是殷勤
呵护,决无坏意,因而他们也就宽心不少了。
  走出冰屋,山风吹来,华天风吸了口气,忽他说道:“你们可嗅到风中有淡淡的幽
香?”江海天道:“不错,但这气味好奇怪,似乎在香气之中还混杂着一股腥味,令人
又是舒服,又是厌烦,这感觉简直难以言语形容。”刚才他们来到的时候,大家都因为
心中有事,未曾留意,如今呼吸山风,彼此印证所得的感觉,果然都感到是有这么一股
奇怪的气味。
  华天风沉吟半晌,说道:“这两股气味,一清一浊,混在一起,确是奇怪。我只可
以判断那清淡的幽香是三色奇花的香气,但那股腥昧却不知是什么东西所发了。那三色
奇花,只有这灵鹫峰上才有,既到此地,倒不妨前去看看。”
  这种三色奇花有个名字叫做“雪里红妆”,服食之后,可以白发变黑,炼成药丸,
经常服食,更可以永保容颜,青春长驻。
  不过它也只是能怪着容颜,却不能延长寿命,不能医疗疾病。伺此华天风从药书上
虽然早已知道灵鹫峰上有此种奇花,却因它医疗价值不大,不愿冒险来采。但他一生研
究药物,既然来到了此花的唯一产地,也就想去见识见识了。
  江海天与唐努碧穆也动了好奇之心,当下一行三众。朝着风向走去。那两股气味越
来越浓,到了一个所在,只见在一块冰岩之上,孤零零地长着一棵树,树上没有花朵,
树下却还有几片零落的花瓣,有的洁白,有的嫩黄,还有一片在粉白之中带着红晕。
  华天风将神鹰带来的那朵“雪里红妆”拿来一比,说道:
  “一点不错,在这树上开的就是三色奇花了。看留下来的痕迹,本来已开了三朵,
都给人摘下来了,这几片花瓣,大约是那头神鹰那日扑下来时,煽起一股狂风,吹来了
这几片的。”他抬起那几片花瓣,嗅了又嗅,只觉得清香扑鼻沁人脾腑,说道:“奇怪,
那股腥气却又是从何而来?”
  江海天在冰岩下信步徘徊,忽然触着一物,只觉奇寒彻骨,比冰雪更为寒冰,吃了
一惊,说道:“这里有件怪物!”用宝剑挑起来一看,却原来是一条通体透明的怪蛇,
头颈好似被利爪抓了一道裂痕,早已死了多时,因它通体透明,而又卧在冰雪之中,要
不是偶然触着,根本就看不出来。这条怪蛇一挑起来,腥气弥漫,登时盖过了花香。
  华天风道:“快快把它远远摔开。”这股腥气使人欲呕,江海天闻了也不舒服,当
下将那条怪蛇摔入冰川。华天风掩鼻说道:“幸亏这条怪蛇已死,否则只怕除了海儿之
外。我与珠穆世兄怕都要中毒了。”江海天骇然问道:“这是什么毒蛇,如此厉害?”
  华天风道:“这怪蛇名叫雪练蛇,本身的毒性倒并不怎样厉害,厉害的是它所喷的
寒雾,沾上一点寒毒便侵进血脉之中,但却并不即时身死,只是以后会不时发作,一次
厉害过二次,发作的时候,比最严重的疟疾还紧要百倍,全身如坠进火窟之中。”
  唐努珠穆道:“这么厉害,一个人能禁得起几次煎熬?”华天风道:“据古老的藏
文医书记载,黄教始祖八思巴有个弟子,武功很好,冒险到这灵鹫峰来采“雪里红妆”,
不提防被这雪练蛇喷了一口毒雾,结果奇花是采到了,身上也受了奇毒,他禁不起煎熬,
未曾下山,就投进冰河之中自尽了。”
  唐努珠穆道:“我也知道有这个故事,八思巴和他十个弟子的塑像,缺少了一个弟
子,就因为这个弟子是自杀的,违反教规,所以不能给他立像。但我却不知道这弟子是
因被雪练蛇喷了毒雾而自杀的。”江海天道:“这种雪练蛇总是伴春那三色奇花的吗?”
  半天风道:“不错,天地间大凡有一奇珍异宝或者灵药仙花,在它的周围总会有这
种或那种险阻,看来这种雪练蛇生来就是保护那三色奇花的。”唐努珠穆道:“那么天
地之间可有克制雪练蛇的东西吗?是不是中了蛇的寒雾就无药可医?”华无风道:“只
有一样东西可以克制它。那是吐鲁番火焰山附近所产的‘火练蛇’,这种蛇身蕴奇毒,
用它的胆配药,可解雪练蛇的寒毒。
  只是这种火练蛇藏在火焰山山脚的熔岩浆中,更难捕捉。”
  江海天如有所思,忽地问道:“干爹,你刚才说那寒毒发作之时,比最严重的疟疾
还紧要百倍,那么病人也必定是昏迷的了?”华天风道:“这还用说,当然是神智不清,
昏迷过去了。”江海天道:“那么他还会说梦话吗?”
  华天风怔了一怔,忽地叫道:“不好,碧儿中的就是这种寒毒!”江海天刚才听他
义父解说这种“雪练蛇”的毒性,心中已有疑虑,如今听义父这么一说,已是证实了他
的疑虑,不禁慌得一颗颗冷汗迸了出来,呆若木鸡,不知如何是好了。
  华天风忽道:“你刚才问的什么?”江海天定了定神,抹去了额上的冷汗,说道:
“身受这种寒毒的病人,是不是会说梦话?”华天风道:“你听见碧儿说什么梦活了?”
江海天顾不得面红,说道:“我初上灵鹫峰头的时候,听得她叫我两声。后来那少年将
她带走,我追到金毛狡的后面,又听得她叫我两声。但她一直没有张眼睛,我想这多半
是梦中的呓语了。”华天风一拍脑袋,说道:“对了,后来那两声我也听到的了!”
  华无风说了这两句话,负手徘徊,若有所思,唐努珠穆和江海天知道他正在用心推
究华云碧的病象,都不敢打搅他,过了好一会。华无风忽地叫道:“还好,还好!”江
海天连忙问道:
  “怎么?”华天风道:“我不但知道碧儿已脱了险境,而且前因后果,我也都明白
了!”
  江海天道:“干爹,你是怎么椎究出来的?”华天风道:“你刚才用宝剑挑起那雪
练蛇的时侯,它颈骨上是否有道裂痕?”江海天道:“不错。”
  华天风道:“这雪练蛇身坚如铁,寻常的刀剑也不能将它剖裂,碧儿身上没有宝剑,
这是被神鹰的利爪所抓裂的。其实我早就应该想到了,碧儿跌落在这三色奇花之旁,所
以她才能在昏迷之前,摘下一朵雪里红妆,叫神鹰给我报讯。现在我连她当时何以跌下
的原因,也知道了。”江海天心上有个疑团,问道,“碧妹跌落在这儿,这是一定的了。
但我想不通的是,神鹰飞在天上,难道雪练蛇的毒雾能够喷到它的身上,波及了碧妹。”
  华天风道:“你不知道禽兽蛇虫都有生克的习惯,例如猫要捉老鼠,蛇要吞青蛙,
猫只要闻到老鼠的气味。就会扑过去了。
  我这头神鹰专除毒物,这雪练蛇有股侍殊的腥味,神鹰飞过,嗅到这股气味,使扑
了下来,将它颈骨抓裂。雪练蛇的寒雾伤不了神鹰,却伤了我的碧儿了。”江海天道:
“神鹰身上中的那两枝短箭呢?这又如何解释?”华天风道:“是那白裘少年射的。”
江海天道:“这我又想不通了。他对碧妹小心照料,当时何以又要伤害碧妹的林鹰?”
  华天风道:“依我想来,那少年独自在这灵鹫峰上居住,为的就是守候‘雪里红妆’
开花,这‘雪里红妆’每六十年开花一次,想必是少年的上一代已发现了这里有一株
‘雪里红妆’,却不知它何时开花,因而在这山上造了一座冰屋,又采集了仑昆山的温
凉玉,造了屋中的那张宝床,定居下来,既可守候花开,又可惜着这高峰气候,和这张
宝床的功能,练他们独门的内功。父传子,甚或是祖传孙,传到了刚才所见的那个少年
这代,‘雪里红妆’方始开花!”
  华天凤将那几片花瓣拾了起来,接续说道:“神鹰飞过那天,恰巧树上的三朵‘雪
里红妆,全都开了,那少年在此守候,为的就是要摘这三朵红花,他怎肯让神鹰伤残了
花朵,因此他远远的一见神鹰扑下,便发出了那两枝短箭,过后才知道鹰背上还有个人。”
江海天道:“我明白了,碧妹跌下来的时候,那少年还未及赶来,碧妹见他射伤神鹰,
定然是将他当作了敌人。神鹰已伤,不能再驮她高飞,她在昏迷之前,摘下花朵,缚在
神鹰爪,纵它飞回。可怜,这头神鹰带箭飞行,一定是飞一会歇一会,因而比我的步行
竟快不了多少。”
  华天风道:“不惜,你推断得合情合理。算起日期。神鹰飞到水云庄的时候是咱们
到终南山的前两天。”接着说道:“照这情形看来。那少年随后赶到,这才发觉了你的
碧妹身中寒毒,于是将她搬到冰屋之内,将那张宝床也让了给她。”江海天道:
  “这么说来,这少年倒是个好人呢!”唐努珠穆道:“他能够射伤神鹰,功力也大
是不凡!”
  江海天道:“他是我碰到的第二个劲敌,武功仅次于宝象法主。我的内功是靠药物
增进的,他却是自己练成功的。实在说来,他的本领还在我之上。”其实那少年与江海
天相差何止一筹,即使江海天未食天心石之前,那少年至多也不过和他打成平手,决不
能胜得过他。江海天有意夸张那少年的武功,实是想使自己的义父对这少年更具好感。
  华天风接着说道:“这少年世代在这里守候花开,当然也早已知道有这么一种厉害
的雪练蛇,看守着那雪里红妆。想必也早已知道克制这毒蛇的法子,备有火焰山所产的
火练蛇的蛇胆,配成解药了。”
  江海天笑道:“怪不得他敢在你的面前夸口,说是碧妹的病,普天之下,只有他一
人能够医治。义父,你说碧妹已是脱离危险,可是根据这个理由?”
  华天风望江海天一眼,说道:“不仅仅是单凭推断,而是因为她在昏迷之中,还会
叫你。”歇了一歇,说道:“若是身受的寒毒十分厉害,昏迷之时,就如死去一般,根
本就丝毫不能思想,连梦也不会有的。有梦即是还能思想,梦中而能说话,那更是在一
种半醒半睡的状态中,病得极沉重的人是不会说梦活的。”
  江海天放下了心头的石头,说道:“这就好了。日后我倘若碰着那个少年,我要向
他道歉。”唐努珠穆道:“这少年给碧妹治病,是该感谢。但我却不解,他何以不肯将
碧妹交还你们?甚至知道了华老伯是她父亲了,也还要将她带走?”华天风与江海天讷
讷说道:“这少年的行径是有些古怪,但总是一片好心。”
  华无风笑道:“我的碧儿不梦见我而梦见你,看来她最记挂的人还是你呢!”江海
天不禁心头二震,暗自想道:“这白裘少年十分欢喜碧妹,那是无疑的了。但愿碧妹完
全醒来之后,会感他这片恩情。”随即又想:“单是感恩,那还不成。碧妹何尝不对我
有恩,但我却只愿娶莲妹为妻。”一时欢喜,一时愁虑,不觉心如乱麻。
  华天风道:“事情的经过我差不多都推究出来了,只是有一件事我还感到有点意外。”
  江海天问道:“是哪一件事?”华天风道:“厉复生是天魔教的副教主,想不到他
会在灵鹫峰上出现,而且和这少年同在一起。我本来可以放心的,但想到这少年和天魔
教的妖人来往,我又有点担忧了。”
  江海天连忙说道:“厉复生只是着了天魔教主的迷,我却从没听说他做过什么坏事。
我师父也很看重他,说他是个好人呢!”其实金世遗为了爱屋及乌,对厉复生另眼相看
倒是真的,说他是个好人的话,那却江海天想当然耳。
  华天风怔了一怔,说道:“既然是你师父这么说,那想必是好人了。”江海天道:
“厉复生有否做过好事我不知道,但这少年救护碧妹,如今咱们都知道了,他更是个大
大的好人。”
  唐努珠穆笑道:“不必研究谁是好人谁是坏人了,事情已经明白,咱们该下去啦,
云琼兄妹只怕也等得心焦了。”华天风心里虽然还有许多顾虑,但总算知道了女儿的下
落,而且并无性命之忧,心情也就轻松许多了。
  冰峰陡峭,下山比上山更难,一不小心,就会跌得粉身碎骨。华天风功力虽很深厚,
究竟比不上江海天,又是上了一点年纪,江海天怕出意外,紧紧跟在他的身边,小心翼
翼的照顾他,走到险峻之处,就扶他过去。这么一来。江海天功力最高却反而落后,唐
努珠穆却走在前头。
  走到峰腰,唐努珠穆忽地叫道:“江师兄,你听,这是不是兵器碰击的声音?”江
海天吃了一惊,侧耳一听,连忙说道:
  “不错,是四个人分成两对厮杀,想必是云琼兄妹遇上了敌人,你快点下去!”唐
努珠穆施展神功,提了口气,脚不沾地,几乎是御气而行,转瞬之间,和江、华二人的
距离己拉长了数十丈。
  华天风道:“海儿,你不必照顾我了。现在己过了一半,底下已没那么险峻了。”
江海天道:“珠穆的大乘般若掌,在武林中能受得他一掌的,只怕也还不多呢。有他下
去,已足可应付得绰绰有余。”
  就在江海天说话的时侯,唐努珠穆已看得见了敌人。江海天以为唐努珠穆是可应付
有余,唐努珠穆却是大吃一惊。这两个敌人都是他认识的,一个是文廷壁,一个是那好
王盖温之子盖苏。
  云琼拼了性命,以金刚掌力敌文廷壁,但究竟是功力相差大远,给文廷壁打得步步
后退,还幸云家的金刚掌天下无双,云琼年轻力壮,使这种威猛的掌力,在最初三十招
之内,每一掌都是可裂石开碑,因而还可以勉强抵御文廷壁的三象神功,但亦已是岌岌
可危。另一边云壁与盖苏各以刀剑交锋,却是相差不远,云壁只是略处下风。
  唐努珠穆叫道:“壁妹别慌,我来了!”云壁听得他的声音,精神一振,唰唰唰,
连环数剑,将盖苏的攻势遏止,打成了平手。另一边,文廷壁却加紧进攻,将云琼迫得
步步后退。唐努珠穆抢下山来,见云壁业已转危为安,云琼却是险象环生,他略一踌躇,
心想:“盖苏本领有限,谅他逃不出我的掌心,还是先救云琼要紧。”
  文廷壁的掌力已把云琼罩住,眼看云琼就要支持不了,唐努珠穆来得恰是时候,
“蓬”的一声,双掌相交,文廷壁退后一步,唐努珠穆也晃了一晃。
  就在此时,只听得一声长啸,宛若龙吟,震得众人耳鼓都嗡嗡作响。文廷壁吃了一
惊,心道:“糟糕,江海天这小子也来了!”说时迟,那时快,唐努昧穆第二掌又已劈
到,文廷壁面色灰白,接了这掌,闷哼一声,摇摇欲坠。
  唐努珠穆上次在马萨儿王宫与文廷壁对掌,双方功力悉敌,谁都胜不了谁,今次只
是仅仅两掌,便把文廷壁打得连招架之力似乎也没有了,心里不禁有点奇怪,还只道是
由于文廷壁先恶斗了一场,功力已是有所损耗的缘故,当下也就无暇推敲,第三掌又即
迅速发出。这一掌唐努珠穆运足功力,掌力有如排山倒海而来,文廷壁大叫一声,唐努
珠穆尚未打到他的身上,只见池已似皮球一般地抛了起来,人在半空,一口鲜血就喷了
出来,直飞出了三丈开外,眼看是不能活命了。
  就在此时,只听得盖苏也是一声大叫,拔步便逃,敢情是因见文廷壁身亡,吓得只
恨爹娘生少了两条腿。盖苏是好王盖温之子,又是与昆布兰国的使臣同来马萨儿国盗宝
的人,关系重大,唐努珠穆焉能容他逃走?当下一声喝道:“奸贼还想逃么?”飞步便
追!
  看看就要追上,忽听得“蓬”的一声,后面似是有人跌倒,随即听得文廷壁哈哈大
笑,云壁则在尖声惊叫!唐努珠穆这一惊非同小可,回头看时,只是云琼跌在地上,还
未曾爬得起来,文廷壁已把云壁挟在胁下,向着与他相反的方向逃了!
  原来文廷壁的吐血、跌倒,都是假装出来的,唐努珠穆与盖苏都以为他是死了,其
实他只是受了一点点轻伤而已,唐努珠穆服食天心石之后,距今已两月有多,功力确是
比文廷壁高出少许,但亦仅是高出少许而已,还未足制他死命。他之所以要诈死,乃是
为了恐惧江海天的缘故。他正是要唐努珠穆以为他不死亦已重伤,他这“调虎离山”之
计才能实现,唐努珠穆二走开,他就可以在江海天未到之前,施展他的辣手了。
  本来以云琼兄妹的本领,虽说是在激战之后,力竭筋疲,也绝不至于被文廷壁如此
轻易得手,只因他们也是同一心思,以为文廷壁不死亦已重伤,压根儿就没有戒备,以
致云琼被他一掌击倒,随即云壁也被俘了。
  唐努珠穆听得叫声,回头一看,见云壁落在敌人手中,这一惊自是非同小可、只好
放走盖苏,转过身来。向文廷壁追去。
  唐努珠穆轻功本来就比文廷壁略胜一筹,文廷壁又挟着个人,不消片刻。唐努珠穆
已然追上,看看就要到了他的背后,文廷壁冷笑说道:“你不怕伤了这妞儿的性命,就
上来吧!”声出掌发,反手一拍,劲风呼呼。
  唐努珠穆虽然不惧,但他却不敢以劈空掌还击,只得运起护体神功,避开了对方这
一掌,如此一来,两人的距离又拉开了几步。
  云琼爬起身来,也向前追赶,唐努珠穆因为不时要躲避文廷壁的劈空掌力,不多一
会,云琼也已与他会合。但云壁落在敌人手中,他们两人都是无计可施,只好锲而不舍,
紧紧跟住文廷壁背后。文廷壁逃下冰谷,他们也追进了冰谷。
  冰谷在两面冰峰夹峙之下,追了一会,转过一处冰坳,忽见前面那座冰峰,喷出一
团团蒸气,附近层冰溶解;灼热的水花,飞溅空中,在淡淡的斜晖映照之下,形成一圈
圈彩色绚烂的光环,比元宵所放的烟花更为悦目。
  原来在西北的高原地带,地下到处都有火山,火山附近,在往有灼热的喷泉,成为
高原的一种天然奇景,但这些火山十九都是地气已经宣泄,即将“衰老”的火山,地下
溶浆所布的范围也大都很小,不是那种突然会爆发的大火山,人们习以为常,也就不以
为奇了。
  唐努珠穆为了救回云壁,即算前面有座“活火山”,他也要追过去,何况根本就没
有见到冒烟的活火山,而只是看到灼热的喷泉,更何况谷底与山上喷泉的所在,少说也
有百数十丈的高度距离,他当然更不以为意了。
  文廷壁踏上一块形如尖刀的冰块,忽地脚步一个跄踉,险些跌倒。唐努珠穆大喜,
趁此时机,使出“隔空点穴”的功夫,将真气凝成一线,向文廷壁背后的“尾闾穴”遥
遥一戳,文廷壁一声大叫,就在这刹那间,奇事出现,他脚下的冰块突然裂开。接着一
连串的爆炸之声,不绝于耳,炔如闪电,转眼间周围数十丈的冰块全都裂开,一股洪流
突然涌上,文廷壁吓得魄散魂飞,连忙悔云壁一摔,霍地便跳起来,想跳出这危险的地
带。
  在这同一时候,唐努珠穆也霍地跳了起来,;但他并不是想逃出这危险地带,而是
飞身向云壁扑去。云壁被摔在冰块上,冰块突然裂开,洪流涌上,她全身已浸入水中,
只露出一头头发和一双高高举起的手臂。
  原来在他们脚下正是一条冰河,河面结冰,下面则仍是暗流汹涌。只因附近有火山
喷泉,地气温暖,河面所结的冰层不厚,文廷壁踏碎了一块冰块,立时引起连琐反应。
周围的冰块全都裂开了,霎时间恢复了本来的面目,成了一条带着浮冰,水流湍急的冰
河!
  唐努珠穆奋起神力,一掠数丈,从空中扑下,抓着了云壁的手臂,将她提了起来、
可是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周围十丈之内都是一片急流。唐努珠穆左脚在右脚脚背一踏,
勉强又拔高少许,但在半空中究竟是使不出气力,何况他又提着个人,怎么飞出十丈之
外?他竭尽所能,双足交踏,三落三起,终于还是与云壁双双跌进了冰河,被那洪流卷
去。唐努珠穆不会游水,只能仗着精纯的内功,闭住了呼吸,同时紧紧地抱着了云壁,
免得被激流冲开。他双脚不能着地,天大的本事也没有用,到了此时,也只好听天由命
了。
  文廷壁也没能跳上陆地,他落下之时,脚尖点着一块浮冰,恰好落在云琼的身边,
云琼抓着一块比较厚的冰块,尚未沉没,腾出手来,向他拍了一掌,文廷壁碰上这突如
其来的灾祸,早已吓得六神无主,根本就不知底下有人,而且他脚尖点着浮冰,也无法
使劲还手,登时被云琼这一掌打翻,在洪流之中没顶!云琼哈哈一笑,说道:“恶贼,
我总算报了你这一掌之仇!”笑声未绝,他抓着的那块冰块已是碎成片片了。云琼失了
凭借,登时也被洪流卷去了。
  这突如其来的灾祸,谁也料想不到。江海天刚下了灵鹫峰,便听到那冰块炸裂的声
音,慌忙赶去,到了冰谷底下,只见一片汪洋,唐努珠穆、云琼兄妹全都不见了!江海
天连声呼喊。
  只听得急流冲击岩石的轰轰发发之声,哪里有人回答?江海夭发狂似的,沿着冰河
一口气跑了七八里路,前面的峡谷越来越窄,冰河两边已是石壁,根本就无路可通了。
江海天欲哭无泪,呆若木鸡,倚着石壁,看看那滔滔的江流,只觉眼睛发黑,心里茫然。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忽听得一个慈和的声音说道:“海儿,离开这儿吧。”华天
风将他拉开了几步,江海天这才发觉河水已浸上岩石,湿了他的双脚。江海夭畦的一声
哭了出来:“他们,他们都已被急流卷去了!”正是:
  世事茫茫难预料,变生不测奈何天。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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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云阁 扫校 潇湘书院·梁羽生《冰河洗剑录》——第四十八回 同命相怜疑幻梦 幽情互慰结知交
梁羽生《冰河洗剑录》 第四十八回 同命相怜疑幻梦 幽情互慰结知交   华天风道:“天有不测之风云,人有旦夕之祸福,也只能希望他们逢凶化吉,遇难
成祥了,他们都有一身武功,虽然不习加性,总比常人体质强壮,能够忍受饥寒,未必
就会丧命。只要被水流冲到岸边,或者碰到过路的人,那就有救了。”江海天心想,在
这荒山冰谷之中,哪会有过路的行人,至于希望水流把他们冲到岸边,这更属渺茫之事。
但事已如斯,急也急不来了。
  华天风口里安慰江海天,心中也是难过之极,云琼兄妹是跟他出来的,倘有三长两
短,他将来有何面目再见云召?云琼兄妹的内功远不如唐努珠穆,得救的希望比唐努珠
穆还要渺茫。
  说到责任的重大,云召是将儿女付托给他的!心情的沉重,华无风比江海天更甚,
不过他是历尽沧桑,饱经忧患的老年人,遇上事情,却要比江海天这样的初出茅庐的少
年镇定多了。
  江海天方寸已乱,一切都由华天风作主,离开了险地之后,江海天道:“难道咱们
就只能听凭天命,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华天风道:“你意下如何?”江海天道:
“求义父指点。”华天风道:“你得把信息告诉唐努珠穆的家人。”江海天定了定神,
想起了谷中莲,说道:“不错,珠穆本是为他的妹妹而来的,不管我这师弟是生是死,
我都应该先把他的妹妹找到。”
  华天风道:“我与你分道扬镳,这里无路可通,我要翻过这座山追踪冰河的源头,
万一发现他们,我可以立时将他们救治。”江海天道:“干爹,你一个人翻山过岭,我
不大放心。”
  华天风道:“我平日采药,山路是走惯了的,翻过这座山不比刚才上灵鹫峰那样要
冒奇险,你尽可放心。海儿,你一个人到昆布兰国,人地生疏,他们两国又正有着纠纷,
你要找的是马萨儿国的公主,到了昆布兰国,只怕周围都是你的敌人,你更得小心在意!
唉,本来你先回到马萨儿国,把这消息带给珠穆的大哥叶冲霄要好一些,但他妹妹的事
情也是急不容缓的,而且此地又已是昆布兰国的国境了,我也不想阻拦你了。总之,你
一切都得自己小心。”
  两人彼此关心,互相叮嘱,最后也只能分道扬镳,华天风临分手时说道:“我要是
找到他们会赶到昆布兰国的京城与你相会。你此去也请顺便打听打听你碧妹的消息。”
江海天道:“不劳嘱咐,我自会留心。”但他心里可感到一阵惭愧:“义父对我如此关
怀,实在比我对碧妹的关怀还多得多!”
  江海天怅帐惆惘。独自前往昆布兰国,按下不表。
  且说唐努珠穆在洪流之中挣扎,好不容易窜出水面:吸了口气,一个浪头打来,又
遭没顶。幸亏他内功深厚,换了口气,便可以支持不少时候,在激流急湍之中,他始终
紧紧地抱着云壁,不敢放松,每次窜上水面换气之时,也带着云壁露出头来。
  水底比水面暖和得多,因为深水最寒冷的时候也经常保持着摄氏四度,所以只有上
层结冰,下面是永远也不会结冰的。因此云壁虽然功力较弱,还不至于冻僵。
  唐努珠穆不懂水性,在激流急湍之中,心里发慌,功力虽高,渐渐也感到筋疲力竭,
腹中又饥又渴,双眼也渐渐发黑了。
  云壁在他怀抱之中,最初还会挣扎,过了一会,竟是全无动弹。
  唐努珠穆心头发冷,“难道我们二人竟然命丧于斯?我死了不打紧。却累了云姑娘
了。”心念未已,忽觉水流渐缓,原来已流出了两峰夹峙的窄谷,河面宽广,地势平坦,
水流当然就没有那么湍急了。
  深水中有条怪鱼游来,发出闪闪的萤光,原来是冰河中独有的一种鱼类,名为“珠
鱼”,身长不及一尺,却有二百粒左右能放光的骨珠,就如遍布明灯一般。唐努珠穆正
感饥渴,但却不敢生吃这种怪鱼,他借着“珠鱼”所发的光,抓到了一条河鳗,挣扎着
窜出水面,忽见面前有一块巨大的浮冰,再往前面,浮冰更多,一块接着一块,就似水
面上搭起了一条浮桥,一直连到陆地。原来冰河到了此处,已远离了那座火山,空气寒
冷。浮冰已是甚为坚厚,再在前面,连河面都结冰了。
  唐努珠穆心中大喜,精神一振,咬着河鳗,腾出二只手来,抓着那块形似磨盘的坚
冰,猛地一个翻身,将云壁带上了浮冰,当下吸了口气,施展轻功,好在河面浮冰遍布,
两块浮冰之间,最多的距离也不过一丈,唐努珠穆虽然精疲力竭,腾身纵跃,还勉强可
以对付过去,不消多久,他抱着云壁,己是安全到了陆地。
  唐努珠穆将云壁放了下来,唤了两声“壁妹”,云壁双眼紧闭,面色青紫,丝毫也
没反应,只见她小腹鼓胀,显然是被灌进了许多冰水了。
  唐努珠穆顾不得疲倦,更顾不得男女之嫌,当下就给云壁推拿,过了一会,云壁喉
头咯咯作响,唐努珠穆握看她双脚,倒提起来,云壁吐出了腹中积水,双眼也才慢慢张
开,但仍是气息奄奄,说不出话。唐努珠穆一掌贴着她的背心,以本身真气输送进去,
助她血脉流通,又过了半响,云壁这才“嘤”然一声,叫了出来。
  唐努珠穆柔声唤道:“壁妹,醒来,醒来!”云壁张开了眼睛,茫然问道:“我这
是做梦么?这是什么地方?”唐努珠穆道:
  “是像一场恶梦,好在已经过去了。”云壁渐渐恢复了记忆,说道:“啊,我记起
来了,我被那姓文的恶贼所擒,地面突然裂开,洪水涌出……哦,穆哥,我明白了,是
你将我救起来的!你把那恶贼打死了么?”唐努珠穆道:“不用我动手除他,他已经遭
到报应了!我看着他被你的哥哥一掌打翻,随即沉没在漩涡之中了。”
  云壁听得惊心动魄,忽地叫道:“不好!”唐努珠穆道:“怎么?”云壁道:“你
可有看到我的哥哥么?在咱们被洪流卷了之后。”唐努珠穆道,“咱们已然脱陡,我想
你哥哥大约也会安然无事的。”云壁忧心忡忡,说道:“我哥哥不会游水的,除非有人
救他。”
  唐努珠穆笑道:“我也不是不会游水吗?但咱们毕竟还是上了岸了。”云壁心情稍
稍放松,说道:“但愿他也像咱们一般逢凶化吉。”她神智尚未完全清醒,一时间还未
想到唐努珠穆之所以能够脱险,乃是由于他本身功力深湛的缘故,而唐努珠穆举自己为
例,也是有意要如此安慰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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