匹敌,同样可以用来制敌心神,配合他那霹雳掌与雷神指的进攻。
华天风沉着应付,剑光霍霍,衣袂飘飘,他这流云剑法展开,当真有如流水行云,飘逸
之极。欧阳仲和与蒲卢虎连番攻击,再也不能碰着他的身子。
江海天在网里凝神观战,忽见华天风的剑光渐渐黯淡,他那柄长剑本是光华耀目的,过
了一会,竟变得如同顽铁一般,黯然无光。原来他的长剑被蒲卢虎的毒指弹中、剑身都已变
得紫黑了。而且他的剑上染了毒,随时都有可能传到他的手上,因此华天风不得不加倍留
心。江海夭正在暗暗惊心,忽听得又是“铮”的一声,这一回蒲卢虎竟然弹中了他的剑柄。
欧阳二娘走到树下,笑吟吟地道:“江相公,你明白我的一片苦心了吧,要不是我将你
擒在网中,你定然去助那华者头儿,岂不是白搭了一条性命么?”
江海天闷哼一声,心里想道:“你也忒把华老前辈看小了,你以为他就准输了么?”这
几句话他几乎忍不住就要说出来,但话到口边,仍然吞了下去。
原来江海天懂得颠倒穴道的功夫,这时他已暗自运气,解开了穴道,但一来他穴道初
解,气血运行尚未正常,手足仍然感到麻木不灵。二来他在一时之间,也还未想出破网而出
的办法,故此他仍然要装作穴道未解。不能说话、免得欧阳二娘再加害他。
欧阳二娘话犹未了,忽听得华天风一声叱咤,“嗖”的一剑削过去,随着飞起一蓬东
西,似乱草一般在空中飘下,原来是蒲卢虎那一头乱发,已给华天风一剑削去了一大片,几
乎变成光头了。
薄卢虎一时冒进,虽然弹中了华天风的剑柄,自己却几乎送了命,不由得暗暗寒心,连
连后退。
欧阳仲和道:“蒲兄不必着慌,看我的!”他大喝一声,双掌一搓。忽地溅出点点火
星,随着他手指所戳之处,华天风的长衫已然着火,登时烧了起来。
华无风喝道:“这件破衣送了给你吧!”也不见他用手脱衣,那件长衫已然解开,他用
了一个身法,倏地一个盘旋,双肩摆动,整件长衫便飞了出去,带着融融的火光,向欧阳仲
和罩下。
欧阳仲和虽没给长衫罩着,但也吓了一大跳,华无风揉身急追,嚓嚓嚓连环数剑,把欧
阳仲和迫得手忙脚乱。
蒲卢虎忽然哈哈大笑道:“欧阳二哥,不必怕他,他已是强弩之未了。”挥舞单臂,再
来攻击华天风,火光中,欧阳仲和见华天风的面上已透露一重黑气,欧阳仲和恍然大悟,笑
道:“蒲兄,你的毒手天尊的称号,果然名下无虚。”
蒲卢虎道:“欧阳二哥,你不要只是赞我,华老先生号称华山医隐,本领也确是不凡。
可惜他现在不能专心运功疗治;再过一时三刻,只怕他的手足便要不听使唤了。哈,哈,华
老先生,你深通医术,怎么还要和我们拼命?你可知道,你打得越凶,毒就要发作得越快
么?”他和欧阳仲和一唱一和,意欲瓦解华无风的战意,令他不战自屈。
哪知华天风却也忽地哈哈大笑道:“原来我还有一时三刻可以活命么,好,那么你们就
逃不过一时三刻了。”
笑声中只见华天风身形一晃,俨如鹰隼穿林,倏然间已欺身到了蒲卢虎的身前,但听得
“蓬”的一声,双掌碰个正着,这一掌直把蒲卢虎震出了数丈开外,说时迟,那时快,他倏
地一个转身,又迎上了欧阳仲和,一招“星落九天”,剑尖抖起了九朵剑花,连袭欧阳仲和
的九处大穴,欧阳仲和确也了得,在百忙中使出了“铁板桥”的功夫,双足钉在地上,身躯
后弯,平直得竟如铁板一般,华天风唰的一剑从他的面门削过,竟未曾伤着他。
欧阳仲和大喝一声,趁着华天风剑招使老,新招欲发未发之际,早已一个“鲤鱼打
挺”,翻起身来,双足齐飞,掌指井发,双足交叉踢华天风膝盖的“环跳穴”,掌劈额门,
指戳前胸。刹那之间,四招并用,当真是厉害非常。哪知华天风早料到他如此应着,长剑一
圈,已是身随剑转,反削他的双足,同时骈指如戟,从剑底下倏然戳出。
欧阳仲和足未着地,顾不得攻敌,两膝一碰,竟将身形向旁边挪开了三尺,但华无风这
一剑他虽然避过,掌心却已给华天风的双指戳上,饶是欧阳仲和功力深湛,给他这么一戳,
也似银针刺体一般,内家真气也给他这一戳泄了几分,霹雳掌的功力也因而减了。
但华天风以指敌掌,指力总是不如掌力,华无风的用意在破他霹雳掌的阳刚内劲,虽然
奏效,可是本身也给他的掌力震得跄跄踉踉,连退数步。
蒲卢虎“畦”的一声,吐出了一口鲜血,翻身复上,大怒喝道,“华老贼,你当真不要
性命了么?老子和你拼了!”华天风冷笑道:“要拼更拼,何必多言!”挥掌迎上,丝毫不
怕他的毒掌!
原来华无风因为已经中毒,所以反而不似先前顾忌,他心里这样打算,今晚之战,只有
两个可能,一个是死在敌人之手,那么受毒深些或浅些,都是一样;另一个可能是自己打败
了敌人,那么反正已中了毒,要在事后治疗,受毒深些,亦不过多费些时日治疗而已。所以
华天风顾忌之心一去,便索性硬接蒲卢虎的毒掌了。
华天风战法一变,双方恶斗得更其激烈,当真可以说得是舍死忘生。江海天看得目眩神
摇,惊心不已。不过片刻,只见欧阳仲和中了华天风的一剑,而华天风也给他戳了一指,欧
阳仲和血染衣裳,华天风的紧身内衫也给戳穿,露出了一片焦黑的皮肉。江海天这时只有斗
念头,必须赶快脱身,去助华天风一臂之力。
欧阳二娘也是同样的心思,想去援助她的丈大,但她深知华大风的厉害,只怕自己插不
进手,踌躇片刻,忽地笑道:“有现成的宝剑在此,我问不取用?”
就在此际,忽见那张大网一荡,江海天哈哈笑道:“不敢有劳二娘来取,我自己双手奉
上!”欧阳二娘大吃一惊,正要伸手抓任那张网,只见剑光一闪,江海天已然破网而出。
原来江海天穴道早解。只是身在网中,悬在半空,手足难展,不便用力,这时得欧阳二
娘一言提醒,想起自己身有宝剑,何不利用,人急计生,将那网荡到树边,双脚一勾,把树
干勾住,有了凭借,毫不困难的就把宝剑拔了出来,他这柄裁云宝剑可以削铁如泥,吹毛立
断,天蚕丝织成的网虽然柔韧非常,普通刀剑割不破,但用裁云宝剑,却是剑到功成。
江海天弄破了网,立即连人带剑,化成了一道长虹,向欧阳二娘凌空刺下,欧阳二娘横
拐一封,但听得“咔嚓”一声,杖头削去了一截,可是欧阳二娘运用借力化劲的功夫,轻轻
一带,却将江海天的劲道解了,左臂一勾,便来抢江海天的宝剑。
欧阳二娘的身手已是矫捷非常,可是她分明已欺到了江海天的眼前,一抓之下,却竟然
抓了个空。心中一凛,方待移形换位,变招攻击,只听得江泽天已是一声喝道:“着!”剑
光过处,将欧阳二娘的袖子削去了半段!
江海天用“天罗步法”,从欧阳二娘绝对意想不到的方位出剑,这一剑本来可以将欧阳
二娘置于死地,但他究竟心地善良,且又念在欧阳二娘乃是欧阳婉的母亲,不忍遽下杀手。
欧阳二娘是何等人物,若论本身的武功,她实在还在江海天之上,江海天正在喝道,
“快放我过去,否则休怪我……”“剑下无情”四字还未曾道得出来,欧阳二娘已是倏地转
身,拐杖掉过头米,勾住了江海天的宝剑,江海天用力削去,哪知竟然削它不动,原来他那
宝剑已是和拐杖牢牢的黏在一起,既难以向前削去,后撤也撤不回来。
原来欧阳二娘是用她独门的“借力化劲”功夫,更用上了一个“黏”字决,存心要和江
海天拼耗内力。她已知道江海天不是易与之辈,而且又有天下无双的宝剑,更难抵敌,因此
只有用这个法子,待耗尽江梅天的内力之后,宝剑自然可以唾手而得。
欧阳二娘自以为打得如意算盘,却不知正是攻敌之所长。江海大限于年纪,其他方面的
武功火候或许不足,但在内功方面,却是自幼便打好了基础的,他在金世遗门下八年,得金
世遗以秘法传授,早已接近了“正邪合一”的境界,八年的功夫,胜过别人二三十年的功
大。欧阳二娘只觉对方的内力源源而来,竟似无穷无尽,不由得大为震骇。只好运足了十成
功力,加紧施为。
欧阳二娘固然震骇,但江海天更为焦急!这时华天风正是与那两个魔头斗到最激烈的时
候,江海天耳边厢但听得欧阳仲和声声大喝,蒲卢虎怪啸惊心,目光一瞥,只见三个人都已
血染衣裳,华天风身法迟滞,剑招使出,已远不似刚才的滞洒自如!江海天想摆脱欧阳二
娘,但在迫切之间却又摆脱不得!
江海天好生后悔,后悔刚才那一剑手下留情,未曾伤了欧阳二娘。忽地他想起了师父给
他的教训,叫他在江湖行走必须记住的一句活:“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倘若敌人
是个奸狡之徒,你就切不可自作君子。他凶,你就要更凶,他狠,你就要更狠!
欧阳二娘加紧施为,忽觉江海天的内力渐渐减弱,心中大喜,想道:“究竟他还未有几
年功力,终是不能持久!”再过片刻,江海大气喘吁吁,已显出不文之象。欧阳二娘虽然觉
得他败得太快,有点奇怪。但比拼内功不同别样,比别种功夫,可以诈败,比内功却是不能
诈败的,因为双方以内力相拼,你一诈败,将内力减弱,那就是自取杀身之祸了。
欧阳二娘笑道:“江相公,你歇歇吧,宝剑拿来!”拐杖一挺,运足了内功压去,只听
得“咕咚!”一声,江海天已倒在地上。
欧阳二娘连忙奔上去抓他,心里想道:“为了婉儿的原故,我旦留他一条性命。”江海
天在地上打了个滚,到了树下,突然一跃而起,将那张网拿了下来,一声笑道:“多谢你一
片好心,请你也入网吧!”出手如电,倏地将那张网向欧阳二娘当头罩下,两人这时距离极
近,欧阳二娘猝不及防,竟给江海天擒入网中。
原来江海天的内功自成一家,怪异之极,他可以将内功凝聚护身,不怕对方乘虚进击,
因此,别人比拼内功不能诈败,他却可以诈败。他就是冈为欧阳二娘处处使诈,所以他这次
也以诈术胜她。
江海天提起了宝剑,忽地转念一想:“刚才我诈败倒地之时,她没用拐杖击我,可见她
也不是存心害我。”心念一转,宝剑倏地收回,倒持剑把,将剑柄一撞,撞中了欧阳二娘的
麻穴。大笑说道,“你也歇一会儿吧,这穴道在一个时辰之后便会自解。”
江海天一个转身,飞奔过去,华天风叫道,“江贤侄,小心!”只见蒲卢虎已迎面前
来,大笑说道:“你这小子有多少道行,也敢上来送死?”
江海天不理不睬,二话不说,唰的一剑便刺将过去,这一剑气势如虹,名为“双龙出
海”,先刺左方,再刺右方,剑势本来凌厉之极,可是蒲卢虎是缺了一条右臂的,先刺左方
等于“无的放矢”,蒲卢虎本就轻敌,又见江海天出剑错误,更是不把江海天放在跟内,他
毫无顾忌的,哈哈大笑,毒手便向江海天的头顶拍下来。
蒲卢虎满心以为这一掌拍下,江海天决难活命,哪知就在这俄顷之间,江海天的宝剑已
突然变了方向,似左实右,剑光闪处,“咔嚓”一声,蒲卢虎仅存的右手,中食二指,又已
给江海天削断了,着不是他逃得快,整个手掌都几乎给宝剑割去!
原来江海天心地纯厚,但人却极为聪明,对武学的悟性也高,他人在网中的时候,早已
想好了对付这两个魔头的方法,他正是要利用蒲卢虎轻敌的心理,给他一个错觉,刺他的左
方,让他以为对方真是毫无经验,出剑错误,这才能出其不意的克敌制胜。
蒲卢虎厉声怒嚎,虽然愤恨之极,却已不敢接战,转身飞逃,欧阳仲和大怒,身形一
晃,倏地便绕到了江海天背后。大喝一声,掌若奔雷,向江海天的背心击去,华天风大惊,
但他身k中毒,此时毒性已大大发作,双脚麻木不灵,想去援救,已来不及。
但听得“蓬”的一声,欧阳仲和这一掌已击中了江海天的背心,他这“霹雳掌”与少林
派的“金刚掌”异曲同工,乃是至猛至刚的掌力,他在这一掌发出之际,心里想道:“毙了
这小子,也好让女儿断了念头。”
哪知心念未己,就在他的手掌击中江海天背心的时候,忽觉对方的身体有股弹力,说时
迟,那时快,江海天非但并不倒下,且已倏然的转过身来!
欧阳仲和这一惊非同小可、以为江海天已练成了至高无上的“金刚不坏神功”,顿时间
不觉呆了。哪知江海天的内功虽好,却还未曾到那境界,原来他贴身穿着乔北溟三宝之一的
白玉甲,这宝甲本来是要送给谷中莲的,他人太老实,一路上不敢穿,故此前次受了阴圣姑
“神蛇掌”的伤害,但正因为受了那次教训,所以今晚他便穿在身上,准备帮华天风来对付
蒲卢虎,却想不到蒲卢虎一招便败,在对付欧阳仲和时才刚好用上。
但欧阳仲和毕竟是个武学名家,武功胆识都在蒲卢虎之上,虽然骤吃一惊,却还能够随
机应变,就在江海天转过身来,尚未决定是用掌还是用剑之际,欧阳仲和已是一指戳来,正
正点中江每天的腕脉,江海天只觉如同火烙一般,“当啷”一声,裁云宝剑已脱手落地。与
此同时,欧阳仲和亦已转身飞跑。
江海天可算得幸运之极,倘若欧阳仲和在点中他腕脉之后,再发一指,点他的太阳穴或
眉心穴,那都是宝甲保护不到的地方,江海天纵有护体神功,亦决难抵御,不死亦必重伤,
只因他不知道江海天的真实本领,刚才劈了他一掌,见他毫无伤损,只道他已练成”金刚不
坏神功”,自己断难敌抵,所以在戳了一指之后,便立即逃走,而他那一指,原意也不过是
因为不甘束手被擒,故此勉力而为,临危自救而已,根本就想不到会伤得了江海天的。
待他听到江海天宝剑坠地的声音,方始心中一动:“奇怪,难道是我走了眼了?”这时
华天风正在脚步跄踉的向他冲来。欧阳仲和恶念陡生想道:“不如再试一试,若然邓小子果
真是本领不济,将他擒下,今晚就可以反败为胜了。”要知华天风已是强弩之未,倘若他能
擒获江海天,就可用江海天来当作兵器去对付华无风,料想华天风武功再强,也决不敢施展
杀手,只要多耗一会,华无风必将支持不住。
可是他到底还有些怯意,正在踌躇未决之际,江海天已先迫了上来,华天风也用尽了残
余的气力,如飞奔至,欧阳仲和掌指兼施,掌劈华天风,指戳江海天,这时,倘若他是单打
独斗,要赢华天风和江海天都不难,吃亏在一心二用,分敌两人,江海天虽然腕脉受伤。身
法依然灵活,他见欧阳仲和如此凶狠,牙根一咬,心道:“说不得只好废掉他的武功了!”
使出天罗步法,倏然间绕到欧阳仲和背后,一声喝道:“札尚往来,还你一指!”欧阳仲和
突然上半身全部麻软,被华天风一把拿着。
原来江海天在网中的时候,已看出了欧阳仲和所练的邪派内功有二个缺点,他所练的
“少阳罡气”虽然已有了六七成人候,但脊椎骨未端的“尾间穴”却是他“命门”所在,尚
未练到的地方,江海天曾跟金世遗学过,懂得要破这派邪派内功,只须在他的“尾间穴”用
一指禅功来戳破他的“少阳罡气”。不过倘非华天风恰巧在这时侯到来相助。江海天决不能
如此轻易得
江海天低头一看。只见中指红肿得似一支蜡烛,手腕刚才被点中之处,更如同受过烙印
一般。不禁暗暗心惊,心里想道:“好厉害!要不是这魔头先经过一场恶斗,只怕我还不能
如此侥幸,仅仅受了这点伤呢!幸亏华老前辈现在己把他擒住了。”
江海天拾起宝剑,见华天风脚步跄踉,生怕他抓不牢欧阳仲和,正待过去相助,忽见华
天风晃了一晃,颤声叫道,“碧儿,是你么?”话犹来了,只听得一声充满惊惶的叫喊,划
破长空,隐约听得出是“爹爹”二字,便突然中断了!
华天风抓着欧阳仲和背心的“大椎穴”,几乎似是疯狂般地冲上去,就在此时,只听得
欧阳二娘哈哈大笑,蓦地里厉声喝道,“华天风,你敢再上前一步,你还要不要你的女儿?”
月光下,只见欧阳二娘站在树下,拉着那张天蚕丝网,华云碧已替代了她刚才的位置,
进了网中!原来江海天匆忙中思虑不周,只是用剑柄撞中她的“膻中穴”,未曾用最厉害的
独门点穴手法,也许是他根本就没有想过要用独门的点穴手法,来伤害欧阳婉的母亲。怎知
欧阳二娘的“少阳罡气”也已有两三成火候,虽然远远不及她的大夫,但用来冲关解穴,却
是游刃有余,因此江海天一走,不过片刻,她的穴道便已解了。正巧华云碧疾奔而来,急于
觅父,恰恰经过她的身边,她一身黑衣;又用纯黑色的天蚕丝网遮往身体,华云碧一二时间
未能发现,遂冷不防的给她网住;欧阳二娘的武功高出华云碧不止一筹,又是先发制人,当
然很容易的便把华云碧制伏了。
华天风嘶声叫道:“你也还要不要你的丈夫?”欧阳二娘笑道:“丈夫么,死了还可以
再有:女儿么。死了就不能再有了。”
江海天大为奇怪,心想以刚才所见的情形,欧阳二娘分明对丈大甚为敬畏,何以竟会说
出这样的话?他察看了一下欧阳仲和的面色,只见欧阳仲和的面色非但不怒,反而露出一个
满意的笑容,好像妻子这话,正合他的心意。
华天风又急又怒,一时间说不出话来,那欧阳二娘却又慢条斯理他说道:“我并不着
急,你放他回来也好,不放他回来也好,我都是无可无不可!”
江海天道:“欧阳婶婶,你此言差矣!你换一个丈夫无所谓,你的儿女换个父亲可就难
受了。依我看你还是要原来这个丈夫的好。”他不善说辞,只能想出这个理由来说,听来
“可笑”,但却说得甚为诚恳。
欧阳二娘沉吟半晌,微笑说道:“江相公,你讲得也有点道理。那么,华老头,你意下
如何,可愿做成这宗交易么?”华天风道,“很好,公平交易,我放你的丈大,你放我的女
儿.”欧阳二娘格格笑道:“不对,这样并不公平。”华天风怒道:“你还要怎么?”他中
毒甚深,怒气一起,登时头晕目眩。他本来深通医理,但女儿在对方之手,却是无法控制自
己的感情。
欧阳二娘又故意沉吟了一会,这才说道:“你的女儿丝毫没伤,我的丈大却受了重伤,
以一个好人换一个病人,怎能算得公平。”华天凤吸了口气,这时已无暇与她争论,连忙问
道,“依你之意,怎样才算公平?”
欧阳二娘道:“有两样办法,第一样嘛,是我将你的女儿也打得重伤,然后放还与
你。”江海天忍不住叫道:“这太不近情理了!”欧阳二娘笑道:“我以为这样乃是合情合
理,你说不合,究竟如何不合,你倒说说看。”华天风老于世故,这时心中一凛,识破了欧
阳二娘的诡计,连忙说道:“是是非非,现在不必争论了。你快说你第二个办法。”
欧阳二娘歇了一歇,然后仍然是慢条斯理他说道,“好,第一条办法你不同意,我再说
第二条,你女儿没伤,我丈夫受伤,我知道你医术高明,反正我也不急,不如你把他医好
了。我再与你交换。”华天风道,“我哪有这么些时候,你丈夫不会死的,回去好好调治便
行。我女儿可不能留在你的手中!”欧阳二娘又笑道:“话可不是这么说了,入庙不求签,
有名医在面前不求药。哪有这等笨人,哈哈……”华天风急忙打断她的话道:“你求药么,
这容易,我给他就是。”欧阳二娘这才说道:“别的药我不要,你给他三粒小还丹。”
华无风眉头一皱,原来这“小还丹”乃是他用了十二种珍奇的药物配制而成,准备用来
解毒的,身上只有七粒,他在这次与蒲卢虎动手之前,预先服了一粒,他预计在中毒之后,
除了服其他的药,每天还要用一粒“小还丹”,这样使可在七天之内,完全将毒拔清,倘若
被欧阳二娘要去了三粒,自己便不够用了。他哪知道,好在欧阳二娘未知他还有六粒,因为
这药非常难得,欧阳二娘才以为他最多有三四粒,要不然她可能全部要清。
欧阳二娘见他皱眉,也立即面色一沉,说道:“不愿交易,那就拉倒。”华天风只得掏
出了三颗小还丹,叫江海天拿到欧阳仲和面前,欧阳仲和伸出舌头,在三颗丸药上都舔了一
下,然后说道,“不惜,这是真的小还丹,劳驾你包好,放在我的袋子里,我还舍不得一下
子都将它吞了呢。喂,你当着我的面包好放好,别弄手脚。”
江海天怒道,“你把我当作什么人了?”欧阳二娘远远笑道:“婉儿的爹,你放心,江
相公是光明磊落的君了,要不然咱们的婉儿怎会没口的称赞他呢?”江海天不禁想道:“欧
阳婉倒还知道是非黑山,你们却要她跟着你们走,将她也变作了小人。”
江海天将那三粒小还丹,当着欧阳仲和的面放进他的袋中,欧阳二娘说道,“你们站在
原地,不许前进。待我数到十下,双方同时放人。”江海天讨厌之极,心中想道:“说好了
放人,却偏还有这么多做作。”他哪里知道;欧阳二娘正是有意要拖延时间,令华天风不能
平静下来专心疗伤,拖得一刻,华天风所中的毒,便要多深咐。
欧阳二娘缓缓的一下一下的数,好不容易等到她数到“十”字,华无风如释重负,轻轻
的在欧阳仲和的背上一拍,喝道:“去吧!”欧阳仲和拔步便跑,虽然有点踉跄,却仍然比
常人快得多。
江海天这才知道,自己虽然破了他的“少阳罡气”,却还未能废掉他的武功。华天风似
是知道他的心意,微笑说道,“贤侄,你能破了他的少阳罡气,已经非常难得,他要恢复原
来的功力,那最少是三年以后的事了!”他这话其实还未说得完全,倘若他没有将那三粒小
还丹送给欧阳仲和,则欧阳仲和最少要十年以上才能恢复原来的武功;如今他得了灵丹,倘
若懂得用的话,则三年的时间也还可以大大缩短。
江海天还担心欧阳二娘再耍花招,凝神看时,只见欧阳二艰把网一撒,华云碧也如飞奔
来,果然不像是受伤的样子,这才放了心。
转瞬之间,华云碧已跑到父亲跟前,眼泪不禁夺眶而出,抱着华大风叫道:“爹爹!”
华夭风忽地面色一沉,喝道:“且慢!”华云碧愕然望着父亲,只听得华天风冷笑道:“欧
阳二娘,你别得意,倘若我的女儿三个月后成为残废,你的大夫就活不过七天。快说,你点
了她那一处隐穴?”
江海天听得“隐穴”二字,不禁大为惊骇,原来人身的穴道,可分为两种,一种是在身
体表面的,用手指就可以触及,一种是在体内脏腑之中的,那就是肉眼不能察见的了、所以
名为“隐穴”。
邪派内功中有好几种点“隐穴”之法,受害之后,全无异感,表面也看不出来,可以在
几个月之后寸发作,或生怪病,或变痴果,端的是阴毒之至。而且因为“隐穴”既不能察
见,因此纵是精通解穴的功夫,也不能知道受点的是哪一道隐穴,非得对方告知,便无从着
手!正是:
防不胜防遭毒手,幸得魔高道更高。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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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云阁 扫校 潇湘书院·梁羽生《冰河洗剑录》——第十九回 幽谷寒鸦添客恨 雪泥鸿爪惹人思
梁羽生《冰河洗剑录》 第十九回 幽谷寒鸦添客恨 雪泥鸿爪惹人思 华天风此言一出,欧阳仲和也不禁吓了一跳,试一运气,只觉肋骨隐隐作痛,不禁大怒
道:“华无风,你好不要脸,在我身上做了什么手脚?”
半天风冷笑道:“对不起,我是以君子之道对待君子,以小人之道对待小人,你别以为
我受了重伤,讲到点隐穴的功夫,也许我还比你那婆娘稍胜少许。你若还想活命的话,叫你
的婆娘先说出来!”原来华天风在临放人的时候,在欧阳仲和背上那一拍,已是封了他肝脏
的三处隐穴。”
欧阳二娘道:“为什么要我先说出来?”华天风道:“你奸诈百出,我信不过你。这宗
交易,你做不做,随你的便。你也知道我稍通医术,我纵不能解穴,我女儿最少不会送命,
嘿,嘿!你的丈夫嘛,那可难说了!”
欧阳仲和被他一吓,只觉肋骨痛得越发厉害,连忙催她的妻子道:“快说!”欧阳二娘
只得先说道:“我是点了她肺腑的明夷穴。”
华天风道:“江贤侄,你还能运用一指禅功吗?”江海天右手的中指肿痈不堪,苦着脸
道:“我左手还能运用,只是恐怕最多只能使得出原来的五成功力了。”华天风道:“有五
成功力,已足够了,你帮忙我替她解穴,在她胁下肋骨的第三节将内力输送进去。”原来华
天风此时已是精疲力竭,无法再运用内功解穴了。
江海天大是踌躇,原来用这个办法解穴,非但要触及她的身体,还要贴着她的肌肤,但
救人要紧,只得厚着面皮上去,轻轻拉开华云碧的外衣,将左手的中指按在她胁下的第三节
肋骨上,肌肤相接,气息想闻,两人都禁不住面红过耳。
过了片刻,华云碧喉头“咯咯”作响,吐出了一口瘀血,华云碧花容失色,江海大说
道:“这是应有之象,你不必惊慌!”将手指移开,华天风点点头道,“对,江贤侄,你很
在行!”华云碧整好衣衫,一时羞愧,说不出话来。
华天风跟着也把他所点的那三处隐穴告诉了欧阳二娘,欧阳二娘依法解穴,果然欧阳仲
和也吐出一口瘀血。随后,欧阳二娘就扶着丈大走了。
江海天吁了口气,说道:“我还未见过如此阴毒的妇人,果然是比那阴老太婆还更狠
辣。”
华天风摇了摇头,道:“碧儿,我叫你不好出来,你怎么不听我的话?”华云碧道:
“不是我不听你的话,只因……”话未说完,只见华天风已似风中之烛,摇摇欲坠!
华云碧惊道:“爹,你怎么啦?”华天风道:“没、没什么,你、你快扶我回去!”话
虽如此,但见他脸上的黑气已越来越浓;一颗颗黄豆般粗大的汗珠从额上滴下来;华云碧替
他揩汗,汗水竟是热得烫手,华云碧心头鹿撞,忐忑不安,有话也下敢再说下去。
江海天安慰她道:“姑娘放心,令尊医术通神,谅无大碍!”华云碧面色惨白,紧紧咬
着嘴唇,摇了摇头,一句话也不说。原来华云碧家学渊源,颇通医理,知道她父亲正在运功
抗毒,而看这情景,毒已深入脏腑,内功多好,也决不能将毒完全蒸发出来。心里想道:
“要是没有刚才那件意外的事情发生还好,现在,哎……”她不敢再想下去了。
江海天见她如此神情,也着了慌,急急忙忙和她扶华天风回去。但奇怪得很,将近石
洞,华云碧的脚步却反而慢了下来,神色也越发显得不安,竟似是做了什么亏心之事似的。
江海天不敢问她:但已隐隐感到了不祥之兆。
终于回到了他们住宿的那个石侗,这时已是黎明时分。华天风好在预先眼了一颗小还
丹,现在运了一会气功,药力展开,脸色略见好转,他一跨进洞口,便张开了眼睛,吁了口
气,笑道:“不用怕了,哈哈,蒲卢虎,你在称毒手天尊,也未必奈何得了我华山医隐,碧
儿,快将我的药囊……”说到这里,笑容忽敛,话声也突然中断!
江海天一进洞门,已觉得情形不对,里面的东西七零八乱,而华天风则因受伤之后,目
力不佳,从亮处走进暗处,现才方始察觉。
华天风呆了片刻,失声叫道:“是谁来过了,我的药囊呢?”华云碧颤声说道:“爹,
女儿罪该万死,药囊给人抢去了!”华天风道:“是谁抢去的?”华云碧道:“是那妖女抢
去的,女儿刺伤了她,却未能将她拦住!”他说话的时候,不敢望她的父亲,却望着江海
天,江海夭心头一震,连忙问道:“这妖女到底是谁?”华云碧咬着牙根说道:“就是你的
好朋友欧阳婉!”
这刹那间,江海天像是受雷击一般;浑身颤抖,呆了片刻,颤声说道:“当真是她?”
华云碧道:“难道我还会捏造不成,我眼睛未瞎,看得清清楚楚!”她既是羞惭,又是生
气,对她的父亲羞惭,对江海天生气。心里想道:“你吃了她的大亏,如今她又来害我的父
亲,你竟然仍护着她!”
江海天难过之极,心里只是想道:“当真是欧阳婉么?当真是欧阳婉么?”但这个问
题。华云碧早已答复他了,她是说得那样分明,不容他不相信。
涉足江湖这个多月来,江海天已碰过许多意外,而且好几次都是与欧阳婉有关,但却以
这一次最令他震骇!这刹那间,往事一幕幕的翻过心头,他心里想道:“欧阳婉倘若真的这
么坏,她那次本来可以把我害死的,却为何反而给我解药?为何要痛哭流涕的仟悔?难道这
种种都是做作?我今晚跌进网中,莫非也当真是她安排的陷阱?她后来对她父母的哭喊;难
道也只仅仅是做给我看的?唉,想不到她竟是与她母亲一样,是个心肠恶毒到难以想象的女
人!”
江海天突然转过了身,华天风道:“贤侄,你要去哪儿?”江海天道:“我要将药囊追
回来,将那妖女……”他本想说句狠话,但却说不出来。
华天风道:“她们处心积虑来暗算我,怎能让你找得到她?再说,她们夫妻母女三人,
你追上了也是孤掌难呜、快回来吧。我有话说!”
江海天道:“华老前辈,我心里难过得很,想不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华天风笑道:
“这与你何干?你今晚已经救了我了。要怪只能怪我自己,未曾将药囊带在身边,也未曾将
它藏好。”他哪知道江海天复杂的心情,虽是欧阳婉做的事情,他却深深感到内疚。
华云碧这时才缓过气来,问道:“医书和珍贵的药品你都没带么?”华天风道:“医书
我是不离身的,小还丹我也放在身上了。嗯,你不必这么着急,这几天内,我不会撇开你
的!”江每天神智未清,对这话的意思还弄不清楚,还在庆幸,华云碧却已听出话中有话,
不由得失声叫道:“爹,有了小还丹,仍然难以治好么?”因为华天风话中之意,无异说他
只能再活几天。
华天风道:“死生有命,我是想活下去的。但也总得防备意外,所以我要趁这时候,和
你们说几句话,碧儿,这是我的医书和流云剑谱,你要用功钻研。蒲卢虎已受了我的掌力所
伤,只怕比我伤得更重,纵使不死也无能作恶了。欧阳仲和得了我的小还丹可以不死,但这
番折磨也够他受了。所以倘若我有三长两短、你不必为我报仇!我要你省医学剑是为了救人
济世,不是为了报仇。我自愧空有一身武功医术,却为了避仇之故、藏在深山,很少用过这
两种本领助人,所以望你比我做得更好,你明白么?嗯,你不要哭,你明白了就好!”他说
得非常平静,简直不像交代后事,而是教他女儿怎样做人。
华云碧泪如雨下,抱着父亲哑声哭道:“爹,你,你,你不能抛开我呀!”华天风轻抚
她的头发,柔声说道:“我也不想离开你,可是现在已不能由我作主了。孩子。你起来,听
我的安排。江贤侄,你,你也请过来。”
江海天走到他的身边,只见他脸上露出笑容,说道:“我有件事情要拜托你,你答应
吗?”
江海天道:“赴汤蹈人,在所不辞,老伯只顾吩咐!”华天风道:“我恐怕不能陪你到
金鹰宫赴会了,你愿意替我照顾云碧么?”
华天风这话,实在即是以女儿的终身相托,可是江海天却听不懂这个意思,他满怀激
动,不假思索的便说道:“老伯,这是哪里后来,老怕对我这样好,我怎能不尽心照顾云
碧。老伯,要是你不嫌弃的话,我,我想……”华天风双眼一张,说道:“好孩子,你想怎
么,说吧!”
江海天道:“我想认你作义父。从争之后,我和云碧,就似姐弟一般!”华天风喘气说
道:“哦,是这样吗?”忽地闭上眼睛,向后便倒,原来他早已心力交疲,只想等待江海天
一句说话,可是江海天所说的,却并不是他所希望的说话,他一口真气走歪,便支持不住了。
这刹那间,华云碧惊得呆了。还未哭得出来,忽见江海天扑上前去,一把抱着华天风,
左手拇指顶着他脊椎的“天柱穴”,蓦然张口对着肩头便咬!
华云碧叫道:“你,你干什么?”但他到底是个颇通医理的人,立即省悟。禁不住眼泪
夺眶而出,叫道:“海哥,你怎好这样?这不连累了你么?”
原来江海天正以内功将华天风体内的毒血挤到肩头,替他吮毒,华云碧上去阻住他,却
给他用护体神功弹了开去,过了半晌,只见江海天张口吐出一大滩黑色的血液,笑道:“不
要紧,我不会中毒的,我还有碧灵丹。”他带笑说话,可是他的舌头亦已经麻本,说话也不
清楚了。
原来江海天虽然不懂医术,但却从师父那儿听过这种急救的法子,他跟师父所练的内功
与众不同,只要身上没有伤口,一吮即将毒血吐出,便不至于有性命之忧。当然,若是事后
不能适当调治,仍然还会蒙受伤害,所以他在吮了毒血之后,便要口含用天山雪莲所泡制的
碧灵丹来消除口腔中的秽毒。
金世遗曾送给他父亲江南三颗碧灵丹,江南离家之时,带走了一颗,留一颗在家中给他
岳母以备不时之需,最后一颗则交给了儿子,叮嘱他非到救命之时,不可轻用。但现在,他
不为救自己的命,而是为了救华天风的性命用上了。
过了一会,华天风悠悠醒转,见江海天嘴边的血渍,愕了一愕,叹口气道:“贤侄;你
这是何苦呢?老夫已活了这一大把年纪,既死亦无足惜,你何必耗损功力,令我苟延残喘。”
原来华天风经他吮毒之后,性命虽然暂可无忧,但国失了药囊所贮备的药品,只仗小还
丹之力,仍然无法清除脏腑中的余毒,而且在这荒山石窟,诸物欠缺,又非适宜于养病之
地,他自忖纵能多活些时。也不过拖延时日而已,因此仍然是一片悲凉失望的情绪。
江海天忽地郑重说道:“老伯,你这话不对!”华无风怔了一怔道:“怎么不对?”
江海天道:“你刚才不是叹息空有一身武功医术,却未曾怎样用来济世救人吗?碧姐虽
然得你所传,但要学到你如今这般本领,最少还得多年,你可以活为什么不活下去?你能够
做而又应该做的事,为什么要摆在女儿肩上?还不是推卸做人的责任吗?”
华天风给他说得呆了,华云碧柔声说道:“爹,你教女儿医术的时候说过;只要病人还
有一线希望,就要想法医好他,做医生的切不可畏难缩手,那么你为什么不想法子医好自
己?”
华天风呆了片刻,两颗泪珠从眼角流了下来,但优郁的神色已是一扫而空,笑着说道:
“你们都这么说,那可迫得我非动动脑筋,想想办法不可了,要不然也辜负了江贤侄的一番
好意。”他眼光一瞥,见江海天的手指仍然红肿,又笑着道:“碧儿,针穴放血之法你是学
过的了,你就替海天治一治吧。”说罢闭了双目,如有所思。
华云碧道:“到这边来、让爹爹静静用神。”她握着江海天红肿的中指,满脸又是感激
又是怜借的神情,江海天红了脸又不敢催她快治。半晌之后,华云碧悄声说道:“海哥,你
对我们这样好,我真不知该怎样批答你?我不懂说话,刚才一时着急,迁怒于你;望你不要
见怪。”
江海天道:“本来是我不好,怪不得你。我误交匪人悔己无及。日后要是碰见那个妖
女,我一定要替老伯报仇。”华云碧本来是愁容满面的,这时却不禁展眉一笑,低声说道:
“当真?只怕你见到她时又舍不得了!”
江海天涨红了脸,正待分辩,“华云碧已堵着他的嘴道:“我是给你闹着玩的,江湖险
恶,人心难测,不经一事,不长一智,你既识破了那妖女的本来面,以后小心,这就行
了。”江海天耳朵听她说话,脑海里却泛起了欧阳婉的影子,只觉一片茫然,不禁又在想
道:“欧阳婉当真是这么坏么?”
华云碧取出一支银针,挑破江海天的中指,将毒血挤了出来,再针刺他手少阳经脉的三
处穴道、施术之后,江海天只觉一片清凉,痛楚尽失,低声说道:“谢谢。”华云碧笑道:
“你怎么老是和我客气,这点小事,也要多谢,那么我又该如何谢你呢?喂,你是几时生
日?”这话问得甚是突兀,江海天怔了一怔,答道:“三月二十一午时。”华云碧道:“我
是四月初八生日,这么说,你应该是我的哥哥。”江海天和她同是十六岁,这是她早已知道
的了。
忽听得华天凤轻声咳嗽,江海天回头一望,只见他已张开双眼,目光正向着这边投来,
目光中似合喜气,好似解决了什么难题似的。
华云碧走过去道:“爹,我已替海哥治好伤了,你呢?”
华天风笑道:“我的伤可不能在这里治,刚才我偶然想起,这山西面大约百里左右,有
个水云乡,乡中有个姓云的人家,你们将我送去。请他收留,我可以托他买药,在那里养
伤。待恢复了儿分,我再请他们送我回家。”
华云碧道:“那姓云的是什么人?”华天风道:“是个武林世家。据说他们的远祖乃是
与张丹枫同时的前朝大侠云重,明亡之后,举家避难,在祁连山下,开辟了这水云乡。现在
的庄主名叫云召,家传的大力金钢掌功夫,天下无双。”
华云碧道:“爹,他是你的好朋友么?怎么我从未听你说过?”华天风道:“我并不认
识他。”华云碧迟疑道:“那么咱们请他收留,不嫌冒昧么?”华天风笑道:“江湖义士,
肝胆相照,彼此闻名,何须相识?那云召是个可以性命交托的人:无须拘泥俗礼,你们把我
送去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