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
白英杰接续说道:“想不到这宗镖局认为稳妥不过的生意,刚来到鄂尔沁旗的境内,便
出了事。
“那一天,距离鄂尔沁旗只有半日路程,土王且已派有一队士兵接应,连同镖局的人,
有百余人之多,大队人马,在草原上浩浩荡荡的行进,突然在草原上碰上了一股强盗,强盗
的人马不多,大约只有三四十人,可是人人都是骁勇非常,一阵厮杀,把土王的兵士和镖局
的人员杀得片甲不留,死伤遍地。那个镖师,也即是叶君山那两个乡亲,被一个中年的女匪
首用匹红绸,将他们的兵器卷去,做了俘虏。其他受了轻伤的与没受伤的也尽都被擒。
“强盗们就要俘虏给他们搬运药材,一路上用皮鞭催促他们,经过的都是穷山恶水、荒
凉不毛之地,走了几天,方始到一个城堡,药材卸了下来,俘虏们则被关在一间大屋内。在
草原那一仗之后,活着的己不到一半,在路上被打死的也不少,到了城堡,剩下的俘虏仅有
三四十人了。
两个镖师被关在一起,正在担心,不知强盗们要将他们如何处置,忽见一个披着狐裘的
少年走了进来,后面跟着那个匪首和七八个喽罗。那少年似是个贵公子模样,强盗们对他的
态度都很恭敬。
那少年叫人将那两个镖师提出来,问道:‘听你们的口音,似是河南陈留县人氏,可是
不是?’奇怪得很,那少年也是一口陈留县的乡音。
那两个镖师连忙认是,那少年又问道:“你认识叶君山叶老爷子么?”那两个镖师疑惑
不定,可又不敢问他是叶君山的什么人,当下只好自报姓名,依实回答:“不但认识,我们
和叶老爷子还沾着一点亲戚关系,他是我们的长辈。可惜他在十多年前已经死了。”
那两个缥师留心着这少年的神色,只见他面色一度沉暗,后向那女匪首说道:‘这两个
人我要向你讨情,请你将他们释放。”那女匪首道:“公子有命,岂敢不依。”当下,就给
那两个镖师松缚,那两个镖师向少年拜谢,正想请问他的姓名,那少年却似不想和他们多
说,只吩咐他们道:‘你们得了性命,还不快走?以后可不要再到这条路上保镖了。”
那两个镖师刚走出屋外,便听得那女匪首厉声喝道:“一个不留!”随即便听得刀斧的
劈斫声,俘虏们的尖叫声,吓得那两个镖师魂飞魄散,只恨爹娘生少了两条腿,哪里还敢回
头再望?”
江海天宅心仁厚,听得毛骨悚然,说道:“怎的如此残暴,把人当成虫蚁一般!只不知
那少年是否强盗一党?”
白英杰道:“贤侄,你从未涉足江湖,不知黑道上的禁忌。强盗中也有好有坏,好的劫
富济贫,坏的也尽多杀人不眨眼的呢。这股强盗,胆敢劫青海一个土王的东西,想来不是寻
常强盗,他们也必定怕土王报复,黑道上的惯例,若然做了一件案子,预料会有祸患的话,
要嘛就是把捉到的人待如上宾,然后请有头面的人出来转圜,彼此各让一步,得些好处,便
即收场;要嘛就是斩尽杀绝,不留一个活口,免得宣扬出去,至于那个少年,身份确是令人
难解,看来不似盗党,所以他才以客人的口吻向女匪首求情;但那股强盗竟会买他面子,违
反禁忌,留下两个活口,看来他又一定与盗党有深厚的渊源,而且有很大的来头,绝不是普
通的客人。”
白英杰歇下来喝茶,程浩接下去说道:“那少年是何等身份,现在未明,但可以断定的
是,他定然是叶君山那个失踪了十多年的儿子。
“那个镖局失了这枝镶,信誉大减,而且这一役他们又损折了十几个伙计,生意做不
开,人力又不够,这间镖局也就难于维持了。镖局的主人铁鸳鸯韩三爷痛心疾首,誓报此
仇,也曾托人查访这股强盗的来历,却是毫无结果。只知那鄂尔沁旗,因为发生瘟疫,缺乏
药材,士兵们也都因患病不能打仗,给邻境的几个酋长将他的土地瓜分了。”
“韩三爷查不出结果,一气之下,关了镖局,夫妇俩就此离开北京,有人说他们是要亲
自到青海去报仇雪恨,是与不是,无人确知。
“只说镖局关门之后,那两个侥幸逃得性命的镖师,回到故乡陈留,便去见叶君山的徒
弟杨磷,将亲身经历的事情,向他一一诉说。
“杨磷得知经过,也认为这个少年必然是他的师弟。既担心师弟误入歧途,又想去查究
师父的死因。但他一人不敢冒险,那两个镖师也不敢带路。于是只有遍请武林同道,给他帮
忙。这就是杨磷前来邙山,拜访我们掌门师妹的原因。
“邙山派和叶君山生前无甚交情,像这样的事情本来可理可不理,要理嘛,派几个门下
弟子也就够了。但出乎我们意外的是,谷掌门听了杨磷的诉说,竟然毫不迟疑,一口便答应
下来。”
江海天问道:“那么,中莲是随她师父到青海去了?”白英杰道:“正是。掌门师妹这
次就只携她同行。”江海天道:“为什么只带她一人?”白英杰道:“我们也不懂掌门的用
意,或者是借此机会,让她到江湖上历练历练吧。”这理由其实并不充分,要知掌门亲自出
马,而且是到遥远的地方去冒不可知的危险,这乃是一件大事,理该带得力的同门随行。
一个从未出过道的雏儿,即算要她历练,也不宜就让她参与此等大事的。江海天虽然年
轻识浅,也想到了这一点,不过,这是氓山派内部的事情,他的脾气与他父亲不同。不喜多
言,也就不再问下去了,只是感到心头惆怅。
程浩说道:“中莲的身世是有些古怪,以前曾有过什么缪夫人冒认她作女儿,如今又有
什么金鹰宫的主人给她送来请帖,接二连三,许多稀奇古怪的事情,都出在她的身上。”说
到此处,顿了一顿,接着问江海天道:“说到请帖,贤侄,你接了那厮的请帖,可是当真想
往金鹰宫去赴宴么?”
江海天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那厮虽不是好人,但我既答应了他,自该前往。”
当下江海天就想把那个红漆木匣打开,取出请帖来看,白英杰忽道:“贤侄且慢!”叫
江海天将匣子放在桌上,众人都离开了十多步,白英杰一扬手,嗖的一口飞刀平射出去,从
那木匣上划过,刚好把那匣子当中剖开,原来自英杰乃是个老江湖,他怕匣子里藏有机关暗
器,故此不敢让江海天用手来打开它。
匣子里倒没有什么古怪,那请帖却是颇为特别,江海天拿起来看,只见请帖上画有一只
金色大鹰,神态凶猛,正张开爪抓地下的一条墨龙。帖上有两行文字,一行是汉文,写的
是:凭此请帖,八月十五,入宫赴宴。另一行却不知是什么文字,弯弯曲曲的似蚯蚓一般,
谁都不认得。不过,想来当是与那行汉文同一意思。
谷之华的师嫂辣手仙娘谢云真恰也在场,当年那缪夫人上山索女,坚持要见谷中莲,就
是谢云真将谷中莲抱出来见她的。后来缪夫人抓裂谷中莲那件棉袄,露出了内藏的羊皮书,
谢云真虽未详观,也曾过目,这时忽然叫了起来,原来羊皮书上的文字,与请帖上这行怪
字,字体十分相似。
正是:
触目惊心思往事,孤雏身世现端倪。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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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剑轩居士 扫校 潇湘书院·梁羽生《冰河洗剑录》——第十四回 惊心怪客传书柬 孰料娇娃是贼徒
梁羽生《冰河洗剑录》 第十四回 惊心怪客传书柬 孰料娇娃是贼徒 白英杰连忙问道:“师嫂,你可是在这请柬上看出了什么?”谢云真道:“这些怪字我
一个也不认得,但我可断定,这和莲儿棉袄中所藏的羊皮书,必是同属一种文字。”程浩诧
道:“什么羊皮书,我怎么从未听掌门师妹说过?”
谢云真这才想起,谷之华曾嘱咐过她,叫她不要将谷中莲那件古怪的棉袄的秘密向别人
泄露,但现在已不慎说了出来,再想反正都是同门的师兄弟,说一些不说一些那更不好,便
索性把自己所知,全部说了出来。
白英杰道:“怪不得掌门师妹只带莲儿随行、想来是趁此次塞外之行,顺便访查莲儿的
身世。可惜这张请柬来得太迟,要不然倒可供她一个线索。依我看来,莲儿的身世也很可能
就与那个什么金鹰宫的主人有关。”
程浩作事素来慎重,想了一会,说道:“前来送帖的这人不过是个仆人,本事已然这么
了得,那金鹰宫的主人自是更不可小觑。江贤侄,你的武功虽强,但一剑单身,深人虎穴,
究属危险,我想把我的翼师兄请来,陪你同往,你意下如何?”程浩的“翼师兄”即是南丐
帮的帮主翼仲牟,曹锦儿死后。邙山派以他的辈份最尊,谷之华也要时常向他请教的。而且
他交游遍天下,各地又都有丐帮弟子,可通消息,若有翼仲牟陪同前往,事事方便,处处有
人,那当然是稳妥多了。
可是江海天一来急于寻父,二来他也想早日揭破谷中莲身世之谜,当下说道:“请帖上
的日期是今年中秋节,虽然距今还有五个多月,但路途遥远,难保路上没有一些耽搁,侄儿
第一次出道,下想失信于人,程伯伯的好意我心领了。而且我这次的路程是准备先到念青唐
古拉山拜谒唐经天伯怕,然后到灭山拜谒他的父亲唐晓澜唐老前辈,听说阿尔泰山是在新疆
北边与蒙古接境之处,既然金鹰宫就在阿尔泰山脚卜的马萨儿盟,我到了天山之后,正好顺
道前往。”
白英杰道:“对了,唐老前辈对新疆、西藏、蒙古各地的山川人物都极熟悉,你问问
他,或者他会知道金鹰宫主人的来历。若得唐大侠助你,那又胜过咱们的翼师兄了。”
程浩说道:“既然你要如期赶到,我也不便留你在此等候翼师兄了。说来惭愧,阿尔泰
山绵亘数千里,马萨儿盟在阿尔泰山脚卜的哪一个角落,我们也根本不知呢。你确是非得熟
人指引不行。若是唐大侠不便劳烦,你请唐经天夫妇同往,想来也足以对付那金鹰宫主人
了。”
江海天在玄女观住了一晚,第二天便即动身,临行的时候,程浩又对他说道:“贤侄,
多谢你这次帮了我们的大忙,但这是我们邙山派的事情,我们也决不能置之不理。你先走一
步,我们随后就会有人来的。”
原来程浩昨晚已派出得力弟子,连夜下山,驰书禀报翼忡牟,请他主持大计,并请他用
飞鸽传书,通知沿途的丐帮弟子,暗中照料江海天。不过程浩知道少年人的脾气,少年人未
经世故,却又大都怕别人目为幼稚,不欢喜别人说要特另棚顾他的,所以程浩的安排,也未
曾对江海天明说。
江海天怀着几分惆怅的心情,几分对未来的幻想,离开了邙山,奔向那神秘的遥远的约
会地方。这一去能够再见到谷中莲吗?能够揭开她身世的秘密吗?他一路心事如麻,既抱着
期望,又充满兴奋。
他下了邱山,在新安镇上买了一匹马。便马不停蹄的直向两行,不到一个月,便已从山
东穿过河北,到了山西境内。
这一们,他为了赶路,错过宿头,已是暮霭苍茫的时候,还找不到人家,正在荒野上驰
驱,忽听得一声尖锐的叫声,划破了荒野的寂静。
抬头一看,只见一个披头散发的少女,从前面慌慌张张地跑来,衣服华丽,似是一个富
家女子,但上下衣裳,已被勾碴了许多处,显见那是因为仓皇逃命,顾不得给荆棘勾破了。
那少女一见有人,便尖声叫道:“救命呀,救命!”江海天吃了一惊,跳下马来,问
道:“什么事情,姑娘,有什么人要害你吗?”
话犹未了,只听得急促的马路声,有如雨打芭蕉,已是自远而近。那少女叫道:“强
盗,强盗抢人!救命呀,救命!”
转眼间,但见三骑健马,已是冲过土岗,一个喝道:“看你跑得上天?”一个嘻皮笑脸
地叫道,“小乖乖,还是跟我回去享福吧!”又一个道:“哼,小骚货,跑到这里会情郎
吗?”这三乘骑客,都是粗眉大眼,脸肉横生,一看便知不是善类。
江海天不由得勃然大怒,朗声喝道,“狗强盗,白日青天。竟敢抢人!”随手拾起三块
石头,用连珠手法打出,相距还有十多丈远,但他运足了内劲,三块石头都打中了敌人,只
见前面那两个汉子跌下马来,后面那个汉子,因为距离校远,似乎还挨得起,拨转马头便跑!
江海天正要跑土前去,将那两人活捉,忽听得又是一声尖叫,入耳钻心,就似给人刺了
一刀那般的惨叫,江海大回头望时,只见那少女摔倒地卜,衣袖一片殷红。
江海天吓了一跳,心想救人要紧。只好让那两个强盗逃跑。转过身来扶那少女,问道:
“姑娘,你怎么啦?”那少女挣扎了好一会子,才翻转身来,让江海天轻轻将她扶起,又过
了好一会子,才娇声细细他说道:“我给石子绊住了,跌了一跤,多谢你啦!”
江海天第一次和女子接触,不免有点害羞,这时方始正面看她,只见她柳叶双眉,樱桃
小嘴,瓜子脸儿,长得倒颇为秀气,脸上身上都没有伤痕,只是手腕上有一条淡谈的血痕,
想是刚才给锋利的石子划破的。江海天本以为她已是受了重伤的,哪知仅仅是摔了一跤,受
了一点点皮肉损破的轻伤,他放下了心上的石头,但同时亦觉得有几分遗憾:那几个强盗早
已跑得无踪无影了。
那少女还在娇喘吁吁,雪雪呼痛,江海天暗暗皱眉,心道:“真是娇生惯养的小姐。”
无可奈例,只好掏出金刨药来,说道:“姑娘不用害怕,这点伤不要急的,我给你敷上了
药,就会好了。”那少女紧靠着他,江海天听得她的心“卜卜”的跳,江海天身于挪开了
些,心里想道:“这也怪不得她,她被强盗追逐,虽未受伤,也吓死了。”
江海天给她裹好了伤,那少女检衽一礼,说道:“多谢你啦,辛亏碰见了你。想不到你
有这般本事,将强盗都打跑了。”江海天问道,“姑娘姓甚名谁,家住何方,怎的独自一
人,在这荒野上被强盗追逐?”
那少女道:“小女子复姓欧阳,单名一个婉字。家父是太原知府,去年才上任的,我原
籍河北保定,上月家父派人接我母女往他任所,想不到中途遇盗,家丁被杀,母女遭擒,昨
天被关在那边山上的一个木棚子里,听得那些强盗商议,说要把我献给他的大王做什么,做
什么……哎呀,做什么压寨夫人。明天便要押解我们到大寨去。我不甘受辱,强盗们动得财
货,置酒庆贺,我趁着他们喝得酪酊大醉之时,悄悄逃走,我母亲慢了一步,给他们捉回,
我冒险从山坡上滚下,匿伏草间,以为可以逃过,可恨这些天杀的强盗仍然侦骑四出,穷追
不舍,侥幸在这里碰上了你救命恩人!”这少女的说话,本来有许多破绽,但江海天毫无江
湖经验,听来却觉得合情合理,丝毫没有起疑。
江海天心里想道:“她是一个弱质娇娃,为了不甘受辱,竟有这般胆量冒险从虎穴中逃
出来,倒是可敬可佩。但如何安置她,这却教我为难了。”
这时已是夕阳落山,天将入黑的时分,江海天四顾苍茫,大是踌躇,那少女忽然跪了下
来,叫了两声“恩公”,泪水汪汪地望着江海天。江每天连忙将她扶起道:“有话好说,何
必如此?”
欧阳婉道:“我怕,我怕……”江海天道:“贼人都已打跑了,还怕什么?”欧阳婉
道:“贼党众多,难保不会再来。我得恩公救了性命,本不敢再累恩公,只是我孤单一人,
怎能到得太原?”
江海天心乱如麻,只得问道:“你的意思是想我送你到太原去么?”欧阳婉道,“我若
得父女团圆,决不会忘了恩公的好处。”江海天道:“此处离人原多远?”欧阳婉道:“我
也不知,但我昨日遇盗之处,高大原是三天路程。我逃出来不辨方向,要是方向对的,后天
就能到了。太原是在西边。”
新月从山间升起,江海天面向月亮,说道,“方向倒是对了。但我不能送你到你父亲的
衙门,今吻咱们暂且找一处人家权住一晚,明天我给你雇一辆骡车,送你到太原城边,我便
要走了。”
欧阳婉喜道:“但得如此,如愿已足。只是未能报答大恩,心实不安。”江海天道:
“这是我理所当为的事情,你不用道谢,我也决不望你报答。还有,请你不要日日声声叫我
恩公,我姓江。请上马吧!”
欧阳婉道:“嗯……,江,江相公,我,我不会骑马。”江海天大是为难,心里正道:
“这怎么办?”只听得欧阳婉道:“我、我也走不动了。”
江海天心想:“救人要紧。只好不避嫌疑了。”慨然便道:“你坐在后面,扶着我
吧。”将欧阳婉扶上马背,欧阳婉唯恐跌下来似的,双手紧紧地抱着他的腰。气喘吁吁,吹
气如兰,江海大第一次这样亲近的嗅到少女的气味,但觉又是难受,又是舒服。说不出是个
什么味儿。
那匹马连日奔驰,多了一个人,不免吃力,黑夜中道路崎岖,高一步低一步的令得那少
女颠簸不休,忽然觉得那少女站了起来,也不知她是有意还是无意,十只指头,用力的在江
海天腰眼一抓。左手抓的正是愈气穴的方位、右手抓的则是狂笑穴的方位,愈气穴是人身死
穴之一,而狂笑穴则是麻穴之一,幸而江海天早已练成护体神功,倘若换了他人,即算不
死,武功也要立即消失!
江海天自小得他父亲江南传授,本来早就学会了颠倒穴道的功夫,但他做梦也想不到这
少女会对他暗算,所以丝毫未加防备,只靠着护体神功自发的反应,虽然未受到伤害,但因
“狂笑穴”被抓,也禁不住笑出声来。
与江海天发笑的同时,那少女也是“哎哟”一声,叫将起来,半边身于倾斜,离开了马
背,她是因为受了江海天护体神功的震荡,幸而江拇天不是有心反对她,否则她早已给摔得
发昏了。
要是换了个稍有江湖经验的人,都会识破这少女的暗算的行径,偏偏这少女碰上的却是
个忠厚老实,全不懂得人心险恶的江海天,他听得少女的叫喊,还好生过意不去,急忙反手
将她抓牢,说道:“坐稳了,不要害怕,已经到了平地了。你的手臂可感到麻疼吗?”
欧阳婉伏作一团,靠着江海天粗阔的肩膊,长发散开,刺得江海天的脸上痒痒的,她娇
声说道:“吓死我了,我几乎就要摔下去了,怎么,你却还在好笑呢!”
江海天只觉得欧阳婉的身子软绵绵的,好像没有半点气力,更下会怀疑她有点穴的功
夫,只道是偶然的巧合,同时他也给这紧靠着他的、软绵绵的少女的身躯,弄得有点神迷意
乱,急忙将欧阳婉的身子扶直,自己也挪开了一些,然后说道,“我不是笑你,只是因为你
恰巧抓着我的痒处。现在已经到了平地,你可以不必再抓得那么紧了。你手臂麻疼吗?我这
里有散瘀清血的药膏。”
欧阳婉故作歉然,说道:“我从未骑过马,给这畜生一吓,料不到竟抓着了你的痒处,
真是对不住你。还好,我的手臂刚才有点麻疼,现在已不紧要了。我只怕抓坏了你。”这以
后,她果然不敢再用力紧抓了。这不是因为江海天的吩咐,而是因为她已识得了江海天的厉
害。
走了一会,欧阳婉忽道:“你看。那边是不是有间屋子?”江海天定睛一看,说道:
“不错,哈,你的目力比我还强,看来是个农家,咱们正好前往投宿。”欧阳婉忽地又在他
的耳边低声说道:“江相公,我求你认我作妹妹。?江海天怔了一怔,随即说道:“啊,敢
情你是怕别人猜疑么?也好,咱们就暂以兄妹相称。”说话之间,已经到了那家人家的门
前,江每天将欧阳婉扶下马背,便去初门。
这家农家孤零零的坐落山边,前后左右都没人家,江海天觉得有点特别,但这时也无暇
推究,只是使劲地敲门。
过了半晌,那两扇板门“呀”的一声打开,一个老汉探头出来,大声问道:“什么
人?”这老汉鬓眉皆白,但双目却炯炯有神,江海天给他双目一瞪,大声一喝,也禁不住吓
了一跳。
欧阳婉答道:“我们是兄妹二人,不幸中途遇盗,财物尽失,还望老爷子见怜,收容我
们住宿一宵。”
江海天觉得不好随便打扰人家,忙道:“妹妹,我还有几两银子藏在身上,未曾给强盗
搜出来。老爷了,你若肯收留我们,这几两银子,我愿意与你权作饭钱房钱。”
那老汉的目光突然变褐一片慈和,随即就打个哈哈说道:“笑活,笑话,你们已不幸遭
劫,我怎好还要你们的钱。一个人行害最乐,老汉无力行善,但一顿家常便饭,还是有的,
赶快进来吧,我就叫老伙伴给你生人造饭。”歇了一歇,又说道。“我起初听你敲门敲得这
样急,还当是强盗呢,后来一想,我也没什么给强盗劫的,这才敢开门。想不到你们才是给
强盗劫的。”
说话之间,江海天已随那老汉走进屋内,只见四面墙壁都桂着兽皮,还有血淋淋的半边
兽肉,江海天心道:“原来不是农家,乃是猎户。怪不得这么壮健,不似普通的老人。”
那老汉唤起妻子与他们相见。那老婆婆更是慈祥,听说他们被劫,连声说道:“可怜,
可怜!这小娘子的衣服都已破碎,又满是污泥血渍了。”那老汉道,“他们乃是兄妹。”老
婆婆道。“罪过,罪过。我见你们相貌不同,只当是对夫妻呢。想来你们不是一母所生
的。”江海天含糊应是。
那老婆婆又说道:“我昨天刚好做了一件新衣,是准备给我那出嫁的女儿的。小姐。你
不嫌弃的话,就拿去换一换吧。换下来的,我给你洗净补好,这里山风很大,到了明天,想
必也会吹干了。”那老汉笑道,“你还是早一些给人家弄饭吧,换衣服慢点也不迟。”
过不多久,那老婆婆把饭端了出来,还有一大盘热腾腾的兽肉,说道,“委屈你们吃点
剩饭,幸好我这老伴昨天打了一只獐子,饭若不够,你们就多吃一点樟肉吧。”那老汉道:
“咱们还有几斤老酒,你也暖它一壶拿出来吧。”
江海天好生过意下去,说道:“遇难之人,但求果腹,于愿已足,怎敢厚扰?”那老汉
道,“相公不必客气,晚上山风很大,吃一点酒可以御寒。”
江海天本来不会喝酒,但在主人盛情邀饮之下,也只好干了几杯。那老汉陪他喝酒,一
面问他遇盗的情形,江海天不善说谎,幸得欧阳婉替他编了一套说词,搪塞过去。江海天心
里想道:“饱读诗书的官家女子,果然编起谎活来也要比常人高明得多。”但他却一点也没
想到,欧阳婉日间对他说的遇盗故事,也是一套早就编好了的谎话。
吃饱之后,欧阳婉随那老妇人进去,过了一会,换了一套新衣服出来,倒也很合身材,
越发显得容光艳丽。那老妇人一手拿着一个茶壶,一手拿着一盏油灯,说道:“相公不要见
怪,我们穷人家没有多余的地方,只好委屈你们在柴房里暂住一晚,好在你们是兄妹,不必
避嫌。”江海天甚感尴尬,但也只得连声道谢。
那老妇人将柴房打扫干净,又搬来了一张席子,一床棉被,说道:“惭愧得很,我们穷
家只挪得出一床被盖,姑娘,你将就用吧。相公,你要是觉得寒冷的话,可以生火取暖。这
一壶茶留在这里给你们喝。”
老妇人走后,江海天与欧阳婉两人相对,甚觉不好意思。好在欧阳婉倒是神色坦然,渐
渐江海天也没有那么窘了。
欧阳婉忽地微笑问道:“江、江大哥,多承相救,我还未知道你的家世呢,你,你家里
有些什么人?做的什么营生?”江海天道:“我家里只有爸爸妈妈,还有外婆和我们同住,
一共是四个人。我外婆有点产业,我们住她的屋子。”
欧阳婉笑道:“没有旁人了吗?嗯,这样说,你是尚未娶亲的了?”江海天面红过耳,
说道,“我今年才满十六岁,早着呢。”欧阳婉又笑道,“照我们乡下的习惯,满十六岁就
算是大人了。真巧,我也是十六岁,比你家人口更少,只有爸爸妈妈,别无他人。”
江海天更不好意思,忽觉舌尖苦涩,心头烦躁,皱了皱眉,欧阳婉说道:“江大哥,
你,你不舒服吗?”江海天道:“我不会喝酒,想是酒喝得多了。”欧阳婉拿起碗来,就给
他倒了一碗茶,嗅了一嗅,说道:“这茶好香,想是雨前茶,你喝下去,可以解酒。”
欧阳婉捧着茶笑盈盈地站在他的面前,茶碗几乎要碰到他的唇边,软语绵绵,真是说不
尽的温柔体贴。江海天心头一荡,手足无措,连忙亡退后两步,接过一碗,咕噜噜的就仰着
脖子喝了个尽,果然觉得一股甘香,沁入肺腑,有说不出的舒服。
欧阳婉打了个呵欠,低声说道:“江大哥,我可想睡了,你呢?你睡在哪儿?”江海天
道:“我不睡,我给你守夜。”背转了身,面对着门,盘膝而坐。只听得悉悉索索的声音,
欧阳婉自言自语道:“穷人家难得做一件衣裳,这新衣可不要把它弄脏皱了。”不同可知,
那是欧阳婉正在把新衣脱下。
江海天弄得呼吸紧张,面红耳热,目观鼻,鼻观心,连忙做起吐纳功大,说也奇怪,他
静坐一会,反而觉得心头愈来愈烦躁,想要导气归元,真气竟不能入丹出,渐渐,血液也像
向头部涌上。
再过一会,情形越发不妙,小腹隐隐作痛,视力渐渐模糊不清,江海天大力吃惊,猛地
“啊呀”一声,便跳起来,拔出宝剑。
一回头,只见欧阳婉也跳了起来,叫道:“江大哥,你干什么?”江海天要是稍微留神
的话,当可瞧出欧阳婉这一跃而起,实在是矫捷之极,而且目光中也充满杀气!但江海天这
时正是心烦意乱,为了这意料不到的变故而愤怒不堪。
欧阳婉见他宝剑出鞘,心中也着了慌,暗自想道:“可要糟了,他的内功竟比我预料的
还强。”正在不知所措,只听得江海天怒卢叫道:“这对老夫妇不是好人,我着了他们的道
儿了!那酒中有毒,我要抓着他们,迫他们交出解药来!”江海天只料是酒中有毒,哪知欧
阳婉给他斟的那碗茶,毒性更为厉害!
江海天目光一瞥,见欧阳婉只穿着一身薄薄的粉红色的衬衣,愤怒之中他也还知道羞
愧,连忙回过了头,说道:“你不要害怕,有我在此,他们决不能害你!”/说罢就像一阵
风地冲出柴房。
欧阳婉忐忑不安,想要逃跑,又怕功败垂成,若不逃跑,又怕江海天瞧出破绽,她犹疑
了一会,心中想道:“这傻子还未有丝毫疑心到我,我不如再待一会,反正毒已发作,料他
也不能支持得多久。”
过了一会,只见江海天气冲冲的又跑回来,宝剑一挥,把一块木柴斩为两段,恨恨说
道,“这对夫妻果然不是好人,他们已经跑了!哼,哼!要不是做贼心虚,他们怎会逃
跑?”欧阳婉打了个颤,心道:“幸亏我没有逃跑。”
灯光虽然不很明亮,也照见了欧阳婉那满脸惊惶的神情,江海天连忙将宝剑还鞘,赔笑
道:“对不住,我的样子很凶吧?吓了你了。我只是恼恨这家主人,与咱们素不相识,无冤
无仇,不知为何要下毒手,真是岂有此理!”
欧阳婉轻轻吁了口气:一块大石从心上放下,但她脸上仍是一副忧虑的神情,说道:
“你对我这样好,样子再凶,我也不会惊恐的。我只是为你担心,哎呀,这毒药很厉害吧?
你觉碍怎么样了:没有解药,如例是好?你、你的脸上都已现出黑气来了!”
江海天反而安慰她说,“你不必为我害怕,毒药虽然厉害,还不至于就要得了我的命!”
欧阳婉留心看他神色,只见他盘膝而坐,将中指一挺,指尖忽地裂开,一股银针似的水
线突然射了出来,登时酒气薰人,欧阳婉好生惊异,心道:“我的师父也没有这样深湛功
力,幸亏我没有鲁莽从事。”原来江海天默运玄功,将毒酒迫得聚在一处,从指头上射出来。
正在欧阳婉内心战俐的时候,江海天却忽然现出惭愧的神情,站了起来,对欧阳婉道,
“我的性命大约可以保持在了,只是却不能不向你深深抱歉!”欧阳婉吃了一惊,道:“你
这话是什么意思?”
江海天道:“我的功力不够,只能把毒酒迫了出来,五脏六腑所沾的毒,却没法子将它
排出,要清除余毒,我还得再静坐两天。我本来答应送你到太原的,现在我已经没有能力保
护你了。这余毒若不赶快清除,我会终生残废。而巨我现在内力消耗大多,一两天之内绝难
恢复。在未曾恢复之前,我也不过像常人一般,对你恐怕没有什么用处了。欧阳姑娘,我对
你失信,纯是为了意外,但求你不要怪我!”
欧阳婉惊疑不定,心中想道:“他是老实人,大约不会装假。”只见江海天又把几锭银
子掏了出来,欧阳婉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江海天道:“你遭强盗所劫,身上想必没有余钱了。这点银子你拿去作路上使用吧。好
在你已换上这身乡间妇女的衣裳,就雇一辆骡车,说是到太原城去探亲,大约也可以遮俺得
过去。”
欧阳婉不由得感情激荡,暗自想道:“我在算计他,他却是这样的关心我,”江海天见
她不接银子,还道她不好意思,又说道:“你逃难要紧,拘论这些小节做什么?我还有一样
东西给你,这是借给你的。”一面说,一面就解下了所佩的宝剑,摔到了欧阳婉的面前。欧
阳婉又吓了一跳,江海夫道:“我听师父说,这是天下最锋利的宝剑,你带在身边防身吧。
这柄宝剑很轻,你可以使得动的。”
攸阳婉早已知道这把裁云宝剑乃是世上无双、价值连城的宝剑,她这次布下陷阱想暗害
江海天,虽然尚有其他原因,但要想取得这把宝剑,也是原因之一,她做梦也想不到,江海
天竟会把这把世上无双的宝剑双手奉上,竟会对一个陌路相逢的女子如此信任,毫无戒心!
这时只要他接过宝剑,信手一挥,便可把江海天斩为两段,但不知怎的,她的手足都似
有千斤之重,怎洋也举不起来!江海天那诚恳的目光,像是春风,又像利箭,既令她感到温
暖,又令她心头刺痛,羞愧难容!
江海天怎知道她的心情,见她似是突然呆了,自己也不禁一怔,他想了一想,又再说
道:“欧阳姑娘,我知道你是闺阁千金,不会武艺,也许从来没有沾过刀剑:但你敢从贼窟
中逃出来,也是个有胆量的女子,路途上若碰到强人,你只要这样想。我若不伤他们,就要
受他们所辱,这样你就应该敢动用这把宝剑了。你虽不懂武艺,好在这剑锋利异常,只须你
紧紧握住剑柄,随便挥舞一通,像口问所遇的那些强盗,十个八个,谅还近不厂你的身。但
愿你一路平安,无须动用。大约迟则五天,少则三天,我就会到太原府衙向你要回这把剑
了。”
江海天把她当作不敢拿刀弄剑的千金小姐,正自唠唠叨叨的和她说话,暮然间,忽见两
颗晶莹的泪珠从她的眼角滴了下来,江海天莫名所以,又是一怔,问道:“欧阳姑娘,你,
你怎么哭了?”
欧阳婉忽地问道:“你若清除了脏腑中的余毒,可以马上恢复功力么?”江海天不解她
何以这样发问,但还是据实回答道:“我还未练到金刚不坏身的造诣,即算服了解药,大约
也还得一时三刻的工夫,方能运用内力。但这对老夫妇都已逃了,哪里去找解药?你不必管
我了,你赶快收了银子,拿了这把剑去逃生吧!让我独自在这儿运气疗伤。”
江海天心里正想:“真是个不懂事的女孩子,明知没有解药,这些话不是白说么?哎
呀,想是她舍不得离开我,所以胡思乱想?”
心念未已,忽听得“卜”的一声,欧阳婉抛下一小包东西,急声说道,“这是解药,你
赶快服卜,如迟就来不及了!”
江海天大吃一惊,说时迟,那时快,欧阳婉已是一阵风似的,推开柴门飞跑!看那燕子
掠波式的轻灵身法,分明是具有一身上乘的轻功!正是:
少年不识江湖险,惜把强人当美人。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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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云阁 扫校 潇湘书院·梁羽生《冰河洗剑录》——第十五回 十分险恶罗奇祸 一片真诚感玉人
梁羽生《冰河洗剑录》 第十五回 十分险恶罗奇祸 一片真诚感玉人 江海天怔了一怔,追出屋外,叫道:“欧阳姑娘,这,这是怎么回事?”欧阳婉的声音
远远传来:“江大哥,你别追来,我无颜再见你了。你、你快服解药,快服解药!”他心神
一乱,毒血上冲脑海,突然眼睛发黑,昏眩起来,险险栽倒。待他站稳脚步,欧阳婉的影子
早已不见了。
江海天一阵迷茫:“这是怎么回事?她,她为什么骗我?她是好人还是坏人?她是想害
我吗?为什么她又给我解药?”
毒性渐渐发作,江海天脑痛欲裂,已没法再用思想,只好再问柴房,拾起那个纸包。打
开一看,里面有三颗粉红色的丸药,江海天心道,“这大约不会是再骗我的了吧?好,即算
它是毒药,我也不在乎多食几颗,我倒要试试她是假是真?”药丸发散出一股臭味,江海天
捏着鼻子,一口气把三颗药丸都吞了下去。
药丸服下,只觉得命身血脉澎张,五脏六腑都好似翻转过来,江海天大惊,连忙静坐运
气,说也奇怪,刚才运气感到阻塞的地方,现在都已畅通,痛楚不过一会,血脉一调和之
后,立即便感到舒服无比,原来这解药乃是几种非常厉害的热性药物合成,常人服下,会高
烧发狂,但江海天中的毒乃是阴性寒毒,正要这种解药来以毒攻毒,所以服药之初,虽然难
受,却是唯一对症的良药。江海天舒了口气,心道:“她果然没有骗我。”
江海天继续静坐运功,正到紧要关头,忽听得外间有轻微的“喳喳”之声,来得甚为迅
速,落在江海天耳中,一听便知是有轻功高明的夜行人来了。江海天大为奇怪,心想:“她
怎的去而复来?咦,听这脚步声还似乎不只一人。”
过了片刻,忽见有两个人探头进来,正是那对老夫妇,江海天大怒,但他运气正运到紧
要关头,情绪一怒,几乎走入岔路,江海天连忙收束真气,索性闭上眼睛,不看他们,继续
运功。
只听得那“老猎户”咦的一声,紧接着有一个少女的声音说道,“这是怎么回事?我的
婉师妹呢?”江侮天听得她是欧阳婉的师姐,不禁又睁眼来瞧,只见那些人都已进了柴房,
除了屋主夫妇之外,还有一个麻衣道人,和一个年约二十左右的少女。这四个人都在面面相
觑,现出非常诧异的神情。
那麻衣道士冷笑道:“马老大,你不是自夸你的秘制毒酒是阎王帖么?这小子却为什么
好端端的?”那老汉喃喃说道:“这个我也不明白了,当真是活见鬼,活见鬼!什么道理,
怎能挺到现在,还不昏迷?”
那少女双眉一挑,说道:“敢情是婉丫头窝里反了?”那老婆婆揭开了茶壶盖子一看,
说道:“清姑娘,你不可惜怪你的师妹,这壶茶是用修罗花泡的,也已给这小子喝了半壶
了。”
修罗花是藏边大雪山上特产的奇花,常人只要嗅到香气,便会筋酥骨软,何况用未泡
茶,实是比那毒洒更为厉害。因此,众人听了这话,更是大大吃惊。
这时江海天以全力运功,正自到了最紧要的关头,顶门上热气腾腾,聚成浓雾,就似蒸
笼一般。这四个人不知他已服了解药,心里均是想道:“这小子喝了毒酒,又喝了毒茶,居
然还能运用这样深厚的内功,咱们如何能是他的对手?”他们哪里知道江海天正在凝聚真
气,力求打通十二重关。奇经八脉,功力实在还未能用来对敌,这时即算是个手无缚鸡之力
的人;也可以将他杀死。
那麻衣道土在四人之中,武学造诣最深,见识也最高,这时也已想到了这一点,但他是
个老谋深算之人,随即又想道:“倘若他功力未曾恢复,我们自是可以一击成功。但倘若他
还有余力应付,我去惹他,岂非先自遭殃?”他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忽地对那老汉道:
“马老大,这是在你家中,你编的箩筐不圆,该当你自己去修。你还不去剔剔油灯,看它是
亮不亮?”这几句话是江湖隐语,意思是说:“马老大,你的事情办得不好,只好请你去试
这小子的武功,看他还有多强了。”
江海天却不懂得他话里的意思,心里奇怪:“这个时候,他们怎的有闲心情去修箩筐、
剔油灯啊?哎,他们胡言乱语,我可不能给他们扰乱了心神。”索性再团上眼睛,凝神运
功,对外同一切,不闻不问。
那老汉见江海天如此镇定从容,心里更着了慌,他犹疑了好一会,在那道士凌厉的眼光
威胁之下,终于不得不横起心肠。硬着头皮,勉强一试,他在屋角抄起了一条扁担,身子微
微发抖,走一步、停一下,走到了江海天的跟前,见江海天仍是闭目端坐,身了动也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