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侠骨丹心

_41 梁羽生(当代)
出来吧!”江海天恭恭敬敬地应了一个“是”字,双掌就向那青袍怪客打去。
  江海天双掌齐出,金逐流也是剑掌兼施,师兄弟左右夹攻,那青袍怪客只有一双手,
“四两拨千斤”的功夫无论如何神妙,也决不能同时化解他们的招数。金逐流心里想道:
“好,看你还能够不露出本门的武功么。”金逐流通晓正邪各派的武功,心想此人露出一招
半式,我就不难知道他的来历。
  青袍怪客赞道:“到底是师兄高明得多,这大须弥掌式差不多可以说是炉火纯青了!”
江海天的武功久已被武林公认天下第一,这一式大须弥掌更是他武功的精华所在,不料在青
袍怪客口中,也只不过落得个“差不多”的三字评语。
  掌风剑影之中只见青袍怪客仍是不慌不忙地轻轻一拨,金逐流的玄铁宝剑首先攻到,宝
剑给他拨得突然转了方向,竟是不由自主地向师兄刺去。江海天双掌改劈为推,一股劈空掌
力把玄铁宝剑荡开。师兄弟不约而同地各自斜窜三步。
  这一招青袍怪客用的手法更是出人意外的神妙,不仅是“四两拨千斤”,而且是借力打
力,利用了金逐流的玄铁宝剑来对付江海天。他本身的真实本领仍是丝毫未露。
  江、金二人左右分开,青袍怪客并没乘机进击,反而定下身形,说道:“再来,再来!
江大侠,你这一式大须弥掌稍嫌出手快些,慢一点更好!”
  江海天道:“多承前辈指教!弟子可不敢当大侠之称。”青袍怪客笑道:“这你倒不必
客气,我不是称赞你的武功,我是称赞你的行事,你的行事并不愧于‘大侠’二字!”
  师兄弟退而复上,江海天全神贯注地使出大须弥掌式,那一丝不苟的神气就像在师门习
技之时练给师父看似的。青袍怪客随手化解,一面连连点头,表示赞许。
  金逐流道:“我们的本领都已拿出来了,请老前辈也让我们见识见识吧!”他见师兄对
此人如此恭敬,不觉也是起了疑心,说出话来,也就不敢不恭敬了。
  青袍怪客哈哈一笑,说道:“我会的只是最寻常的功夫,其实你不见也会识的。你既然
定要见识,那就让你见识吧。”
  笑声中青袍怪客煞有其事的立了一个门户,沉腰坐马,一拳捣出,逼退了江海天;一掌
斜飞,格开了金逐流。才使了两招,众人诧异的窃窃私议之声已是此起彼落,“咦,这不是
四平拳吗?”“奇怪,他怎会使出这种普通的拳法对付江大侠?”
  原来青袍怪客使的“四平拳”正是最寻常不过的拳法。
  这套“四平拳”乃是最普通的入门拳脚功夫,也是当时最流行的一套拳术,但却为武学
高手所看不起的。一般二三流的拳师,给弟子启蒙,教的就大都是这一套“四平拳。”
  青袍怪客胆敢向江海天师兄弟挑战,而且未曾真正“出手”,就占了上风,谁都以为他
一定有惊人的技业,一出手就不知是如何神奇奥妙的拳术了。哪知他使出来竟然是一套平平
无奇的“四平拳”,众人都是不禁啧啧称异。
  不料这一套大家都瞧不起的“四平拳”,在青袍怪客手中使出,却竟然令到江海天和金
逐流都似乎有点难以应付。众人不禁又是大为惊愕。
  “四平拳”就是“四平拳”,青袍怪客并没加上任何变化,打出来的一招一式都是众人
见惯的认为粗浅不堪的“四平拳”。可是说也奇怪,江海天使出了奥妙无穷的大须弥掌式,
金逐流以玄铁宝剑使出了凌厉非常的天山剑法中的追风剑式,竟然一点也奈何他不得,而且
还给他逼得只有招架的份儿。但见他信手一拳地打向江海天,江海天就要双掌齐出,方能抵
挡得住,随手一掌,向金逐流劈去,金逐流就要连忙闪避,众人看了都是莫名其妙。
  公孙宏看了一会,不觉大大吃惊,悄悄对仲长统道:“这人的功夫端的已是到了出神入
化之境,老叫化,你可看得出这人的来历么。”仲长统道:“看来这人不论是任何普通的拳
术,他只须信手拈来,就可以发挥无穷威力。金世遗当年在嵩山少林寺大败孟神通之时,也
似乎没有他这样的武学造诣。”
  除了公孙宏与仲长统之外,人人都是看得莫名其妙。他们根据江、金二人的性格猜测,
还以为金逐流是有心戏弄,而江海天则是故意让招。哪知江、金二人的确是“棋差一着,束
手束脚”。此时心中都在暗暗叫苦。
  原来这人使的虽然是一套再也寻常不过的“四平拳”,但江、金二人的每招每式,却似
乎全部在他意料之中。比如说金逐流一剑刺他左肩,他随便迈上一步,打出来的一拳就刚好
是攻向金逐流的“空门”,令得金逐流非要闪避不可,对付江海天也是一样,每一招都是制
敌机先,攻敌之所必救。可是他的拳法步法,却又丝毫没有特异之处,的的确确是粗浅不堪
的“四平拳”。
  金逐流本以为除非他不出手,一出手就能看出他的门派的,哪知他使出了“四平拳”,
“四平拳”既然人人会使,金逐流又焉能看出他的来历?
  金逐流不由得心中烦躁,暗自想道:“我们师兄弟败给人家,连人家的边儿都未摸着,
这岂不是天大的笑话!”蓦地一声长啸。使出了一招古怪之极的剑法,玄铁宝剑横空一划,
剑尖伸缩不定,如封似闭,若守若攻。
  在场观战的将近千人,各派的剑术都有人知晓,但却无人识得金逐流使的这一招是什么
剑法。
  原来是金逐流一半偷来,一半是自创的新招。是从幸宗涛所使的扶桑岛独门剑法中变化
出来的。
  金逐流聪明绝顶,日间和牟宗涛比武之时,牟宗涛所使的那些奇诡绝伦的招数,他虽然
未能全部领悟,但最精妙的十几招剑法,他已是牢牢地记在心中。
  牟宗涛是用一把折扇当作判官笔和五行剑使的,折扇是份量极轻的东西,牟宗涛以扇代
剑之时,使出的剑招讲究的是“神似”而非“形似”,唯其“神似”,因此就特别难以捉
摸。好在金逐流悟性极高,剑术上又有极深厚的基础,比武过后,仔细琢磨,这才能够心领
神会。但如今金逐流是用玄铁重剑使出对方的招数,当然不可能与牟宗涛用折扇使出的招数
一模一样,倘若“依样画葫芦”的话,那就必定是弄巧成拙了,故此他必须加以变化,保存
对方剑法的神髓而自创新招。
  金逐流用这样一招古怪的剑法对付青袍怪客,也是有他的用意的,青袍怪客武功高明之
极,这一招剑法虽然奥妙,但要胜他,金逐流自己也知道这是妄想。不过,金逐流的用意倒
不是在于胜他,而是希望试探出对方的本门家数。
  金逐流起初疑心这青袍怪客是牟宗涛,后来一看不像,但仍然疑心他是扶桑岛的高手。
因为中原各派的武杯人物,委实找不到一个有青袍怪客这般本领的人,而扶桑岛虬髯客这一
脉所传的武功,据牟宗涛之言,后来演变成三个支派,牟宗涛所得的先祖所传尚未到十分之
一,焉知没有比牟宗涛更强的高手。
  不论武学如何高明之士,突然遇到本门的精妙招数,十居八九,一定会用本门的招数化
解的,因为这是一种本能的反应。
  金逐流这一招使出:青袍怪客好像有点惊异的样子,微微“噫”了一声。金逐流暗暗欢
喜,心里想道:“好,这一下子,看你还能不露原形么。”
  哪知青袍怪客虽然诧异得“噫”了一声,但在金逐流的剑招攻到之时,他仍然是用一招
平平无奇的“四平拳”就把金逐流这招别出心裁的剑法化解了。
  金逐流大为失望,突然心念一动,在失望之中又找到了希望。
  原来当金逐流以家传武功与这青袍怪客对敌之时,青袍怪客以“四平拳”随手化解,毫
不费刀。如今金逐流用这一招新创的剑法,虽然他也一样的用“四平拳”随手化解,并不费
力。但金逐流却看得出来,他已是稍微多用了一点神。
  金逐流连忙向师兄抛了一个眼色。随即连续使出一半偷学,一半自创的新招,暴风骤雨
般向那青袍怪客攻去。
  江海天心里暗暗好笑:“师弟忒也好胜,好在对方并无恶意,否则如此完全不顾防御的
进攻,碰上这样高明的对手,不给对方伤了才怪!”但为了不让师弟失望,同时也是为了恐
防自己所料不中,万一师弟受伤的话,这可不是当耍的。因此江海天虽然心里早已服输,仍
然不得不与金逐流紧密配合,催紧掌力,尽其所能的与金逐流联手。
  金逐流一口气攻了十多招,众人正在看得眼花缭乱,忽听得“当”的一声,金逐流的玄
铁宝剑脱手坠地,人也跌出了一丈开外!原来在他攻到第十三招之时,竟然不顾危险,直欺
到青袍怪客的身前,给青袍怪客在他虎口一弹,玄铁宝剑登时脱手!
  江海天大吃一惊,不知师弟伤得如何,正要跑过去想要扶他起来,不料金逐流已是自己
跳了起来,叫道:“爹爹,原来是你和孩儿开这玩笑!”
  江海天放下了心上的石头,大喜说道:“师父,果然是你!”连忙跪下磕头。
  青袍怪客哈哈笑道:“海天,你很不错呀,功夫的确是长进了许多了。”一抹脸孔,除
下了人皮面具,露出庐山真相,果然是江海天的师父金世遗。金世遗年纪已经六十多岁,但
因内功深湛,驻颜有术,望之仍似四十多岁的儒生。老一辈见过金世遗的人全都认得。
  仲长统大笑道:“我也是老糊涂了,早应该想到是你的。但想不到你这喜欢开玩笑的脾
气仍是和当年一模一样,丝毫未改。怎么和徒弟、儿子也开起玩笑来了?”
  金世遗笑道:“我不是这样试一试他们,焉能知道他们背了我有没有偷懒。哼,说起来
我还得怪你呢!”
  仲长统道:“咦,你自己教训徒弟,怎么怪起我来了?”
  金世遗道:“你们做长辈的把他们捧成了天下第一,我若不挫折挫折他们,岂不是要助
长他们的骄气了?”
  仲长统道:“哈,你有这样的好徒弟,难道还不满意么?”
  金世遗道:“我对海天无话可说,他的功夫练得不错还在其上,难得的是他这一份谦
虚。逐流,你比起师兄来可就差得远,武功固然不及师兄沉稳,涵养更是不及帅兄。你应该
好好的向师兄学学。”
  仲长统笑道:“金大侠,这可就有点不公平了。令郎的功力虽然不及师兄,但他自创的
新招,却是精妙绝伦,人所难能!功夫不及师兄,这也是年纪还轻的缘故。”
  江海天道:“不错。师弟的聪明我是望尘莫及。若不是他叫出来,我还不知道是你老人
家呢。”其实江海天也早已怀疑青袍怪客乃是师父的了。不过首先识破金世遗的却的确是金
逐流。
  金世遗道:“可惜他的聪明却不用在正道上,海天,你也给他骗过了。你以为他是从我
的武功识破我的么?哼,他是拿姬晓风教他的那套本领,在我的身上施展了。我罚他跌一
跤。还算便宜他呢。”
  原来金逐流是在欺身进扑之际,在青袍怪客身上偷了一样东西,这才知道是他的父亲
的。
  仲长统哈哈大笑,说道:“金大侠,原来你是输了一招给儿子,心里不服气,这才教训
他的。哈哈,依我看来,妙手空空的本事,只要用得其当,那也是好得很呀!”
  公孙宏笑道:“金大侠,有你回来,这武功天下第一的名头。令徒令郎应当是要让给你
了。”众人听了这话都笑起来。
  金世遗忽地正色说道:“天下之大,何处没有能人?我刚才说的话可不是乱说的。你们
以为我就是天下第一,错了,错了!”
  仲长统以为他是又开玩笑,说道:“我以为你的脾气丝毫未改,原来也有一点变了。从
来你可没有这样谦虚的啊,这是跟你徒弟学的吗?”
  金世遗道:“从前我是不识天下之大,如今才知自己是井底之蛙,不瞒你说,昨天我和
人家斗剑,就栽了一个老大的筋斗!”
  仲长统见他神情不似说笑,大为诧异,说道:“我不信天下还有谁能够在剑法上赢得你
的一招。”
  金世遗道:“你不信么?逐流,把你从我身上偷了去的寒玉戒指拿出来!”
  金逐流满面通红地拿出了寒玉戒指,金世遗接了过来,指给仲长统看道:“你们仔细看
看,戒指上是不是有一条裂痕?”公孙宏是个剑术大行家,不由得大吃一惊,说道:“这可
是剑痕么。”正是:
  海外异人履中土,千年绝学放光芒。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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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金书屋 扫校 潇湘书院·梁羽生《侠骨丹心》——第四十八回 诧见剑痕留碧玉 为完心愿访同门
梁羽生《侠骨丹心》 第四十八回 诧见剑痕留碧玉 为完心愿访同门   金世遗道:“不错。当时我用弹指神通的功夫弹开对方的剑,他的剑虽然脱手,可我这
枚寒玉戒指也留下了剑痕了。也幸亏我是戴着这枚戒指,否则性命虽可无优,一根指头却恐
怕是保不住了!”
  众人听了金世遗的话,无不骇然,尤其是知道“寒玉”来历的几位老前辈,更是大惊失
色!
  “寒玉”乃是一种可以防身的宝贝,金世遗所得的乔北溟“三宝”之中,有一副弓箭就
是“寒玉”所制,后来金世遗把那张玉弓打成一件玉甲,送给了江海天的妻子谷中莲。三枝
弓箭则打成了三枚寒玉戒指,一枚给厉南星,一枚给金逐流,剩下的一枚留给自己,寒玉坚
硬无比,任何利器都不能损伤。如今居然会留下剑痕,可知那人使的不但是宝剑,而且功力
之深,即使比不上金世遗,也是差不多的了。
  金世遗的“弹指神通”。功夫乃是独步天下的绝技,他弹得对方的长剑脱手,倘若是正
式比武的话,当然是他赢了。但假如他没有戴这枚戒指,真的给削了一根指头的话,一个兵
器脱手,一个受了伤,那就只能算是平手了。但无论如何,金世遗说他自己在剑法上输了一
招,这话是并没有说错的。
  众人大惊之下,当然免不了纷纷问道:“这人是谁?现在哪里?”连江海天也不禁惊疑
不定,问道:“师父因何和此人动手,他是咱们的敌人么。”
  金世遗道:“这些人的来历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们是冲着你来的。换言之也就是你的
敌人了。他们若知道你在这里,说不定还会找到这里来呢!”
  金世遗说的是“这些人”,显然碰上的不止一个高手,众人听了,更为惊诧!
  金世遗话犹未了,忽听得外面喧闹之声:“什么人?”“你来这里做什么。”“我们都
不认识阁下,阁下就是要找江大侠,也得等待我们通报。”看来外面是有陌生人要闯进来,
而且正是“冲着”江海天来的。看守不让他进来,故而吵起来了。但因为看守人多,只听得
喝问之声,来人的话语却听不见。
  仲长统哼了一声,怒道:“果然真的找上门来了,咱们都出去看看,看这小子长的是三
头还是六臂。”
  江海天也以为这人就是师父碰上的人,既是冲着自己而来,当然是应该亲自去会会他
了。于是江海天抢在那人之前,先跑出去,刚到门口,和来人碰个正着,只见那人一招“童
子拜观音”式,向江海天作了一个长揖。站在江海天旁边的人,登时立足不稳,跌跌撞撞地
向两边分开!
  公孙宏跟在后面,大吃一惊,说道:“老叫化,这是佛门正宗的般若掌力!”
  仲长统笑道:“不错,不错!公孙老弟,你的眼力委实不差!”
  江海天还了一揖,只见那人肩头微微一耸,江海天穿的青布长衫,却像被春风吹绉了的
湖水似的,荡起了一圈圈的波纹。看来还是江海天的功力较高,但在这般若掌的较量上,却
是技逊一筹了。
  公孙宏不认得这人,心里正在有点奇怪:“江海天的敌人找上门来,这老叫化为什么还
有兴趣说笑?丝毫也不担心?般若掌力能伤奇经八脉,江大侠若受了伤,这可不是当耍的
啊!”
  心念未已,忽见江海天和那人双手紧紧相握,哈哈笑道:“叶大哥,你的大乘般若掌果
然是练得功德完满了,小弟自愧不如。佩服,佩服!”那人说道:“二十年不见,你的功力
也比当年更高了啊。我无论怎样练,总是胜不过你,这回我可真是输得心服口服了!慕华
呢?听说你立了他做掌门弟子,我还未曾替他谢师呢?哈哈!”
  公孙宏这才知道此人是友非敌,众人也都松了口气。
  原来这人乃是江海天的妻舅叶冲霄,江海天的掌门大弟子叶慕华就是他的儿子。叶冲霄
足迹罕至中原,而且在二十多岁就到海外去了,所以中原的武林人物,认识他的寥寥无几。
不过大家虽不认识他,如也知道江海天有这门亲戚,一经介绍,大家也就一见如故了。
  金世遗笑道:“如何,我说武功没有天下第一,这不又是一个证明了吗?各有各的专
长,岂能每一样功夫都是登峰造极?比如般若掌海天就比不上冲霄,论剑法我也未必就胜得
过昨日所见的那几个后生小子。”
  叶冲霄道:“世伯太夸赞我了,我和江兄相比还差得远呢。不过,那几个人的剑掌和暗
器功夫,却的确是世所罕见,昨日若不是世伯在旁,小侄这个亏只怕是要吃定的了。”
  仲长统道:“你们说的昨日之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叶冲霄道:“我以为金大侠已经告诉你们了。”
  金世遗道:“我刚刚说到输了一招的事。”
  回到原来的话题,每一个人都是好奇之心大起,想要知道赢了金世遗一招的人是谁。
  金世遗忽地笑道:“她们来了,海天,还是让你的妻子告诉你吧。”
  话犹未了,只见好几个人兴冲冲地跑进来报道:“这可是大喜事啊,邙山派两代掌门人
都来了。”
  江海天大喜道:“原来师母也一同回来了。”金世遗的妻子谷之华是邙山派的前任掌
门。因此江海天听得“邙山派两代掌门驾临”的禀报,便知是师母和妻子一同来到。
  话犹未了,果然便看见谷之华与谷中莲一同进来,而且和她们一起的还有叶冲霄的妻子
欧阳婉和邙山派四大弟子之首的甘文龙。
  仲长统哈哈笑道:“这下子可真热闹了,你们几家人都团聚啦!”
  江海天恍然大悟,说道:“师父,你遭遇的那些高手,敢情就是在我的家中碰上的
吧?”
  金世遗道:“不错,那些人正是清廷派遣的高手,来对付你们夫妇的。”
  谷中莲道:“昨天早上,甘师兄和三位同门从邙山匆匆赶来,说是听到风声,清廷将有
所不利于我。果然晚上那些人就来了。好在我们早有防备,否则恐怕更是不堪设想。
  “昨晚那些人也不知是从哪里钻出来了,一共来了七个,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竟然是
个个武艺高强!惭愧得很,对方共有七人之多,任何一个人的来历我们都不知道。
  “一场恶战,白师兄、路师兄、李师兄都受了重伤,我与甘师兄侥幸未伤,但亦已力竭
筋疲,不堪再战,那些人把我和甘师兄团团围住,要逼我们投降。当时我已打算自断经脉,
宁死不受敌人之辱的了,想不到就在这危险的关头,师父师母和大哥大嫂幸亏同时来到,我
们这才能反败为胜的!”
  众人听了,无不骇然。要知邙山派的甘、路、白、李四大弟子,乃是“江南大侠”甘凤
池、路民瞻、白泰官、李源的后人,每一个都有独门武功,四个人加上了江海天的妻子谷中
莲,竟然打不过对方,三个人还受了重伤,对方的厉害也就可想而知了。
  金世遗道:“这也并非巧遇,我们是先到了邙山,得知消息的。”
  原来金世遗在海外住了二十一年,事过境迁,心上的创痕早已平复,想起中原的一班朋
反,遂约了叶冲霄夫妇一同回国。叶冲霄本是马萨儿园的大王子,因为要让位给弟弟而避居
海外的。此时已经过了二十年,他从叶慕华托海客带来的家信得知,弟弟都早已传位给侄儿
了,回去自是无妨,因此两家人遂联同返国。
  金世遗师徒两代都曾受过吕四娘(邙山派第二代掌门)大恩,他的妻子谷之华又是吕四
娘抚养成人的,是以回到中原,第一件事便是到邙山祭扫吕四娘的坟墓。
  金世遗先到邙山的另一个原因也是因为谷中莲乃是邙山派掌门的缘故。一年之中,谷中
莲总有半午是在邙山的。有时江海天陪着她来,有时是她自己来。但不论是否见得着江海
天,见着了谷中莲,也就可以知道爱徒爱子的消息了。金世遗最记挂的两个人,当然是他的
徒弟江海天与儿子金逐流。
  其时邙山派上一辈的人物,尚有白英杰和路英豪二人。金世遗见了他们二人,方始得知
清廷将有所不利于江海天的消息,邙山派的四大弟子,昨日刚刚赴往江家赴援。
  金世遗笑道:“幸亏我先到邙山,得到了这个消息,刚好及时赶上了。”
  叶冲霄接着说道:“我们来到之时,听得厮杀之声,我尚不以为意,哪知一上去就吃
亏。”
  原来叶冲霄在海外二十年,已经练成了大乘般若掌,回到中原,正想找个机会试试。他
来到江家之时,正是他的妹妹谷中莲陷于苦斗之际。他虽然知道来人了得,但仍然不以为
意。以为清廷差遣得动的人,本领再高,也是有限。金世遗早已是打遍天下无敌的第一人,
叶冲霄以为“割鸡焉用牛刀”,因此就请金世遗替他掠阵,独自上前,准备把那些人打个落
花流水。
  金世遗初时也是这样想,看了几招,方知不对。连忙出手,业已迟了半步。
  叶冲霄苦笑道:“对方七个人依北斗七星之势,列成阵形,我只道一上去就可以把对方
打个落花流水,哪知道对方的阵脚丝毫不乱,只分出一个人来对付我,那个人是中年汉子,
年纪和我差不多,我和他照面三个连环急招,不但占不到便宜,反而吃了点亏。”
  金逐流道:“叶大哥,你的般若掌用了没有?”心里好生纳罕:“叶冲霄的般若掌力,
尚在大师兄之上,即使是牟宗涛也挡不起他的一掌,何以反而会吃了亏。”
  叶冲霄道:“当然用上了,我一出手就是般若掌。那人接了一掌,哼了一声,身形连
晃,却没倒下。跟着两招,竟是剑掌兼施,迅如暴风骤雨。我顾得应付他的剑,顾不了他的
掌指功夫,只觉胁下一麻,已经是着了他的道儿。幸亏你的爹爹迅速把我推开,我这才没有
受到重伤。”
  说罢揭开衣裳,只见胁下三个瘀黑的伤痕,叶冲霄苦笑道:“对方以指代剑,指法之精
奇,实足我平生从所未见!幸亏用的不是真剑,否则我的身上已经穿了三个窟窿了!”
  众人看了叶冲霄身上的伤痕,都是瞠目结舌,相顾失色。
  金世遗笑道:“冲霄,你也不必过谦,和你对敌那人,乃是他们之中的第三名高手,他
接了你的一掌,其实已是相当严重的内伤,不过你看不出罢了。也幸亏他们之中有一个已经
受伤,否则我们夫妇要破他们这个七星阵,只怕还未必能够呢!”
  混战的双方都是一等一的高手,金世遗一眼就能够看得出敌方各个人武功的高下,在场
的武学行家,都是不由得暗暗佩服,心中想道:“金大侠虽然稍微吃了点亏,但武功天下第
一的名头,究竟还是非他莫属。
  仲长统忽地叫道:“可惜,可惜!”公孙宏道:“老叫化,你可惜什么。”仲长统道:
“这一战定然精彩之极,可惜我没有眼福见到。金大侠,你是怎么取胜的,快说给我们听听
吧。”
  金世遗却摇了摇头,说道:“说来惭愧,我们夫妇虽然侥幸获胜,可是对他们的武功来
历,却是全不知道。
  这七个人使用不同的兵器,每个人有他的独到之处,不过从他们的招数看来,却似乎是
属于同一门派的。他们的招数奇诡繁复,但其中亦有脉络可寻,都是从剑法中变化出来的。
武功最强的也是两个使剑的好手,我以指代剑,施展了大须弥剑式,竟也没占到他们的便
宜。”
  金世遗不愿夸耀自己的战绩,只是约略说了一个大概。听的人都不满意,都要叶冲霄加
以补充。
  叶冲霄道:“我的武学造诣和金大侠相比差得太远,对他们双方所使的上乘武功,当然
看得眼花缭乱,惭愧得很,其中的奥妙,我也是看不出来。”
  不过叶冲霄还是眉飞色舞地讲述了那一场百年罕调的恶斗,众人方始知道起初金世遗以
一敌七,稍处下风,后来谷之华与他联手,不过半个时辰,就把对方的七星阵完全击溃了。
  叶冲霄笑道:“金大侠自谦吃了点亏,其实对方人多不知大了多少。七个人中,除了两
个使掌之外,他打五个人,有四个人的兵器给他夺出了手,只有一个使剑的,只愿吃他一
掌,不愿弃剑,终于给他们逃跑了。”说到这里,忽地问金世遗道:“金大侠,当时你已经
可以取他性命,就算你不愿伤他,也可以将他擒获,盘问他的口供的。为何你不肯施展杀
手,轻易的就让他逃了?”
  金世遗道:“这人能够在瞬息之间接我七招,方始落败,也算得是当今之世的一个武学
高手了。我如何还能够伤他?”叶冲霄才知道这是因为金世遗怜惜对方的武功修来不易的缘
故。
  厉南星其此时方始有空上拜见金世遗,金世遗道:“原来你和逐流早已相识了。”金逐
流道:“我们还是结拜的兄弟呢。”金世遗哈哈笑道:“好,好,你们能够相亲相爱,也不
枉了我们两代的交情。”
  随着史红英和一班后辈上前的拜见,仲长统道:“史姑娘,你应该行大礼。”史红英满
脸通红,说道:“仲帮主为老不尊,怎的拿侄女开起玩笑来了。”仲长统笑道:“我说的可
是正经话啊。你这个头总是要磕的,老叫化等着喝你的喜酒呢。”
  金世遗知道史红英是他的媳妇,十分欢喜,笑道:“之华,一晃二十余年,孩子们都快
要成家立室了,光阴可过得真快啊!”谷之华把史红英拉过一旁,向长问短,她早已从白英
杰口中知道史红英的家世,知道她是一个出污泥而不染的好姑娘。谷之华的父亲是大魔头孟
神通,史红英的哥哥是六合帮的帮主史白都,婆媳二人的身世颇有相同之处,因此谷之华对
史红英更是特别怜惜,越看越爱。
  仲长统笑道:“今日是老少两辈的英雄会,咱们可得重开筵席,好好的庆祝一番。”金
逐流笑道:“仲帮主,你还没有喝够吗?”仲长统拍一拍肚皮,说道:“喝你爹爹的接风
酒,老叫化这大肚皮最少还可以装下黄酒十斤。”
  满堂喜气洋洋,正在换过杯筷,重摆筵席。金世遗想起一事,忽道:“逐流,有一件事
我忘记问你,你刚才使的那几招剑法是从哪里学来的?”
  金逐流心念一动,已知其中缘故,说道:“爹爹,我也正想问你,你说在师兄家中碰到
那七个人,不管使的是什么兵器,他们的招数都是从一套剑法中变化出来的,他们的剑和孩
儿刚才所使的那几招,大约是颇为相似吧。”
  金世遗道:“是呀,所以我就要问你了,莫非你也曾和他们这一派的人交过的么。”
  金逐流道:“不错,我今日结识了一位新朋友,曾经和他印证武功。这剑法就是从他那
里偷学的。不过,这朋友却似乎不是和你所碰见的那些人一路的,爹爹,他还正想找你
呢。”
  金世遗诧道:“这人是谁?什么来历?”
  刚刚说到这里,忽听得门外有人笑道:“不速之客又来了!”
  这笑声铿铿锵锵,宛如金属交击。金世遗听进耳朵,不觉吃了一惊,心里想道:“这人
的内功非正非邪,虽然尚未登峰造极,也算得是另辟蹊跷,高明得很了。但何似却显得似乎
有点中气不足呢?莫非他刚刚与强敌交过手来,以致一时之间,未能调匀气息么。”
  金逐流说道:“刚说曹操,曹操就到。爹爹,来的这人正是我刚才所说的那位朋友。”
  话犹未了,只见果然是牟宗涛走了进来。
  金逐流迎上前去说道:“牟兄,你来得正好。家父已回来了。”
  牟宗涛大喜道:“我还恐怕消息不确实呢,原来令尊果然是回来了。我正是特地来拜谒
令尊的。”
  金逐流有点诧异,正想问他是从哪里听来的消息,金世遗已经站了起来,说道:“不
敢。我就是金世遗,请问阁下高姓大名,尊师是哪一位?”
  牟宗涛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说道:“扶桑岛末学后辈牟宗涛拜见金大侠。”
  金世遗方始恍然大悟,原来他所碰上的那些人乃是扶桑岛的人物,当下说道:“贵派的
开山祖师想必是唐代的虬髯客吧?”牟宗涛道:“正是。”金世遗又惊又喜,说道:“虬髯
客乃是百世罕见的武学宗师,想不到他一脉所传的武功,如今重见中上,当真是可喜可
贺。”
  牟宗涛道:“时隔千年,沧桑变换,先祖所传的武学,只余断简残篇,晚辈所得,恐怕
还不到十分之一。金大侠的谬赞,实不敢当。”
  金逐流道,“这位牟兄正是要来中原寻访问门的。”
  牟宗涛道:“晚辈有个心愿,希望能够在中土找得到本派失传的武学,虽不敢望恢复本
来面目,但只要稍得一二,也可以告慰先师。”
  金世遗道:“牟兄有此宏愿,定可为武林放一异彩。”
  牟宗涛道:“尚盼金大侠鼎力帮忙。”
  金世遗道:“你还没有碰上同门么。”牟宗涛道:“没有。”金世遗微感诧异,说道:
“如此说来,你刚才碰上的又是哪一位高手?”
  牟宗涛大吃一惊,诧异更甚,说道:“金大侠如何得知?”
  金世遗道:“我听牟兄说话的声音,似乎是少阳经脉,曾受对方的内功所震,以至中气
微显不足。不知我有没有说错?”
  牟宗涛大惊之下,冷了半截,心里想道:“金世遗只是听音辨声,对我刚才如何受伤的
经过就好像亲眼看见一般。这样神奇的武学造诣,当真是远远非我所及!我只道挟了扶桑岛
的秘传武学,就可以称霸中原,如今看来,胜过我的人还多着呢,更不用说金世遗了!”
  金批遗微微一笑,说道:“幸喜牟兄内功深厚,少阳经脉虽受对方内力所震,也不紧
要,只要养息几天,就可以好了。但不知牟兄碰上的强敌,又是什么人?”金世遗起初以为
他是碰上同门,彼此印证武功,不打不成相识,对方在认出是同门之后,故而手下留情,没
有将他重伤。现在知道猜得不对,心里也是好生惊异,想道:“能够胜得过牟宗涛的人,本
领至少不会弱于我在海天家里碰上的那些人,想不到我小隐二十年,武林中竟然出了这许多
高手!”
  牟宗涛道:“是一对不知来历的夫妇,惭愧得很,我看不出他们的宗派。”
  原来牟宗涛在下山之后,因为第一次初会中原高手,与金逐流比武,虽然稍占上风,却
也胜不了他手中的玄铁宝剑,比江海天的内力,又更是自愧不如。是以心情甚为惆怅,自忖
只有早日找到同门,把本派的武学秘笈搜集齐全,发扬光大,这才有出人头地之日。
  正在胡思乱想,忽听得马铃声响,有一对中年男女,骑着马越过他的前头。这对男女乃
是并辔疾驰,正在说着话的。就在他们从牟宗涛身旁驰过之时,牟宗涛刚好听得他们提起金
世遗的名字。
  牟宗涛心念一动,跟上几步,只听得那男的说道:“金世遗夫妻和江海天的妻子从这条
路经过,看来来走是从江家出来,前往徂徕山的,不知扶桑七子可碰上他没有?”
  牟宗涛霍然一惊,心道:“他所说的扶桑七子,莫非就是我的同门?踏破铁鞋无觅处,
想不到在这里竟会得知同门的消息,而竟有七人之多!”
  金世遗的下落也正是牟宗涛所要打听的,如今在这人口中,一连透露出两个重要的消
息,他如何还能放过?
  牟宗涛的轻功甚为了得,数里之内的途程,不亚奔马。当下连忙就追上去。
  那女的说道:“不管他们是否碰上,咱们总得把金世遗业已回来的消息,告诉扶桑七
子。”
  那男的道:“不错,咦,什么人在后面跟着?”此时他已发现牟宗涛追来了。
  牟宗涛捱了口气,叫道:“请两位稍歇一歇!”嗖地飞身掠过,拦住下马头。”
  那两夫妻见了牟宗涛的身手也是好生诧异,当下双双下马,同声问道:“你是什么人?
我与你素昧平生出何途中拦阻?”
  这对夫妻高鼻深目,眼珠微碧,看起来不大像汉人,但汉语却说得很流利。牟宗涛惊疑
不定,说道:“小姓牟,贱名宗涛。不知两位可曾听过在下的名字?”
  那男的冷冷说道:“你是鼎鼎大名的人物么?对不住,我孤陋寡闻,可没有听过阁下的
大名。”
  牟宗涛赔笑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无名小卒而已。不过我却是从扶桑岛来的,
因此我以为你们的朋友可能知道我的名字。”
  这对夫妻听得牟宗涛是从扶桑岛来的,都是不禁吃了一惊。丈夫仔细地打量了牟宗涛一
番,说道:“你知道我有些什么朋友?”
  牟宗涛道:“阁下刚才好像谈及扶桑七子,不知我有没有听错?如果没错的话,我想请
问你说的扶桑七子是不是从扶桑岛来的七个人?”
  那男的道:“你真的是扶桑岛牟家的后人么。”
  牟宗涛微微道:“我干嘛要骗你!”
  那女的道:“有点不大对吧?如果你说的是真话,何以他们并不知道有你这号人物?”
  扶桑岛这一派的武功,从数百年前就已分为三支,牟宗涛心里想道:“或者是别的支派
的同门,只因他们的武功源出扶桑,故而自称扶桑七子。但只要我与他们印证武功,他们就
会相信我了。”于是说道:“是真是假,请两位带我去见一见他们,便会明白。”
  那女的半信半疑,说道:“带你去见他们倒也容易。但我们不知你的底细,又岂能轻易
地答允你呢?”心想:“倘若这人是对方的奸细的话,将来出了什么差错,扶桑七子岂不要
怪责我们夫妻。”
  牟宗涛要见了那七个人方能证实自己的身份,但现在这对夫妻要知道他的底细,却又不
肯相信他的说话,这么一来,就变得缠夹不清了。
  牟宗涛无法可想,只好说道:“你们要怎样知道我的底细,好,请你们问吧!”
  那男的若有所思,忽地问道:“你刚才是从哪里来的?”
  牟宗涛道:“刚自徂徕山下来。”
  那男的道,“哦,你已经到过徂徕山了,你有没有碰上金世遗!”
  牟宗涛道:“没有碰上,不过,他的公子我倒是见着了。”那男的道:“你说的是金逐
流么。”
  牟宗涛道:“不错。我和欧阳坚同在一起,几乎给他误会,后来我和他说明来意,幸亏
他还肯相信我的说话。”
  那男的道:“你说明了什么来意?”
  牟宗涛道:“我想拜托父亲代为打听同门的消息。”
  那男的道:“他说了什么?”
  牟宗涛道:“他说他父亲就要回来,所以我才拜托他的。对了,我正想请问两位,你们
是不是已经见着了金大侠了。”
  那女的听见牟宗涛称金世遗为“金大侠”,柳眉一扬,就想发作,却给他的丈夫用眼色
止住。
  牟宗涛感到那女的神色似乎有点不对,正自诧异,只听得那男的已在冷冷说道:“这么
说来,你和金逐流倒是一见如故啊!”
  牟宗涛道:“不错,我们虽然是初次相识,但说来也有一段源源,他的父亲是曾经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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