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侠骨丹心

_2 梁羽生(当代)
元浩却巧在今天闯进了封家,文道庄遂与封子超布下陷阱,骗秦元浩吐出真情,于是就用
“千日醉”的药酒灌醉了他,在喝酒之时文道庄、封子超和文胜中都是口中先含了解药的。
  但对于他们发动的这个阴谋,封妙嫦却是毫不知情,是以才有令得文道庄甚感尴尬的一
问。”
  封子超皱了眉头,说道:“嫦儿,大人的事你不必多问。我和叔叔做的事总不会错
的。”
  封妙嫦总是打烂沙锅要问到底的脾气,噘着嘴儿依然问道:“我不懂就要问嘛。江海天
在江湖上不是有大侠之称的吗?那么文叔叔何以会与他作对?”
  文道庄微笑道:“不错,江海天是有大侠之称。但这乃是浪得虚名,骗骗无知的凡夫俗
子而已。其实……”封妙嫦道:“其实什么。”文道庄望了封子超一眼,说:“说给你听也
不打紧。其实江海天乃是反叛朝廷的逆贼。”
  封妙嫦道:“反叛朝廷又有什么不好了?”我以前还听得有几个猎人说话,说是朝廷的
官都是些混帐东西,苛捐杂税,拉夫征工,迫得他们不能不躲进荒山野岭来做猎户呢!在这
山上要猎虽然很艰难,也还胜于在平地上受官府的欺压。
  “原来封妙嫦是封子超居届在徂徕山之后才出世的,封子超恐防侠文道放不过他,他自
身的来历是连女儿部没有告诉的。
  封妙嫦今年十九岁了,从没有出过远门,不过她生性好玩,在这山上山下,她则是到处
乱跑的。徂徕山上人烟稀少,但也有几家猎户,山下的农家那就更多了。徂徕山与东平县杨
家庄的距离不过几日路程,封妙嫦昭就是认她所接触的那些农家与猎户的口中,得知江海天
大侠之名,以及官府欺压百姓的一些事实的,可是她却不知道她的爹爹是清宫大内的卫士。
  文道庄哈哈一笑,说道。”侄女,你怎能听信无知的愚民之说,不错,有些当官的很
坏!但并不是所有的官都是坏的。你不是曾读过书的吗?书中有话:民不可一日无君。可见
皇帝是要有的,朝廷也总是要有的。怎能反叛朝廷呢?”
  封妙嫦年纪太轻,思想更未成熟。文道庄一番似是而非的歪理,把她说得又糊涂起来。
她想了一想,说道:“不错,我在书上是曾读过这句话。可是书中说的和老百姓说的可是完
全不一样的啊!”
  文道庄笑道:“你读的是圣贤之书,你听到的则是庸夫俗子之说。你想想,那些一脚牛
粪、身披兽皮的农家猎产,怎比得上古时的圣贤?你听来的那些话用圣贤书中的道理来讲,
就都是‘异端邪说’。异端邪说是不能听信的啊!”
  封妙嫦很少用心思考过一个问题,如今听了文道庄“引经据典”所说的话,觉得也似乎
很有道理,但老百姓说的那些事实,她也是相信决非捏造的。那么究竟是谁对谁不对呢?封
妙嫦想得头昏脑胀,心中一片混乱。她不敢怀疑书上的说话,心里想道:“或许当真是像丈
叔叔说的那样,坏官只是个别的吧?如果这样,江大侠反叛朝廷那就是不对了。”
  文道庄又笑了一笑,说道:“封大哥,原来你还没有把自己的身份告诉侄女。这次咱们
若是大功告成,就不必瞒着侄女了。”封子超点了点头。
  封妙嫦道:“爹爹,你们说些什么?爹爹你一向说自己是武林中人,除此之外,还有什
么身份?”
  封子超笑道:“傻丫头,不必着急,三天之后,爹爹都会告诉你的。从现在起,不准你
要扰大人的说话了。文贤弟,咱们应该谈正经的了。这小子如何处置?”说着话指一指醉倒
地上的秦元浩。
  文胜中抢着说道:“这小子留着总是祸胎,干脆把他一刀宰了。”
  文道庄道:“唔,杀了也好,干净利落。”
  封妙嫦忍不着又要“打扰”他们的谈话了,说道:“这少年刚才你们还把他奉为上宾,
他并没有什么罪啊,怎么可以就将他一刀宰了。”
  封子超道:“你懂得什么?我说不许你打岔你就不要打岔。不过,话说回来,文贤弟,
这小子是武当派的弟子,杀了他只怕不大好。事情总会暴露的,咱们何苦与武当派结下大
仇?”封子超有家业在此,只怕闯下大祸之后,后果要他承担,而文道庄却可以一走了之。
  文道庄有点不大高兴,但他还有要依靠封子超之处,面色上却没表露出来,说道:“好
吧,那就暂且留他一命,待咱们事成之后再说,反正他是跑不了的。”封子超放下了一颗
心,说道:“是啊,他喝了我的‘千日醉’,至少也要昏迷个六天七夜。待咱们事成之后,
再杀他也还不迟。”
  文道庄道:“中儿,你把这小子拖进房去,照我的话做。”
  文胜中应了声“是。”把秦元浩拖了起来,拖着他走回自己的房间。
  封妙嫦说道:“爹爹,我觉得头晕。我也要回房中歇息了。”
  文道庄道:“你一滴酒都没沾唇,也头晕了?”封妙嫦道:“是呀,我也不知是何缘
故,当真是头晕起来。”她是想问题想不通而脑胀头昏的。但她可不愿意告诉文道庄。
  封子超道:“那你赶快回房去吧。你不在这儿,我的耳根还清净一些。”
  文胜中与封妙嫦走后,文道庄与封子超哈哈大笑,说道:“真想不到正在咱们苦思无策
之时,这小子却神差鬼使的闯到这儿来了。真是上天赐给咱们的好机会。”
  封子超道:“如何做法,愿闻其详。”封子超是老江湖,他当然知道文道庄是要藉此机
会,冒充贺客,混进江家。但具体的做法,文道庄还没有告诉他,他是必须问个清楚的。他
心里想道:“若是太过危险,我就不干。”
  文道庄道:“我的意思是让中儿冒充这小子的身份,咱们跟着他混进江家。然后……”
  封子超道:“且慢,旦慢。这里有个破绽,请帖只有一张。”
  文道庄笑道:“这请帖是发给武当派掌门人的,可并没有规定一张请帖只许他派道一个
弟子做贺客啊。武当派的弟子有数千之众,咱们可以冒充武当派的人,也可以当作是秦元浩
这小子代邀的朋友,就说是慕名前去道贺的,那也行啊。江海天好客之名,天下皆知。给他
作知客的,难道还会阻拦咱们?当然,若是完全不知来历的人,那是不能轻易进去的。但现
在有武当派的弟子带引,这可就不同了。”
  封子超道:“且慢,且慢。还有破绽。假如宾客之中有认得秦元浩这小子的呢?”
  文道庄道:“我早就想过了。第一,秦元浩这小子是初次出道,江湖上的成名人物认得
他的一定是少之又少。江家贺客众多,哪有这样巧恰恰就让认识他的人碰上了;第二,我有
家叔秘制的易容丹,中儿和这小子的身材差不多,化装之后,除非是他的师父,亲人,或者
日常和他朝夕相处的同门才能分别真假,普通见过几面的人是一定分不出来的。而且咱们只
要混得进江家便行,又不需要逗留多久的。”
  封子超道:“我还有点担忧,从前曾经发生过一桩相似的事。只怕江海天定有戒心。”
  文道庄道:“你说的可是从前叶屠户的儿子冒充江海天内侄之事?”文道庄这二十年来
虽是远居海外,但一到中原,就把江家的事情都打听得清楚了。是以他知道有“真假叶凌
风”这个故事。
  封子超道:“正是。试想江海天曾受过这么大的教训,他能不具戒心?江夫人又是个非
常精明能干的女人。”
  文道庄道:“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两件事情看来相似,其实大不相同,叶凌风
当年在江海天的门下数年之久,咱们则只须在江家混几个时辰。第二,秦元浩是后生晚辈,
咱们算准了时候,待新人拜堂之前一个时辰才进江家。接待一个晚辈,主人家定然不会出迎
的,多半只是知客引进而已。进了江家之后,咱们和普通的客人同坐一痤,想来江海天也不
会邀请一个武当派的小子坐上首席的吧?这也就是说,江海天夫妻很可能根本就没有见到
‘秦元浩’的机会,这和叶凌风的情形当然是大大不同!任她江夫人如何精明,她没有机会
见到‘秦元浩’,又从何盘问起来?”
  封子超听文道庄说得有理,心想。”这么说来,冒的险并不算大,倒是可以试试。”于
是问道:“咱们混进江家之后,又怎么样?”
  文道庄道:“那就是我的事了。我或者未必胜得过江海天,但对付他的门人弟子,自信
是绰绰有余。我可以用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段,把他的女儿女婿擒了下来,作为人质。你只须
照应中几,趁混乱之时,逃走便行。”
  封子超一听不用他动手,心里想道:“事不成,江海天当场把文道庄击杀的话,我也可
以趁乱逃走。事若成功,有人质在手,那就更不怕了。这个险也值得一冒。”
  文道庄接着说道:“当然,事成之后,还有仰仗你们父女之处。据我所知,朝廷是把江
海天恨之入骨的,只是他没有公开叛乱,而武功又太高强,一时无可奈何而已。”封子超插
口笑道:“这个当然,朝廷自是恨不得把江海天杀掉的。但若为他一人兴师动众,未免笑
话,若派几个高手去行刺他吧,江海天的武功天下第一,又有谁敢去冒这个险?这也就是江
海天敢于在家中大请宾客,大办喜事的缘故。”说到此时,发党文道庄有点不豫之色,接着
笑道:“江海天的武功天下第一,这是从前的事,有你来到中原,那当然就不是他了。”
  文道庄笑了一笑,说道:“咱们是老兄弟了,你不必给我戴这顶高帽。说老实话,我当
然不怕江海天,但单打独斗,谁胜谁负,只怕也是个未知之数呢。不过,我却是敢去冒这个
险的。”封子超道:“当然,当然,老弟智勇双全,这次前往江家,一定马到成功。”
  文道庄道:“我这次虽然只是打算活擒他的女儿女婿,并非杀掉江海天,但有了这两个
人质在手,解上京城,朝廷就可用来招降江海天了。即使江海天不受招降,女儿和女婿落在
官府手中,他也总得有几分顾忌,不敢与朝廷作对了。”
  封子超听得眉飞色舞,说道:“不错,擒得江海天的女儿女婿,这件功劳也是极之不小
了。”
  文道庄道:“这就是事成之后,我要仰仗你的地方了。你曾在大内充当卫士十年之久,
想来还有旧日的同僚如今尚在朝廷的,事成之后,就要仰仗你去报功了,我有些不方便自己
说的话,也得请你代为禀奏。”
  封子超当然懂得他的意思,笑道:“这个何须老弟提出,咱们当然不会平白把江海天的
女儿女婿交出来的,我自然会给你谈妥条件。御林军统领和大内总管这两个职位恐怕一时不
能更换,但你要当上一个御林军的副统领的话,我看那是一定可以办到的。”
  文道庄哈哈大笑,说道:“暂时当一个御林军的副统领,那也不错了。你放心,我若得
有高官厚禄,一定不会辜负你的。咱们是有福同享,有祸同当。”
  封子超笑道:“我只求官复原职,我也就心满意足了。你不知道,当年我在氓山一败之
后,无颜回去服侍皇上,也怕皇上降罪,才不得已在这荒山隐居。这十年来,我足迹不出此
山,整天与鸟兽为群,心中不知有多抑郁!”
  文道庄笑道:“是呀,这是咱们东山复出的大好机会,咱们必须好好的干了。嗯,还有
一件事情请侄女帮忙的,但我刚才听她的说话,却是有点不大放心,不知这件事她可能办得
妥当?”
  封子超道:“何事?”文道庄道:“你、我和中儿八月十五那天前往江家,秦元浩这小
子就要请妙嫦侄女看守了。事情是容易的,我就怕她、怕她有她自己的想法,万一把这小子
放了,就很可能坏了咱们的事了。”
  封子超道:“我会郑重告诫她的。你放心,她听了一些村夫野老之言,有时虽然会和我
驳驳嘴,但我的话,她还是听的。”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封妙嫦却并没有听父亲的话回房歇息,而是偷偷的去看文胜中干
些什么。不知怎的,她与文胜中相处数月。她对文胜中的武功十分佩服,但两人间却总似有
些什么东西相隔,这个“东西”是什么呢?她说不上来。直到今天,将他与秦元浩作了一个
对比之后,她才隐隐感到文胜中似乎缺少一个“侠”字,与她理想中的“侠士”相差甚远!
  说也奇怪,秦元浩虽然只是与她第一次见面,她对秦元浩却颇有好感。秦元浩是否能当
一个“侠士”的称号,她不知道,但看他今天的言谈举止,却是个光明磊落,有胸襟有气度
的男子。而文胜中缺少的就正是这些“东西”。
  封妙嫦悄悄去看文胜中,在她内心深处其实不是为了去看文胜中,而是恐防文胜中会把
秦元浩杀害的。她对秦元浩的无辜受累,甚感同情,也大感不安,虽然她并没有参预父亲与
文家父子他们的阴谋诡计。
  文胜中在房里把秦元浩的衣裳换上之后,想起园中比剑之事,想起了封妙嫦称赞秦元浩
剑法的那些说话,越想越是生气。拔出剑来,指着秦元浩的咽喉,心里想道:“可惜封伯伯
不肯听我的说话,否则一剑把他杀了,多好!哼,但如今他落在我的手里,我不杀他,也还
有办法整治他的,我这一剑穿过他的琵琶骨,就把他的武功废了。反正和武当派的仇是结定
了,封伯伯顾虑的只是结得太深而已,现在我不杀她,只废他的武功,武当派兴师问罪,有
我爹爹抵挡。想来封伯伯也不敢怎样怪责我的。我不是依他之言保全了这小子的性命吗?”
  文胜中拿剑指着秦元浩,想是这样想,但一时间还不敢下手。待到他把心一横,正要不
顾后果就刺穿秦元浩的琵琶骨的时候,忽听得有人尖声叫道:“胜中,你干什么?”
  封妙嫦来得正是合时,一声喝止了他。文胜中回过头来,尴尬说道:“原来是你。我几
乎给你吓了一跳。”
  文胜中这一回头,封妙嫦不禁又是大吃一惊。原来文胜中换了秦元浩的衣裳,此时他已
是打扮得和秦元浩一模一样,连面貌也有七八分相似。封妙嫦骤然一看,几乎以为是秦元浩
在戏弄他。但看一看,炕上分明又躺着一个秦元浩。而且文胜中的声音也说明了他并不是秦
元浩。
  封妙嫦道:“我才是给你吓了一跳呢!你为什么要杀他,又为什么要扮成他的模样?”
  文胜中笑道:“我哪里是真要杀他?不过因为你刚才赞他,我心里不舒服,知道你来
了,有意吓吓你的。嘿,嘿,你说,你是不是看上了这个小子?若然真是,我可就要当真的
杀掉他了!”
  封妙嫦面上一红,说道:“胡说八道,我看上什么人了?我什么人也看不上!”接着半
信半疑地问道:“你真的是不想杀他?你怎么知道是我来了。你背后又没长眼睛。”封妙嫦
是悄悄地走来的,当时文脸中又在全神贯注地拿剑盯着秦元浩。封妙嫦不相信文胜中早已发
觉了她。
  文胜中淡淡说道:“我有听风辨器之能,何须回头张望?”“听风辨器”是接暗器的一
种上乘功夫,只要一听暗器破空之声,就可以判断敌人发的是哪种暗器,打的是哪个方向、
部位。有些暗器是很小的,例如梅花针之类,发射出来,几乎不带风声,但武学的大行家一
样可以分辨。
  有“听风辨器”的本领的人,能够察觉背后有人走来,自然不是奇事,虽然封妙嫦已是
使用轻身本领,悄悄走来的。封妙嫦心想:“或许他是真的有这个本领,听见我的脚步声
了。”当下不再想这个疑点,说道:“好吧,就算你是为了吓我,不是真的要杀他的。然
则,你又为什么要扮成他的模样?”
  文胜中笑道:“扮得像不像,你先说说。”封妙嫦笑道:“除了声音,简直就像他的同
胞兄弟。你是打算冒充他吧?为什么?为什么?”
  文胜中呲牙咧嘴的格格一笑,忽地对封妙嫦作了个揖,捏着嗓子说道:“封姑娘,你这
杯酒我心领了。”这一次连说话的声音,说话的神态都似足了秦元浩了。这一句话就是刚才
秦元浩在席上向封妙嫦说过的。
  文胜中说道:“我的口技也不错吧?”封妙嫦道:“油嘴滑舌,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呢?”
  文胜中道:“你猜得不错,我就是要冒充他。你要知道这个原因,问你爹爹去。”封妙
嫦诧道:“是我爹爹叫你如此做的,我不相信!”
  文胜中道:“别的可以骗你,这件事如何可以骗你?你不相信,马上就可以问你爹爹。
好吧,咱们现在出去吧。我和你一同出去,也省得你老是提心吊胆,害怕我会害了你的
他!”
  封妙嫦又是吃惊,又是惶惑,心里想道:“做人应当光明磊落,冒充别人,这算什么?
我的爹爹为什么要教他做出这种鬼鬼祟祟的事情?”正因为她心中惶惑,所以对文胜中的讥
诮,她已经是毫不在意了。
  封妙嫦想了一想,说道:“我头痛得很难受,我还是先回房歇歇。明早再问爹爹吧。
好,我相信你的话就是了。”
  文胜中心想:“谅她不敢捣鬼。”于是就和她走出房间,锁上了房门,说道:“也好,
你先歇歇。回头我还有话要和你说。”
  封子超见了化装后的文胜中,连声赞妙。文道庄则指出他的几处小破绽,说道:“你练
习好了,咱们明天就动身。”当下把详细的计划告诉了儿子。
  文胜中听说是要把封妙嫦留下,让她负起看守秦元浩之责,不觉心有所触,沉吟不语。
  封子超眉头一皱,说逍:“怎么,你也放心不下他们?”原来封子超早已有心“高
攀”,想与文道庄结成儿女亲家的。他见这“两小口子”形影不离,日益亲近,心里好生欢
喜,只以为他们早已是情投意合,说不定无须家长开口,他们已是私订终身的了。正因如
此,他认为文胜中是应该放心得下他的女儿的。
  文胜中有苦说不出来,半晌,讷讷说道:“嫦妹我当然是放心得下的。不过她至今未明
真相,对这姓秦的小子,似乎有点怜悯之情,觉得他是无辜受累,我以为还是不必瞒她的
好。她知道这是关系封老伯报仇的大事,她就会尽心尽力和咱们一同干了。”当然这只是文
胜中的想法,他是认为封妙嫦是个孝女的。
  封子超道:“好的,我现在就和她说去。”封妙嫦的房间是在最后一进,到她的房间先
要经过文胜中所住的那一间。他们三人一同走去,经过文胜中那间卧房的时候,文道庄忽地
如有所疑,原来醉倒的人呼吸重浊,以文道庄的武学造诣,耳聪目明远胜常人,经过这间房
间,是应该听得到里面的呼吸气息的,但现在却是静悄悄的,连一点轻微的声息都没有。
  文道庄道:“这小子不知怎么样了,咱们看一看他。”封子超笑道:“想来还不是烂醉
如泥?文世兄若是嫌他的酒气,可以移到我的房间去。”
  封子超以为秦元浩定是烂醉如泥,不料开了房门一看,只见窗门打开,空气中还荡漾着
酒香,秦元浩却已是不见了。这刹那间,三人都惊得呆了。
  文道庄马上跃出房间,跑到花园中的假山高处张目四望,但见星河耿耿明月在天,却哪
里有人的影子?文道庄回到房间,低声说道:“我看还是问问令媛去吧。”
  封子超又惊又怒,说道:“若是这丫头放的,我就一掌击毙了她。”文道庄道:“大哥
也不用如此火气,先问个清楚再说。”
  封子超敲门道:“嫦儿,你在里面做什么,快快出来!”封妙嫦道:“我头痛得厉害,
已经睡了!”封子超喝道:“出来!”
  只听得封妙嫦下床的脚步声,悉悉索索的穿衣裳的声音,好一会子,封妙嫦才睡眼惺松
地打开了房门,说道:“爹,三更半夜,你有什么紧要的事情,要和我说?”
  三人游目四顾,房门里除了封妙嫦之外,哪里还有他人,封子超厉声问道:“姓秦的这
小子呢?”
  封妙嫦呆了一呆,蓦地变了面色,哽咽着声音说道:“爹,你这是什么意思?秦元浩不
是给你弄醉的么?你要找他,应该到文大哥的房间去。”
  封子超怒道:“在爹爹面前,你别装蒜,给我说老实话!姓秦那小子是不是你偷偷把他
放了?”
  封妙嫦又气又急,可是听得秦元浩跑掉,心中又有莫名奇妙的快意,当下说道:“爹
爹,你也不想一想,那位秦少侠是喝了你的千日醉的,女儿就是放他,他也不能自己跑掉。
难道女儿还能背他出去,将他藏起来吗?即使女儿要这样做,也绝不能这样快就回来呀。呜
哇!爹爹,原来你平日疼我都是假的,你这样冤赖我,叫女儿怎么做人?”说着说着,就哭
了起来。
  封子超一听,女儿说的确是很有道理,心里想道。”不错,若是嫦儿将他背出去,莫说
不能这样快回来,凭她那点轻功,我也会听得出她的脚步声的。”于是说道:“好了,好
了。算为父的不是,你别哭了。好在文叔叔和你的文大哥都不是外人,你也不用担心给人笑
话。”文胜中有心向她讨好,也过来赔了个不是,说道:“都怪我看管不严,连累嫦妹受了
委屈了。”封妙嫦抽抽咽咽,给他一个不理不睬。
  封子超道:“好,待我仔细的再查一查。”文胜中正觉讪讪的不好意思,于是两父子跟
在封子超的后面,都走出了封妙嫦的房间。
  封子超先到密室里查看“千日醉”的解药,只见解药原封不动,一颗都没有少。封子超
放下一重心事,说道:“我也料想阿嫦没有这样大胆,敢偷解药。好,只要解药没失,这小
子就至少要醉个六日七夜。咱们虽不杀他灭口,也等于是杀一般。到了那时,咱们早已去了
东平县又回来了。”证实了不是封妙嫦将秦元浩放走之后,文道庄却更是忧心忡仲,说
道。”奇怪,既然这小子未得解药,他就决不是自己偷走的了。”文胜中道:“这还用说,
当然是外人将他救走的了。”文道庄与封子超面面相觑,半晌文道庄说道:“我担心的就正
是这个。”要知倘若是外人将秦元浩救了出去,则这人的本领定非一流高手莫为,否则焉能
任他穿堂入室,连文道庄都没察觉一点声息?
  文胜中道:“他背了个人,也许跑得未远。”于是文家父子和封子超都出去搜索,搜到
了十里之外,兀是不见一个人影。这徂徕山绵亘百壁,山高林密,当然不能把整个山都翻过
来。文道中叹了口气,说道:“封大哥,这人的功夫只怕不在你我之下,恐怕此时他已出了
徂徕山了。”
  封子超道:“那么东平县咱们是去还不去?”文道庄咬了咬牙说道。”机会难逢,咱们
还是按照计划行事。”封子超因为出了这件意外之事,心中忐忑不安,脸上也就不免有了犹
疑不决的神色。
  文道庄安慰他道:“你不是说过这小子至少也要醉个七日七夜吗?即使有人将他救了出
去,也决不能从他的口中问出什么话来。又怎知道咱们的安排?很可能他还当地是真的醉
了,此时正在给他解酒药呢。”
  封子超道,“要是江海天的人将地救走的,这怎么办?”
  文道庄笑道:“江海天又焉能未卜先知,恰恰知道这小子今日会闯到你的家里?”
  封子超道:“然则你以为这是什么人?”
  文道庄道:“我怎么知道?不过即使这人也是要往江家,那也不打紧。一来他不知道咱
们的计划,等待他明白了姓秦这小子并非普通的酒醉,他一定疑是中毒,非得急忙就近给他
廷医诊治不可,他还有工夫赶往江家去吗?封大哥,欲图大事,总得有几分冒险的。就算有
几分风险,但这是咱们东山复出的最好时机,你后半世的荣华富贵也是全看这一回了,你愿
意错过这个机会吗?”
  封子超本来有点害怕,但他的功名利禄之心极重,经过了文道庄这么一说,胆气复壮,
说道:“好,咱们就赌它一赌,明天动身往东平县去。只是如今已经无须赔人看管人质了,
要不要带她同去?”
  文道庄道:“你也得留一个人看家,侄女就留下来吧!文道庄是怕封妙嫦不知轻重,方
一在江家说错了话,岂不误了他们的“大事”?
  封子超沉吟半晌,说道:“让她一个人留在家中,我也有点放心不下。”文道庄懂得他
的意思,说道:“大哥是怕那个人再来捣乱吗?这个倒可以放心,若然他要生事,昨晚就可
以生事了。而且似这样的武林高手,岂能不顾身份?即使他再到你的府上,想来也不至于和
侄女为难的。”
  封子超心想反正到江家也要冒险,倒不如让她留在家中,风险可能还会少些,于是就同
意了文道庄的主张。但封子超决定之后,却又怕女儿不肯同意。女儿是年轻人的性情,喜欢
热闹的,平时都常常吵嚷要下山去玩,这次有这么好的机会却又不带她同去。她心里一定很
不舒服,尤其在刚刚闹过了一场之后。
  封子超回到家望,本来准备封妙嫦要和他吵闹的,哪知一说之后,封妙嫦却淡淡地说
道:“我才不稀罕和你们去冒充江家的贺客呢,让我留在家中,那是最好不过。”不但没有
吵闹,听她的语气,反而是有几分高兴。
  封妙嫦这一反常的态度,引起了封子超的疑心。暗自想道:“秦元浩这小子莫名其妙的
失了踪,莫非她是知情不报?虽然救这小子的不是她。”他怀疑女儿留在家中,说不定另有
用意,与秦无浩有关。可是他一来毫无凭据,二来要女儿留在家中又是他的主意,他纵有疑
心,也是不好更改了。
  封子超不好更改主意。只得留下女儿看家,自己则跟着文道庄父子前往东平县江家冒充
贺客,计划绑架江海大的女儿女婿。
  其实封子超只猜中了一半。秦元浩的确不是封妙嫦放走的,但何人救他,封妙嫦却并不
知情。不过她愿意留在家中,倒是有一半是为着秦元浩,她希望可以有机会单独见着秦元
浩。另一半原因则是因为她讨厌文胜中,不愿和他同在一起,而宁愿单独留在家中。
  “是什么人将秦元浩救出去的呢?他没有解药,这七天七夜秦元浩沉醉不醒,他怎么
办?”封妙嫦很希望见着秦元浩,倒不是因为她已经发生了爱意,虽然她对秦元浩甚有好
感,毕竟只是一面之交,爱情是还谈不上的。不过她由于对秦元浩的钦敬,却希望有个机会
为他效劳。
  她心里想的是:“那个人救不醒秦元浩,可能会再到我家盗取解药。解药所在之处,只
有我和爹爹知道。他找不着,我可以取来送给他。”她还未知道,她的爹爹不会像她想象的
那样笨,他不但查过解药,而且把解药全部带走了。
  封妙嫦很希望见着秦元浩,另一个原因是要满足她的好奇之心。她想知道秦元浩的下
落,想知道那个救走他的人又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
  那么究竟是什么人把秦元浩从封家救出去的呢?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封家父女之事,
都暂且按下不提,现在就说秦元浩的离奇遭遇。
  且说秦元浩自己也不知醉了多久,一觉醒来,只觉背脊枕着硬地,地方又湿又冷,他惊
觉地跳了起来,揉揉眼睛,张目四顾,只见周围都是树木,自己竟是睡在树林里面。地上满
是苔蓟,看来不但人迹罕至,连野兽也少经过。朝阳初出,露珠未干,怪不得背脊觉得又湿
又冷,极不舒服。
  秦元浩看清楚了所处的环境,不禁大为奇怪,几乎疑心自己是在做着一个恶梦。“我怎
么会睡在这个地方的?”他摘下一把带着露水的野草,搽了搽脸,脑袋清醒了些,渐渐就想
起昨日在封家作客之事,想起了封子超和文道庄父子对他部是十分殷勤,频频劝他喝酒之
事。但他也不过喝了三杯。
  “我只喝三杯,怎会便醉?即使醉了也应该是睡在封家,怎的会来到此地?呀,难道我
当真是在梦里不成?”他试一试咬咬指头,很痛。有痛的感觉,那当然不会是梦了。
  秦元浩正在莫名其妙,忽听得有人哈哈大笑。一个叫化子向他走来,两只指头打得噼啪
作响,边走边唱,正是:
  一身疑身梦,异丐忽相逢。
  欲知后事如何了?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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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金书屋 扫校 潇湘书院·梁羽生《侠骨丹心》——第三回 疑梦疑真谨异丐 半忧半喜救佳人
梁羽生《侠骨丹心》 第三回 疑梦疑真谨异丐 半忧半喜救佳人   这小叫化唱的是一支自编的“莲花落”:“一朵一枝莲花,有个小子是大傻瓜,他把老
虎当外婆,他把毒酒当香茶。见了人家的好闺女,就糊里糊涂的闯了进去啦!呷呀呀!酒不
醉人人自醉,这小子要拜倒在石榴裙下,自己先醉成了一团烂泥巴。呷呀呀,一朵一枝莲
花,这个小子真真是个大傻瓜,咿呀呀,哈,哈,哈!”
  秦元浩一看,这小叫化篷首垢面,但穿的一身衣囊,虽是遍打补丁,却颇干净,看来也
是二十岁左右的年纪,和他不相上下。秦元浩听他的歌词,似乎就是嘲讽自己的,不禁跳了
起来,叫道:“你是谁?你唱这个是什么意思?”
  那小叫化咧嘴露齿地笑道:“什么意思?你自己应该明白。你怎么到这儿来的,你别做
梦啦!你咬着指头儿做什么?”
  秦元浩心里正在以为自己做梦,听小叫化这么一说,面上一红,说道:“我就是不明
白,我怎么会到这儿来的?你若知道,“请告诉我。”
  小叫化道:“我当然知道,是我把你弄到这里来的。怎么样,睡一觉舒服吗?”
  秦元浩大怒道:“原来是你捣的鬼!”小叫化“哼”了一声,冷笑说道:“捣鬼?要不
是我把你弄出来,只怕你就要糊里糊涂的醉死了呢!不错,这里当然睡得没有封家的舒服,
你若欢喜,你尽可以回去,再喝封家的千日醉,再睡你妈的春秋大觉!”
  秦元浩忍着了气,说道:“我,我不与你一般见识,你骂我我不管,但你可得给我说个
明白,什么千日醉?难道你是说封家给我喝的是毒酒不成?”他试试运气,只觉真气运转自
如,毫无中毒的迹象。
  小叫化道:“我说那是毒酒,大约你也不会相信。你自己到水潭照照看。”在秦元浩卧
处的附近,正有一个山泉汇成的水潭。
  秦元浩水边照影,只见自己满身污泥,这不奇怪,他睡在湿地上,当然会沾上污泥。奇
怪的是,他穿的只是一身单薄的内衣,外衣却不见了。
  秦元浩怒道:“这又是你捣的鬼吧?你把我的衣裳拿到哪里去了?”
  小叫化冷笑道:“卖了,当了,怎么样?你这么说就当是我偷去的吧!”
  秦元浩气得几乎要跑过去打他,但他毕竟是名门弟子,颇有涵养功夫,心想:“这小叫
化瘦骨伶仃,焉能挨得我的一拳?学武的人,绝不可轻易出手。这是师训,我怎的忘了?”
  那小叫化放声笑道:“你不多谢我也就算了,你还想和我打架呀?”
  秦元浩忍着气把伸出的拳头收回,说道:“你说算是你偷的,那么其实是谁偷的?”
  小叫化绷着脸说道:“你对我实是无礼,不过,我看你是我的小辈份上,我也不责罚你
了,可是,你要我告诉你,你应该向我先赔一个礼。”
  秦元浩无可奈何,只好向他赔了个礼,道:“现在你可以说实话了吧?”
  小叫化道。”好,我说实话,但只怕我说了实话,你还是不肯相信我。告诉你,你的外
衣是文胜中那小子剥掉的。”
  秦元浩果然不敢相信,说道:“他剥我的衣裳做什么?”
  小叫化道。”我怎么知道他的用意,我只知道是他剥了你的衣裳?”
  秦元浩道:“好吧,我姑且当你说的是实话。那么,封家给我喝的是毒酒,文公子剥掉
我的衣裳,他们这两家岂不都变成强盗了?这个说法未免太荒唐了吧?他们若想谋财害命,
何须使用毒酒?”
  小叫化淡淡说道。”我早说过,信不信由你!”秦元浩道:“你要我相信,也得有个理
由呀!”
  小叫化道:“我说的都是我知道的事实。我这个人的脾气,不知道的我就决不乱说。你
要我替她们说出一个‘理由’,哼,哼,我怎么知道他们为何要对你这样?我对不能替他们
编出一个‘理由’。我看,还是你来说吧,仔细地告诉我,你是到哪儿去的,要做的是什么
事情,在封家说了些什么话,说不定我可以帮你推敲推敲,推测出他们之所以如此的理
由。”
  秦元浩心想:去江大侠家去喝喜酒,这虽然不是什么秘密,但这肮脏的小叫化懂得什么
武林大事,我何必与他多说。”
  秦元浩说道:“我的事情暂且不说,找想先问一问你。”小叫化道:“也好,问吧!不
过得加上一个请字。”大模大样地坐在石上,让秦元浩向他问话。
  秦元浩道。”好,请问你,照你的说法,是你把我救出来的了。你是用什么方法把我救
出来的?”
  “小叫化道:“那还不容易,我跑进封家,就把你背出来了。”
  秦元浩道。”文道庄和封子超肯让你要来就来,要去就去。我……”
  小叫化插道:“我要来就来,要去就去,怎由得他们不许。告诉你,他们现在也正是和
你一样,如在梦中呢!”
  秦元浩不由得冷笑道:“好大的口气,请问尊驾今年多大年纪?”心想:“封子超的武
功如何我不知道,文道庄的本领决不在我师父之下,凭你这个小叫化就能要来就来,要去就
去?”
  小叫化睨目斜瞧,“哦”了一声道:“你的意思,是不是认为只有武林中的老前辈,才
有本领把你救出去么?”
  秦元浩不客气的顶他一句,说道:“正是如此!”
  小叫化冷冷说道:“你是武当派雷震子的弟子吧?”
  秦元浩听得这小叫化直呼他的师父之名,心里很不高兴,但听他一口就说破了自己的来
历,心里也好生诧异,于是说道:“不错,武当掌门雷震子正是家师。”
  小叫化忽地哈哈一笑,说道:“江湖上讲辈份、论尊卑,这一套我本来不惯,也从不拘
泥。但你既然要讲,那你就应该给我先叩三个响头!”
  秦元浩心头火起,说道:“为什么?你是老前辈?”
  小叫化道:“不错,年纪不大,辈份却老。你是我的孙子辈,你的师父是我的小一辈。
你给我叩三个响头,算是便宜你了!”
  秦元浩这一下再也忍耐不住,喝道:“你侮辱我不打紧,你还敢侮辱我的顺父!”小叫
化道:“我怎么侮辱他了?”秦元浩怒道:“你、你、你、你这个小叫化居然敢说我的师父
是你的晚辈!”小叫化作出满脸不解的神气道:“这有什么侮辱?我说的只是事实。你的师
父实在是我的小辈。我将来若有儿子,你的师父可以和我的儿子平辈论交。”
  秦元浩喝道:“好呀,你口出污言,吃我一掌!”一掌打出,见那小叫化不闪不躲也不
招架,秦元浩倒怕打伤了他,这一掌停在他的头顶三寸之处,不敢打下。
  小叫化笑道:“说到打架,这是我最喜欢的事情。但你是我的孙子辈,我可不能和你动
手过招。我任凭你打好了。但我可得有言在先,你不怕吃亏你先打!”
  秦元浩道:“我告诉你,我这一掌力足开碑破石,你不怕我打死了你?”
  小叫化道:“我也要告诉你,你打我只是你自己吃亏。我才不会怕打呢,不信,你就试
试!”
  秦元浩怒不可遏,心道:“不给他一点厉害,他只当我武当派是好欺侮的了,为了师门
声誉,我也非得出这口气不可!”于是呼的一掌,就向那小叫化打去。但他怕这小叫化受
伤,用的只是两三分气力。
  那小叫化坐在石上,秦元浩站在他的面前,距离极近,按说这一掌是非打中不可的,不
料秦元浩一掌打去,却扑了个空。但觉眼睛一花,石头上的小叫比不见了!
  秦元浩大吃一惊,此时才知道这个小叫化乃是风尘异人。只听得小叫化的声音在他背后
笑道:“不必客气,我说过你是我的孙子辈,任凭你打,我是决不还手的!”
  秦元浩虽然知道这小叫是风尘异人,却不甘受他侮辱,当下反手便是一掌。这一掌加强
了几分力道,出手也比刚才迅捷,不料仍然打了个空。那小叫化笑道:“喂,我在这边。”
秦元浩斜身滑步,左右开弓,心想这回你总逃避不了。他听得这小叫化的声音在他左侧,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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