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侠骨丹心

_11 梁羽生(当代)
和文岛主就是在这座楼中。”
  金逐流道:“好,多谢你了。这鸡腿很好吃,你也尝一点吧!反手一指,就用那根鸡骨
点了看守的穴道,不过用的不是重手法,只须过三两个时辰,穴道就会自解的。
  翠竹红楼,花明月暗,构成了一幅优美的图画。金逐流心里想道:“沙千峰这家伙倒是
很会享福,可惜这样优雅的处所给他糟蹋了。不过也幸亏有这片竹林,省却我许多气力。”
要知文道庄的武学造诣甚高,并不在金逐流之下,如果那座红楼前面是空荡荡的一林,金逐
流一定会给他们发觉,虽说金逐流本来就准备要和他们交手,但若过早给人发觉,却是与他
计划不符。
  仗着那片竹林掩护,金逐流神不知鬼不觉地走到楼前。此时刚好听得沙千峰在斥骂那个
“擅离职守”的钱大:“是谁叫你回来的?你在帮中这许多年,怎的连规矩都忘记了?我没
派人给你换班,你怎么可以私自回来?”钱大吃了一惊,嗫嗫嚅嚅地说道:“是文公子传下
你的命令,叫我来回话的。文公子现在正在替我看守。”
  沙千峰怔了一怔,说道:“吓,是文公子叫你回来的吗?”文道庄说道:“哦,我明白
了,想必是中儿对你刚才的说话听得不大清楚,你叫他去问钱大,他却以为是你要钱大来向
你回话了。好吧,你不放心让他看守,我去叫他回来就是。”知子莫若父,文道庄当然想得
到他的儿子是要去暗害金逐流,连忙给儿子掩饰,金逐流在长江被擒之际,文胜中并不在
场,他刚才向沙千峰问起金逐流的情况,沙千峰是曾叫过他自己去问钱大。
  沙千峰起了一点怀疑,不过碍着文道庄的面子,只好说道:“令郎看守,我岂有不放心
的了,不过我们也不能让令郎屈居看守之职呀!钱大,你马上回去,请文公子回来。”钱大
答了一个“是”字,便即下楼。
  文道庄道:“我和你一道去吧。中儿太糊涂了,我也应该教训教训他。”沙千峰道:
“笑话,笑话!一点点小事,岂能劳烦岛主?令郎也并没有什么过错,你这样郑重其事的去
唤他回来,反要把他吓慌了。”沙千峰哪里知道文道庄乃是另有用意。
  金逐流心里暗暗好笑,想道:“等下就有好戏看了!”趁着钱大下楼的时候,他却一个
飞身上了楼。
  金逐流以绝顶轻功从楼房侧面的暗角飞身而上,钱大正在下楼,丝毫也没知觉,而钱大
的脚步声又正好替他作了掩护,否则他虽然轻功超妙,但总不免有点衣襟带风之声可能会给
文道庄察觉。
  其实,文道庄此时正在担着心事,即使没有钱大的脚步声替金逐流掩护,他也不会察觉
的。他担心的是:“倘若中儿不识分寸,伤了那小子的性命,在史白都的面前可是不好交
代;而且也要令沙帮主为难了!不过中儿大约也还不至于这样不懂事吧?”
  沙千峰道:“文岛主不必挂心,决不至于出事的。那小子不是服了你的酥骨散吗?”他
只当文道庄是放心不下他的儿子在那里看守。
  文道庄不愿让他看破心事,不露痕迹地笑道:“那小子当然是插翼难飞的了。不过,我
还是有点放心不下!”金逐流此时正躲在后窗,听了这话,不觉心里又是暗暗好笑:“你说
我插翼难飞,我却偏偏‘飞’到了你的身边了。”
  沙千峰诧道:“既然那小子已是插翼难飞!文岛主还有什么放心不下?”
  文道庄道:“我不是担心他在这里逃得脱,我是担心将他送到了六合帮之后,那么咱们
可就管不着他了!”
  沙千峰笑道:“哦,原来你是怕史白都的妹子替他说情,史白都会将他放了。”
  文道庄点了点头,说道:“正是有此顾虑。”
  沙千峰笑道:“那你可不用担心了。古人说:‘红颜祸水’史白都的妹子就是‘祸
水’,哪个男子惹上了她都要遭殃。只除了一个人。”
  文道庄道:“这却为何?那个人又是谁?”
  沙子峰道:“你不知道,史白都有心将妹子许配给帅孟雄,双方已有信使往还,只是婚
事尚未论成。所以除了帅孟雄之外,谁要是想吃这块天鹅肉的,必定要遭杀身之祸!”
  金逐流心里想道:“帅孟雄这名字好熟!”急切间未曾想起,只听得文道庄已在问道:
“帅孟雄?嗯,可就是伤了竺尚父的那个人吗?”
  沙千峰道:“正是。帅孟雄伤了竺尚父,替朝廷夺回了西星,‘圣眷’正隆呢!所以史
白都都要巴结他。”接着哈哈笑道:“你想竺尚父号称天下第二高手,尚且给帅孟雄伤了,
再加上一个六合帮的帮主史白都,谁能惹得起他们?史白都只是想从那姓金的小子口中,问
出他妹子的下落,因此才不许咱们杀他,待他问出口供之后他自己就一定会亲手杀那小子
的。他要妹子嫁给帅盂雄,岂能让她的情郎活在世上?”
  金逐流大叹倒楣,心里想道:“岂有此理!这真是未吃羊肉先惹了一身骚。我与史红英
只不过见上一面,他们竟然就把我当作是她的情人了。但史白都这厮也太是卑鄙,他自己要
巴结萨福鼎也还罢了,却连妹妹也想当作礼物送给别人。不知史红英知道了此事没有?哼,
反正他们已经是把我误会的了,我也不怕人家辈短流长,非惹一惹那史白都和帅孟雄不可!
看看他们能给我降些什么灾殃?”
  文道庄听了沙千峰的言语,哈哈一笑,说道:“这么说这姓金的小子是死定的了!”沙
千峰道:“当然。所以我准备明天就把他送到六合帮去,省却咱们要派人看守他。”
  文道庄装作漫不经意地说道:“你只打算把金逐流这小子送去吗?”沙千峰怔了一怔,
说道:“你的意思可是在问那块玄铁?”文道庄道:“不错,那块玄铁你归不归还六合帮
呢?”
  沙千峰沉吟半晌,说道:“按道理我是应该归还六合帮的,但说老实话,我却实在是有
点舍不得这件宝贝。”
  文道庄道:“那你打算怎样办?”
  沙千峰道:“我可以推说这块玄铁已经给金逐流这小子抛下长江了,我的手下人不会泄
漏出去的。”
  文道庄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人多嘴杂,只怕也不容易遮瞒吧?”
  沙千峰猛然一省,说道:“这就要靠老哥帮忙了,那块玄铁咱们两人分了吧。我看那块
玄铁有一百多斤重,铸成两柄宝剑也可以的。”
  文道庄摇了摇手,笑道:“沙兄休要误会,我并不是想要分你的宝贝。我只是在想,如
此一来,只怕、只怕是因小失大。”
  沙千峰悚然一惊,说道:“如何因小失大,请文岛主指教?”
  文道庄道:“这块玄铁是要送给萨总管作礼物的,你把它铸成了宝剑,除非是永远不拿
来使用,否则这秘密岂能不露?秘密一露,非但是得罪了史白都,只怕萨总管也要对付你
了。”
  沙千峰道:“那么依你之见?”
  文道庄道:“我倒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这块玄铁依然送进京去,不过不是交给六合
帮的人送去,咱们给他送去!”
  沙千峰道:“如此岂非越俎代疱,史白都面前怎样交代?而且这样做对咱们又有什么好
处?”
  文道庄道:“好处多着呢!史白都也不会怪你的。你听我说。”
  文道庄故意吊一吊沙千峰的胃口,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茶,这才接下去说道:“萨总管
的寿辰是下个月十八,距离现在已是不到一个月了。倘若咱们把这块玄铁先交还六合帮,再
由六合帮派人将它送去,一往一返,起码也要耽搁个十天八天,那就赶不上寿期了。如今咱
们替他送去,人情仍是他六合帮的,史白都感激你都来不及呢,还能怪你吗?”
  沙千峰虽然不是一个十足的莽夫,但心计之工,却是远远不如文道庄。听了这话,不由
得点了点头,说道:“不错。但咱们的好处又何在呢?”
  文道庄笑道:“当然是大有好处。海砂帮的人替六合帮送礼,萨总管还能不问原由吗?
嘿,嘿!只要他一向,咱们就可以和盘托出。萨总管知道这块玄铁在六合帮的高手之中失
掉,是你替他夺了回来,哈哈,对你还能不别眼相看?你在萨总管心中的地位,至少高过史
白都了!”
  沙千峰眉飞色舞,说道:“大有道理,大有道理!只是我和萨总管素不相识,总得有个
人给我引见才行。”
  文道庄道:“这个沙兄不用担忧,包在小弟身上。”文道庄受了萨福鼎的聘礼,这件事
情沙千峰是早已知道了的,他正是要文道庄说出这句话来。当下连忙道谢。
  文道庄笑道:“你我情如手足,些须小事,何足挂齿?明天咱们就一同上京,到京之
后,我把玄铁给们先行送去。我和萨总管是二十年的老朋友了,你不方便说的话,我都可以
替你说。待我安排妥当,约好日期,我再陪你进谒。你看可好?”
  文道庄口口声声说是为沙千峰打算,其实是为自己打算。要知那块玄铁若是铸成一把宝
剑,可以天下无敌,若是铸成两把宝剑,重量减了一半,威力也就要打个对折了。所以文道
庄不愿与沙千峰分享,而是想要独吞。只要这块玄铁到了他的手中,他自有办法可以占为己
有。”
  沙千峰不知是计,道谢过了,说道:“如此,还要请文兄在萨总管面的美言几句。”
  文道庄哈哈笑道:“这个当然,不用老兄吩咐,小弟自会省得。只是那块玄铁小弟尚未
见过,请老兄拿出来,让小弟见识见识如何?否则临时才叫小弟送去,只怕我就难以说得清
楚它的好处了。”
  沙千峰道:“我本来准备在吃了宵夜之后,拿出来大家鉴赏的。厨子不知在弄什么,这
个时候还没送来。好吧,咱们不等他了。请老兄稍待片刻,我马上就把玄铁拿来。”
  那个装着玄铁的红漆匣子藏在沙千峰的卧室,卧房与客厅相连,金逐流转了个身,用个
“倒挂金钧”的身法,双足勾着屋檐,眼睛正对着卧房的后窗。此时沙千峰已在房中点起油
灯,他的动作金逐流可以看得清清楚楚,金逐流正是想知道玄铁的收藏之处,难得沙千峰自
己去取出来。
  金逐流暗暗欢喜,心里想道:“姬伯伯教给我的妙手空空的手段,今晚是正好施展
了!”
  只见沙千峰在墙上按了两按,打开一道暗门,在复壁里拖出一个铁箱,再打开铁箱,才
取出那个红漆匣子。金逐流心里暗笑:“收藏得如此严密,若不是他自己拿出来,我还当真
难找呢!”
  金逐流正要夺那匣子,就在此时,忽听得沙千峰“咦”了一声,把那匣子抛了起来,脸
上现出一副似是对某件事情意想不到的茫然神色!
  金逐流只道沙千峰已经发觉了他,哈哈一笑,立即把手一扬,把那根鸡腿骨当作暗器,
射了进去,说道:“多谢你的叫化鸡,肉我吃了,让你也尝尝骨头吧!”
  金逐流这根骨头本来是要打沙千峰鼻子下面的“迎香穴”的,沙千峰忽地抬起头来,
“咦”了一声,嘴巴未曾合拢,那根骨头恰好就塞进他的嘴巴了。“迎香穴”若给点着人会
昏迷,如今沙千峰是侥幸躲过,但给鸡骨塞进嘴巴,也是难受的了。
  抄千峰受了这突如其来的袭击雷似地吼了一声,鸡骨吐了出来,门牙已被打落两齿。说
时迟,那时快,金逐流已是破窗而入,那红漆匣还未落下,已被金逐流接到了手中。
  金逐流枪到了匣子,忽地也是“咦”了一声惊叫起来!原来这匣子拿在手里轻飘飘的,
至多只有三二斤重,显然这只是匣子本身的重量,里面装的已经不是玄铁了。
  沙千峰大吼一声“呼”的一拳就打过来。金逐流偷不着玄铁,失望之极,心想:“尔知
是哪个高手捷足先登,玄铁已经给他拿去,我还在这里作甚?”无心应战,随手一招“拂云
手”,拨开沙千峰的拳头,又再穿窗而出。玄铁虽已失掉,但那精致的红漆匣子,他仍不肯
放弃。
  金逐流穿窗而出,脚未沾地,文道庄己是闻声赶到。见是金逐流,这一惊非同小可!但
他心里吃惊,出手却是狠辣之极,一招“白虹贯日”,五指合拢,当作剑使,戳向金逐流胸
口的“璇玑穴”,而且是用上了三象神功。
  金逐流若是待脚尖落地,胸口就正要给他戳着。好个金逐流,在这危机瞬息之间,反脚
一撑墙壁,身似离弦之箭,立即转了个方向,越过栏杆,飞坠园中。文道庄喝道:“往哪里
走?”如影随形地跟在他后面跳下去。
  金逐流把那红漆匣子反手一推,笑道:“你不过是想要玄铁么?好,这就给你!”文道
庄知道玄铁沉重无比,不敢硬接,一个转身,发掌向金逐流侧面袭击。金逐流一招“弯弓射
雕”,骈指如戟,点他脉门。
  文道庄变作了大擒拿手法抓金逐流的手腕,金逐流变招更是迅速,五指合拢,一记“手
挥琵琶”反手挥出。只听得“啪”的一声响,文道庄的掌心火辣辣作痛,金逐流也是不由自
己的倒退两步。论功力还是文道庄稍胜少许,但在招数上却是他吃了点亏,掌心的“劳宫
穴”,给金逐流的抬节骨敲击了一下,登时感到气血不舒。
  文道庄大吃一惊,连忙默运玄功使得气血流畅,失声叫道:“是谁偷了解药给你?”要
知酥骨散的解药只有文道庄才有,如今他试出了金逐流的功力已经恢复,当然知道了是有人
偷了解药给他。海砂帮防卫森严,而文道庄的解药又是收藏得很秘密的,竟然给人偷去,焉
得不惊?明知金逐流是不会告诉他的,他在蓦地一惊之下,也禁不住这样发问了。
  金逐流哈哈一笑,说道:“你的酥骨散不济事,焉能奈何得我,回去再炼吧。”其实金
逐流也不知道是谁偷的解药,乐得拿文道庄开开玩笑。
  文道庄大怒,再运“三象神功”,双掌齐发。此时,沙千峰亦已是气急败坏地赶下楼
来。金逐流提防夹击,左掌划了一道圆弧,用“拨云手”来化解他的三象神功,右手提起红
漆匣子,向他当头罩下。文道庄不敢硬拼,倒跃出一丈开外。金逐流心里暗暗笑道:“孔明
以空城计吓退司马懿,我如今却是以空匣子吓退了你文道庄了。”原来金逐流只凭单掌之
力,是化解不了文道庄的三象神功的,但又舍不得抛弃这个精致的匣子,是故用空匣子吓一
吓他。
  沙千峰气急败坏地嚷道:“玄铁,玄铁已经给偷去啦!”他给金逐流打落了两齿门牙,
喉咙暗哑,说话漏风,嘶嘶作响,十分难听。
  文道庄心道:“你好糊涂,玄铁如今正在这小子的手上,还用得着你告诉我?”于是随
口应道:“是呀,这小子不但偷了玄铁,还偷了我的解药呢。不过,他总是跑不了的,废话
少说,怕们快快把他擒下就是!”
  沙千峰嚷道:“不,玄铁不是这小子偷的,偷玄铁的另有其人!”
  文道庄不禁又是一惊,叫道:“你怎么知道?”沙千峰懒得答话,“呼”的一掌就向金
逐流当头击下,他恨极了金逐流,这一掌已是使出了他的本门杀手,可以分筋错骨的大力鹰
爪功!
  金逐流在两大高手夹击之下,不能不用那个红漆匣子挡他一挡。沙千峰的功力虽然较
弱,但他的鹰爪功也有开碑裂石之能,金逐流用了七分力道对付文道庄,只用三分力道来对
付他,只听得“啪”的一声响,那个红漆匣子已是给他抓裂,碎成片片,金逐流叫道:“可
惜,可惜!”沙千峰怒道:“我的玄铁都给人偷去了,你只不过破了一个匣子,就说可
惜!”紧接着又是一掌一抓。
  金逐流施展“天罗步法”避过了文道庄的攻击,随即一招“妙解连环”,把沙千峰的一
掌一抓荡开,笑道:“玄铁本来就不是你的,你心痛什么?我费了好大气力,只偷到一个空
匣子,如今匣子也给你打碎了,我当然是要可惜了。”
  文道庄此时才知道玄铁果然是已经给另外的人偷去,又惊又怒,说道:“沙大哥,这一
定是他的党羽所为,咱们只要捉住了这小子,总可以着落在他的身上追回玄铁!”沙千峰
道:“不错,活的捉不了,死的也要!”他们两人都是恨极了金逐流,各展平生所学,招招
都是杀手!
  激战中金逐流难以两边兼顾,文道庄本领较高,金逐流自是对他多用精神。但沙千峰也
并不弱,金逐流一个疏神。只听得“嗤”的一声,衣襟已是给他撕去了一幅。金逐流笑道:
“你撕毁了文胜中的衣裳,我不会可惜的。嘿,嘿,文岛主,你儿子的新衣给你的好朋友损
坏了,你心痛吧。”
  月色朦胧之下,文道庄全神应战,一直没有留心金逐流穿的什么衣裳,此时经他一说,
仔细看时,方才发觉金逐流穿的果然是他儿子的衣裳。而且这件衣裳还是他的儿子今晚才换
上的新衣。
  文道庄这一惊更是非同小可,喝道:“你,你,这件衣裳怎么到了你的身上?”金逐流
笑道:“别担心,你的宝贝儿子死不了。他惯会偷换别人的衣裳,我不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
人之身而已。”
  文道庄惊疑不定,全力搏击,恨不得一下子就把金逐流捉着,才好问他的口供。金逐流
独力难支,险招迭见,心里暗暗叫苦,面上却是嘻皮笑脸的神气说道:“文道庄,你也算是
一派宗师,你们如今以众凌寡,羞也不羞?嘿,嘿!你我若是单打独斗,你是打不过我
的!”
  文道庄怒道:“你这狡诈恶毒的小贼,我恨不得把你碎尸万段,谁和你讲什么江湖规
矩?”金逐流笑道:“多承谬赞,我是敬谢不敏,全数照还。你既然不讲江湖规矩,那也交
无所谓。喂,你的儿子来了,你就叫他也并肩子上吧!我不在乎!”
  文道庄回头一看,只见钱大和另外一个小头目扶着他的儿子,正在走来。他的儿子好似
发了呆的神气,双眼直视,手足僵硬,其实已是本身不能走动,是那两个人拖着他走的。
  文道庄大吃一惊,慌忙跑过去叫道:“中儿,你怎么啦?”他只此一子,不啻是他的命
根,如今看见儿子这个模样,当然是顾不得再斗金逐流了。
  文胜中说不出话,喉头咯咯作响,好像是有一口浓痰梗在喉头,要吐吐不出来,脸上的
神色更是十分难看了。文道庄见此情形,怀疑不定,先试一试运用“三象神功”的解穴方
法,他的三象神功可给受者推血过宫,本来能解任何穴道,但这一次却是失灵。金逐流的独
门点穴手法,只有在两种情形之下,外派的人才能解穴,一是解穴者的功力极高,比他不止
高出一筹;一是待过了一定的时间之后,功力和他差不多的人,知道了所点的是什么穴道,
才有可能解开。
  文道庄解不开穴道,心里想道:“莫非是我判断错了,中儿并非给点了穴道?”
  金逐流好似知道他的心思,哈哈一笑,说道:“你不用白费气力了。留下点气力,还是
陪我打架吧!”
  文道庄喝道:“好小子,你把我的中儿怎么样了,你害了他,我要你的命!”
  金逐流摇了摇手,嘻嘻笑道:“你要我的命是做不到的。但你不用惊慌,我也并不想要
你儿子的命。你这宝贝儿子,还值不得我杀他呢。嘿,嘿,我只是礼尚往来而已。”
  文道庄道:“什么叫做礼尚往来?”
  金逐流道:“你有酥骨散,我也有我的本门毒药;你的酥骨散害不了我。我的毒药却是
可以害你儿子的。不过,我并不想要他的命,所以咱们还可以商量商量!”
  沙千峰道:“这小子是决计跑不了的,咱们捉住了他,逼他交出解药便可。”
  金逐流笑道:“第一,你们不一定捉得住我;第二,你们若要捉我,我一定和你们拼死
一战,我即使寡不敌众,你们也难免死伤;第三,我身上有几十种药丸,有的是毒药,有的
是解药。你捉住了我,我立即自断经脉而亡,嘿,嘿,那时你只好每一种药丸都拿去给你的
儿子试吞了。你的儿子大约没有神农的本事吧?神农可以试服百草,你这宝贝儿子,我看是
做不到的!”
  金逐流嘻皮笑脸的乱说一通,但以他的本领而论,却也并非虑声恫吓,文道庄听了,不
由得心中起了恐慌。
  金逐流塞进文胜中口中的那团泥垢早已溶化,但那股臭味却是未曾消除,嗅得出来,文
道庄揽着儿子,隐隐闻得那股刺鼻的臭味,更相信这是毒药,心想:“如此腥臭的药物,毒
性一定很大。”心里一慌,连忙说道:“好小子,算我栽了一个筋斗,你要怎么样,说
吧!”
  金逐流慢条斯理地说道:“你送我出去,到了三十里之外,我给你解药。这样,令郎和
我的性命都可以保全,不是公平得很!”
  文道庄道:“我怎能相信你的解药是真是假,你先给解药,待他好了,我再送你。”
  金逐流道:“你信不过我,我又怎能信得过你?你们人多,论形势是你占在上风,你应
该迁就我才对。”
  文道庄尚在迟疑,金逐流道:“好,你不愿意交易,那就算了。哼,姓文的你也太小看
人了,凭我爹爹和我师兄的名头,我还能骗你不成,我可还是要在江湖上行走的呀!”
  文道庄一来是为了儿子的性命着急,二来他也觉得金逐流说得有理,心里想道:“不
错,他的父兄都是武林中顶尖儿的人物,这小子决不能坍了父兄的台。”于是说道:“好,
我就姑且信你一程。”金逐流哈哈笑道:“什么姑且不姑且的,生意成交,走吧!”
  沙中峰极是为难,心里想道:“失了玄铁,又走了这小子,史白都那儿,可是不好交
代。”不过,他虽然心里很不愿意,但他还是要依靠文道庄,权衡轻重,也只好不作一声,
当作是默许了。
  文道庄与金逐流都是一身上乘的轻功,三十里路,不须半个时辰,已经走过。到了三十
里外,也早已出了海砂帮的防地了。
  文道庄道:“不用我再送了吧,解药拿来!”
  金逐流哼道:“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不对,不对,这两句诗说的是好友
相送,可不对咱们的情景。但你送我送到三十里外,我也还是要感激你的盛情的。”
  文道庄喝道:“废话少说,解药拿来!”他哪里知道,金逐流之所以故意胡说八道,实
是因为他一时间尚未想出如何变出“解药”来给文道庄的缘故。
  金逐流心念一动,暗自笑道:“有了,有了毒药是它,解药也是它。”于是假装在怀中
摸索,伸手到腋下捏了一丸泥垢,拿了出来,说道:“这解药一服,令郎马上就好。”
  腋下的泥垢带着骚臭的气味,比脚板底的泥垢还要难闻。文道庄接了过来,给那股气味
熏得几乎作呕;说道:“这解药怎么臭得这样厉害?”金逐流笑道:“良药苦口利于病,这
句话难道你还没有听过?”正是:
  巧计退强敌,嘻笑耍魔头。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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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金书屋 扫校 潇湘书院·梁羽生《侠骨丹心》——第十三回 慨赠奇珍怀玉女 巧搓解药戏魔头
梁羽生《侠骨丹心》 第十三回 慨赠奇珍怀玉女 巧搓解药戏魔头   文道庄半信半疑,把“解药”小心翼翼的用手帕包好,说道:“好,若是解药无灵,我
再找你算帐。”正要回去,金逐流叫道:“且慢!”
  文道庄道:“怎么?你这解药可是弄错了?”他一方面是疑心金逐流在这解药上作弄
他,另一方面更害怕的是金逐流不放他走,心里想道:“要是这小子不顾江湖信义,我纵然
不致死在他的手里,只怕也要两败俱伤了。哼,我真是悔不该太过相信这小子,没有叫沙千
峰同来,如今倒是弄得孤掌难鸣了。”
  金逐流笑道:“你别慌,这解药包你一服就灵,不过我的话还未说完呢,你那宝贝儿子
我除了喂他毒药之外,还点了他的穴道的。”文道庄曾试过解穴无效,听了这话,吃了一
惊,说道:“你这小子怎能下得如此辣手?”心想:“这小子已然逃出了虎穴龙潭,当然是
绝不肯再回去的了。但我不会解穴,这却如何是好?”
  金逐流哈哈笑道:“不,不!说到心狠手辣这层,我是远不如你。你不是说过无毒不丈
夫的吗?”文道庄更是惊恐,说道:“金逐流,你想要怎样?你是故意骗我来此戏耍的不
是?”
  金逐流一本正经地说道:“不,不!我岂能与你一般见识?或许你心狠手辣,我却不能
不一诺千金。我说过不要你儿子的性命,当然也就要教你解穴的方法了。你洗耳恭听吧!”
  文道庄不能不忍气吞声,说道:“好吧,算我怕了你了,说吧。”金逐流道:“我点的
是璇玑穴,你只要在相应的穴道上给他推血过宫,就可解开。”文道庄道:“你莫要又骗我
吧?我,我……”一连说了几个“我”字,却是不好意思说出他已经试过推血过宫而无效果
的事实。
  金逐流笑道:“你曾经试过了不是?不过这次不同,你让他先服了解药,再试就有效
了。”金逐流算过时间,文道庄一来一回,回到海砂帮至少也过了一个时辰,过了这一个时
辰,他即使没有三象神功,穴道也是可以轻易解开的了。
  文道庄心想:“他若是骗我,也无需告诉我解穴的方法。嗯,想不到这小子倒也还有点
厚道。”于是真心真意地谢过了金逐流,便即回去。
  文道庄走后,金逐流忍不着捧腹大笑,想到文胜中再服了他的“解药”之后的情景,越
想越是得意!”
  可是笑过之后,金逐流想起玄铁尚未得手,却又不禁有几分失意了,他喃喃自语:“偷
这玄铁的不知是什么人?想不到一山还有一山高,这次是连我也栽了一个筋斗了。”
  金逐流在山路上行走,正在喃喃自语,忽听得树林里有人“噗嗤”一笑,说道:“你想
知道是谁偷了玄铁的吗?”金逐流一听得这个熟悉的声音,登时呆了!
  只见史红英从林子里袅袅婷婷地走出来,一手提着一个匣子,一手提着一把长剑,笑靥
如花十分得意的神态。
  金逐流呆了一呆,说道:“原来是你!”
  史红英道:“不错,接过去吧。振臂一抛,将那长方形的匣子抛过来,金逐流接到手
中,感觉十分沉重,不用打开,已知道是玄铁了。
  史红英道:“我不是想叫你栽筋斗的,我是诚心偷了来送给你的。嗯,怎么样,你不应
该道谢我吗?”
  金逐流知道自己的自言自语已经全给史红英偷听了去,不觉满面通红,就像斗败了的公
鸡似的,不由得不先说了一声“多谢!”然后说道:“你偷来给我,我可是不能要你的
了。”
  史红英道:“上次是你偷的,我送给你,不能算作礼物。现在是我偷的,我送给你,我
欠你的人情该算得是还清楚了。”
  金逐流大是尴尬,说道:“原来你还记得我的说话。那天我口不择言,说错了话,你不
要放在心上。”
  史红英笑道:“你别当我是小心眼儿,我是生性不愿受人恩惠,欠了的人情就定要还,
而且这玄铁我要了也没用,原因我也早对你说过了。”话虽如此,但从她的言语之中,金逐
流还是感觉得到,她是有所“计较”,是为了要向自己出一口气的。一时间金逐流倒是不知
说些什么话好。
  史红英又道:“可惜匣子已经不是原来的匣子。我还了玄铁,只能算是付本,还应该付
息才对。这柄长剑,现在物归原主,就请你也一并收回吧。”
  史红英归还的这柄剑,正是金逐流的佩剑,他做了海沙帮的俘虏之后,给缴了去的。现
在却给史红英当作“利息”,归还他了。
  金逐流一想,若是不要,倒显得自己小气,索性大大方方地接了过来,再说了一声多
谢。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玄铁落在海砂帮之处的?”
  史红英道:“你那天在长江上翻船,落水,给沙千峰捉去,这样的大事,我还能不知道
吗?我知道你给人捉去,这正是我报答你的好机会,我又还能不来吗?”
  金逐流听她提起自己的失意之事,不觉又是面上一红。可是心里却也在暗暗高兴,想
道:“虽说她是为了争一口气,但她不顾危险,深入虎穴相救,对我也不能说是不关心的
了。”于是说道:“那么把解药抛给我的,想必也一定是你了?”
  史红英道:“此是小事,何足挂齿,你不是也曾救过我吗?”她见金逐流已经对她低
头,闷气出了,对金逐流也就客气多了。
  金逐流初时尴尬不安,此际心中却是甜丝丝的了。想道:“女孩儿家的脾气真是难以捉
摸,就像五月黄梅天一样,一会儿是风,一会儿是雨,雨丝风片一番番之后,忽然间又是日
丽风和了。前几天她对我还是爱理不理的,今天却是对我有说有笑了。嗯,我受了她几句奚
落,也是大大的值得了啊!”
  金逐流高兴起来,索性对史红英多恭维几句,说道:“史姑娘,你的本事真是了不起,
一个人就能在海砂帮的总舵闹它个天翻地覆,偷了玄铁,又偷了解药,神不知,鬼不觉,说
来就来,说去就去!说老实话,我金逐流是从来不佩服别人的,今天对你,我可是不能不五
体投地了!”这番说话虽然是恭维过份,却也是金逐流的由衷之言。
  史红英笑道:“这哪里是我的本事,说出来不值一笑,我其实只不过捡个现成而已。”
  金逐流道:“可以说给我听听么?”
  史红英道:“在海砂帮帮主沙千峰的手下,有两个人是我的哥哥派去卧底的。”这是一
个江湖术语,意思大约相当于“坐探。”金逐流道:“你的哥哥和沙千峰不是八拜之交么,
他荐去的人沙千峰当然是会重用的了。但却怎用得上‘卧底’二字?”
  史红英道:“不,这两个人不是由我哥哥出面保荐的,他托了另一位江湖前辈荐去,沙
千峰并不知道他们是我哥哥的人。哥哥想控制海砂帮,所以才用这个手段,不着痕迹的把两
个人安插到沙千峰的身边。这么一来,海砂帮中的事情,不论大小,我的哥哥都了如指掌
了。”
  金逐流叹道:“你的哥哥真是工于心计,对结拜兄弟也是这样勾心斗角。但我还是有所
不明,听你这么说,你这次能够顺利成功,大约是得了这两个人之助的了,是么?”史红英
道:“不错。”金逐流道:“所以,这我就不明白了。你这次出来,你的哥哥不是很生气的
么?你也说过,你的哥哥是要把你捉回去的。那么你哥哥的人,怎么还会助你盗那玄铁?”
  史红英笑道:“这个秘密我哥哥也不知道的。他派去的这两个人,他以为是对他非常忠
心的人,其实却是李敦的朋友。他们和李敦一样,都是不愿意我的哥哥勾结官府的,他们对
六合帮与海砂帮都有所不满,但对我却是很好!”
  金逐流笑道:“他们是李敦的朋友,当然是应该对你很好的了。但想不到李敦也是这样
的工于心计,连你的哥哥也上了他的当了。”金逐流心里泛起一股酸溜溜的味道,笑得很是
勉强。
  史红英“白”了他一眼,说:“这怎能混为一谈,使用心计也有好坏之分,李敦的‘心
计’是用来做好事的。最少我认为如此。”史红英避免议论哥哥,所以只提了李敦。金逐流
听在心里,更感到不是味儿,想道:“她心目中只有一个李敦,我插在他们当中算什么?”
想要走开,却又舍不得就与史红英分手。
  于是金逐流只好赔笑,说道:“当然,当然,我也认为如此。我说话不当,你别计
较。”
  史红英“噗嗤”一笑,说道:“你说话素来这样阴阳怪气,我是早已领教过了。我若是
和你计较,还不会在这里等你呢!”其实史红英也只不过“领教”过金逐流一次,但她用了
这么样的口气说出来。却好像变成了金逐流的多年老友了,金逐流听得大是开心。
  史红英接着说道:“那两个人早已知道玄铁收藏的所在,我找着了他们,要这玄铁,当
然是易如反掌了。不过玄铁还是我亲自偷的,因为他们拿不动。至于那瓶解药,压根儿我就
没有出过气力,是他们替我从文道庄的房中搜出来的。”
  金逐流道:“不管是谁偷的,我总是要领你的人情。”
  史红英道:“说起来我倒是要佩服你呢!你只是一个人,毫无倚靠,赤手空拳,就闹得
海沙帮天翻地覆,你才是真正的了不起!”
  金逐流倒不是欢喜别人奉承,但这些称赞他的说话,从史红英的口里说出来,却是使得
他好像吃了人参果似的,八万四千个毛孔没一个不舒服!金逐流笑道:“好了,好了!咱们
都不用互相标榜了。说正经的吧,你准备上哪儿?”
  史红英道:“没一定。我或者会随便找个地方躲起来,待萨福鼎的寿期过后。我才回
家。”
  金逐流连忙说道:“不行,不行。你千万不能回家!”
  史红英道:“为什么?我两次偷盗玄铁,都没有露出行藏。董十三娘和沙千峰都不会知
道是我干的。”
  金逐流道:“即使你的哥哥不向你追究玄铁之事,你也不能回去!你一回去,你的哥哥
就不会放过你了!”
  史红英道:“你怎么知道?”
  金逐流道:“我听到一个十分可靠的消息。我先问你,你知道帅孟雄这个人吗?”
  史红英道:“帅孟雄?哦,我想起来了。三年前他到过我的家里,和我的哥哥谈得很是
投机,哥哥说他是关外第一高手。”
  金逐流道:“哦,原来他是满洲人。这就怪不得了!”
  史红英道:“怪不得什么?”
  金逐流道:“他冒充汉人,使用诡计,暗算了西星的义军领袖竺尚父,替清廷夺回了西
星,你不知道这件事么?”
  史红英道:“我的哥哥从来不和我谈及义军抗清之事的。我知道的只是大江南北的一些
江湖上的事情。连西星在什么地方我也不知道。但这件事情却又与我何关?”
  金逐流道:“这件事情和你没有关系,但帅孟雄这个人可就和你有关系了!”
  史红英柳眉一竖,说道:“有什么关系?我只不过见过他一面。”
  金逐流道:“你不知道,你的哥哥要你嫁给他呢!”
  史红英嗔道:“胡说八道!岂有此理!”
  金逐流道:“不是我胡说八道。是沙千峰从你哥哥那儿听到的消息,想来不会是假。”
  史红英恨恨说道:“我哥哥也真是糊涂,他也不想想,我怎肯嫁给这样的人!”
  金逐流道:“你哥哥贪图功名富贵,什么事情干不出来?所以你是绝不能回家的了!”
  史红英沉吟不语,似乎是在盘算怎佯应付这件事情。
  全逐流道:“你躲起来也不是办法,你哥哥耳目灵通,给他找到,你怎么办?”
  史红英道:“那么,你说,我应该怎样?”
  金逐流道:“这个,这个……”他本来想说:“最好你同我一起,咱们二人联手,就不
用害怕你的哥哥派人捉你。”可是这句话他却不好意思说出来。假如史红英这样问他:“我
和你一起,也不过暂避一时。难道我还能永远跟着你么?”他将怎样回答?只不过见了两
次,总不成就厚着脸皮向人家求婚。
  史红英道:“我心急着呢,别这个那个的了。有话爽快说吧!”
  金逐流讷讷说道:“你既然不想嫁给帅盂雄,那么,你,你还是去找李敦吧。”
  史红英道:“找他有什么用?”
  金逐流道:“你,你和李敦……”史红英道:“你这个人怎么啦?说话吞吞吐吐的叫我
都烦起来了!你叫我和李敦怎么样?”
  金逐流道:“这个,这个……你们生米煮成了熟饭,你哥哥当然也就不好逼你再嫁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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