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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黑社会

吴雨(现代)
《民国黑社会》
  序言
  《民国黑社会》一书,叙写和剖析了民国时期各种丑恶、黑暗社会现象中具有代表性的五种:骗、赌、帮、烟、娼。
  本书每一部分都写了数十个曲折的、甚至有点离奇的、但却是真实的、发人深思的故事。
  固然,早在民国建立以前,骗、赌、帮、烟、娼五毒就已横行于国中。
  但进入民国时代五毒更为肆虐,远非清代社会可比。
  即以骗而言,民国时期“胜过”清代的,起码有以下几点:
  1。随着资本主义商品经济的发展,买空卖空的掮客以及其他商界骗子越来越活跃;
  2。随着报馆的陡然增加,以及报纸在政治、经济、社会生活等各方面作用的提高,以行骗为业者更多地利用报纸尤其是污七八糟的小报,作为诈骗的工具;
  3。由于帮会势力的恶性膨胀,骗子多结党行骗,如上海的“拆白党”、“赫诈党”便是。
  再说赌博。民国时期中西赌法毕备。赌博方式渗透到社会活动的各个方面,不仅商店用“大减价摸彩”兜售商品,戏院用“抽彩”之法推销戏票,而且官府用“防空奖券(变相白鸽票、山票)等聚敛钱财。帮会兴办赌场(如合肥的蟋蟀场全是青帮首领开设),又对赌博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操纵赌局的流氓赌棍,他们的赌术(骗术)无奇不有。受赌博毒害者,以百万、千万计(上海在沦陷时期就有50 万人赌博),因赌博而破产者数以万计。这些,都是清代所不能比拟的。
  说到帮,应该指出的是:在辛亥革命时期,一些帮会曾起过积极的作用。嗣后,帮会蜕变为破坏性很大的一股恶势力;它的触角深入到社会的各个角落;随着帮会势力的膨胀,并更多地介入政治,其头目官僚化,成为社会上声势显赫的“闻人”。这些都是民国时期的事。
  关于烟(鸦片,又称“土”),民国时期种、贩鸦片称为“特业”。在从事特业方面,民国社会使清代社会相形见绌的也有几点:
  1。不仅国外鸦片倾销中国的沿海及内地,而且国内也种植、贩卖鸦片。
  2。不仅跟帝国主义勾结的不法商人贩烟,而且中国的不少高级和中下级军政官员也参与鸦片走私,保护鸦片走私。
  3。中央政府和地方当局都把鸦片税作为主要财源之一。据统计:1929 年7 月至1930 年6 月,仅两湖解付国民党政府财政部鸦片税,就达1400 万余元。
  4。有“阿芙蓉”之好即吸食鸦片普遍化。如宁夏流行着“十万亩大烟,十万支(烟)枪”的说法。
  再如,四川省烟馆特多,仅重庆市就有公开烟灯近万盏,烟灯捐每盏月12 元。四川禁烟总局在重庆每月收捐税二三十万元。川产烟土一年数万万两,2/3 供川民自用,1/3 由烟商、军队贩出川。据1930 年统计,四川全省有烟民4000 万以上。当年在虎门销烟的林则徐,何曾见过这样触目惊心的一幕!
  最后说一说娼。民国时期拐卖人口的犯罪行为屡见不鲜,这就为妓院提供了妓女来源。帮会为妓院提供了新的靠山。当局向妓院抽取各种捐税(如20 年代,有个名叫曾唯的人任安徽省公安局长,向妓院征收的捐税中有一种叫“娱乐捐”,打扑克4 元,麻将8 圈2 元),使妓院“营业”合法化。这种种因素,都使得当时妓院特别“繁荣”。
  《民国黑社会》在记述骗、赌、帮、烟、娼五种社会现象的时候,尽力写出其民国时代的“特色”,这是我们撰写本书所着重注意的一点。
  第二点,我们在书中还追本求源,努力弄清这样一个问题:民国时期何以五毒猖獗,远胜于清王朝统治时代?
  如果说,民国时代的历届北洋军阀政府和国民党政府,对五毒都一概予以纵容、庇护,那也不尽客观。比如对烟,国民党政府就曾大张旗鼓地开展过“禁烟活动”。但就是令而不行,禁而不止。当时有一句俗话:私烟越禁越好卖。个中秘密何在呢?就在于:利之所在,趋之若鹜。追逐鸦片之“利”的,不仅有私烟贩子,而且有“国府”要员、外交使节、边疆大吏、大小军阀、特务头子、帮会首领,等等。如中国驻美国旧金山副领事高瑛,及其妻高廖氏,贩运鸦片烟膏2299 罐(每罐约重12.5 两)至旧金山,被美国海关验获,遣送出境,押解回国审讯,“为十八年度(1929 年度)最丧国体之事件”。官员们自己贩烟,就不会认真去禁烟了。有时禁烟口号喊得凶,只不过是借此索贿罢了。
  对五毒中的帮,国民党政府的确是予以保护和扶持的。因帮会势力不仅可以用作镇压革命、镇压人民的工具(在“四·一二”反革命政变中,蒋介石利用反动帮会打头阵,是众所周知的),还可以用作对付政敌和向工商业资本家、银行家等敲诈勒索的工具。美国学者帕克斯·M·小科布尔著《江浙财阀与国民政府》一书就指出,蒋介石1927 年上台后,驾驭不了上海的资本家,因上海的银行、商店、工厂大都开设在南京政府权力所达不到的租界之内。蒋介石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是跟横行不法的帮会势力结成联盟。用帮会分子绑架、勒索租界资本家,使之就范,那是比较方便的事。蒋在1927 年春夏,利用他跟青帮的联盟,每月榨取将近2000 万元。“蒋介石和青帮的联盟使他对上海取得了前所未有的控制。”不仅如此,1932 年1 月孙科的下台和蒋介石的重新上台,都跟青帮有关。“上海的凶牙利齿——杜月星和张啸林继续效忠蒋,对孙科进行骚扰,银行家跟着配合,于是孙科无能为力了。”概括地说,民国时期五毒横行的原因在于:各地军阀和当局为筹饷、征税,支持烟馆、赌场、妓院;军政官员自己贩烟、开赌,并假借禁烟、禁赌名义索贿;国民党政府把帮会当作其社会基础,予以鼓励,加以庇护;民国官场尔虞我诈,上下欺蒙,为骗提供了土壤。
  另外,骗、赌、帮、烟、娼相互为用,同恶相济,也使得五毒“声势大振”,日渐猖狂。相互为用,即是:烟馆、赌场用妓女招株生意,以妓女刺激烟业、赌业;赌场、妓院用鸦片招待赌客、嫖客,以鸦片刺激赌业、娼业;帮会流氓开办烟馆、赌场、妓院,或为烟馆、赌场、妓院充当保镖,这样既推动了烟业、赌业、娼业的兴盛,又壮大了帮会势力;等等。
  第三点,我们撰写《民国黑社会》,还希望它能对当前社会中一些不良风气起到针砭的作用。迄1949 年,民国已寿终正寝。新的社会制度给人民创造美好的前景。但民国时期遗留下来的丑恶社会现象,至今在某些阴暗角落又沉渣泛起。例如:赌博在城乡一些地方较为盛行,个别地区赌注甚至盈千累万。再如,诈骗案不仅时有所闻,而且令人咋舌。骗子甚至一路绿灯,骗吃,骗喝,骗女人,骗钱财,。。数以万元计、数百万元计、数亿元计地骗。为警醒世人,我们特将民国时期以各种面目出现的骗予以及行骗手法详尽地进行分析。在“赌”的部分,一一折穿流氓赌棍的各种赌博“奇计”,以及何以久赌必输,赌局即骗局。
  早在民国时期,就有人骗写过《中国黑幕大观》、《上海黑幕汇编》等书,揭露当时全国或一地政界、军界、报界、商界及社会各界的黑幕。这些《汇编》、《大观》虽披露了不少骇人听闻的材料,使闻之者震惊、愤懑,但往往只触及社会表层的问题。对于造成各种黑暗现象和黑暗势力根本原因(不合理的社会制度),对于勾结、利用中国黑社会势力的帝国主义,对于纵容、怂恿黑社会势力的当时中国的最高当局,这些书籍是不敢揭露、不敢抨击的。
  《民国黑社会》一书,除了取材于民国时期的书籍、报刊和档案材料外,还参酌了不少民国老人的回忆文章。我们在撰写本书的时候,不但以丰富的、形象的材料写出民国黑社会的“黑”,而且努力揭示出造成这种“黑”的根源所在。力求将历史的沉思寓于生动的叙述之中,融思想性、知识性与可读性于一炉。我们希望本书有助于读者深刻认识处于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的民国历史,也有助于读者跟旧社会遗留下来的某些腐败现象作斗争。
  1987 年10 月21 日于南京
  第一部分 骗
  骗子
  旧中国社会制度决定了社会渣滓特别多,社会风气特别坏。当时之骗子,其活动范围遍及通渠大都、偏乡小邑;其构成成份不独有帮会流氓、江湖术士,且有政府官员、富商巨贾、僧尼娼妓各色人等;其行骗对象上至官府衙门,下至平民百姓,不仅骗取钱财,而且拐骗人口;其行骗手段有威逼勒索的诈骗,有以色财为饵的诱骗,有以妇女、儿童为骗取物的拐骗,有以装富、装官、装亲、装神等各种手段行骗的装骗,有互相勾结合伙行骗的串骗。受其害者,轻则损折钱财,重则倾家荡产。本书把骗子大致分为八类,并用一些实际发生过的故事,披露其活动的黑幕。
  官场骗子
  顾名思义,就是在官场行骗的骗子。其中又有两种情况:一是行骗者本身就是官,可能还是大官,利用他们的权力、身份和职务行骗;二是行骗者本身不是官,但他们或则在官场厮混过,利用他们与官场人物千丝万缕的关系行骗,或则伪装官的身份、托言是某官的亲戚行骗。
  1912 元年曾发生直隶水灾借款一案,作案者正是官场神骗。这年秋天,直隶发生大水淹没30 余县。人民之流离、财产之损失,无法估计。时有法国传教士雷鸣远等,发起“中外筹赈慈善会”。他在考察灾区后提出:水灾的造成,是由于水利不修;而赈济系治标之策,只有根治四大河流,才是根本大计。他曾派了一位工程师到四大河流测量,估计工程造价非五六百万元不可。于是,上书中国当局。当时直隶交涉使王克敏说,治河虽为一劳永逸之计,但现在拿不出这笔钱来,难以实行。后来通过中国驻奥公使沈瑞麟的关系,向比利时借了一笔50 万镑巨款,合华币600 万元,用作直隶水灾河工之需。该款借到手后,水灾已退,治河之事便无人过问了。数年之后,天津、河北一带再次闹起水灾来,于是又商量着向外国筹借巨款。沈公使闻讯,大为怪异,他以为前次借款早用于河工了。回国后,他先向直隶当局调查,并不知有借款一事,向财政部查询,财政部亦无此案。于是又向财政总长质问,连去三次,总长均避而不见。沈公使遂与比利时驻京公使谈及此事,比公使便以宴会为名,请中国各部总长及各国公使赴宴,以为财政总长必到,便可当面质询,不料总长仍然设辞谢绝。事后,有人向沈公使疏通:此案不必再提,不但关系到政界要人,连项城(袁世凯)也用过这笔钱呢!原来,袁世凯一伙以治河救灾为名,骗取了600 万元的慈善款项。真是:大盗不操戈矛,巨骗不施小诈呵。
  官骗人,官也是骗子行骗的对象。有一种惯于在官场行骗的骗子,聚合三五人,或为主,或装仆,印官衔名片,装官界举动,问所由来及政界内幕,常能对答如流,毫无破绽,其骗术每能得逞。有一次,上海一青年学生模样的人,自称姓蔡,名某某,是曾经发起过云南护国军起义的蔡锷将军之二公子。持名片求见吴铁城市长,向其告贷。吴一听是蔡将军之子,便不加详细询问,借给50 元。后来与熟悉蔡将军的人谈及此事,得知蔡确有一子,但已出国多年,至今尚留学巴黎。方知来借钱者乃是一个冒名骗子。
  北平也曾发生过类似的事,有一青年持新任财政总长孔祥熙的函件及名片,自称是孔的代表,遍向北平市金融界方面活动,许多银行界人士争相巴结。有一天,一位细心的银行经理看出了其中的破绽:原来那位孔祥熙的“代表”所持函件及名片,用的都是“孔庸之”三字,而孔从来没有用自己的字号署名的习惯。再加上孔事前未有电报到北平,突然派一代表来,岂不荒唐。遂断定那个“代表”是伪装的,乃当面斥穿其骗局,那个青年只得抱头鼠窜。像这样的官场骗子,不仅在北京、上海这样的大都市屡见不鲜,即便在乡间小县也经常有他们的踪迹。某日,陕西省某县知事正坐堂办公,忽有仆人拿了一张名片进来,上书:“陕西都督府秘书黄震亚,别字扫白,江西吉安人。”知事乃请客入见,问其来意,据称即将赴湖北省谒见督军,谋求军职。现因川资缺乏,恳与贵县商贷,抵湖北之后,即行筹还。又问他以陕西省政界诸事,居然应对如流,确实无误。于是,县知事赠给川资,并设酒宴招待。事隔不久,知事的朋友孙某任陕西都督副官,出差途经该县。知事将黄某之事一一告知,孙某诧异道,我任省督副官多日,从未见过有什么姓黄的秘书!知事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上了骗子的当。
  官场骗子不但装官骗官,而且装官骗那些一心求官的人。中国自古以来就是;万般皆下品,唯有做官高。那些削尖脑袋想求个一官半职的人,何止成千上万!骗子正好利用人们的这种求官欲以售其奸,多能得逞。苏南东亭有个全某,长期客居安徽合肥。操何职业无人知晓。1913 年回到家乡,衣服华丽,起居阔绰,自称一向跟随某某大官做事,非常得到信用,且与某省长、某都督相熟。有谁跟他出去谋事,富贵可以立即到手。乡里人听他胡吹一气,很是羡慕。有个农家子名叫刁斗的,家中甚为富裕,又是个官迷。为其言所惑,就跟随他到合肥去厮混。他们在一家旅馆住定,全某对他说:“你喜欢做官吗?我一定竭力帮你弄到手。但做官需有一定资格,你却没有,怎么办呢?我打算先帮你购买一张毕业文凭,然后谋个科长或科员干干。混上年把,有了经验,就可以正儿巴经做官了。”刁斗闻言,异常感激。从此全、刁二人花天酒地,寻欢作乐,日夜流连,恣意挥霍,钱钞都由刁斗掏,刁斗还唯恐不得全某的欢心。一日,全某从外面回来,高兴地对刁斗说:“我刚从省政府来,恰巧碰到黄某谋颍上县知事的缺位,事将成熟,若能得到千余元运动费,立可赴任。黄某正在筹集股资,有能助他300 金者,可以到他那里当科员;助500 金者可以当科长。”刁斗听说,连忙表示:“我愿意得科长席。”说罢,倾囊倒出500 大洋。当天晚上,大开筵席,邀黄某痛饮,借此与他未来的上司及早联络感情。次日,黄某忽然匆匆跑来说:“省府就要发任命了,但门包规例尚需300 元,我钱袋已空,怎么办呢?”全某对刁斗说:“你可以帮助他,将来他当了知事,不会负你的。”刁斗说钱已用完了。全某道,何不回家去取呢?刁斗此时受骗已深,且欲罢不甘,便慨然应允。回去以后,想方设法谋得300 元,由邮局汇去。自己则乘轮船复来皖。到先前住的那个旅馆一看,全、黄已不知去向了。刁斗想,黄某大约已赴任了吧?复乘车赶到颍上,一打听,则新任知事果姓黄,不过名虽是而人实非,见了面却是一位素不相识者。刁斗无可奈何,懊丧而返。
  还有一事,道来也饶有趣味。也是在民国初年,有个叫梅占魁的青年,试验知事中选后,发往湖北补缺。但因“运动”乏路,一年有余,依然故我。后逢袁世凯登基,在恢复帝制中出过力的,莫不平步青云。梅占魁怦然心动,便整点行装,赶进京都,想走走上层路线。寓中无聊,时至玉壶春品茗。经一同乡介绍,结识了一个人物,叫章梅亮。他见章梅亮举止阔绰,很有些官场神气,心想,结识这样一位朋友,或许多了一条进身门路吧,便将自己因何到京之事和盘托出。梅亮闻言,胁肩笑道:“这又何难,我不是说句夸口的话,在朝的几位有势力的人物,大半有些认识,即是皇太子跟前的侍卫,众公侯府上的随从,也很有几个同我要好的。可惜我不喜做官,是个放荡惯了的人。足下既有此心,待我想好运动路线,再回复你,如何?”章梅亮何许人也?原来当清宣统在位期间,他是顺王府上的当差。仗着主子的势力,确曾为一些人谋过官,他从中收取了大量的“运动费”。后来,清帝逊位,顺王也不久死了,他的靠山早已倒了,哪里还有什么门路去“运动”,不过是十足的官场骗子罢他与梅占魁道别后,便去找他行骗的老搭档,一个破产古董商符朗新。
  二人商量如此这般,设计好一个圈套,次日一同来见梅占魁。梅占魁招呼二人坐定,问道:“章先生,这位是贵相知吗?”章忙答道:“这位是施礼仁先生”,又凑着占魁耳边道:“某王爷的宠仆。”占魁连连点头。梅亮又说道:“老施,你别闹客气,这位梅先生因求官而来,只恨没有门路,故请你来商议商议。”礼仁摇头道:“我们这位爵爷表面上十分古板,我虽是他很得宠的,说话也要当心一点。据我想来,除了结交二字,并没别的法儿。结交之后,有我在旁吹嘘,时机就成熟了。”占魁连声道谢,正欲问王爷的姓名,施礼仁却假作匆忙的神气,起身告辞道:“这时候爵爷要回府了,我得回去伺候。”梅占魁迭走施礼仁后,对章梅亮道:“这位王爷宠仆,果然气派得很,惜我未问爵爷姓名。”章答道:“适才礼仁嘱我,爵爷姓名暂时保密,免得传出去遭到非议。”梅占魁信以为真,感激不尽,又约章梅亮次日到醒春居小酌。第二天晚上,章梅亮如约赴醒春居,梅占魁却己先到。章说道:“这事恭喜你了。我恐足下心急,方才赶往爵邪,找着礼仁,问他究竟如何。他说明日正有机会,爵爷要购办姨太太的金珠首饰,若肯花上千余金,包你得一个优美的差使!”占魁喜不自胜,但转念一想,千金之事,非同小可,何不先找叔父商量一番?主意已定,说道:“承蒙二位见爱,替我出力。但一时尚缺现银,必须与叔父商量。因他脾气古怪,若不事先禀明,怎肯代我筹措呢?”章梅亮惊问道:“令叔父是谁?”占魁道出了叔父姓名。梅亮大吃一惊,此人不是从前托他运动过顺王的吗?是尽知他们的底细的人。只得暗暗叫苦,胡乱饮了几杯,溜之大吉,骗局宣告失败。
  江湖骗子
  “一流举子二流医,三星四卜五地舆,惟有相家排第六,七书八画九琴棋。”这是江湖流传的四句诗,说的是江湖有九流人物。他们本来大都并非卑下之流,但后来渐有些人假托名义,欺世骗人,产生出一批批江湖骗子。旧社会有所谓“江湖十二相”,就是:“京”、“皮”、“朵”、“目”、“柴”、“马”、“离”、“降,、“风”、“火”、“随”、“谣”,其中除“皮相”有些确能以真实技术替人治病,“离相”以杂技谋生外,其余都是骗人勾当。
  就以“京”、“目”二相来说吧,“十二相”口诀云:“‘京’背长庚算八字”,“‘目’为相法看麻衣”,都是算命看相的行当。以算命看相骗人糊口者固然比比皆是,但江湖骗子的骗人却不同一般,他们有师门真传的“法”去行骗。
  “法”是指大相士、大神棍们必读的秘本,名叫“英耀篇”。“英”就是家底、身世的意思;“耀”就是用非常高明的手法去取得的意思。合起来就是:怎样运用高明的手法去使对方吐露自己的家底和身世。“秘本”全文700 多字,主要词句全是用江湖黑语代替。劈头第一句便说:“一入门先观来意,既开言切勿踌躇。”接着,便根据人们心理一般规律,分析说:“父亲来问儿子,是希望儿子富贵;儿子来问父母,必然是父母遇着什么不幸的事情。妻来问夫,面上露出一片希望神气的,是想丈夫富贵腾达;面上露出怨望神色的,必然是丈夫好嫖好赌,或者是宠爱侍妾。夫来问妻,不是妻子有病,就是她没有养育儿子。读书人来问,主要是求功名富贵;商贾来问,多数是因为生意不旺。”
  “秘本”第二部分,是从人们的外表、谈吐、性格,来分析他们的意愿、心理状态,以及可能遭遇的命运等,译成一般语言就是:即使是最自鸣清高的和尚道士,他们心里仍然忘不了利欲;但那些做大官的人物,即使心里很贪恋禄位,却喜欢谈论归隐山林;刚刚中了举人、进士或新做官的人,他们的欲望极大,而且趾高气扬;而那些长期潦倒或郁郁不得志的人,他们希望很低,不会有远大志向;聪明之子,他们高不成,低不就,左碰右碰,结果常是穷困贫苦;百拙之夫,他们希求不高,上司喜欢他,那饭碗倒可以长期保持;皮肉幼嫩而形容枯槁,衣服寒酸却穿鞋踏袜,多数是破落户;粗拳大爪而意气自豪,衣服朴素但带着金玉饰物,必然是个暴发户;满口“对,对,对”,会是个有权势的人物;连声“是,是,是”,他的职位、身世一定很卑微;面带愁容心神不定的,一定是家中发生不幸事;但如果言辞闪烁、故作镇定的,必然是他本身的丑行败露了。
  “秘本”的第三部分讲方法,即如何套取对方的家底、身世,归结为“敲、打、审、千、隆、卖”六个字。“敲”就是旁敲侧击;“打”就是突然发问,使对方措手不及,仓卒之间吐露真情;“审”就是察貌辨色,判别真伪,由已知推未知;“千”就是刺激、责骂、恐吓,向要害打击;“隆”就是赞美、恭维和鼓励;“卖”就是在掌握了对方资料之后,从容不迫地用肯定的语气一一摊出来,使对方惊异和折服。“秘本”指出,六个字须配合使用。它说:“敲其天(父)而审其比(兄弟),审其一而知其三。”“急打慢千,轻敲响卖。”“一敲即应,不妨打蛇随棍上;再敲不应,何妨拨草以寻蛇。”最重要的是“千”、“隆”二字,“秘本”反复指出:“十千九响,十隆十成”,“无千不响,无隆不成”,“先千后隆,无往不利”。
  怎样灵活运用这些方法行骗呢?江湖骗子常举这样的事例来教育自己的徒弟。比方说,有一个25 岁左右的青年男子跑来看相算命,他外穿一件七八成新的文华绉长衫,里面却是一套质地很好却已陈旧的熟纱衫裤。入门后迟疑了一下,望望四周没有熟人,这才放心走入。他手尖脚细,皮肤细嫩,面色憔悴,两眼无神。问他算命还是看相,他问清价钱之后,答道:“先给我看看气色吧。”这个青年男子的行藏动作,就等于把自己的身世和遭遇,告诉了相命先生。他衣着称身但破旧,手尖脚细却愁苦,表明他是个“二世祖”之流的人物,三两年前还很豪阔,但近年破落了。青年男子总喜欢三五成群前来看相算命,而此人反常,只有两种可能:或是他心中有不可告人之营谋,或是他破产之后,穷极无聊,独自闲荡。他若不是前者,就要考虑后一种可能了。而一般人破产原因不外三个:一是生意失败,一是意外灾祸,一是自己挥霍无度,好嫖滥赌。“二世祖”们破产的原因,十之八九是由于第三种。只有那些不久前还在花厅妓馆称豪充阔的纨绔子弟,穷死也要留回一两件光棍皮来遮门面;也只有这种人,穷了就失掉平日那班狐朋狗友,才会独个儿游荡,怕见从前的阔少。从他破产的原因,又可以“推”出,他可能幼年丧父,有兄弟也不会多。因为如果他的父亲还活着或有兄长当头,就断不容许他把那份家产花光。只有那些自幼丧父的“二世祖”们,在慈母的溺爱和纵容下,才会养成这种挥金如土的寄生虫习性。
  虽然如此,有经验的相命先生,还不敢贸然“落千”,仍然要“敲”个清楚,“审”个明白。首先用“我看你满面晦暗之色,怕你在这一两年内会有大丧,你还有母亲没有?”这一类的话来“敲”他的父母。如果对方答:“母亲去年死了。”那就“响卖”一下:“我看得对吧,你这一两年内真是丧了母亲吧。”跟着就打蛇随棍上,“打”他一下,突然问道:“你父亲死了多久?你几岁没有父亲的?”对方如果答:“他在我五岁时死了。”那又可以再“响卖”一下:“额角岩巉(高的意思)先丧父,你额角这样岩巉,当然幼年丧父呢!”跟着又“打”:“你是长子吧?”对方如果答“是”,那他有多少兄弟就可以“审”出来了。试想,他居长,五岁丧父,难道会有五六个兄弟吗?于是又可以“卖”一下:“我怕你没有兄弟,有也不超过一两个,而且不和,是不是?”这些情况都探清楚了,就可以落“千”,先“千”他的潦倒,再“千”他那班狐朋狗友如何忘恩负义,又“千”他的亲戚朋友怎样冷落他抛弃他。这些话,不仅对这个败家子合适,对一切家产衰落的人都适合,当然能够句句“千”中这个青年男子的心灵。所以“秘本”说“无于不响”,就是这个道理。
  可是,“千”只能灵得从前那一半,要连未来也灵验,就非“隆”不可。因为“隆”可以发生两种作用,一是给对方目前以精神上的安慰,二是对其未来命运的预言与暗示,常会发生一种精神力量,影响对方的前途。所谓“隆”,并不是盲目赞美,而是结合对方各种主客观条件,对其前途作出适当的暗示并加以鼓励。这个“二世祖”,他读书不成,仕途无望;也没有胆量去投军就武;从事工商业恐怕连本钱也筹不出。如果你预言他将来可以成为大官巨贾,结果只有完全失败。但如果你叫他痛改前非,下气低头去谋个店员位置,勤俭地生活,他也许能办到。你要根据他的可能对他的前途作出暗示,你的预言才能灵验。所以,江湖骗子特别注重这个“隆”字,他们有一整套经验:如果是太平盛世,你就要多鼓励资质好、有条件的人去应科举试或从事工商业;如果是乱世,就要多鼓励够胆识、够豪爽的人从军就武,或是捞偏门(即承办烟赌,以及走私等)。这样做有百利而无一弊。你教一千人一万人这样做,说他们将来一定发迹,他们一定很高兴,就替你吹嘘,这是你目前的收益。如果其中有三五个人将来果真成了富商巨贾,即使不来重谢你,也会替你宣扬,夸你灵验。有这么儿个有权有势的人替你撑腰捧场,你就享受不尽了。至于那些捞不起的人,也不敢说你不灵,因为你替他相命时,早已埋伏了好几手,例如说看他们家山风水如何?祖宗阴德怎佯?等等。他们不发迹,只好怨自家风水不好,祖宗德薄。至于那些在战争中战死的人,更没有生口对证,还怕他说你不灵验!
  许多江湖骗子,就是靠这样的伎俩欺骗世人、享名一生的。然而,如果说他们骗人只是靠这样的秘传百灵百验,那是吹牛。事实上,除此之外,他们还要精心设置许多骗局的。这里讲个小故事:有个浙江人丁某,在京城任职。年近50。未有子息。慑于夫人的威风,又不敢讨妾,然而望子之心颇切。一日,丁某宅旁来一相家,生意颇不冷落。丁某杂在人丛中观看,相者忽然抬头对他说:“君贵人相,早登科第了吧?”丁某奇其言中,不觉坐下。相者评述他的往事,如数家珍,丁某大为信服,就问起子息之事。相者踌躇道:“观君尊容,不应无嗣,又不易有嗣。”丁某性急起来,问其究竟能否有嗣。相者道:“依某部位出现红纹,在平常人,肯定是得子之象,您是贵人,反不敢决。”丁某益发感到奇怪,请其直言无讳。相者这才说道:“这条红纹,主外遇生子之兆。”丁某一笑而别,日夜玩味相者之言。他有个仆人,老婆颇有姿色,对丁某百般勾引,终成苟合。不久,仆妻告诉他怀孕了,丁某大喜,忙向仆人关说,愿给以重金,万万不要发作。从此,仆妇有何要求,丁某不敢稍拂。一日,小孩呱呱坠地,果是一男,丁某狂喜,暗给费用,让她赁屋另居。如此约一二年,仆夫妇所得,足有三四千金。谁知一日忽然远走高飞,且留下一封似嘲似骂的书信一纸,始知相者与仆人共同设此骗局。然而乌纱在顶,不敢追究,只好自认晦气。江湖骗子的伎俩,于此可见一斑。‘
  商界骗子
  商界骗子之行骗,自然离不开经商。有卖假货假药欺骗顾客的,有买空卖空欺骗货主的,有开假钱庄骗取存款的,有办假厂矿骗取投资的,个中黑幕,书不胜书。
  这里先讲两个卖假货、假药的故事。
  有个乡下人偶至上海,到城隍庙赶热闹。忽见一男子手持一镯,似黑非黑,似红非红,古意盎然,煞是可爱。乡人不知为何物,就站在那里看稀奇。不久,就有一人来问价钱,男子答要20 元,那人摇头说,不值不值,至多10 元。乡人大疑,问道:这东西有什么用处?值这么多钱?那问价的人郑重其事地告诉他:此名琥珀镯,能治肝胃气痛,无论多年不治之症,或痛不可耐,只须以此镯剉未少许,和以陈酒饮服,无不立愈。此时,那个男子以琥珀镯吸灯芯,对那人说:先生请看,货色不是假的吧?那人道:我也知道货色是真的,只可惜价钱太贵了。说毕掉头而去。乡人心想,我也有胃痛病,既遇此物,不可当面错过。因问男子道:你至少需多少钱?男子答道:14 元。乡人即倾囊予之,买镯而归。他的一个朋友看到了,告诉他:你受骗了!这镯哪里是琥珀?是松香做的!你如不信,用火一烧就可知道真假了。乡人果然将镯放到火上,一触即燃,须臾成灰。才知道自己确实受了一次骗。
  再讲一事:有两人在街市热闹之处摆了一个药摊,如鹿角、虎骨、猴头之类无不具备。乘人多时捡起一块常人不识的树根或兽骨,对围观者说,这是无价之宝,其功能可治何种险症,每分可值银数两。今路过此地,以济人为怀,故廉价出售,明日即回。当时就有几名看客,露出一副诧异的神色说:“我的父亲以前得某病已10 余年,神药无效,到处找这种药没找到,请先生减半价,我就全买了,怎么样?”随即另有一客上前争道:“我也早就要买这种药了,你想一人独买吗?一定要与我平分才行。”先买者不许,二人相争不下,旁人劝解不听。卖药的人调解道:“你们二人不要争,我还留有家用货若干,今愿割爱出售。但一具共有10 几两,须全售尽,我方肯卖。”那两个争着买药的人高兴地说:真的吗?取出来看看。卖药的取出药根一大段,购药者争相传观。两个争买药的人对众人说:“我们两人全买太多,不买可惜,诸位如需购买,可以分消,不致错过机会。”于是,那些见识少而又贪小利的人,争愿分消,顷刻售尽。原来那两个初来争购的,是售假药人同伙。这里讲的只不过是小商贩的行骗,是小脚色,小买卖。至于那些富商巨贾行骗,就远非这些小脚色可比了。有个姓丁的宁波人,其父以经营海味致富,积资三四万。丁某继承了父亲的遗产,却又不安现状,想寻找致富捷径。他看到上海有一种滑头富翁,开设大庄号骗取存款而成巨富,便思仿效。但又恐自己声望未著,社会上没有信用,谁肯来存款?思前想后乃得一法:先以家资三四万于上海福州路热闹之处购地建屋。屋成,门面上即挂上某某经租帐房的招牌,随即又秘密地将其抵押于外国银行,得款2 万余。再东借西贷,凑足原数,复于闹市购地建屋,屋成复秘密抵押于外国银行。得款之后复购地,复建屋,复抵押,如是者四次。居然有市房无数,声势渲赫,信用日著。于是就在南市创设一汇划庄号,资本号称10 万,局面宏大,汇兑灵捷,同业中调查他的家产,果有市房数百幢,贵重地皮数十亩,赫然一上海巨富。于是存款者络绎而至,同业各庄号都乐于与他往来。丁某借口做出口丝茶的生意,渐渐将现金汇往海外银行,总计约五六十万之巨。接着又安排他的妻子离沪它去。将近年关的时候,丁某忽然不见。过了两天,庄号宣告倒闭。各存款户及各庄号闻讯大惊,立即派人四处侦查,音讯全无。要拍卖他的产业,则早已抵押于外国银行了。始知全都中了丁某的圈套,但悔之莫及了。旧社会的商界,有一种人本身并无资本,而专靠介绍买卖,分得回扣,此种人即所谓掮客。由于这是一种买空卖空的营业,所以极易为骗子所利用。其中黑幕,令人咋舌。
  上海有一个姓李的绸缎捐客,专与上海、苏州、杭州一带各绸缎帮来往,为之售货。他带着货样往各处招揽主顾,分取回扣,由于他所觅主顾、所售价格均较其他掮客为优,且每月交清货款不欠,各商号获利不少,更加相信其为人诚朴,各货主便特许他多带货出去陆续销售,陆续交款,他也因此而生意日盛。不久便在上海租屋数幢,安电灯电话,张挂字画,悬号牌,标号名,俨然一副大商号的气派。然而,信用既昭,胆子即大。从此渐渐欠下各商号的货款,积零成整,所欠达万余金。此时忽起风谣,说李某商号快“淴浴”(沪语倒闭)了。愈传愈烈,各货主不禁心生疑惧。然李某镇静如故,不久即将积欠款项通盘还清。谣言于是平息,各货主愈加叹服。
  然而,李某果真是如此讲信用的人吗?非也。当其手握各店号万金之时,已存倒闭卷逃之心。他的一个同党、老于骗术的徐某告诫他说:“时候未到。你今日倒闭,明天就要饱尝吃官司之苦了。你虽然只欠很少几家庄号的款,但欠每庄号的债额却多至二三千金。债务一重,他们决不会轻轻放过你,势必提起诉讼,事情就要失败了。倒不如故意放出倒闭的谣风,而后公然全数偿清债务,以坚各商号之信心。这样我们的计划就可在它日收全功了!”李某听了他的话,才做出了那场欲擒故纵的把戏来。从此继续营业,掮货愈多,来往商号愈众。然而他抱定宗旨,每商号至多只欠七八十元,决不过百元之数。又过了一年多,合计所欠各商号之数已达七八千元。李某以为时机到了,于是宣布歇业,这便是第一次“淴浴”。
  淴浴之后,各商号相谓,李某倒闭,非同诈骗,实出于迫不得已,所欠款项又不大,纵追控也无益,便乐得饶人。各自许其宽展期限,分期缴还,且为他介绍新的货主,以赞助其复兴商号。不久,李某又牌号高张了。逾年,又积欠各商号万余元。仍如上法,每号至多不过百元,又打算倒闭了。不过,此番却使出新花招。他先将苏帮货全部便宜售出,店内所存都是杭帮货。于是使人向苏帮各货主密报:李某行将倒闭,速去收取底货。苏帮人闻讯急至,李某故作惭惶之态说道:“出于不得已,行将歇业,向蒙厚爱,特先密告,聊以报答。”苏帮人遂将所存底货席卷一空。而后,李某公然宣布“淴浴”。杭帮人闻讯急至,见空空如也。李某道:“我遭不幸,实在对不起诸位。但歇业前未尝无底货,并且都是贵帮的。可惜你们不早来,均为捷足者全部搬走了。”杭帮人大怒,痛骂苏人无礼,便指控苏帮。两帮各执理由,诉讼不休。而苏帮人不但对李某无所憎恨,且感其密告之私情;杭帮人也不但对李某无所怨尤,且邀李某作证人。李某反倒成了第三者,两面讨好,逍遥法外。此为第二次“淴浴”。
  不久,两帮讼息,而于李某均无恶感。且指望李某商号复兴,以便把债收回,于是怂恿其重理旧业。这样,李某第三次开张了。从此掮货如常,货主倍增,感情愈厚。逾年,又欠了万余元,仍然恪守每号不过百元的原则,乃将店屋前楼分租与人,承租者不是别人,乃是前面提到的同党徐某。二人同居,日夕密谋如何收拾最后之骗局。于是,徐某特投某保险公司,认保火险2 万元。几个月后,徐某住房旁的小室内忽然起火,火势熊熊,霎时将徐某连同李某的房屋烧成焦土。保险公司前来查看,寻不出丝毫自焚作弊的迹象。只得照原保险数赔偿,徐某2 万元到手了。而且,这把火利己兼利人。因为殃及李某的商店,不但店内存货,焚烧殆尽,而且所有簿据、招牌、图章、帐册,一概付之一炬。各货主闻讯,均来慰问,莫不同情其遭灾。至于其所欠货款,均以为货款不多,不忍乘灾索偿。此为第三次“淴浴”。
  李某前后三次“淴浴”,第一次骗法最稳,第二次骗法最巧,第三次骗法最毒。共骗得资财3 万余元。另外徐某骗得2 万余元。而被骗者都以为李某是正人君子,可叹也夫!
  民国时期,随着帝国主义势力入侵加剧,各国大大小小冒险家纷至沓来。他们空手而来,暴富而去,干尽了掠夺诈骗的勾当。
  河北省迁安县太平寨有个太平金矿,最早是由河北省人李培春和王明元创办的,领有开采执照。但该矿蕴藏金矿很少,收益寥寥,实在没有什么经营价值。于是经人介绍,找到了两名白俄霍尔瓦特和马斯奈,两名白俄前往矿场进行了实际调查。为了使这两个外国人上圈套,李、王事先收购了10余两碎砂金,串通淘金人,把砂金掺入河砂内,当两个洋人到达现场时,淘金人装模作样地从河砂里取出砂金,两洋人信以为真,便答应入股合作。在商洽过程中,李、王二人骗取数千元,然后携款逃跑。霍尔瓦特和马斯奈接管该金矿后,很快发现毫无价值,方知自己受骗了。他们当然不肯善罢甘休,转念一想,何不用同样手法再去骗人?此时,正有一位瑞士籍的商人李亚溥在天津开了一爿利华洋行,正在做着淘金梦。霍尔瓦特与马斯奈找到了李亚溥,煞有介事地向李保证,每月可得黄金若干斤。李果然上当,十分高兴地把太平金矿接兑过来,改名滦河金矿。又是充实人力,又是添置设备,准备大干一番,但干了二年多,一两黄金未得。至此,李也恍然大悟,明白自己上了当。
  狡猾的李亚溥知道受骗了但还要在骗中牟利。他不动声色地仍然在表面上继续维持金矿的业务活动,找了个白俄人精心绘制了矿区地图,拍摄了许多矿场照片,又收购了砂金30 两,装在美观的玻璃瓶中,标明“滦河金矿产品”,陈列于利华洋行,然后便利用这些材料向国内外大肆鼓吹,招募股本。李亚溥这一招,果然打动了某些财迷心窍的梦幻者,招来不少股金。这些股金都成了利华放款银行的周转金。到后来,滦河金矿终于不得不停办,但在利华银行的帐面上却添加了大笔大笔的收益。
  报界骗子
  报界骗子行骗,在民国时期,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大体有两条门径:一条门径是利用社会新闻来行骗。比如,旧上海洋场,每天奇事怪闻是不少的。像20 年代初期阎瑞生和妓女黄莲英的故事,黄慧如小姐和汽车司机陆根荣主仆恋爱的故事,都曾轰动一时。其他如财产纠纷、妻妾艳闻、拐款潜逃等,都是社会新闻的原料。读者是会有兴趣、急于知道下文的,而当事人则最怕见报。于是,一些骗子主笔就可以大显身手了。大体是先写好一个新闻梗概,由一位记者去找到那位当事人,关切地说:“这是我报刚收到的新闻,不知是否准确,被我‘扣’了一下,请你过目,有没有可补充的?”自然,看的人满头大汗。于是讲条件,讨价还价,最后视其事体之大小,当事人家资之厚薄,拿出一笔钱来,少则数百,多达数千。特大“新闻”也有上万的,条件自然是“不见报”。像这样的事件几乎每日都有,收入是十分可观的。
  此外,还有以奸徒恶棍为诈骗对象的。大凡奸徒皆恶言其奸,恶棍则讳道其恶。报界骗子乃利用这一点,每遇奸徒恶棍作恶为非,则必详加采访笔录。然后暗中使人把他们招至报馆,把新闻稿给他们看。佯言“有人投来,特向您核实”。奸徒恶棍必然请求不要登报。于是报界骗子乘机敲诈:“此稿已上了版面,如欲删去,必须重补一篇,重补需费时间,这就会影响到本报明日的出版了,可是事关本馆之信誉呀。再说誊写上版,均用药水,所费不小,实在难以删去。”必待当事人出钱若干,才允许不登,少则十数元,多则上百元。其他如官员收贿、奸徒敲诈,一旦被这些报界骗子得知,他们是断不能独享的。
  报界骗子行骗的另一条门径则是以读者为行骗对象。民国五六年间,上海有一家“商务报”,专以欺骗读者为业。起初是编发说明书,盛称本报之佳,又分函全国绅商学界人士,劝其订阅全年报纸,并附“福利券”一张。券中有“等奖”字样,而于“等”字前面空一格。旁注:若以火烘券,于“等”字前现出“一”字者,即为一等奖。不可多得,得之者须以全年报费10 元邮寄本社,本社除照发全年报纸外,附送金表一枚。一时受其愚弄者,不可胜数,原来大家都烘得一等奖券,争先恐后地把钱寄往报社。结果,谁也没有得到金表。该报社主任王某是个无赖,犹不以此为满足,又创设招考编辑之法,大登广告,声称有人投考被取者,第一、第二名保送日本大学学习新闻专科,费用由报社支付。第三名以下,为本社学习编辑,亦可得月薪数十元。于是全国失业之士,及少年学子慕报馆职业者,纷纷报考。投考者须先报名,缴报名费三元,不取者发还。两月之内,报名者达8000 余人,王某遂坐得2万余元。及开试,用通信法邮寄试卷。榜发,第一、第二名实际上并无其人,其余均为备取,为“候补编辑”,既没有月俸,又不得收回报名费。众人渐悟其奸,纷纷投书指责,王某置之不答。公众更加愤怒,竟有人投书至商务印书馆大骂,商务印书馆不得已,登各报声明,商务报虽与本馆名称相似,但并非本馆分部云云。
  自商务报王某开赠彩骗钱之先例以后,各报纷纷仿效。先是有家“沪报”以赠彩之法,使订数增至于余,收入9000 余元。主笔开印刷所,置田园,居然小康。接踵而起者有“民魂报”、“小说日报”、“新共和报”、“民达报”、“大声报”等,但西洋景均被一一拆穿,报纸于是威信扫地了。
  后来,有一些报界骗子,租小屋一间,挂“某某报”招牌一块,就算报馆成立。再向印刷所印日报数张,其新闻无非取材于各大报,因而费资甚少。印就之后,每张附以赠品彩券一张,专门寄往市外各机关、各商店。其章程仍为得一等奖者,交订阅一年之报费,赠金表一只。有人信以为真,持彩券专程往报馆领奖。该馆接待人员大为惊讶,原来此券专寄外埠,不寄本地,以防亲身领彩之时,无以对付。若由邮局领取,则可以不答了之。见有外埠人亲到,接待员只得说:“先订阅一年报纸再说。”领奖者道:“先拿金表来,再将一年报费奉上。”接待员则支吾道:“请先订报,至于金表,因向外洋批购,货尚未到,请迟几天来取。”于是,领奖者皆洞见其奸,谁还订报?皆讥讽斥责而去。
  僧道骗子
  旧社会,有些骗子、恶棍混迹某些寺院,故某些寺院也是黑幕重重。有些僧道徒或设赌台,或开淫窟,更多的则是利用信徒的迷信愚昧诈骗钱财。所以,在各类骗子中,僧道骗子不能不独占一席。
  僧道行骗有一个特殊的条件,就是装神弄鬼,假托神意。比如,一贯道举办的“仙佛班”有一出压台戏,叫做“考财”。或则是由“天才”“借窍”,假托某某神仙附体,向道徒宣讲多出钱财是为了“结善缘”、“修来世”、“行功立德”之类的谎话,然后由混在道徒中的所谓“炉胆”带头假报施财的数目,以带动众道徒出钱;有时假借神意罚某人巨额财施,某人拿不出,点传师就劝诱众道徒说:“同道要互助互济,舍己为人。”“炉胆”就自告奋勇,甘愿替某人代出财施若干,这样,其他道徒就跟着出钱。更可笑的是劝诱众道徒拿钱替所谓犯了罪过的神仙赎罪。1943 年秋,在日伪时期的北京,一贯道举办的一次“仙佛班”,就使用这个诡计骗取了大批钱财。
  那次仙佛班快结束的一天下午,由三个“天才”主班,先由两个“天才”“借窍”,诡称“南极仙翁”和“茂田院长”临坛,在佛坛故意胡闹取笑,待佛坛闹得不像话的时候,第三个“天才”突然倒地“借窍”,诡称“法律主张飞”临坛,跑上坛去,把桌子一拍,喊了一声“跪下”,顿时,200 多名道徒骇然无声,都跪下了!“南极仙翁”乘机从侧门溜走。随即“法律主”对“院长”厉声斥责道:“身为‘三天’主考,职任重大,在这天、地瞩目的仙佛班里胡作非为,轻视佛法,该当何罪?我奉老母之命,将你免职,速回‘理天’请罪!”于是,伪装“院长”的“天才”向“法律主”叩了一个头,倒在地上,不几分钟苏醒过来,装着莫名其妙的样子。
  这时,点传师跪在地上,如丧考妣似地痛哭起来,混杂在道徒中的“炉胆”也抢着嚎陶大哭。一时,200 多名道徒都哭了。点传师眼看时机成熟,站了起来,擦着眼泪,抽咽着说:“大家别哭了,‘院长’为了成全我们,犯了一点小错,被免了职,饮水思源,知恩当报,大家快想办法恳求‘老母’慈悲吧。”众道徒收住哭声,面面相觑。“炉胆”高四海,蓦地站了起来,高声说:“报告‘法律主’,我不忘恩负义,我要求给‘院长’复职,情愿出财施5000 元,设立佛堂5 座,请法律主慈悲!”跟着,另一“炉胆”孙万庆也报:“我愿出玉米10 担。”女“炉胆”邢玉芬随后也报:“我出现款2000 元,白米2 担。”众道徒在“炉胆”的诱导下,纷纷写了财施数目。当下捐现款就达数万元(伪币),自愿设立佛堂400 多处,有的还把房产、地契、古董等捐了出来。最后,那位伪装“院长”的“天才”又突然倒地,借了“窍”,又爬起来说:“我已复职,出班以后,要照愿实行,勿忘今日!”这便是一贯道的“考财”骗局。
  道首们不仅骗财,而且骗奸女道徒。其手段主要有两种,一是利用女道徒生病的机会,欺骗说:“若要不生病,免灾难,必须‘结丹’,得了‘仙种’才能消灾除病,成仙成佛。”有的女道徒生病后去找点传师求药治病时,就被点传师借口“结丹”而奸污了。沈阳皇姑区张某的老婆,被点传师“结丹”后,气疯而死。有的妇女被奸污后,病未减轻,就去质问点传师,答复是:“你心不诚,必须再‘种’。”沈阳道长王瑞卿,用这种卑鄙手段奸污了20 多名女道徒。另一种骗奸手段是借口“天作之合”,“前世姻缘今世了结”。点传师刘兆祥借口“传道”,把吴旗县妇女王英拐骗到甘肃后,说是“前世有缘”,把王英骗奸;北京道首刘新泉“借窍”声称和一个18 岁的女道徒金小姐有“仙缘”,当天在仙佛班结为夫妇,说这是“天作之合,老母赐缘”,并叫众道徒祝贺献礼。因一般道徒随身携带的钱不多,他们便事先在院内设立专用银号,可以开条借钱,会后再还;献礼钱从数十银元到数百银元不等,道徒李德禄一人就献礼2000 块银元。仅这一次,他们就从道徒身上骗取了2 万多块银元。真是色财双收!
  为了更有效地欺骗、愚弄群众,僧道骗子们还玩弄种种骗人的神化魔术。比如,“飞刀斩妖”:深夜派人伪装妖怪,黑暗中把刀甩出,并在地上洒些猪血,就称妖魔被斩了。“空中说话”:人在隔室用扩音器说话,喇叭安在楼顶的缸中,听起来好像半空有人在说话一样。“空中照相”:当“天才借窍”、伪装仙佛的时候,点传师找道徒中的照相师给“天才”摄影,数分钟后,把预先拍照洗好的假仙佛像拿出来给道徒看,谎称是仙佛的留影。“油锅取物”:盛一大锅醋,再倒入少许的油,锅下加热,醋的蒸汽冲破浮在表面的油,变成许多汽泡,样子极像一锅滚油,“天才借窍”时,用手伸进锅内取物,以显示“仙佛神通广大”;“大放光明”:数人配合进行,“天才”在佛堂叫一声“黑暗”,电灯当即熄灭;喊一声“光明”,电灯全亮。“天才”在佛堂内故意打碎一个茶碗,而在另一处,又发现一个完全相同的茶碗。这一切,无非是愚弄、欺骗无知道徒的恶作剧。
  人口骗子
  拐卖人口的骗子,按其拐骗的对象不同,又可分为三类:拐骗妇女、拐卖小孩、拐贩“猪仔”。
  (1)拐骗妇女这行当在旧社会称为“砟子行”。地方上的地痞流氓,勾结外来匪徒,拐卖妇女,以获厚利。由于多是结党行骗,所以拐匪内部多用黑话问答。如称谓拐得的妇女,貌美者,曰“好花”,貌丑者。曰“赔钱货”;年轻者,曰“嫩白儿”,年长者,曰“整块”;性驯者,女曰“好娃娃”,妇曰“好奶奶”,性暴者,曰“辣货”。防其逃跑,曰“钉桩”;防其觅死,曰“弗糊涂”;既拐逃脱,曰“箍爆”;拐后身死,曰“接瘟神”。
  拐匪拐带的妇女,常常不能即刻带出去,于是设立机关,便于安顿。机关设立之处,或在客店,取其出入人多,容易混淆耳目;或在公馆,取其声势浩大,场面阔绰,可以不受检查;或在窑房,取其地方隐僻,搜查不至。以上所设机关,专备拐得大帮妇女之用。若一二人口,则经过关卡时认为家眷,就可放行无阻了。
  其拐骗妇女之手段,有下列五种:
  一曰奸拐。办法是派一年轻漂亮的小伙子,设法去和被拐的女子认识,由交朋友入手,慢慢地把她引诱到手,再投其所好,等到两人谁也离不开谁时,就提出要做长久打算,女的只要一点头,男的就说要设法离开当地才成,于是,女的就被一步步地引上钩了。沦陷期间,北京南小街棕帽胡同有个已嫁女何氏,丈夫在六十七军充任副官。一天她在庙会上,认识了一个人称“胖姑娘”的印贞,此人正是个专给拐骗们做“底线”的“来手”。那时何氏正二十二三岁,生得又漂亮,印贞便打上她的主意。先约何到她家串门子,两人越来越熟。有一次何氏在印贞家认识了一个年轻俊美的男子,姓赵,自称是个开汽车的。彼此相交了几个月之后,感情特别好。有一天赵手里拿着一封信给何氏看,说是有人介绍他到沈阳开车,每月收入差不多两倍于北京。就是舍不得离开她,她便表示愿随他到东北去。两人到沈阳后,就下在日本人的公和栈内,这座栈房是专门给拐卖人口的人落脚的。住了几天之后,赵从外面哭丧着脸回来说:“真想不到,原介绍人因公调走了,咱们既已来了,又没带多少路费,这可怎么办好?”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又住了几天,房钱、饭钱都付不起了,赵装哭装闹,口口声声说太对不起何,再就用寻死觅活那一套来威胁何。栈房里的人劝说,不如由女方暂时下店(入窑子),既可还清帐目,男人也有了路费,可再去找朋友谋事,等找到了事拿钱赎人不迟。何氏此时虽知上当,但也只好听从人家摆布。由栈里人介绍,把她押在千金寨班子里,赵得了钱,便悄悄地逃回北京。后来何氏的丈夫在北京警察局报了案,辗转侦查,方打听到何的下落,由其夫将她赎回。
  二曰婚娶。即以娶行拐。上海某租界有一刘姓女子,年方15,犹含情未吐之年华。邻家某男,却是一名拐匪。年方弱冠,面庞俊秀。刘女屡屡见面,渐生爱慕之心,遂共订白首之盟,择日举行婚礼。到了8 月中旬,拐匪之父声言要回故里谒祖,须一月左右返回,儿子、媳妇应一同前往。刘女禀告父母,得到应允。过了一个半月,刘女之父忽然接到由邮局寄来一只小包,打开一看,内有头发一束,读其信,始知女儿离家后,即被其夫出卖与某宦家为妾,身价600 元。信中说:“儿今已将千万根烦恼丝一刀割下,誓愿终身为尼。现正与某宦交涉,求其许可。惟念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故由邮局附信送上,以明儿志。”刘女之父读罢,不禁痛哭失声。急急乘轮至女儿处,偿还身价,赎女以归。
  三曰乘隙。贫家妇女,因谋生计继,衣食不继,拐匪乃乘机诱惑。或言某处女工如何需要,工资如何昂贵,妇女闻利心动,堕其术中。有的家庭不睦,婆虐其媳,夫凌其妻,强嫂欺小姑,刁姑侵善嫂。拐匪乘势其间,装作同情被欺凌者的样子说:在家受苦,不若出外营生。妇女辈以为他们真是好人,求其帮助。拐匪之计,因此得售。1934 年,北京新街口北大街徐士俊家,前妻故去后,留下一个小姑娘。续娶的妻子李氏,又生下两个女孩。徐在外作事,家中母女四人生活。这位继母对待前妻之女很不好,非打即骂,经常不给吃饱。前妻之女经常饿着肚子,带两个妹妹在附近玩。有个外号叫张小脚的中年妇女,常常和这三个女孩一起说话,并不时送给她们东西吃。日子一长,徐士俊前妻之女就常带两个妹妹到张小脚家去玩。有一天,三个孩子忽然都失踪了。徐士俊后妻向警察局报了案。经侦查,原来是被张小脚拐卖到关东去了。民国初年,华北一带的贫苦农民,到东北开垦的很多,大部分是单身汉,干上几年攒几个钱就准备娶个妻子。拐子们就是钻这个空子,在京、津一带拐到的妇女,绝大多数带到东北去卖。最下等的所谓“屯货”,都能卖到五六百元。
  四曰利诱。妇女见识浅薄者,喜得小利,拐匪即投其所好,或供以金钱,或赠以饰物,妇女得此小利,心悦诚服,唯命是从,拐匪遂达其目的。
  五曰药迷。此术用于幼年女子。乘其独行之时,用一种极猛烈的嗅药,喷在她的鼻孔上,使她失去知觉,状若死人。拐匪即用衣被蒙住,背着快跑。偶过村镇,假作悲泣之状,以欺人耳目。
  拐匪们既有势力,又有手段,并且往往与官警相勾结,常能为所欲为。
  但他们却惧怕一种叫“左事由儿”的。所谓“左事由儿”,就是专想法儿坑那拐匪的人。其中一种叫“抓定吃皮儿”,一种叫“放老鹰”。“抓定吃皮儿”就是有夫之妇,装着家庭关系不睦,和拐匪认识之后,拐匪一不细察,认作是一宗好生意,双方商妥要把她带到外地去另找生活,她满口答应。不过说明在她临走之前要多少钱作为安排一切的费用,就叫“抓定”。决定了走的日子,便要求带她走的人先替她做几件漂亮的衣服,以便路上穿用(这衣服叫外皮儿)。等一切办妥之后,约定于某日某时在车站见面。到时候不见人来,你再找她,她和你装傻,不承认有这么回事,这就叫“抓定吃皮儿”。“放老鹰”就是被拐卖的人和她自己的男人或母亲串通一气来坑骗拐匪。这女人一定正当妙龄,长相也好。她的男人或母亲装着无法生活,情愿把自己的女人或女儿卖掉。双方商妥,由拐匪花几百元钱,再把人带往关外。女人故意装胡涂听人摆布,一旦找到机会就逃悼。由于她计划周密,一逃出门,拐匪休想再找到。秘密回到家里,不过搬一搬家,或到外地避一避,就算完事。那拐匪都是怕惊动官府的,遇到这事,都是宁认吃亏,暗中叫苦。那干“左事由儿”的人,也正是抓住了他们这种心理,才敢那样做的。所以本领“高强”的拐匪也有被骗的时候。
  (2)拐卖儿童清末以后,政治腐败,横征暴敛,加以河决之患,蝗旱之灾,连年不息,盗贼蜂起,拐孩之匪也应时而生。民国期间,岁岁用兵,军阀混战,百姓疲于奔命,民力憔悴,竟有远弃家室,外出糊口者,稚子弱女,流落荒村,饥不得食,寒不得衣,拐孩匪徒便潜伏其间,用衣食引诱,好言欺骗,使饥寒交迫的孩童视拐匪恩同骨肉,东西南北,惟命是从。拐匪便将拐得的孩童,贩往外地,北至京、津、哈尔滨等市,南到沪、汉、广、厦,甚至香港、南洋群岛等地,俱为其贩卖孩童的市场。男孩一般卖做富户的家僮、富僧的徒弟、南洋群岛的猪仔、江湖卖技者的养儿以及童伶等。女孩则卖做各埠妓院的妓女、通商口岸华产洋娼之养女、富家婢女、粤中歌妓养女、富尼庵之顶脚(徒弟)、“咸水妹”(妓女之一种)的养女、南洋群岛猪仔的“公用妻”等。
  拐匪徒所最怕的,就是被人揭发,不但人财两空,且难免刑罚之苦。因此总是千方百计勾结这样几种人物,以期畅行无阻。一是地方痞棍,此辈名之曰“地头蛇”。在一地羽翼颇众,消息亦灵。拐匪若不与他们勾结,则其所作所为,必被其侦悉。故拐匪混迹之处,先访地头蛇,行送“波罗”(行贿)之礼。二是衙署吏役,被拐匪视为“走无常”。地方稍有势力之痞棍,很少不与之联络。故拐匪对于吏役,每年例有二次至四次“寿礼”供献,既得免其阻碍,又得托其包庇。三是军警,以其有盘问之权,拐匪名之曰“阎罗爷”。他们勾结“阎罗爷”之手段,以拜老头子为初步(军警多在帮),以认弟兄为第二步,以“进水”(匪中送人财物曰“进水”)为第三步。这样,军警就会认拐匪为“自家兄弟”了。
  拐匪内部,也有其黑话通消息。比如,称女匪曰“好老妈”,男匪曰“善心老爹”;称孩童,男曰“一炷香”,女曰“一株花”,面目姣好者曰“嫩藕”,四肢无疾者曰“站得起”;带领贩卖,曰“趁船”;卖出曰“脱货”;途中拐得,曰“兜顺风”;中途被破,曰“失风”;成交曰“财神祐”,否则曰“米涨价”等等。
  拐匪拐小孩的手段是多种多样的,主要的有三种:一是文拐,拐匪对于企图拐骗的孩童,先乘无人之时,饵以食品,日久渐熟,于是哄骗小孩看热闹,携之远遁。二是武拐,即偷小孩,此辈常游荡于僻街小弄,侦察有小孩可拐,便乘无人跟随时抱起小孩就跑。小孩若啼哭不止,则以随身所带湿棉絮塞入小孩口中。三是孩拐,即以小孩拐小孩,此法既奇且毒,兹举一例便可明白其中奥妙。
  上海某公馆要买一个小丫头。一名拐匪打听到此事以后,就带了两名10岁左右、面目姣好的女孩前来求售。公馆女主人素来谨慎,就先将两小孩置于一室,单独地询问拐匪有关两女孩的详情,如姓名、住址、年岁、生日等,一一记住。又单独叫两个小孩近前,以上述问题再问一遍,居然应答如流,与拐匪所答一一相符。最后又问:“带你们来的那个人是你们的亲戚还是邻居?”两孩齐声回答:“是我们的生父。”
  原来,这两个女孩当初也是被拐来的。最初,拐匪于拐到的孩童中,挑选一两个聪明伶俐者,当子女抚养,供以鲜衣美食,而后用拐孩的方法训练他们,恩威并用。在潜移默化之中,他们对于拐孩那一套方法,也就渐渐入门了。这一切,公馆主人当然不会知道,她没有理由不相信两个小女孩的回答。于是从中挑选一人,给价立券,自此之后,这女孩就受雇于公馆、侍奉主母了。做事虽不免孩子气,然手脚勤快,性情和顺,深得上下欢心。公馆中婢仆甚多,自这位小女佣进门之后,其他婢仆在主母面前尽皆失宠。女主人对小女佣遂不再提防。三个月期间,小女佣除竭力趋奉女主人外,惟与女主人的男女两公子作伴,使这两位小主人也非常喜欢她。如此,她穿房出户,宛若家人了。即使主人取藏珍饰,也不回避她。一日,主母外出,这个小女佣见有机可乘,遂潜入主母卧室,轻而易举地窃取了许多珍物,返身出外对两个小公子道:“外面猴戏开始了,我们快去吧。”于是右手抱男,左手挈女,对仆人道:“我们马上回家,你们要当心门户,主人主母都外出了。”仆人们深信不疑,听其自去,从此杳如黄鹤。直至主母回家,始知失事,报警侦查,而终不可复得。珍物被窃不说,一双儿女也被拐走了。这便是“孩拐”之一幕。
  (3)拐贩“猪仔”
  在“帮”这一部分,会提到帮会之“特种营业”中有“拐贩‘猪仔’”
  一业。其他拐匪之伎俩大同小异,不赘述。但还有手段特别诡异狠毒者,兹举一例:扬州某公馆的一位少爷,生得一表堂堂,但品行恶劣,素交无赖,父母均气愤而亡。从此无人管束,益发放荡,竟将巨万家财,挥霍殆尽,度日艰难。然穷极计生,拜了扬州青帮著名头目沈某为老头子,与同帮兄弟一起,诓嫖骗赌,勾引公馆中的姨太太、小姐倒贴,最后将姨太太、小姐拐骗到远方妓院卖掉完事。时有南河下某公馆小姐,被他勾诱上手,竟将其奸拐出来,诡称汉口有亲戚,可以往投,以作永久夫妻。那小姐信以为真,窃带金银首饰数千金随他私奔。谁知到汉口后,他竟用计将小姐卖入妓院中,得身价数百金,连同窃带出来的数千金,共有5000 余金,不由得心满意足,乘轮返扬。轮船没行多远,忽见对号房间内,有一学生装束的女郎,美貌非常,秋波流盼,正独自一人在房间内看书消遣。这位少爷以为又有一桩好买卖来了,便使出平生手段,下第一步吊膀子之法,目光灼灼专在女郎身上打转。不料那女郎的杏眼,亦直射过来,四目对视,大有怜我怜卿之意。这位少爷见女郎如此,自思私货刚刚脱去,今日又逢奇缘,岂不是花财两运亨通!于是乎春风满面,站起身来,翩翩然向对面房间走去。那女郎见对门客至,起身迎入,寒暄数语,并无一点羞答答作小家儿女之态。深谈之下,语语投机,由相识而相怜,由相怜而相爱,情浓意合,白首同盟,便在轮船上双宿而双栖矣。从此形影不离,虽新婚燕尔,亦未必如胶似漆若此。
  二人一路缠绵,数日已抵镇江,于是商量长久之策。女郎提出:“我俩有巨万资财,何不到上海图谋生计?”少爷一听要到上海,正中下怀。原来,上海乃是拆白党(诈骗集团)的渊薮,自己的同党弟兄在此甚多,谅她此去,如羊入虎口,岂可逃脱?巨万资财,可归我一人独享!想到此处,心花怒放,满口允诺,一宿无话。次日,即乘中班火车抵沪,在四马路龙兴旅馆住下后,二人即筹议生计。女郎献计道:“我们手头虽有钱,但对各项生意均一窍不通,且听说上海匪徒甚多,稍一不慎,丢款破财还是小事,且有性命之危。我们又是外地人,不可不格外谨慎。依妾之见,外国人办事,倒是既公正,又信实,所以他们商业发达。最好我们替外国人办事,方可免于受骗。但苦于无人介绍,恐怕外国人不肯相信我们。我想我对英语总算知道一点,明日不如先到洋行去试试看,如能接洽妥当,则我只须带一套行李先去做事,你可先住客栈保管好箱子首饰。待我在洋行外国人处各事熟习,得到信任,再相机进言,将你引入办事,二人同在一处,岂不为美?”某少爷一听她将首饰金银交与自己保管,料想她即使变心,我也可卷物脱逃,只不过便宜了她本身。当下即道:“您既有这番美意,我怎能推却?只是劳苦你了。”
  二人就这样议定。次日晨女子出去,午时回来,满面春风地对少爷说道:“事情谈妥了。洋人见我会说英语,人又伶俐洁净,所以一见合式。工价每月若干,另有安家费若干。说要家属前去签字,顺领安家费。故特意回来请你同去签字,而后我回栈取行李。”又叮咛道:“上海五方杂处,坏人甚多,我常从沪上小说中看到,什么仙人跳,什么拆白党,鬼计多端。语云一失足成千古恨,你务必细心看好银钱等物,切不可擅自出外。”某少爷听此一番话,忍不住暗中好笑,也不说破,满口应允。饭后二人出门,雇两辆橡皮东洋车一直拉至某洋行门前,即同入内。女郎即向一个洋人叽里咕噜说了些什么话,即见洋人入内取出皮包一个,从皮包中取出一份英文书件,交与女郎,女郎随即交与某少爷,令其签字。某少爷一看,一字不识,只得签字。洋人见签过字,即将一大卷钞票交与女郎,女郎点过数目,放入口袋,向某少爷道:“你在此稍待,我回栈将行李取来,你再回去。”说罢扬长而去。女郎去后,洋人即对某少爷用手往里指,似乎叫他进去。他不知其故,只得跟着进去。至内室见有五问大洋房,内中华人甚多,不知在此何故。又见洋人将外面的门关锁,心中纳闷。以为女郎将款领会,洋人怕她逃脱,故将门关锁,以待其来。哪知到了晚上,电灯通明,仍未见女郎踪迹,心知不妙,只得向关在里面的华人询问,方知自己已是一名“猪仔”,即将被贩往美国旧金山开矿去了!内中一人道:“他们多数是被人拐诱而来,只有我是自愿出洋,身价交与家中度日。听说那里工头对工人极为虐待,且须15 年或20 年期满后才能自由,我如有一线生计,决不自投罗网!”言罢唏嘘不已。某少爷一听此言,魂飞魄散!悔不在日间乘其外出之时,将各种细软卷逃,以致棋错一着,满盘皆输。此时真是欲哭无泪,只好把心一横,听天由命而已。正是:本想骗人,反被人骗。此中鬼蜮伎俩,怎不令人惊心动魄!
  婚姻骗子在旧社会,专门在男女婚姻上精心设置骗局,以达到行骗之目的,几乎成了一些人的专门职业。
  常见的是女骗男。
  南通东乡人张某,家有巨资,但30 余岁尚未得子,故常有再婚之意。此事被一女骗得知。一日,张某去逛公园,女骗随之而往,在公园二人相遇。张蓦然间看到一位二八芳龄的女郎站在面前,姿容秀美,服饰华丽,秀于外而惠于中,张一见魂销,乃使出其猎色手段。女始则报以微笑,继则与之谈话。张询其姓名住址,女不答,只是说她本来亦有家产,至今父死兄亡,家产一空,她自己尚待字闺中,讲出来恐被人笑话。张某亦不再问,相叙数小时之久,方珍重道别。次日,张又与女相约于公园,并向女方求婚,女骗爽快地应允了。并说:“我有个恶叔,专事敲诈,如果婚约被他知道了,他必来逞其故伎。我一贫如洗,不如跟你私奔吧。”张一听此言,喜不自胜。是夜,女骗果然偷偷地跑到张家来,与张某成了夫妻。
  女自人张家之门,颇尽妇道。从此,张也不再像过去那样寻花问柳。过了三个月,女请求回去看看母亲,张应允了。女归二日即回,且对张某更加恩爱体贴,好像一刻也不能同丈夫分离。张也因此而爱之日笃,一切家政,均交给女方掌握。
  到了6 月,女对张道:“我在家时,曾许三十里观音菩萨,于每年6 月19 日,必赴庙中进香一次,你能允许吗?”张当然不拒。届时,女骗五更起身,偷偷地将箱中金器银元,一裹而尽,至夜未归,张此时方知女骗卷财而逃了。
  事发后第五日,忽有一个老太婆跑到张宅上来,且怒且骂道:“你一年前将我女儿拐去,我当时想反正女儿未有丈夫,也就未加过问。谁知今日,你竟敢将我女儿卖掉了!我的女儿在哪里?你如不交出,我就把你告到官里去!”张某十分害怕,就请人调解,又出大洋400,始将此事了结。其实这个老太婆并非女骗的母亲,也不过是结成帮伙的一个骗子而已。
  然而,事情到此还没有终结。那女骗去张门9 个月之后,又向贫家买得一个初生的小男孩,抱到张宅上来。张见之大怒,骂道:“贱货逃得好,为何今日又来!”说毕,举棍要打。女骗长跪而答道:“妾逃跑之罪诚然很大,既去之后,本无颜面再见君面。但想你娶妾,不过为了得到一个儿子。这孩子确是您的一点骨血,故不能不把他送回来给您。”张某寻思,该女逃罪虽大,但既已生子,后嗣有人,也可原谅了。更何况她既生一子,断不至于再逃跑吧。女骗又稍稍得握内政,并经常谎称归视其母。过了一年,女骗借归省之名,又席卷重金而逃,张某三次受骗矣。
  这是女骗男一例,至于男骗女也决非罕事。请听一位被骗流落天津的苏南女子的自述:我是江苏常熟虞山镇人,姓陶,11 岁时父母相继去世,得遗产1.5 万元现款,依外祖母寄居苏州。后因民国初期兵乱,随外祖母迁居上海北江西路,雇女仆陈妈,供我使唤。不久,考入某女校师范科。外祖母特购包车一辆,雇车夫一名,早晚为我接送。约一二旬间,我早出晚归,总有一位西装美少年坐着包车跟着我。我感到奇怪,车夫阿二告诉我,这位是湖州黄公子,亦住此地,某某绸庄就是他家的股份店。他家除老东家外,仅有三姨太为公子庶母。公子在西门内某校读书,也是朝往夕归,与我们同路,所以经常遇到。我信了他的话,不再疑惑。
  一日例假,我随外祖母到新舞台看戏。入座未久,黄公子即在背后出现。忽然他的一包烟掉在脚旁,我命陈妈拾起还他,他向我道谢,从此便由相识并渐相熟了。有一次乘车去校,见公子与一中年妇女各乘包车在前。公子回头看到我,告诉中年妇女道:这位便是陶女士。中年妇女向我点头,同我并驾而驱,互相问答,知道她便是公子庶母。到了校前,她殷殷嘱我到她家去玩。我应邀由陈妈陪我同去,岂知即在前街。叩门而入,黄太太笑脸相迎,坐谈片刻,公子自外回来,对我鞠躬致敬,异常亲热。我看室中华美,确为富室。黄太太自述,主人一妻三妾,膝下有4 个女儿,男唯黄公子一人。又问我身世,我据实以告,陈妈在旁插言道:“以我家小姐配你家公子,真是天生一对!”我对陈妈瞪了一眼,公子莞尔而笑,黄太太微愠道:“你勿乱说!”又邀我到楼上坐坐,拿出许多钻戒珠锡等饰物来,一一评论。此时,一女仆来禀有客人到,黄太太随仆妇下楼,公子见四顾无人,突向我表达求婚之意。在我依违之间,他脱下钻石戒指给我戴上,又乘机脱去我的珠戒戴到自己手指上,我年轻识薄,不忍拒绝。后来他又利用一次机会,跟我强共枕席。从此,我坠入万丈深渊,不能自拔了。
  前面我已说过,我曾得了一笔1.5 万元的遗产,存在银行生息,此时已达2 万余元。因苏州时局不宁,舅舅为我改存上海正金银行。存据交我掌管,对我说:“此后无论动本支息,均须你盖章签字。”自从与黄公子订下秘密婚约,我把这一切全告诉了他。这也加速了灾祸的来临。
  爆竹一声,新年又至。我与黄公子的爱情,达于沸点。佣人陈妈、阿二等,皆知秘密。黄太太也好像知道了个中消息,待我比从前更加亲密。我几乎把黄公馆看作第二个家了。一天晚上,有女客三四人共进晚餐,公子饮酒微醉,忽提议推牌九。第一局便输了2000 金,但面不改色。惟钱袋已空,便向三姨太要钥匙,从帐房铁箱取出一厚卷钞票,重起庄家,一会儿又把3000元输个精光,这才露出惊惶之态。我暗地劝他罢局,他哪里肯听,与三姨太耳语良久,我只听得三姨太一句话:“数目太大了,若爹爹查问起来,如何是好?”公子恳求再三,三姨太只得登楼取下银行支票三张,计1800 两银钱。此时,轮到张太太坐庄,公子连压三次,又成了空空妙手!此时公子如醉方醒,独入书房,倒卧床上,两颊通红,两眼直视,气喘咻咻。我低声道:“今天输得太多了。”他应道:“我也是后悔莫及。别的还好说,只是铁箱里的3200 元,明天家父查悉,难免责罚。”我见他惊忧之状,心中不忍,安慰道:“不用着急,我能帮你。”公子神色稍定,感激涕零。第二天早晨,我就到正金银行取来3000 元即期支票,转身赴黄公馆密授公子。这便是我破题第一回被人骗取金钱。
  此后不久,舅舅接外祖母回苏州,我托言不愿中途辍学,住宿校中,每逢假日,借口回家,夜不归校。在大新街某旅社租房一间,为我与黄公子星期天的临时洞房。一天,忽接一信,将我们的隐事揭露无余。未称“我党缺少经费,请捐助3000 金,并于明日在法租界某地与代表接洽,否则将两人秘事登诸各报”,署名处盖“铁血团财政部”印。我读毕,胆战心惊,噤不能声,便递与黄公子。他初读亦为之色变,及至看到署名,神色稍定,谓有老同学陈某现在该团任要职,与我感情素好,与他磋商,当有挽回之策。我催他速去,商量结果,以1500 元了结,这便是我第二次被骗破财。
  “铁血团”事发生后,有一天我往访三姨太。见她面有忧愁之色,既而叹道:“时局多乱,商业调敝,昨天主人回来说,合股开的某某绸庄,已亏3 万余金。股东提议停业,主人以辛苦缔造,一朝倒闭,诚为可惜,遂与股东商定,一周内调还其2.4 万元,该庄即归一家独有。现在收回存款碍1.8万,我凑了4000,尚缺2000 元,讲定下午2 时交款,一时难以凑齐,是以心中忧虑。”我贸然道:“仅2000 元并非难事,我在正金银行有存款,过会儿签张支票就行了。”她一听,高兴得连声说:“多谢多谢!”午餐后,便同乘车至银行,如数支付。唉,这是我第三次被骗破财了。
  照理说,事情一而再、再而三地发生,其中秘幕,日形显露,我应该清醒了。但我为爱情所蔽,如堕五里雾中,不能自悟。一日,忽接外祖母快信一件,拆开一看,居然洞悉我寓沪秘史,限于明日归苏州,否则舅父亲自前来。了了数语,如冷水浇背,利刃攒心。便以此信给黄公子看。他毅然道:“回苏州则我俩爱情付流水,不回则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我问其不归之什,他答道:“你手中尚握万金,我也能集数千,天下大得很,难道离开上海就没有我们的立足之地吗?”当时我心昏昧,任其指挥,居然收拾行装,急赴正金银行,改立1 万元存款,下余提作旅费。所有细软等物,随身携带。雇一马车,直抵轮船码头,二人同坐一舱,离沪远去。寂寞旅途,以往种种经历,一一现于心中。蛛丝马迹,颇多疑点。但一念及黄公子乃一富室娇儿,因眷恋情人,不惜弃故乡而适异土,则中怀感激,不能言喻。舟行一日,我问黄公子、此行到何处立足?黄答道:“保阳有姨表弟刘某在矿务局任事,打算先去访他,托他找一住宅,我们隐居其中,岂不似世外桃源!”我以前从地理课本得知,有保阳一地,遂无异议。此后三五日抵目的地,在客栈住下。黄公子去拜访刘某,托以赁房之事,满口允诺。于是我心稍宽。一次,我阅读当地报纸,忽见有惊心动魄的一行标题入我眼帘:“陶女士失踪”,并云已有侦探向京津一带侦查,我后悔莫及,愧愤交并。此时黄公子与刘某一起来到,劝我道:“保阳不宜久居,矿局煤厂在井陉,地方僻静,可暂栖一二月。”当时我形同傀儡,只有点头而已。次日晨,乘车至井陉,客店之肮脏,饮食之粗劣,自离母胎,从未有过,事已至此,无可如何。一日,黄公子忽称他的姑丈在京师任职,想去走一遭,托其谋个差事,旬日即回。遂珍重数语而别。客栈中,孤寂凄凉,一灯冷落,历时半月,音讯杳然。因付住宿费,向盒中取钱,岂料1 万元存折,2000 元现款,俱不翼而飞,不禁大骇,始知为公子席卷而去。我倒身炕上,顿失知觉,如醉如迷,不饮不食,真是欲生不能,欲死不得。不得已而流落天津,在一公馆当女仆。后来报警侦查,方知过去所遇,所有太太、公子、陈妈、阿二、铁血团陈某、矿务局刘某,都是拆白党的一伙骗子!
  以上是江苏常熟陶小姐被骗的经过。婚姻骗子不仅有女骗男、男骗女,更有那骗男女双方的媒婆,借说媒行骗。上海虹口北四川路有爿商号,店主姓赵,拥资数十万,乐善好施。其子阿纪年方18,婚事未定。崇明路有家公馆,主人姓苏。有女美而艳,亦尚待字。阿纪素来爱慕此女,屡请媒人去说,均被拒绝。附近有个媒婆,素以善媒闻名,因而身价颇重,一般人家是不敢有劳她老人家大驾的。一日,阿纪对她说:“你如能将苏女说配与我,我将赠你千金。”媒婆踌躇道:“这事不大好办。她的母亲常说,我女儿非富且贵不嫁。今君富则富矣,贵尚未能。否则,我老太婆哪会不想你那千金之赠呢!”阿纪再三恳求,并给了她百元“车马费”,那媒婆才答应:“我为你说说看吧。”过了半个月,媒婆与阿纪在路上碰到,对阿纪道:“那女儿的母亲答应了,你实在是好福气呀。请赶快准备聘礼,择吉定婚。”阿纪一听,别提多高兴了。马上选择吉日,送去聘礼,除全金六礼、全套喜服,还加上茶礼金数百元,显得十分阔绰。媒婆的酬金,自然也如数赠与。行娶之日,男女两家均悬灯结彩,红灯花轿,前呼后拥,前往苏公馆迎娶。不一会儿,忽有仆人回来禀报:新媳妇跑了,花轿将空着回来。阿纪大惊,急命人至苏宅查问究竟,方知所娶者并非他朝恩暮想的苏女,而是老媒婆的千金!阿纪更是惊诧。其后由他父亲亲自带人前往查询,才揭开了媒婆行骗的骇人听闻之黑幕。
  原来媒婆受阿纪委托,确曾至苏公馆作了一次游说,当即遭女母之拒绝。媒婆遂顺风转舵说:“我早知尊府小娘子决不会嫁给那个土贩子的。只是老妇受人之托,不得不来表达一下。”数日后,媒婆又至,对女母说:“我有个小女儿春桃,年已17,向来受夫人厚爱。最近有个相命的说,今年她与我命中相克,必须过寄出外才能解除。我想上等人家不屑于认我女儿,下等人家我也不想把女儿送过去。思来想去,还是过寄于夫人合适,不知能否得到夫人的允许。”苏母闻言,回忆其女春桃伶俐可爱,遂降格应允。
  过了一个月,媒婆又对苏母道:“我女儿春桃不久前已将庚帖送与赵家小主人阿纪,今晨媒人来说,将于某日行订婚礼,但我家房舍狭小,比起赵家未免相形见绌,恳请夫人暂借尊府收受聘礼。”苏母寻思,喜事借屋,虽不相识者亦可通融,何况是自己干女儿的婚事呢,便答应下来。届期门红披挂,预备迎礼。不久,阿纪家的聘礼果至,收礼回礼事毕,来人遂回男宅复命。自此,男方以为一切手续均已完备,只待迎娶了。
  一日,媒婆又对苏母道:“下月初三,是春桃出阁之期,又将打扰府上。老身无以报德,只请夫人多喝几杯喜酒吧。”暗地里却串通同党布置一切,并于前一天将春桃遣至苏公馆过宿以待。行娶之日,花轿临门,喜乐飞扬,礼宾赞唱迎新,再唱三唱迎新,而新妇久久不出,不得已派人上楼敦请,却见房门反锁,空无一人。再入内室,则见苏女正在梳头抹粉,预备吃喜酒。来人认得是苏女,忙道:“请新小姐赶快上装,花轿等候好久了。”苏母一听此言,怒不可遏道:“胡说!你眼花啦?这是我女儿,新小姐自在外进楼屋。”来人亦不相让:“新小姐我素来认识,请夫人不要口出恶言!”苏母更怒,骂道:“呸!你家新妇,是媒婆之女春桃,借用我的屋宇罢了。你再信口胡说,须知法律不容!”来人大诧,口喊“奇事奇事”,返报阿纪。阿纪领人直入内室,与苏母当面对质,媒婆顶婚行骗之内幕,方始大白。然阿纪还不相信,以为是苏家赖婚串骗。计被骗茶金六礼衣服媒金数千元。阿纪言之凿凿,苏母真是有口难辩,她也被媒婆以“暂借”为名,骗去衣服首饰2000 余元呢。后经警方侦查,才定了媒婆串骗之罪。然而案犯早已逃之夭夭了。
  以上列举七类骗子,自然,骗子种类繁多,远非七类所能概括。其他如帮会骗子、娼妓骗子、赌场骗子等,将分别在“帮”、“娼”、“赌”各有关部分述及,这里从略。
  骗术
  骗子之骗术,也是五花八门,诡异多端。难怪当时有人叹息:“文明愈进步,则骗术也愈精巧。”我们择其要者,将其概括为五个字:装、色、吓、诈、串。
  装骗。
  即伪装身份、职业或其他为世人所崇敬的角色行骗,其中又有这样几种骗术:
  (1)装官行骗。
  民国商界人物大都患有这样一种病症,叫“崇官病”。前清时期,暴发户们积得几个钱,无不捐个一官半职,花翎红顶,借以炫耀乡里,乡人无知,遂尊之为大人,呼之为老爷,他们自己亦以大人老爷自居。及至民国,这些车载斗量的五色顶子都抛到茅厕去了,而这类人的“崇官病”并未稍愈。上海法租界某药铺老板曹某,即为此类人物。骗子某甲即投其所好,乔装贵官,声言由北京来,寓于某大旅馆,一日投名片来见药铺主人。主人曹某感到荣幸之至,倒屣相迎。交谈中,某甲说,北京有某王公,患了一种很重的喉症,需用长约尺许的指甲两支,合药调治,特地派我到上海来采购。如有人允诺割爱,愿出价10 万元。贵主人一向经营药店,想必能物色珍品。说罢,取出万元作为定金。且许诺事成之后,当禀明王爷,保举个一官半职,易如拾芥。但王爷急待指甲入药,最好一周内办成。有这等好事,店主岂有不卖力的?当即命店伙留心访觅,并于店门贴上一纸,上书下惜重金收买尺余指甲字样。不数日,即有一操外路口音的客人至。只见他气象华贵,两手小指上各戴尺余长的银制指筒,筒口指甲微露。店伙一见,慌忙报与主人,店主不便冒昧求让,只得婉言相试。那外路客人果然道:“这是我多年心血养成,万金不卖。”说罢,购买人参自去。主人急命学徒暗中乘车相随,探得寓于某公馆内,且正在外省任某县知事。店主人闻报,不觉大失所望。过了两三日,某甲又派人来催。店主无奈,只得亲自乘车至某公馆,取出道员名片求见,提出愿以8 万金为代价,恳请知事大人割让指甲。那位知事道:“我们都是政界人物,且蒙赐以重金,不便再拒绝了。”店主大喜,径至旅馆见甲道:“恭喜大人,宝物找到了。请大人先将10 万金赐下,我便去将宝物取来。”甲道:“好极好极!”遂从箱内取出一大卷钞票,正要将其余9 万元交店主人。忽有一个仆人道:“上海人奸诈百出,可请店主人先将指甲带来,然后付钱,也不为晚。”甲点了点头,因对店主道:“请您速将指甲送来,9 万元即可立付。惟用剪刀剪下指甲时,须带血以防作伪。”店主遂告辞而出。次日晨,自备8 万现金,往见那位知事,取得带血指甲,如获至宝。急急回店,装以锦匣,裹以红缎,亲自送至甲处。自思天下有这等巧事,王爷欲觅指甲奇珍,居然被我觅得,盈2 万元不算,且前途未可限量!一路上他尽想好事,不觉已到旅馆门前。下车入见某甲,某甲即将锦匣交与仆人珍藏,一面在铁箱内取钱,正欲交付,岂知那仆人将指甲反复细看,忽然说道:“这是假货色!”甲忙问:“你怎么知道的?”仆人道:“真指甲必稍有滞色,断不会像这样晶莹可爱。”说罢,取来一碗沸水,将指甲投入水中,须臾尽化。店主大惊,犹强辩道:“指甲放到沸水中都是要融化的。”仆人也不分辩、当即剪下自己的指甲投诸水中,良久如故。店主垂头丧气,无言可对。某甲当即变色大骂:“混帐!我因你是体面绅士,才将此重任委托于你,哪里知道你是个骗子!既将假货欺人,又要骗我巨款,本当将你拘送捕房严办,念你也是个道员,你须速将卖假指甲的骗子扭送前来核办!”又对仆人道:“速随此人前去,将前付定金1 万元取回,此等不正之徒,我以后再不与他打交道了,怕坏了我的名声!”药铺主人只得将1 万定金如数奉还。又立刻去寻找那位“知事”,岂知早已不知去向。店主既恨被骗去巨款,又怕某甲与他为难,坐以骗子罪名,一时不知所措。所幸日复一日,不见某甲来找他算帐。一打听,始知某甲也于当日逃之夭夭了。至此,店主恍然大悟:无论是王爷的差役,还是外省的知事,都是一伙互相勾结、装官行骗的骗子。
  (2)装亲行骗。
  一般读者大概以为,装亲行骗者,必是装成富人的亲戚,骗取富人的钱财,总不会有哪个骗子与不相干的穷人攀亲戚的吧?其实,事有不然。
  上海曾有一巨骗叫朱东升的,时人称之为“骗子中的才子”。一日,他行经老北门外,偶见路旁有一老丐妇,破衣烂衫的坐在墙根下捉虱子。东升忙抢步上前,向丐妇鞠躬,口称“舅母在上,外甥拜见”。继而询问:“舅母为何贫苦到这般地步!前年外甥奉差来沪,曾到府上拜别,后来听说本乡闹水灾,全村被淹,我还将信将疑。想不到舅母竟流落街头,这都是外甥照顾不周的罪过!”说罢,声泪俱下。那丐妇方捉得一虱,忽听有人喊她“舅母”,举目相注,绝不相识,十分惊诧。后听东升详述往事,方知是误认。但转念一想,我穷困至此,今忽得一富贵外甥认我舅母,何不将错就错?便含糊应道:“是外甥吗?舅母快饿死了!”东升连忙答应:“舅母有难,理应援救。这里有五块钱,先去买点衣服。明天这个时候,请仍在此等我,我将恭迎舅母到家暂住。”
  第二天,东升果然来到,叫来人力车一辆,亲扶“舅母”登车,迎至一别墅,外悬“朱公馆”牌子,室中设备,极为华丽。他将“舅母”安顿停当,嘱她安心居此。从此,丐妇衣食供给,非常丰盛。二三月后,老丐妇精神焕发,居然变成一位老太太了。又见东升常来参见,舅母长舅母短地叫个不停,久而久之,老丐妇居然以老太太自居了。
  日复一日,冬去春来,东升又为“舅母”置办春服及钻戒首饰等物。某日,东升忽对丐妇道:“昨晚接到京都来电,授我要职,必须即日上任。并顺道迎接母亲一同前往。请舅母也从速准备,一二日内即须动身。”于是,又叫丐妇随其到首饰店购买首饰,预备插戴。他们乘轿至小东门某金铺前,早有东升所带两仆令轿夫停轿,一仆扶老太太,一仆提水烟袋紧随东升走入金铺。店员迎入客室,即取出金镯簪戒等任丐妇自选,仆人在旁装烟。店员见此光景,以为是贵官下降,自然恭维有加。拣选毕,东升又笑着说:“还请舅母代二姨太选择几件。”丐妇依言。店员计算总值1900 余元,开出发票,双手送交东升。东升遂从皮包内取出一大卷钞票点交店员,尚未交出,东升忽又吩咐仆人道:“快将这些首饰送往旧公馆交二姨太过目,看是否合意,免得再来掉换,多费一道手续。”一仆即带首饰离去。坐待片刻,又吩咐另一仆人道:“你快去大姨太那儿,叫她在第13 号官箱内取2 支金条送来,我还要买点零星饰物。”仆人又应命而去。这东升又与店员天南海北闲扯起来,历半小时犹不见二仆回来。东升作出一副等得不耐烦的样子,对丐妇道:“舅母,他们迟迟不来,大约因为取不到金条。你在此稍候,皮包内有2000 元,如二仆来,即将钞票点交店员。我去取金条,即刻便来。”说完,并不招呼店员,即举步而出。到了门口,又对轿夫道:“我有事乘东洋车回去,你在此小心伺候老太太。”店员见有舅太太在此守候,且留有内装2000 余元之皮包在此,因此决不怀疑。可怜那位“舅太太”呆坐到傍晚,尚不见东升人影,始稍起疑心。待到各店号关门闭户,店员便盘问丐妇。起初她还以舅老太自居,直到午夜仍不见她的“外甥”到来,就打开皮包,原来是一大卷假钞。于是,店员押了丐妇轿夫赶回公馆,早已虚掩大门,室中并无它物。不得已而押至警察局,丐妇经警官审讯,始将前因后果供招明白,闻者无不捧腹。无独有偶。天津发生的“冒认婶母”的故事,与上述骗案有异曲同工之妙。天津有个叫罗声百的骗子,一日偶行僻巷,遇见一个50 余岁的老妇向他求乞。他注视许久,故作惊骇之状,含悲而言道:“你不是我的婶母邹氏吗?10 余年不见,你怎么穷到这番田地?想当年拳匪之乱,侄儿年方9 岁,全家出外逃难,父母被害,婶母也不知下落。幸亏遇一布商救了我,收我为螟岭之子。去年布商去世,我继承了他一笔遗产,也还过得去。今幸遇婶母,真是喜出望外,不如到侄儿家吃碗现成饭吧。”罗边说边泣,哀痛不已。乞妇知是误认,乐得将错就错,故作欢容道:”真是我侄儿,离别10 余年,倒叫老身认不出来啦。”遂随罗回家。罗专门打扫一室供其居住,朝夕殷勤侍奉,老妇感恩不尽。凡有左邻右舍前来,老妇总是娓娓动听地把“侄儿”夸耀一番。数月之后,老妇面转丰润。罗声百便以婶母名义,为老妇向某保险公司保寿险银3000 两,一切手续完备,罗对老妇完全换了一副面孔,粗活重活都叫她干,衣食不周,时受冻馁,一次忽染危疾,罗置之不顾。老妇于是辗转床席,旬日而逝。罗赶忙赴公司报告,经检查确是病故,即照规定如数赔偿。罗获此巨款,居然娶妻置产,成了富家翁。
  (3)装富行骗。
  上海就曾有一种专门装富骗商店的女骗子。某日,一辆轿式马车嘎然停于一大布店门前,车中巍巍然走出一位30 余岁的贵妇人,衣长坎肩,登高底鞋,口操京音,随从男女二仆。进入店堂,端坐椅中,二仆分立左右。那贵妇人命店员取出各种最新出产的绸布,任其选择,合意者问价即剪,并不还价,好一副大家气派。计所剪丝绒花、海洋罗等布匹值百余元,复选购最上等的各种化妆品若干。事毕,即命男仆书一字据,并付大洋10 元,一并交与店员,出门上车而去。视其字条,上书:“乞将货送至西门外某里某公馆,余洋径向帐房支取。”店员遂携货前往。至则见大门上悬“铁公馆”三个斗大金字。叩门挟货而入,只见公馆内当差、车夫、帐房、随从一呼百应,阔绰豪华。当即有人招呼店员至帐房取钱。帐房先生开给他一张百两庄票,他即持票向某钱庄提现,不片刻,如数提归。店主店员都十分高兴,盼望这等大好主顾时常惠临。此后,那贵妇人果然时或一至,或以货名通知,送往选择。货价或现或欠,习以为常,从未生疑。年底,店员奉命至该公馆收帐,则见大门紧闭,敲之不应,无法而还。次日又去,远远望去,大门上有纸片纷飞若蝴蝶乱舞。店员感到奇怪,近前一看,原来都是各商店的发货票。按当时上海习俗,每逢商号倒闭,债主就以所欠货款开出发票,贴于借户大门之上,以备法院宣告借户破产之后,好补回损失。那“铁公馆”大门之上所贴发票以金饰、绸缎两项最多。“铁公馆”的女骗子用装富的伎俩,向各行各业的商号骗得的货物,价值超过万金。
  无锡也曾发生过一起女拆白党巨骗案。无锡郊区某乡冯姓,饶有资产,为本乡赫赫巨绅。生女名瑞,丰姿绰约,楚楚可人,嫁与同乡吴某为妻。吴本商人,家虽小康,而俭朴成风。无婢仆使唤,家务须自己操劳。婚后三年,生一子一女,冯瑞要丈夫雇个婢女,丈夫不允,从此夫妇经常口角,后来终于闹翻了。一日,冯瑞乘夫外出,囊括首饰细软,携一子一女,偷偷出走,至锡城赁屋居住,雇仆佣婢,举止豪阔,严然一副公馆气派了。邻近的宦家闺秀、富商眷属,莫不以一识冯瑞以为乐,一时间裙屐满门,珠光宝气,居然名噪锡城了。
  冯瑞见时机成熟,便使出了拆白手段。她频频向女友租赁金珠首饰,声称代人租借,自己作保,并出巨额租金。那些女友不知其底细,纷纷将首饰拿来出租。冯瑞一件首饰到手,即质之当辅,把钱拿来挥霍。起初还时当时赎,以昭信用,没有人怀疑她。如是两年,无锡妇女界在冯瑞这里出租首饰的,已有一百七八十人之多。其中有直接出租者,有的并不认识冯瑞,只因贪图高额租金而由别人介绍前来出租者,总计租金竟达七八万元之巨。后来渐露马脚,有的女友就向冯瑞索取原物。冯便搪塞道:“首饰散在四方,租有定期,怎能随时取还呢?”出租者听这话也有道理,也就不复怀疑她是骗术大家了。及至租期既满,各户纷纷向索,冯瑞愈益周转不灵,一再支吾,终于图穷匕现,席卷而逃。后经县署详细检点,当票300 余张,当本3.8 万两之巨!
  (4)装神行骗。
  即是借迷信行骗,这里名堂也多得很。江湖骗子曾把这套骗术专门总结成文,作为“师门”法宝,传授给徒弟。其一曰《扎飞篇》,专门叙述如何舞神弄鬼的做法与经验。包括画符、念咒、扶乩、祈神禳鬼的仪式,以及怎样用化学药物来愚弄和恐吓群众等。饶有趣味的是,其中有这样一段自供:“鬼神无凭,唯人是依。一犬吠形,百犬吠声,众口烁金,曾参杀人,虽明智之士,亦所疑惑,何况‘一’哉。”意思是说:鬼神是没有的,一切所谓神迹和鬼事,都是人制造出来的。即使那些有知识的人,也会被谣传弄得疑神疑鬼,何况那些迷信鬼神的“一哥”(江湖骗子侮辱行骗对象的隐语)呢。这就明白告诉人们:装神弄鬼的人,他们自己其实是不信鬼神的!
  还有一篇叫《阿宝篇》,叙述的是如何通过“做阿宝”即“种金种银”
  来骗取钱财的骗术,其中最重要的内容,是叙述了“做阿宝”的原则,叫做“博观而约取”。所谓“博观”,就是要调查清楚行骗对象的底细。第一、要查清楚他的身份、社会关系、被骗之后有无势力追究等。第二、要查清楚其财产来源是不是“不义之财”,浮财有多少,实业有多少。如果骗取的是“不义之财”,则被骗人不会轻生,甚至不敢对旁人吐露,只有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如果骗取的是血汗钱,被骗者一定不肯甘休,要拚命追究,这样就会使骗局败露。第三、要查清他的至亲好友中,有无“江相派”师爸和江湖黑帮头子。如果有这种人,那就会“光棍遇着没皮柴,赔了夫人又折兵”。即使骗到手,也会被迫吐出来。何谓“约取”呢?就是不要过分贪婪,骗得过多,最好只骗其浮财。如果骗得他变卖实业,倾家荡产,事情也容易败露。“博观而约取”的原则当然不是表明这伙骗子有善心,而主要是表明他们怕事情败露,不能继续行骗。
  那么,这些骗子是怎样“做阿宝”的呢?这里举一例来说明。
  江相派中有一个“前无古人”的大师爸叫李星南,约生于光绪初年。表面上,他是个正当商人,是一家药材行和一家进出口商行的经理。他的两个儿子是从日本留学回来的牙科医生,各有一间设备齐全的私人医馆。谁会怀疑这样一个富商是一个“做阿宝”的大骗子呢?然而,正是此人,在1915—1925 年10 年间,就做过七八次“生意”,所骗不下10 余万。我们来看看他是怎样行骗一个香港富商之子的。
  香港的一个富商死了,遗嘱将其全部生意都交给大儿子,小儿子陈某只分得几千元现款、2 万元股票以及价值3 万元左右的几座洋房。此人是个不务正业而又好享乐的角儿。常到一些俱乐部搓麻雀、赌扑克,输赢虽然不大,但年把下来,那几千现款就耗去大半。在俱乐部他结识了两个朋友,一姓朱,是家洋杂店老板;一姓胡,据称是某家洋行的高级职员。一天,朱某突然向陈、胡两人借1500 元买便宜货。胡某一口应允借500,陈某也就答应借1000。个把月后,朱某告诉他们那宗货已抛出,获利甚丰,现在璧还借款,并且请他们吃饭,顺便往汇丰银行存款,一下存入2 万元。事后,胡某密对陈说,姓朱的不像做生意,好像另有秘密。两人计议把朱灌醉,套出他一句话说是“轰天雷”指点。陈某找到相士“轰天雷”,先算得一个发横财的命;“轰天雷”又点香请神,拿出一只神秘的碗,碗内只有一泓清水,让陈某凝神注视。“轰天雷”一面念咒,一面由红葫芦倒水添入,陈某就突然看见自己的形象,后面有三堆金子和两个看守的恶鬼,但一霎那又不见了。这时“轰天雷”说必须设法禳解,他的道行不够,须请师伯出马。那师伯四海为家,好容易才到香港来,并带有一个年轻漂亮的三姨太。师伯当陈某面把10 块袁头(银元名)放进“法坛”,盖上盖子,贴道神符,然后焚香念咒,半个钟点,揭盖一看,竟是满满一坛光洋,数数一百一十枚,恰比原来多10 倍。接着就叫陈某筹措300 两黄金作“种金”。陈某卖了股票,换成300 两金条。他们在半山区租赁别墅,安顿师伯夫妻,并准备进行烧炉大法。300 两金条放进八卦炉时,师伯还自加60 两,说是借陈某的福,算是酬劳,此外不取分文。烧炉要七天七夜,轮流看守。到了第六夜陈某自己看守时,三姨太送来参汤,陈某一喝便神魂颠倒,竟拥着她在炉边行淫。这当儿,忽听一声巨响,八卦炉破裂了,冒出一阵清烟。师伯此时推门而入,见状大怒,要把三姨太用柴刀劈死。“轰天雷”从旁劝阻,师伯用刀劈开八卦炉,里面红亮亮的条子堆满一炉,霎时由红而灰而黑,夹出几条一看,全成泥土,但表面还有几处金色。陈某只好赔罪认错,写下悔过书了事,回家后还不敢向人家说。
  几个月之后,陈某方知受骗。他找“轰天雷”,找师伯,找胡某,都已不知去向。原来那个所谓“师伯”,正是大骗子李星南,其他人都是他的助手。“照水碗”、“招银”是怎么回事呢?原来那个水碗是特制的,碗底是一块突水晶,陈某和金元宝、鬼魂等形象,都是绘在一张纸上,贴在碗底。碗里水少时,那块突水晶把光线反射出去,就看不到那些形象,当注水到一定满度,那些形象便显露出来。“招银”则不过是用另一个同样的坛子换掉就是,而这个坛子里预先贮下一百一十枚光洋。“八卦炉”也没什么秘密,只要在参汤里放些安眠药,待陈某喝下熟睡之后,就可以把炉内金条偷出来,泥条封进去。而最后给陈某喝的那碗参汤,则掺了一种叫“金乌蝇”的春药,喝了最能刺激性欲,令陈某无法自制,哪有不上钩之理?
  色骗。
  在“骗术大全”中,以色相行骗,可以说是成功率最高的一种。女骗以其特有之魅力,使登徒子们一见垂涎,几乎无有不上钩者。然后再施以其他手段,或偷,或吓,或“借”,或卷逃,必欲将登徒子们的口袋掏光而后己。这里先讲一个“风流三月,花金十万”的故事。
  上海大世界,是个最热闹的去处。玩艺毕陈,游人蚁集。尤有那衣香鬓影,盛极一时;蝶黄花紫,目不暇接。其中有一对“秦氏姐妹花”,长曰艳红,次曰映红,便是大世界的常客。那艳红蛾眉淡扫,脂粉不施,如出水芙蓉;映红也是轻鬓浮云,纤蛾初月。二人皆姿色天生,艳冶绝俗,加上服饰奢华,举动豪阔,见者莫不以为是侯门闺秀。一日,二红在听苏州评弹,听到忘情处,神采焕发,含笑弄姿。这一切早将近旁的一位风流少年弄得神魂颠倒。那少年叫赵杏春,湖北汉口人。父亲在汉口开了爿绸庄,年利数万,资产雄厚。赵杏春协助父亲经营,每年来沪两三次。此次携资10 万来沪,购得一批缎匹,装卸完毕,便来大世界一游。当下见到那两个美人儿,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宛如失魂落魄一般。二红亦已觉察,见那少年倜傥俊逸,气度豪华,知是富家子弟。便含情注目,微笑相迎。比及曲终人散,艳红又是秋波一转,撩人心曲,杏春哪肯离去?于是暗蹑芳踪,尾随而去。艳红时而回头一笑,百媚俱生。杏春益发心旌摇动,不能自己。满想前去与美人叙谈,又不敢孟浪。正在为难之时,忽听艳红道:“明天天蟾舞台的戏好极,我打算订包厢数席,妹妹务必同去。”说话时故意回头笑视杏春,显然是明约其妹,实约杏春。杏春自然领会,点头作答。临回去时,艳红又故意把手帕掉在地上。杏春赶忙捡起,见手帕一角绣着“秦艳红”三字,知是美人姓氏,喜不自胜。此时,艳红回头寻手帕,杏春迅捷地将自己的手帕送与艳红。艳红也不展示,鸣谢而去。次日晚,杏春果然复与二红相遇于天蟾舞台。于是互通款曲,二女情意缠绵,杏春心愿大慰。从此日日周旋于二女之间,享尽人间艳福。偶然问起二女身世,总是避而不答,或云:“我们交往出于爱情,何须详知家世?”杏春遂不追问,而将自己的家世,在二女面前和盘托出。中秋节后,杏春于牯岭路赁一住宅,二女昼至而夜归,几无虚日。但一再叮嘱杏春不得泄密,因家母严峻,得知内情定然重责不饶。从此,杏春溺于情海,把生意上的事情早已抛诸脑后,家中屡屡来信催归,杏春总是借故拖延,他在此间乐不思蜀了。
  过了两个月,一日,艳红姗姗而来,面带不悦之色。经杏春一再追问,才答道:“昨日在珠宝店中看见一只钻戒,光彩焕发,极为罕见,我急想购买,但需600 元,我手头只有400 元现款,尚欠200 元,阿母虽然有钱,但不喜奢华,必然不肯给我。因此向您启齿,您能借我吗?”杏春慨然道:“这有何难!”立时取款递与艳红。艳红高兴得扑于杏春怀中,撒娇道:“200元之数不为少,您信得过我吗?”于是二人亲热一番,移时艳红驾车而出。不日,艳红又来。杏春见她手指上果然戴着一颗光彩灿烂的钻戒,大加欣赏,连声说:“600 元不贵!”不久,艳红又将200 元如数奉还。由此,杏春更相信二红是富家女子,二红见杏春已吞下金钩,便渐渐施展其骗术了。
  当时沪西有个爱俪园,园林穷工极巧,足以娱人,杏春便约二红同去游园。他左顾右盼,姹紫嫣红,大有一番曹孟德挟二乔而游铜雀台的味道。忽然映红面露惊骇之色,对艳红道:“姐姐,你看见王家阿姨了吗?在那边看戏呢,我们快走吧。”艳红急道:“果然是她,我们快走,不能让她看见。”杏春依二红视线看去,果见一个50 上下、相貌凶狠的老妪,正目光灼灼注视着她们。时二红正转身要走,忽听阿姨招呼道:“秦家小妮子,你们也在这里吗?妈妈来了吗?”二红闻语,面红耳赤,只得勉强应道:“阿姨好兴致!妈妈嫌烦没有来。”阿姨又指着赵道:“何时选得乘龙佳婿?你妈也不告诉我一声,明日当去向她道喜。”二红低头答道:“阿姨不要误会。”阿姨道:“人证俱在,岂能当面抵赖?小妮子真是胆小如鼠!好吧,阿姨闭口不言就是了。”二红忙道:“承阿姨体恤,我妈性情阿姨是知道的,万不可对她讲。”阿姨又保证守口如瓶,这才辞别而回。一路上,二红心事重重,郁郁寡欢。杏春问道:“阿姨何人?你们为何这样怕她?”艳红道:“她是母亲的妹妹,又是邻居。既贪婪,又狠毒,今天被她撞见,必有祸事。”映红道:”但愿她真能守口如瓶。”艳红道:“她不会忘记前次拒婚结下的怨恨的。”又向杏春解释:姨有个儿子,相貌丑陋,为人卑鄙,向艳红求婚,母亲应允了而艳红拒绝,她故怀恨在心。当下三人议论许久,二红始归。此后数日,二女竟绝迹不来,杏春以为必然是事情泄露了,益觉无聊,闭门默坐,一日,杏春刚睡午觉,映红忽然气喘吁吁奔来,断断续续地道:“祸事到了!前日阿姨撞见,她就多方侦查,尽知我们的底细。今日突然唤我们姐妹到她那里,以这件事为要挟,向我们借3000 元。若不与,她就告诉阿母。艳红还在她那里作缓兵之计,我特地奔来跟你商量个办法。”言毕,涕泣不已。杏春道:“没有旁的办法,只有用钱堵她的嘴。”映红道:“我们姐妹哪里拿得出这笔巨款!”杏春无奈,只得自己解囊,取金授映红。映红泪水沾腮道:“因一次游乐,无缘无故破费3000 元,实在令人痛心。”杏春反倒安慰她一番。他哪里知道,所谓“阿姨”者,即二红的母亲。母女共设骗局,专骗杏春钱财。钱既到手,二红欣然复来,告诉杏春:“阿姨立誓不言了。”杏春心乃大定,淫乐如初。
  又过了一月有余,一日,杏春方拥花抱玉,点翠裁香,忽有人在外高呼:“赵杏春,汉口来电报!”赵急下楼取视,电报上仅两行字:“急上海牯岭路余庆里五号赵杏春汝父昨以喘卒,速归料理。”杏春色立变,急上楼谓二红道:“家父去世了!家中来电催我速回。”言罢,哀泣不已。二红遂问杏春行期。杏春道:“父母之丧,不能久留。只是舍不得离开你们,然迟早终有一别,回归之期,只在今晚。”艳红叹道:“方想天长地久,不意竟两地飘零。我们为春哥收拾行装吧。”杏春来时,携资10 万,留连3 月,所余尚有6 万,都在银行存折上。艳红为他放入皮包中,慎重其事地请杏春检点。杏春检点无误,方才锁上。二红商量道:春哥归去,不知何日复来,我们姐妹送他一程,稍慰春哥途中寂寞,也不在我们结交一场。杏春闻言,当然求之不得。是晚,杏春同二红乘轮而行。杏春黯然伤神,二红情亦依依。不觉轮船已至焦山。艳红忽道:“我们到舱面上看看江景吧!”映红称晕船不能上,杏春不忍拂了艳红的兴致,乃与艳红登上舱面,凭舷远眺,只见焦山矗立江心,江月初上,江风拂面,二人且观且谈,怜我怜卿。轮船到了下关靠岸,二女与杏春洒泪而别。
  杏春独自凭栏,想起二红万种风情,不禁长吁短叹,一路无话。数日抵汉口,回到家中却使他大吃一惊:他的父亲正督促童仆种植花草呢!于是向父亲叙述事情原委,父亲也觉奇怪。杏春乃向皮包中取电报,打开一看,则包内装的尽是些破絮败纸,6 万元的银行存折已不翼而飞!杏春至此方知是二红所为。再细看电报,也是伪造的。然则二红收拾行装之时,存折明明是我过目的,何时落入她们之手呢?沉思片刻,豁然悟到,艳红陪他看江景,乃是调虎离山之计,偷窃存折必是映红此时干的。于是急电上海银行截付,岂料二红已将6 万金支取了。呜呼,风流三月,代价十万,杏春虽懊丧几欲寻死,也无益以色行骗,起初千篇一律地以色为钓饵,一旦上钩以后,如何把钱财骗到手,则各有各的戏法,难以一一赘述。兹举较为常见的两种:一曰“放白鸽”,一曰“仙人跳”。
  (1)“放白鸽”。
  行骗者将年轻貌美的女子,或是自己的妻女,或是拐骗而来的女子,“放”出去当富人的妻妾,嘱其捞足钱财之后,再像鸽子那样飞回来,是为“放白鸽”。
  宝山人秦某常年在上海做工,辛苦10 余年,薄有积蓄,打算娶妻,便托媒婆物色。一日,媒婆来报,有一寡妇,20 余岁,四川人,夫死家贫,流落上海,愿嫁与一终身可靠之人,身价多少不计。秦某闻言大喜,议定身价200元,即日成婚。婚后四川女子极尽妇道,待秦体贴有加,加之性情温柔,颇有姿色,甚得秦某欢心。秦询问其前夫籍贯,及娘家情况,妇答道,因家远在川中,娘家已无一人。如是者半年,一日,妇出门取水,忽有一名20 余岁的男子,操四川口音,见妇即厉声喝道:“贱妇,我寻遍天下,你却躲在这里!”妇急奔进屋,那男子随至家中,声势汹汹地要将妇扭出去。秦某大惊,询问何事,男子大声答道:“她是我的结发妻,去年11 月间跟人逃走,不料躲在这里。”秦某道:“这个妇女是我以200 元娶得的,她说前夫已死,并无亲属,你怎么胆敢到此冒认!”男子大怒道:“她明明是我的老婆,怎说我冒认!你说你出钱纳娶,婚帖上可有翁姑或亲族签字?肯定是你拐来的!”说罢,就要扭秦某报警。秦某怕极,央人向男子恳商,又与那男子300 元了结。不数日,妇亦逃去。
  上例是“放白鸽”的早期模式,逐渐为世人所警惕,后来其花样又不断翻新。上海有爿绸缎店,小老板姓马,年方20 出头。有一女主顾时来店中光顾,日久相熟,便为小马介绍一位名叫巧仙的女子,据说是“未婚寡”,现愿作富家小妾。经女主顾竭力撮合,巧仙又略有姿色,小马便同意了。只是有一难题:小马年轻,尚未娶正房,怎好先纳妾。有人出主意道:可先给巧仙月贴40 元,另筑金屋藏娇,待正室过门后,再纳为小妾。小马得此妙策,真个销魂,那巧仙又放出米魂汤手段,大迷而特迷之。忽忽已过半载,在此期间,玉镯金戒,衣服银钱,早已置办齐备。到了元旦,上海有坐马车出游之俗,名曰“兜财神风”。凡兜风之妇女,莫不艳装而出,争奇斗胜。故未到年底,巧仙即谓小马道,“张家姐李家妹都已置备衣饰,预备元旦兜风,像我这样寒酸,还不如人家脚板底的污泥呢!”小马道:“我为你置办的衣服也不为少,何出此言?”巧仙冷笑道:“亏你说得出口,我所有衣饰加起来,还抵不上人家半只兜(指女帽)呢!”于是向小马提出购买一只六线脂珠兜。小马道,此物至少一二千元,怎能马上购得?巧仙就寻死觅活,闹得小马只得答应。小马与店员商量,上海有一种人,专门出租珍饰,何不去租一只来?小马果然租得一只头等脂珠女帽,交给巧仙道:“此帽价值4000多元,特地为你办的。”巧仙大喜。到了元旦,她便头戴珠兜,将所有珍饰插戴一空,跟一女友同登马车兜风而去,至晚未回。往询马夫,则对以“车至某处,即给我车金,命我返回”;又到其他地方打听,则踪迹全无。起初还以为她乐而忘返,谁料直到元宵仍杳无音讯,报警查缉也没有下文,出租珠帽之家索追原物不放,只得照价赔偿。至此方知巧仙也是某诈骗集团放出的“白鸽”。
  (2)“仙人跳”。
  从字面上看,“仙人跳”似不可解。实际情况大体是:猎物正在上钩之时,女骗之“丈夫”或其他“亲属”突然闯入,敲去一笔巨款了事。
  上海有个姓朱的颜料商,资本颇厚,盈利10 余万。一日,他在一家戏院看戏,见隔座一女子,仆妇环侍,气象华贵,俨然大家气派。朱某素有“寡人好色”的毛病,正想与之搭话,忽见女子袖中一丝巾落地。朱即拾起归还,女亦落落大方地鸣谢而纳于怀。由此不时向朱投来一瞥,朱以目光相答。散戏后,那女子登车而去,朱某犹翘首目送。此时忽来一个小马夫告诉他:此女即某里某号某公馆的姨太太。言毕离去。次日午后,朱某按小马夫所说的地址去寻访,果见门上高悬“某某某公馆”五字,惟大门紧闭,毫无所见。朱某在门前往返数次,正要返回,抬头忽见窗口斜倚一人,正是昨天所遇女郎。她向朱某频送秋波,并命小婢开门引路,朱某入其室与之交谈,始知其夫是前清“某大人”,在沪上有小公馆四五处,此间不常来,朱某遂得经常乘隙而入。往返月余,见这位姨太太女友甚多,来者多是珠围翠绕,雍容华贵。且对朱某都不回避,经常一起搓麻将,玩扑克,斗牌九。一日,朱某收帐返回,路过其门而入,则已有三四女友在那里摇摊。姨太太见朱某到,即问道:“从哪里来?”朱某告诉她是收帐回来。姨太太老实不客气地打开钱包,看看钞票甚多,当即放还包中说:“我们俩合摇一摊,怎么样?”朱某本不喜赌钱,然而为了讨得美人欢心,便答应了。姨太太便捧着皮包而坐,高举摊盆,大摇特摇,正在“青龙白虎”兴高采烈之际,忽有一个小婢提着茶壶急奔而来,喊道:“少奶奶,不好了,老爷回来了!”朱某一听,吓慌了手脚,急想逃跑。姨太太道:“别怕,且到女仆房间暂避一下,如果马上跑出去,肯定会撞见老爷,反而容易暴露。”朱某听从她的话,急急忙忙随小婢前去,战战栗栗地躲在房间,一会儿,果然隐隐约约听到所谓老爷者谈话的声音。好久好久,姨太太才偷偷地跑来说:“你赶快跑,老爷上厕所了,这是个好机会,明天你可再来。”此时朱某但求脱身,连钱包也无暇顾及,抱头鼠窜而去。急行至里弄口,雇车返回店号,心头犹狂跳不止。次日,复往访问,但见大门紧闭。等到傍晚,仍不见一人出门,惟有公馆铜牌高悬如故。后又侦查数日,情景依然,朱某又不敢叩门,只得怅然而返。原来所谓姨太太、老爷、女友,皆拆白党一伙。
  吓骗。
  即以恐吓之手段,达到勒索钱财之目的。旧上海就有一种黑社会组织叫赫诈党,这是一个专门以吓骗为职业的庞大的流氓诈骗集团。其常用的一种吓骗方式叫“送炸弹”。
  所谓“炸弹”,真真假假,有纸炮,有装炸药的洋铁罐,也有土制的真炸弹,总之,掷地有爆炸声,能起到吓人之作用者,他们都称为“炸弹”。其吓骗对象起初多为游乐场、戏院等老板。试想,这些场所多赖观众游客以盈利。倘若时有炸弹光顾,闹得人人惶恐,谁愿花钱买罪受?必弄得门庭冷落,终将倒闭。赫诈党正是抓住这一层,以“送炸弹”来勒索钱财。
  “送炸弹”一般有三部曲:第一部是“致函”,就是发恐吓信,内容大抵是“请于某月某日送若干钱到某地点,若不予答复或不能答复,将于三日后以炸弹光顾。”那些剧场老板为求息事宁人,深知此等流氓势力甚大,多半是忍痛花一笔巨款买个清静。但也有不予理睬的,于是赫诈党就续上第二部曲:“送弹”。因送弹之事既须秘密又极危险,故往往不遣同党,而用少数金钱诱使街头小瘪三去干。虽有当场被破获者,但被抓的不是同党,不会牵出主使者。其目的仍是使被吓者见弹而生惧,双手将黄白物献上。炸弹送到游乐场某个角落后,赫诈党立即给游乐场老板发出一匿名信,谓“已致送炸弹一枚,安置场中某处,请即检出”。如言往觅,果然检得一枚炸弹。因恐一经张扬,生意全被吓跑,是以老板讳莫如深。于是,赫诈党便演出第三部曲:抛掷。其目的并非伤人,而是使这些游乐场所的经理闻爆炸而生门庭冷落之惧。起初大抵扔些纸炮、洋铁罐之类,而后愈演愈烈,会使一些游客观众受伤。直到要求得到满足,赫诈党的吓诈活动才会暂告一段落。
  在这三部曲中,又常穿插使用一些旁敲侧击之法。如遍寄信函于某游乐场附近的各家店铺,谓“将于某日以若干磅之炸弹奉赠该场,诸君若不从速迁移,恐遭殃及”。同时又致信该场职事人员,嘱其“迅速辞职,不要恋恋于微未之薪俸,而遭玉石俱焚之惨祸”。另一方面又致书该游乐场,增加要价之款项,由2000 元至万元不等。于是,各店铺老板找该场经理磋商解决办法,该场职员亦群起恐慌,该场经理弄得内外交困,只得就范。
  上海有家大游乐场,经营者是一个著名大滑头。有一次居然也收到了一封索款2000 的吓诈信。此人对其中黑幕阅历最深,深知这类亡命之徒人数甚众,且在暗处施其狡计,若与其硬顶,将防不胜防,永无宁日。于是亲自携款,找到吓诈信所具地址,果然有人出来接待。他便自陈来意,先说明游乐场生意不佳,且诸位的要求我无法报告各位股东,因为各股东成份不一,经历不同,能了解诸君经营之事业的很少。如果我向他们报告实情,势必不肯承诺,甚或有人会报告捕房,大动干戈,弄得我们双方都蒙受不利。因此我特地亲自前来,掬诚相告,并带来私人款项千元,以备诸位茶酒之需。说毕,便献上一大卷钞票。那接待者再三称谢而收,拍着胸脯道:“俗话说:‘得人钱财,与人消灾’。我们既受先生厚惠,今后凡属先生管辖范围之内,一草一木,我们都愿负全责。”大滑头乘机请求保险,那人慨然允诺。从此以后,同是游乐场,它处事故频频,而该场平安无事,生意发达。赫诈党之狡狯,尤其表现在收赃机关的安排上。因为寄吓诈信,总是希望被吓者以金钱奉献,这就不得不予信中标明真实地址。但又深恐被吓者接信之后,报告捕房,按图索骥,机关势将立破。对这个两难问题,他们采用了这样一种自全之策:先于同党中选出有眷属者,借其住所作临时收赃机关,吓诈信中即标明此处地址。信一发出,立在机关四周分布同党多人,宛如站岗放哨一般,用种种暗号传递消息。遇有事变,瞬息即达。如果来的是官厅侦捕之人,则其人未至,机关中早已得到消息,只剩一二妇孺,即便捕去,也不怕不放。而被捕者一旦被释,此辈便以此为藉口,或抬高勒索之款额,或提前送弹以示报复。更有一种勒索手段,恐吓信发出之后,不待被吓者至,先派一至二人登门求见,或应被吓者之招前往谈判。虽然偶尔也有被捕送官之事,然而商民大半乃怕事之辈,不敢得罪这伙亡命之徒。所以,赫诈党敢于公然派代表出面,磋商条件,秘密往来,大多被尊为座上客,没有人敢动其毫毛的。吓骗之术,起初仅及于游乐场所,后来渐渐扩展到其他行业,其中最为惊人的是,上海南北瘪三数万人,敲诈包造房屋的水木作头之一幕。包造房屋,是旧上海的一种大好生意。承包者旧时称之“水木作头”。起初,凡遇水木作头承包建房,流氓瘪三辈必群推代表,前往索取酒资,纷扰不已。作头为求安静,只得稍稍应酬。但瘪三种类繁多,各不相属,前者既去,后者又来,作头不胜其扰,便向此辈交涉:今后须推出首领,担保安宁,否则不予理会。不久,便有两个瘪三来访,自称是瘪三首领孙坤的代表,要求索取作头正在包建的某处工程费用500 元。作头大怪,因为以前开销瘪三,每次不过数百文,今天却狮子大开口。磋商许久,无结果而散。两瘪三代表临行时威胁道:“小兄弟辈今后若有野蛮行动,莫怪莫怪!”从此不再见到瘪三踪影,时间一久,作头也就淡忘了。
  一日,天刚破晓,作头忽得急报,急忙奔至造屋地点,则见连日运来的各种建筑材料均已不翼而飞。看守人报告说:夜间丝毫未听到声息。作头大惑不解:工地上堆积如山的砖瓦木料,靠肩挑手搬,少说也得百十人。天下窃贼,岂有成群结队至于如此之众的道理?研究半晌,断定为瘪三所为。正打算报告官厅,请求查办,而那两名瘪三代表不请自来,一见面即承认小兄弟辈野蛮无礼,请求海涵。所有砖石木料现在都堆积某处,首领早已选派老实可靠的兄弟前往轮流看守,并严戒众兄弟不得损坏遗失。今特派我们二人来此请罪,云云。作头闻言,明知是此辈因前次谈判破裂,有意大显手段,以达到勒索金钱之目的。且此辈自恃人多,又兼无赖,捉将官里,也无所惧,仍惟调停一法可行。磋商结果,以200 元了此公案。交款之日,首领孙坤应作头之邀请,亲临某茶楼。时值严冬,孙坤身着狐裘,侍从环立,哪里有一点瘪三相!相见之下,先向作头道歉,继而说道:“造屋地点,从今日开始,派众兄弟担任守护,直到竣工之日为止。砖木材料之类,若有一草一木的损失,惟兄弟我是问。前次搬运的材料,当责令众兄弟于一日内搬还,如有损失,亦惟兄弟是问。”说罢,扬长而去。此后,所失材料,果得完壁归赵,直到工竣之日,也再无瘪三惠顾。
  然而,自开此恶例之后,其他作头包造房屋者,简直不胜其敲诈。偷料犹在其次,设或不肯出钱,则扬言房屋垂成之日,纵火焚烧。众作头聚议无策,只有花钱买平安一法。久而久之,遂成惯例:楼房每间五角、平房三角。工程尚未破土,“规费”已先送出了。
  诈骗。
  即施用各种奸诈之诡计以行骗。此类诡计,不胜枚举,这里略举数例。
  (1)纵火图赔。
  都市奸诈之徒,有专以放火为发财捷径者。方法是,先在亲友处挪借若干资本,开一滑头商号,货物务求充足,装璜务求富丽。布置既定,然后向保险行请求保险。保险行派人查验,资本果然不少,遂同意保险,给予保单。数月之后,货物渐渐售净,乃将店铺付之一炬。保险行不得不如数赔偿,其实店内所存,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巨万资财,早已移存它处了。此种鬼蜮伎俩,渐为外人觉察。起火之家,保险行必先查明起火出于无心,方允赔偿。于是,奸徒就想出了新的狡计。有个青浦的无赖钱某,落魄沪上。效法上海放火发财者,回家变卖家产,得数千金,于闸北总局路开了一爿米行。行中米粮自地面堆至屋顶,满满实实,不下二三万袋。都是他找关系运动各米行寄存于此的。开张数日,即向某保险行请保火险10 万元,得到保险行的应允。过了一个月,又在米行紧隔壁秘密开设一爿弹花店,专为居民弹旧棉花。数月以后、行中寄存之米渐由各米行运去,所存无几。一天夜里,弹花店忽然起火。风势甚紧,瞬息间延至邻舍。比及保险行救火车开到,则米行已化为焦土。事后,保险行派员调查,则失火者系邻家。要追究弹花店,则该店并未保险,只得如数赔偿。钱某遂以数千金资财,换取10 万元赔款,成为富家翁了。
  由邻家放火,闻者已叹为观止。岂知上海还有一种人专以包放火为业者。有个姓张的洋布店老板,由于经营不善,连年亏损,行将倒闭,商之于密友孙某。孙某问他有没有保险,张答保有火险5 万元。孙某道:“既如此,何不放火?只要付之一炬,不患保险行不照价赔偿。”张某连连摇手:“这一着我不是没想到,一则怕放火不成,二则怕放火虽成,一旦被捕房查出,反获纵火之罪,还是另想良策吧。”孙某笑道:“你也在为老上海了!难道没听说上海有为人包放火的吗?你如有意,我当介绍一人,包你一炬成功,毫无可疑痕迹。”张某当即依言。过了几天,该洋布店果然失火,救之不及,延烧至十数家。保险行派人调查,则火起于店堂之内,原因是保险灯下坠所致。一再查验,绝无纵火痕迹,只得照5 万元赔偿。
  (2)连环妙计。
  上海有骗子金李二姓,暗中立一契约:由金某将黄包车50 辆出卖与李姓为业,每辆120 元,计6000 元。李某出6000 元买下这批黄包车后,仍交金某经营,每月坐收750 元的车租。而金姓将车出租给车夫,每月租金除交李某以外,净余300 元。局外人无不以为这是于双方都有利的买卖。惟于李某一方,当时一文未得,却要先交付6000 元,因而要求金某找一保人,此亦情理之事。金某当即拟好保单,单内言明担保金某必不走失,每月车租如数交纳,金某如有意外归保人理处,不得推倭,等等。复向各车行租得黄包车数十辆,布置妥当,然后拿着保单到邻近车行寻保。只见他口若悬河,说明情由,动以厚利,自有一般贪图小利之人被他说动了心。有个吴某闻言,心想既有价值相当的黄包车在手,又有每月如此厚利,金某何至于忽然逃走?且近在咫尺,即使有个风吹草动,也便于察访,而能坐得若干酬劳,何乐而不为?于是欣然签押盖印,为之代保。此后,金某也不时来往,力言营业如何发达,按期致送酬金。吴某得此微利,喜不自胜。
  忽忽10 月过去,某日晨,吴某正在店中办事,忽有某包探手持白纸一张,入访主人,见面后即命吴某签字。吴某茫然不知何事,索纸一阅,则见上书:“李某所控吴某一案,准于某日下午三时将该被告投到本公堂候审无违。”吴某大惊,不知李某何人,所控何事,只得在本人名下画一“十”字,付之而去。次日即是堂期,吴某只得挺身到堂候审。堂上即将保单掷下,问道:“保单上是你的签字吗?图章是你的店号盖的吗?”吴某只得答“是”。堂上又问:“日前金某逃走,原告至本公堂控告后,即派包探至金处查勘,检得帐簿一册,载明按月支付你的酬劳金若干,你是否收到?”吴某又应曰:“收到。”堂上又道:“今车价计6000 元,车租共7500 元,原告前后共收车租2250 元,两项合计,尚欠1.125 万元,照例应由你保人赔偿,你有何意见申诉?”吴某苦思半晌方道:“恳求堂上宽限,容商人出外寻找金某到案。”堂上判吴某交保两星期,找寻金某到案后再核。吴某四下查询,如同大海捞针,转瞬期限已到,传到公堂,金某仍然未获,吴某理屈辞穷。堂上遂判吴某交足1.125 万元,当堂给予李某领去,此案遂了。岂知原告被告金李二人都是骗子呢!
  (3)鱼目混珠。
  上海有家当铺老掌柜,年逾六旬,经营四五十年,收徒百人以上。同行中人都尊之为老前辈。凡遇不常见的珠宝求质而又难辨真伪者,莫不求教于老前辈。岂知这位老前辈谨慎一生,疏忽一时,竟受了骗子之骗。事情是这样的:一日午后,老前辈端坐柜中。忽来一人,郑重地取出冬珠一颗,要求典当。老前辈细看那珍珠,其大如豆,精圆光润,真乃千金珍品。老前辈邀之入室,商量质价。来人坚索500,老前辈还以300,不允。增至400,还是不允。索还原珠要走,忽又止步,对老前辈道:“请您再细看看,这颗宝珠的价钱,实在千金以外。我经营珠宝,您经营典当,大家都是内行,应知时价。我因有急需,非500 元不可,您若能增加到450,我另以小珠20 颗再质50元,凑成500 之数,如何?”语毕,即取出小珠一颗,说道:“其他19 颗尚在店中,待我回去取。”老前辈答应了。不一会儿,那人果然又来。先取出冬珠授与老前辈,复取出小珠一盒,老前辈检点一遍,共50 粒,大小不等,光彩不一。那人道:“你选20 颗,多余的还我。”老前辈乃全神贯注地精选小珍珠。那人斜视一旁,满脸不快,继而嘲笑道:“您的慎密,可谓到家了。还是请您先收起冬珠,不要光在小珠上斤斤计较,须知我一周之后,即来赎取的。”老前辈闻言,颇觉自愧,便将大小珠收起,藏于内室,然后取出钞票,如数点交。那人去后,老前辈乃将大小两珠分装两盒,亲自送到首饰房,重新审视一番,则所谓冬珠,原是赝品。老前辈大惊失色,继而静坐回忆方才情景,始断定骗子求质之珠是真的,后来利用老前辈挑选小珍珠之机,以同样的假珠换了真珠,加之假珠异常巧妙,非详察不易辨别,故而得手了。者前辈受此诈骗,赔本还在其次,更可虑者从此大名扫地,无颜再营典业了。乃往谒见典东,自请辞职。典东再三挽留,老前辈坚执不可。回典之后,整理行装,准备走路。临行的前一日,忽发大批请帖,遍邀同行及珠宝业中的代表,至某大餐馆设宴话别,宾主不下100 余人。席间,老前辈取出伪珠,遍示座客,客人们也互相传观,无不啧啧称异,以为此珠制造极精巧,虽是假货,实难分辨。传观既毕,老前辈收珠在手,而对众宾客道:“老夫一世英名,断送于此;毕生积蓄,赔了一半。这固然由于我一时疏忽,咎由自取,不须怨天尤人。但那骗子手握如此精巧的伪珠,更用种种骗术乘机以进,我恐怕诸君遇到这等骗子,也难保不上当受骗。今日老夫辞职归家,复何颜面与诸君周旋?只因诸君来日方长,留此伪珠于世,它日必有像我这样的受骗人。我现在就将此害人之物捣碎,斩草除根,永绝后患,聊以宣泄我心头之气!”便向菜馆侍者借来一柄铁锤,猛力一击,伪珠立时粉碎,座客掌声四起,老前辈亦哈哈大笑,各自干杯,尽欢而散。
  次日,老前辈身体不适,未能成行。中午,忽来一人,出示本当质票一张,嘱店员核算本利。并取出钞票一卷,取赎当品。店员一看,则当票书明所质之物为冬珠一颗,质价为450 元。呵,这不就是老前辈受骗的那笔生意吗!但此珠昨日已被老前辈击碎,今天又来取赎,为之奈何?店员想到这里,神色立变,意欲携票人内与老前辈商量,来人不同意,要求立即核算,赎回原物。店员无奈,只得算帐收款,然后持当票入内找老前辈,惊叫道,“老前辈,大事不好了,那人来赎冬珠了!”老前辈闻言,霍然起立,大喜道:“他果然来了吗?我知道他必然要来的!”当即取出原珠,命店伙交还来人。来人端详再三,默无一言,怏怏自去。店员更觉骇异,请老前辈宣示玄妙。老前辈大笑道:“他用假货骗我,我也以假珠骗他。昨天席间传观的,是他的原物。而后砸碎的,则是我预先准备的另一颗假珠。在座诸人当然不会觉察到这一点。我故意大开筵席,使大家都知道原珠已碎。骗子听到这个消息,势必又起贪心。他所以持票取赎,无非是认定原物已失,大敲竹杠,哪里知道正好中了我的圈套呢!受骗骗人,其实是同样手段,叫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店员听了,皆大叹服。
  (4)长线钓鱼。
  上海有个当铺老板,结交了一位珠宝商人祝某。二人今日和酒,明日看戏,殆无虚夕。不论何种开销,祝某均慷慨解囊,不令当铺老板破费分文。而且祝某交往的,都为当世巨商,某为买办,某为经理,每于杯盘交错之时,谈论商情,大都盈千累万,习以为常。一天晚上,祝某对当铺老板道:“明天是月结之期,鄙人手头缺付款万余元,现有大胡珠数十颗,想在贵处暂抵一万,一周左右即来取赎,因此物已有买主了。”老板看那珠宝,果然罕见。但尚未敢决其真伪,但又碍于平日友谊,只好漫应道:“明天可以吗?”祝某道:“明日下午,也不为晚。”老板携珠回寓,即于次日晨至珠宝店估价,都说确值万金。下午,即如约将万元付与祝某。不数日,果然取赎。此后,每逢节关,祝某均以脂珠拿来抵押,习以为常,从未耽误赎期。当铺老板渐渐深信不疑了。
  一日,又到了祝某取赎脂珠之期了。这次是笔大生意,赎金是3 万元。
  而祝某竟例外地没有来。好几天过去了,仍然不见踪影。于是,就想将脂珠转抵它处,仔细一看,竟都是伪珠!老板吓呆了,又拿到别处估价,所见略同。老板更着急了,就到祝某经常光顾的妓院、菜馆等去处寻访,终是奋不可得,平日的那些阔朋友,从此也不获一见。某日遇一银行执事,也是祝某的好友。老板急以自己被骗的事告诉他,那执事急忙摇手道:“别说了,我们彼此彼此!”原来他也同样受骗。
  串骗。
  大凡骗子,极少是“单干户”的,大都是合伙串通行骗,是为串骗。骗子集团“江相派”的“经典”《扎飞篇》上,就明明载着这条骗术:“善为‘相’者,莫不善用‘媒’,故曰:‘无媒不响,无媒不成’。”“媒”,也即骗子的助手,起着引人上当的媒介作用。
  江湖上占卜看相一类骗子,多行串骗之术。北京有个占卜先生,自号赛诸葛,起初穷困潦倒,寄寓于一座破庙之中。几个月后,居然赁屋一幢,求卜者要先挂号。生意兴隆,几乎应接不暇。知道内情的人说:“这是某总长提携之力。”原来,某总长乃袁世凯的爪牙。袁氏称帝、西南兵起之时,此君仓惶逃遁,蛰居家中,郁郁不乐。一日携仆出游,见赛诸葛端坐于破庙檐下,就命他占了一卦,得七言四句:“君本当年万户侯,干戈拢攘暂时休。轻车熟路逢知己,盖世英豪第一流。”赛诸葛反复端详这篇卦词,道:“从卦词看来,先生曾为显宦,后因兵事发生,辞了职务。但是目下又将欣逢知己,官星又旺,且所任职务,从‘轻车熟路’四字来看,必属路政。末句虽是赞美之词,但先生本人以及知己者的名字隐藏其间,也未可知。”某总长一看,前两句已验,末句二三两字,恰是总长大名。于是心花怒放,给以银洋两枚,笑着说:“将来果然验了先生的卦词,当以200 金为先生祝寿。”不久,袁世凯一命呜呼,某总长一跃而为交通总长。于是视赛诸葛如神仙。还有许多官迷,也都来占上一卦,赛诸葛的生意便日渐兴隆起来了。读者可能更疑惑:这位赛诸葛难道真是神人吗?怎么会句句灵验?事属不然。原来跟随总长占卜的那个仆人,与赛诸葛是同乡,故从同乡口中知道了总长的历史。交通部长一席,时人称为“活财神”,某总长羡慕已久,仆人知其隐衷,也于事前告诉了赛诸葛。后来总长果居交通部长之位,实出于奔走运动之力,哪里是什么命运使然呢。
  旧时有一种古董骗子,也常用串骗之术来行骗。有个常州人尤某,家资数百万,好古书古画如命,家中搜罗不下数百幅,都是花大价钱买来的。其实,确属古代名书画家之真迹者,不过十之二三,其余都是赝品。尤某本不识什么字,购古书画均请门客张先生鉴别。张先生说好,尤某亦说好;张先生说不好,尤某也说不好,自己是毫无主见的。尤某平日以未得唐伯虎之画为憾事,一日,有一个貌似旧时富家子弟者,手持古画一幅,登门求售。尤某展开一看,乃是一幅工笔人物画。画面上仅一男一女,男作书童装束,青衣皂帽,但却风度翩翩;女的好似丫环,但也千娇百媚,姿态绝艳。署名“六如居士”。尤某不知“六如居士”何许人也,急命人请张先生。张先生略加审视,即问售画者索价多少。售画者道:这幅画是先人传家之宝,本不该卖,实在因为穷极无聊,不得已而作此愧对先人之事,并无奢望,500 金就可以了。张先生急忙把尤某拉到另外一个房间说道:“这幅画请你急购勿失,它就是著名的点秋香图,画中一男一女,就是唐伯虎与秋香,六如居士,就是唐伯虎的别号。这幅画是唐伯虎生平最得意之作,过去有位相国曾以万金求购不得,其名贵可想而知了。尤某大喜,即以500 金将画买下。后经内行鉴别,此画乃是后人伪作。那位售画者,乃是一名古董骗子;而张先生则预先与之串通,共同谋骗尤某。
  串骗中尤有骇人听闻之一幕,即串出洋人作“媒”行骗。有个公学毕业生李某寓居沪上,设一英文学社,教授30 来个学生,借以自立。他的父亲是前清官吏,广有积蓄但过早死去。李某将遗产存入上海银行。此后他与一广东人姓郭的结识了。来往既久,渐成莫逆之交。且郭某亦通英文,常帮李某做些批改作业之类的事情,更得李某信任。某星期天,郭某对李某道:“今有友人胡君,是某洋行大班(经理)的好朋友,现在那个洋人要办一分行,聘用买办,薪水佣金格外从丰。胡君已将我介绍给洋人,洋人也已允诺。但我苦于没有资本,您是否有意于这个位子呢?”李某平日本已饱闻洋行买办的阔绰,现在听说有此机会,不觉喜上眉梢,便竭力恳求代谋。郭某道:“这不是仓促间所能办成的。您既有意,我当先介绍给胡君,明日约来一谈,如何?”次日,胡某乘小汽车而来。只见他外罩“草上霜”袍褂,指戴钻戒,扣系金表,一派华贵气象。谈及买办之事,始知须先付垫押金一万元,每月薪水加上佣金可达六七百两。李某听了越发高兴。胡某提议道:“你既热心这个位子,明天就可以到跑马厅芦花塘那位洋人府上,与洋人当面一谈,然后签订合同,交款办事,岂不更好?”郭某着急道:“李兄事成之后,不要忘了介绍人。写字一职,应当聘我。”李某爽然承诺。第二天晨,胡某请李某同上汽车,驶至洋人住宅,递上名片,由侍者导入客厅。刚坐定,洋人脱帽而出,相见毕,胡某开言道:“贵行买办一席,今有李君为某公学高材生,自愿担任此职。今特引李君来此与行主面谈。”于是,李某一一详问买办职守及权利,洋人随问随答,李某大为满意。当即约定某日订立合同,签字付款。辞出后,胡某陪李到江西路的一幢洋房前,指示道,这就是未来洋行的办公室。适才所见的洋人,即是大名鼎鼎的洋行大班。李某更加深信不疑,毫不犹豫地在合同上签了字,并付出了一万巨款。过了数日,到了李某就职之期,李某带了事先聘定的帐房、书记等一班职员,一同到江西路洋行办事。岂料该洋行之所谓买办,却无一货可买,无一事可办。从早到晚,寥无一人。李大惊,急寻胡某,胡已不见,再找郭某,郭亦无踪。不得已再去芦花塘拜访洋行经理,也不遇。转而一想,此处既然是那洋人的住宅,总不至于弃屋而去吧?就在那里等着,只见出入于该洋房的人很多,但他所等的那位洋行经理却不见踪影。忍不住前去询问华人仆人,方知此处是洋人开的一家旅社,只要手中有钱,人人都可住宿。李某恍然大悟,知是郭某串通洋人一起行骗,然心有不甘,就拿了那张洋人名片到处查询,无一人知其面目,原来那张名片也是临时伪造的。
  骗子串“媒”行骗,总是要千方百计掩饰骗与“媒”的瓜葛,做到不露一丝痕迹,这样“媒”方能取得被骗者的信任,使得行骗得手,这也是串骗较其他骗术更为迷惑人的地方。有一天,广东顺德县大良城内,四五个仆人簇拥着三顶大轿招摇而过。第一顶轿里坐着一个50 上下的男人,打扮甚是阔绰,后两顶轿里坐着两个女人,也满身的珠光宝气,当下,这一行人住进了当地无人敢住的“鬼屋”。不久在大屋门前挂起了3 尺长的金漆招牌,上书“玄机子在此候教”7 个大字。同时在大良城内外广贴“招单”(即“街招”),声称玄机子自幼学习儒家经书,后得异人传授,晓得人们的命运,所以便以看相算命为业,云游四海,结交有缘人士。还标明价钱:口谈气色、流年,收毫洋5 元,看全相和批八字,看人订价,从10 元以至千元。当地有个龙二公子,父兄都做官,家财豪富,单是租谷每年就有10 几万石。他本不相信算命,成天和城里10 来个“二世祖”一起,寻花问柳。他有个心腹清客,姓徐,浑名叫做“打斋鹤”,充当龙二公子这伙人嫖赌的耳目。这一天,众人正在一家妓院饮酒作乐,忽见“打斋鹤”前来说:“又一宗好耍的玩意等着我们了。”说毕,便从衣袋里掏出玄机子的那张街招,惹得众人兴起,嚷着非劈了玄机子的招牌不可。当下,便在“打斋鹤”策划下,选出五个人去寻开心。“打斋鹤”扮成一个大绅士,徐三公子装做他的大儿子,苏大公子充做他的小儿子,龙二公子和另一“二世祖”穿着下人的服饰,还捧着衣帽,假作跟班,事前还演习一番,便向相命馆寻衅而去。迎接他们的是玄机子的徒弟,这个青年人有礼貌地请“三父子”进入内堂,并安排两个跟班在大厅伺候。不一会,玄机子穿着一件古铜色团鹤花的锦缎长衫,手摇一柄单金面的苏州折扇,悠悠然走出来,边走边笑着说:“破招牌的人来了!”这一句话,吓得三人你望我,我瞧你。玄机子对客人轻轻一揖,露出惊讶的样子对徒弟道:“就是三位吗?。。难道我的卦不灵?该是四龙一狗,五人才对呀。”徒弟答道:“不错,一共是五人,还有两个跟班的在大厅下面。”玄机子闻言,举目瞧一下两位“跟班”,便责备徒弟道:“老弟,你跟随我六七年,连相格贵贱也分不出,真枉费我教你一番心思了!那两位何尝是跟班,那是两条龙呵!快请,还要好好招待!”这番话,更吓得众人瞪大双眼。五人入座之后,玄机子便问他们是看相还是算命?“打斋鹤”按原先编好的话说:看见了先生的街招,特地带了两个儿子前来请求指点。玄机子瞧了瞧两个“儿子”,说道:“两位令公子的相格高贵,润例上写明按相索价,你这位大公子的相索500 两,二公子便宜点,也要400 两,少一文不行!”三人闻言,都喊价钱太贵,玄机子笑对龙二公子道:“你们嫌贵么?就是这位跟班的相,也值1000 两,另一位跟班值700 两,试想,跟班就值这么多钱,当主人的还会付不出吗?”各人口里虽说玄机子看错了,心里却很惊异。后来,玄机子对“打斋鹤”道:“既然他们四人都诈穷,我先给你看个全相吧,你这个相不需那么多钱,10 两就够了。”接着,玄机子把他打量一番,挖苦似的说:“你这个不肖的父亲,不是教儿子用功读书,却天天陪儿子逛妓院,饮花酒。”这句话,惹得众人哄笑起来,“打斋鹤”却板起面孔硬说不灵。玄机子问众人道:“诸位作证,我说错了,你们不但可以破我招牌,连我的眼珠也可挖下来!”又继续说下去,真是句句灵验,只说得“打斋鹤”瞪大眼睛,不敢出声。接着,龙二公子争着要先看,也是句句灵验,连他身上那里有颗朱砂痣也说了出来。其他三人也是一样灵验。这一下,五人服了,经他们捧场,大良城内外的许多大绅士、大富商也跑来请教,都赞他是“活神仙”。不到三个月,玄机子便捞到万两银钱,云游别处去了。你道这玄机子果真是“活神仙”吗?非也。他乃是“江相派”诈骗集团有名的大师爸,叫张雪庵。未来大良之前,早就布置了许多徒弟和助手,将大良城内外富贵人物的家世调查个一清二楚,尤其是那个“打斋鹤”,不过是张雪庵早就派到龙二公子身边作“媒”的同伙。龙二公子压根儿不知道自己的心腹竟是这个外地骗子的同谋,当然一骗就上勾了。玄机子这套骗术,在江湖上叫做“火档”,是专骗富贵人家的。
  以上,我们勾勒了骗子之面目,披露了骗术之奸诈,但从被骗者的教训方面,则还有几句话要说。凡设骗局,总是要精心制作诱饵的。而诱饵之设置,又总是因人而异的。贪图小利者,则以金钱为诱饵;喜欢女色的,则以色相为诱饵;官欲熏心的,则以官位为诱饵;信奉迷信的,则以神灵为诱饵。总之是因人而施,莫不针锋相对。骗术所以得逞,不独因骗子之狡诈,也因被骗一方心理上的弱点。他们在色、香、味俱全的诱饵面前,先自失去了戒心,解除了武装,只得乖乖地让骗子牵着鼻子走。
  第二部分 赌
  五花八门的赌博。
  民国时代,赌博的名堂很多。连偏僻的广西都有几十种赌法,更不要说受西方赌风影响很深的通都大邑广州、上海、天津等地了。当时国内“传统”赌法有:麻将、牌九、花会、铺票、山票、番摊、白鸽票、牛栏、顶牛、十二位、天九、打鸡、赶绵羊、三军、侯王、升官图、状元等、十点半、柑票、肉票、陶器票、啤牌、十三张、纸牌、诗韵、通宝、十五糊、斗鸡、斗狗、斗雀、斗蟋等等。此外,还输入了西洋的赌博方法,其中有三十六门转盘、扑克、打汽枪、抢场、彩票、赛马、回力球等等。从城市到村镇,赌场遍布,赌台广设,中西赌法,一任所好。
  以上好些赌法,不要说现在的年轻人闻所未闻,就是民国时代过来的人,也多说不清楚。故在揭露民国时期赌博黑幕之前,先得对一些主要赌法略作介绍。
  麻将。
  也叫“麻雀牌”,简称“雀牌”。由马吊牌(即叶子戏,始于明代中叶)演变而来。清代开始盛行赌雀牌。牌分万、索、筒三门,每门自一至九,各4 张。另加中、发、白、东、南、西、北各4 张,共136 张。后又增加花牌、百搭。四人同桌,每人13 张牌。谁先合成四组另一对牌,谁赢钱。
  花会。
  又称“字花”。据传清乾隆、嘉庆年间流行于广东,1870 年前后流传至香港。至于传到天津,那已是民国初年的事了。花会分为36 门,押中者得28 倍(他书或云36 倍)赌彩。赌注多少不拘,少到一仙(一分钱),多到几十、几百元,都可赌。押中了,都拿28 倍于赌注的赌彩。赌局利用一些游手好闲的无业游民充当“航船”(或云“跑封”),挨家挨户收取赌注,并在开筒后将赌彩送到中彩者手中。跑封在赌局不拿工资或津贴,他们的外快便是向中彩者讨得的几个“喜钱”。由于本小本大都可赌,而且足不出户也可赌,故上至达官贵人、富商大贾,下至贩夫走卒、儿童妇媪,都被吸引。花会的36 门,有皇帝、宰相、将军、状元、美女、乞丐、和尚、道士、尼姑、小孩、樵夫、读书人等。每门都用一句离奇古怪、毫无意义的话表示。(关于花会的赌法,说法不一。本书所说据钱可生《上海黑幕汇编》。)这36 句话开头几句是:太平为皇帝为龙。
  坤山为宰相为虎。
  志高为宰相为黄狗。
  三槐为宰相为小猴。
  光明为宰相为白马。
  正顺为宰相为猪。
  逢春为状元为孔雀。
  攀挂为状元为田螺。
  花会赌博集团由护筒、开筒、核算、写票、收洋、看洋、巡风、更夫(报钟点之人)、稽查等人员组成。一般都有三五十人,多则百人以上。参加赌博的,则没有一定人数,就看“航船”(人数也不定)四出活动,引诱赌客的本领了。在赌局中,坐第一把交椅,重要又而重要者,名曰“老师父”。他的唯一职责是决定每日早晚两场各开36 门中何门,这是决定每个赌客的命运的。这个权利属于他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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