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回 简王后至灵王时生孔子2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09-5-17 10:45:48 本章字数:3561
六十岁,在陈。鲁桓僖之庙灾,南宫敬叔救火。孔子在陈闻之,曰:“灾必桓僖庙乎?”既而果然。秋,季桓子病,谓其子康子曰:“我死,汝必相鲁,相鲁必召孔子。”康子立,欲召仲尼。公之鱼曰:“昔吾先君用之不终,为诸侯笑。今又用之不能终,是再为诸侯笑矣。”康子曰:“然则谁召而可?”
曰:“必召冉求。”于是使使召冉求。冉求将行,孔子曰:“鲁人召求,非小用之,将大用之也。”是日,孔子有“归与!归与!”之叹。六十一岁,自陈如蔡。六十二岁,自蔡如叶。叶公问政,既而返乎蔡,有《问津》诸章。六十三岁,孔子在陈、蔡之间。
楚使人聘孔子,孔子将往拜礼。陈、蔡大夫谋曰:“孔子用于楚,则陈、蔡危矣。”相与发徒兵,围孔子于野。孔子曰:“《诗》云:‘匪兕匪虎,率彼旷野。’吾道非耶,吾何为于此?”子贡曰:“夫子之道至大,天下莫能容。”颜回曰:“不容何病,不容然后见君子。”孔子遭围,请诵弦歌不衰。使子贡至楚,楚昭王兴师来迎,然后得免。时楚昭王渡江,有一物触王舟,使使问孔子。孔子曰:“此萍实也,其甘如蜜”。使曰:“何以知之?”子曰:“吾昔之郑,适乎陈之野,闻小儿谣曰:‘楚王渡江得萍实,大如斗,赤如日,剖而食之甘如蜜。’得无是乎?”验之果然。楚昭王将以书社之地七百里封孔子。
楚令尹子西沮之,昭王乃止。’于是孔子自楚反乎卫。
六十四岁,在卫。先是,卫灵公夫人南子Y于宋朝,灵公之太子蒯瞶献地于齐。过宋野,宋野人歌曰:“既定尔娄猪,盍归吾艾豭。”太子羞之,谓戏阳速曰:“从我朝少君,我顾,乃杀之。”速曰:“诺。”乃朝夫人。太子三顾,速不进,夫人见其色,啼而走曰:“蒯瞶将杀余。”公执其手以登台,太子奔宋,尽逐其党。及灵公薨,蒯瞶之子辄立。蒯瞶欲人,辄兴兵拒之,诸侯数以为让。卫君欲得孔子为政,子路曰:“卫君待子而为政,子将奚先?”子曰:“必也正名乎?”子路曰:“有是哉,子之迂也,奚其正?”故子路仕于卫。六十六岁,夫人亓官氏卒。期年,伯鱼犹哭。孔子闻之曰:“谁与哭者?”
门人曰:“鲤也。”子曰:“嘻!其甚也。”伯鱼闻之,遂除之。六十八岁,在卫,冉有为季氏将,与齐师战于郑,克之。
季康子曰:“子于军旅,学之乎?性之乎?”冉有曰:“学之于孔子。”康子曰:“我欲召之,可乎?”对曰:“欲召之,则无以小人间之,斯可矣。”康子遂以币迎孔子。孔子至鲁,哀公馆焉。哀公问政,终不能用。乃序《书》,上自唐、虞,下至秦缪,删古诗三千,为三百五篇。晚而喜读《易》,韦编三绝,修《礼记》。六十九岁,子伯鱼卒。
七十一岁,鲁哀公十四年春,西狩于大野。叔孙氏之车子鉏商获麟,伤其左足,见其麕而角,以为不祥,以赐虞人。仲尼观之,曰:“麟也,孰为来哉?”反袂拭面,涕泗沾袍,曰:“麟出而死,吾道穷矣。”乃因鲁史作《春秋》,自隐至哀十二公,自平至敬十四王,凡二百四十二年。而绝笔于获麟。笔则笔,削则削,文学如游夏之徒,不能赞一辞。
弟子三千,身通六艺者七十二人。颜回、闵损、冉耕、冉
雍、端木赐、宰予、仲由、冉求、言偃、卜商、颛孙师、曾点、
曾参、澹台灭明、高柴、宓不齐、樊须、有若、公西华、原宪、
公冶长、南宫适、公皙哀、颜高、商瞿、漆雕开、公良孺、秦
商、颜刻、司马耕、巫马期、梁鱣、琴牢、冉孺、颜辛、伯虔、
公孙龙、曹恤、陈亢、叔仲哙、秦祖、奚藏、公祖兹、廉洁、
罕父黑、公西蒧、壤驷赤、冉季、石处、左郢,狄黑、商泽、
任常、郑邦、乐欣、颜之仆、孔忠、漆雕哆、颜哙、颜无繇、
公夏首、申振、邬单、荣旂、悬成、燕仅、原亢、部巽、施之
常、秦非、句并疆,步叔乘。七十二岁,子路死于卫。初,卫孔文子圉之妻伯姬,蒯瞶之娣也,素通于家人浑良夫。圉卒,子悝执政,蒯瞶因浑良夫求人,伯姬劫孔悝,立蒯瞶,辄出奔鲁,仲由入,石乞、孟黡以戈击之,断缨,子路结缨而死。悝立蒯瞶。孔子在鲁,闻卫之乱,叹曰:“柴也来,由也其死矣。”
七十三岁,壬戌四月己丑,夏正二月十八日,孔子卒。先时七日,蚤作,负手曳杖,逍遥于门,歌曰:“泰山其颓乎!
梁木其坏乎!哲人其萎乎!”既歌而入,当户而坐。子贡闻之曰:“泰山其颓,吾将安仰?梁木其坏,哲人其萎,吾将安仿?
夫子殆将病也。”遂趋而入。孔子曰:“赐,余畴昔之夜,梦坐莫于两楹之间,此殷礼也,某殷人也,夫明王不兴,天下其孰能宗予?殆将死也。”寝疾七日而殁。哀公诔之曰:“夏天不吊,不宁遗一老,俾屏余一人以在位,茕茕余在疚,呜呼哀哉!尼父!无自律。”子贡曰:“君其不殁于鲁乎?夫礼失则昏,名失则愆。生不能用,死而诔之,非礼也;称一人,非名也。君两失之。”五月,葬鲁城北泗水上,弟子皆服心丧三年而去。惟子贡庐于冢上,凡六年。鲁人从冢而家者百余,因名曰孔里。
孔子之弟子,惟颜回最贤,先孔子卒。其传道有曾子。曾子名参,字子舆,父点,学于孔子之门。曾参年十六,孔子在楚,命参之楚,受学焉。参性至孝,尝出采薪于野,客至其家,母以手搤臂。参即驰至,问母曰:“臂何恙乎?”母曰:“今有客至,搤臂以呼汝。”参母死,后母遇参无礼,而供养不衰。
尝芸瓜,误斩其根。曾皙怒,援杖击之。参扑地,有顷而苏,蹙然而起。进曰:“大人用力教参,得无疾乎?”退鼓瑟而歌,欲父听其歌,而知其平也。孔子闻之;告门人曰:“参来,勿纳也。昔舜事瞽瞍,索而使之,未尝不在侧;索而杀之,未尝可得,故小杖则受,大杖则走。今参委身待暴怒,以陷父不义,安得为孝乎?”曾子曰:“参之罪大矣!”遂造孔子谢过。曾子每读丧礼,泣下沾襟曰:“往而不可还者,亲也,子欲养而亲不在。是故椎牛以祭,不如鸡豚之逮亲存也。初吾为吏,禄不及釜,尚欣欣而喜者,非以为多也,乐其逮亲也。既没之后,吾尝南游于楚,得尊官焉,犹北面而涕泣者,非以为贱也,悲不逮吾亲也。”孔予以其能通乎道,故授以一贯之传。曾子以《大学·圣经》一章教弟子,弟子记其意为十传,为千古儒学之宗。其弟子孔伋,字子思,孔鲤之子,孔子之孙也。逮事孔子,而受业于曾子。于思年十六,适宋,宋大夫乐朔与之言学而怒,遂围于思。宋君闻之,驾而救子思。子思既免,曰:“文王拘于羡里,作《周易》。尼父厄于陈、蔡,作《春秋》。吾困于宋,可无作乎!”于是述父师之意,作《中庸》。古云:“孔仅穷居于宋,惧家学不明,作《大学》以经之,《中庸》以纬之。《学》、《庸》皆于思作,甚为近理。
初,伯鱼卒,其妻转嫁于卫之庶氏,其后死于庶氏之家,讣于子思,子思哭于庙。门人至,曰:“庶氏之母死,何为哭于孔子之庙乎?”于思曰:“吾过矣!吾过矣!”遂哭于他室,见《礼记》。
子思之弟子孟子,名轲,字子舆,鲁孟孙之后,邹人也。
父激,字公宜,娶仉氏,梦神人攀龙凤,自泰山来,将止于峄,凝视久之,忽见片云坠而寤。时间巷皆见五色云,覆孟氏居,而孟子生焉。孟子三岁丧父,母有贤德,挟其子以居。始舍近墓,孟子之少也,嬉戏为墓间事,踊跃筑埋。孟母曰:“此非所以居于也!”乃去。舍近市,嬉戏为贾彳玄亍事。母曰:“又非所以居子也。”遂徙舍学宫旁,其嬉戏乃设俎豆,揖让进退。
母曰:“此真可以居于矣!”遂居之。稍长,就学而归。母方绩。问曰:“学何所至矣?”轲曰:“自若也。”母以刀断织。
轲问其故,母曰:“君子学以立名,问以广知皆由积累而成,亦犹织之待积而成也。若废学无成,与断机何异!”轲惧,旦夕勤学不息,受业于子思,道既通。值梁惠王卑礼厚币,以招贤者,乃至梁。既而去梁适齐,齐宣王以为客卿。当是时,天下务于合纵连衡,以攻伐善战为贤;而孟轲乃述唐虞三代之德,是以所如不合。退而与万章之徒,序诗书仲尼之道,作《孟子》七篇,以诏来世。娶由氏,生子名仲子。孟子曰:“人皆知以食愈饥,不知以学愈愚。夫学者,崇名立身之本也。孟子之学,尊孔子而辟杨、墨,曰:“杨氏为我,是无君也;墨氏兼爱,是无父也。无父无君,是禽兽也。”故杨、墨之害,亦自是灭息,此孟子不世之功也。
或曰:“佛老之教,甚于杨、墨,不知孟子之时,虽未知有佛,而老子生于孔子之前,其书流传已久,何孟子初无一语辟之也?”今之人以儒、释、道为三教,欲知佛老之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正文 第10回 李老子释迦氏说法谈经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09-5-17 10:45:49 本章字数:6949
诗曰:
图利贪名满世间,不知破衲道人闲。
笼鸡有食汤锅近,野鹤无粮天地宽。
富贵百年难保守,轮回六道易循环。
劝君早觅修行路,一失人身万劫难。
却说自洪荒以来,已有男仙东王公,姓木,名倪,字君明;女仙西王母,姓杨,名回,字婉妗。男子得道者,名隶东王公;女子得道者,名隶西王母。周时,仙已八万余人。夫仙家之所宝三,曰精、神、气。其入门之诀三,曰炼精,养神,运气。
运气之法,叩齿按摩,以鼻吸东南方生气,周身运转,人亦多能为之,但恐或助或忘,为之久而有作辍耳。若炼精,人多惑于释氏之戒,疑而不信,以为真仙,宜从苦修得。不知生子继嗣,岂从苦中得乎?且物采人精尚能神通,况于人乎?夫男女媾精,大易垂焉,采补不过拾女子之余精以自益。又妇女身中,恒结有金丹,譬如草上露时,急吸取之,则寿而仙。而法并无损于女,若有损者,即属旁门外道,天诛之所必及者也。至于养神,力修天仙正路,无上至真之道,最上一乘之法。不特道家用此而飞升,即佛家亦由此而得度。盖佛氏之教多端,纵苦行勤修,俱属皮毛影响,其有得道者,修法与仙家同。佛家明心见性,即仙家养神法。又鬼得汞而成仙,太阴炼形术,大抵少妇为多。三教俱本于易,道教则兼先后天。其言幻,言尸解飞升,以炼精、养神、运气为丹头,难学而易成,成则为仙。
释教本乎先天。其言寂,言前生来世,以明心见性为觉悟,易学而难成,成则为佛,为菩萨。儒教本乎后天。其言庸,言伦常、修、齐、治、平,极其至,为圣,为贤。所以经世有大忠、大孝、大贞,及有功德于民者,则为神。儒教前回已经表过,佛教回末便见。今先将道教序明。
孔子云:“窃比于我老彭。”彭祖姓篯名铿,帝颛顼之孙,陆终氏之仲子。陆终氏娶鬼方之女,孕而不育十一年,开左右胁而出六人,其三日老彭。封于大彭之墟,即彭城也。至殷之末,年七百余岁而有少容,好恬静,惟以养神治生为事。善于补导之术,御女多多益办。周穆王闻之以为大夫,称疾不与政事,王使采女乘辎耕,往问以道。彭祖与采女交,悉授以诸般秘法。采女归,转以教王,王试为之,有验。彭祖知之,乃去,不知所往。彭祖以善御女致寿,尝丧四十九妻,生五十四子,而婢妾不与焉。所著有《房中秘术》一百八十六卷。彭祖尚未仙去,天又续生老子。孔子尝问礼于老聃,又曰:“吾见老子,其犹龙乎?”
老子者,即太上老君也。于商阳甲时分神化气,始寄胎于元妙王女理氏腹中。理氏食李而孕,八十一年。暨武丁庚辰二十四祀二月十五日卯时,降生于楚之苦县濑乡曲仁里,从母左腋而生于李树下,指树曰:“此吾姓也。”生时白首,面黄白色,额有参牛达理,日月角悬,长耳短目,鼻纯骨,双柱,耳有三漏门,美须广颡,疏齿方口,姓李名耳,字伯阳,号老聃。周文王为西伯,召为守藏吏。武王时为柱下史。成王时,游西极大秦、竺乾等国,号古先生,化导其国,后流为佛。康王时还归于周,复为柱下史。昭王时,复欲开化西域。驾青牛车,过函谷关,关令尹喜知之,求得其道,与尹喜同度流沙。穆王时复还中国。敬王十七年,孔子问礼于老聃。烈王时过秦,秦献公问以历数。秦时降峡河之滨,授道安期生。汉文帝时降,文帝遣使问之。老子曰:“道德尊贵,非可遥问。”帝即命驾诣之。
帝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域中有四,大王居一焉。子虽有道,犹朕民也。不能屈,何乃高乎?
朕足使富贵贫贱人。”老子乃拊掌坐跃,冉冉在虚空中,如云之升,去地百余丈。良久俯而答曰:“今上不至天,中不类人,下不居地,何民之有?陛下焉能令之富贵贫贱乎?”帝下辇,稽首礼谢。授帝以道、德二经。汉桓帝时降天台,授葛孝先上清、灵宝、大洞诸经。唐高祖时降羊角山,语吉善行,唐公受命符。玄宗天宝初,降丹凤门,帝亲享于兴庆宫。宋政和二年,降华阳洞天,授梁先生加句天童护命经。盖无世不出,先尘劫而行化,后无极而常存,隐显莫测,变化无穷,普度天人,不可具述。
老子于汉顺帝时,传道于张道陵。张道陵字辅汉,子房八世孙,身长九尺二寸,庞眉广颡,朱顶绿睛,隆准方颐,目有三角,伏犀贯顶,玉枕峰起,垂手过膝,美髭髯,龙蹲虎步,丰下锐上,望之俨然。汉光武建武十年,生于天目山。初,母氏梦大人自北斗魁星中降至地,长丈余,衣绣衣,以蘅薇香授之。既觉,衣服居室皆有异香,经月不散,感而有孕。及生日,黄云笼室,紫气盈庭,室中光气如日月;复闻昔日之香,浃旬方散。七岁通道德经、天文地理、河洛图纬之书。举贤良方正,身虽仕而志在修炼。无何,隐北邙山,有白虎衔符文置座傍。
和帝征为太傅,封冀侯。三诏不就。入蜀,爱蜀中溪岭深秀,遂隐于鹤鸣山。山有石鹤,每鸣则有得道者。道陵居此苦节学道,啬气养神,鹤乃鸣。弟子有王长者,相与炼龙虎大丹。一年,有红光照室;二年,有青龙白虎绕护丹鼎;三年丹成。真人年六十余,饣甘之,若三十许人。行及奔马,与王长入北嵩山。遇绣衣使者告曰:“中峰石室藏上三皇内文,黄帝九鼎太清丹经,得而修之,乃升天也。”于是真人斋戒七日,入石室,足所履处,蛩然有声,即掘丹地以取之,果得丹书。精思修炼,能飞行遥听,得分形散影之妙。每泛舟池中,诵经堂上,隐几对客,杖藜行吟,一时并赴,人莫测其灵异。西城房陵间,有白虎神,好饮人血,每岁其乡杀人祭之。真人召其神戒之,遂灭。又梓州有大蛇,鸣则山石震动,吐毒雾,行人中毒辄死。
真人以法禁之,不覆为害。顺帝壬午岁正月十五夜,真人在鹤鸣山,闻鸾佩珊珊,天乐隐隐,香花覆地,紫云满空。瞪目东瞻,见紫云中素车一乘,驾五白龙,车傍旌旗仪卫甚盛。车中一神人,仪容若冰玉,手执五明宝扇,项负八景圆光,身长丈六,神光照人,不可正视。车前一人,敕真人曰:“子勿惊怖,吾即太上老君也。”真人礼拜。老子授真人《三洞经篆》、雌雄二剑、都功印一枚、冠衣方裙朱履各一副,且曰:“与子千日为期,后会阆苑。”真人乃叩头领讫。日味秘文,按法遵修千日,内顾五脏,外集三万六千神。又感玉女教以吐纳清和之气,摄伏精邪,隐遁出没,皆得自然。乃还阳平山,以飞仙轻举之法付嗣师,仍还鹤鸣山。上帝遣使者持玉册,授道陵以正一真人之号,谕以行当飞升。真人乃以盟威、都功等诸秘箓、斩邪二剑、玉册玉印,以授其长子衡,戒之曰:“此文总统三五步罡,正一之枢要,驱邪诛妖,佐国安民,世世子孙绍吾之位,非吾家子孙木传。”谓弟子王长、赵升曰:“尚有余丹。二子可分饣甘之,今日当随吾上升矣。”亭午,群仙仪从毕至,玉女二人,引真人夫人雍氏,升登黑龙紫舆,天乐拥导,于云台峰白日升天。时真人年一百二十三岁。今其子孙世袭真人,居于江西广信府贵溪县之龙虎山。
道陵之后,至唐时又有吕洞宾。洞宾名岩,唐蒲州永乐人。
其祖渭,礼部侍郎。父让,海州刺史。贞元十四年四月十四日巳时生,因号纯阳子。初,母就蓐时,异香满堂,天乐浮空,一白鹤自天而下,飞入帐中不见。生而金形木质,道骨仙丰,鹤顶龟背,虎体龙腮,凤眼朝天,双胥入鬓,颈修颧露,额阔身圆,鼻梁耸直,面色白黄,左眉角一黑子,足下纹起如龟。
少聪明,日记万言,矢口成文。身长八尺二寸。游庐山,遇火龙真人,传天遁剑法。唐会昌中,两举进士不第,时年六十四岁。游长安酒肆,见一道士,青巾白袍,相与吟诗,谈论至洽。
道士曰:“吾云房先生也,居终南鹤岭,子能从吾游乎?”洞宾未应。云房因与同憩肆中,云房自为执炊。洞宾忽就枕昏睡,梦以举子赴京,状元及第。始自郎署,擢台谏翰苑秘阁,及诸清要,无不备历,两娶富贵家女,生子婚嫁蚤毕,孙曾振振,簪笏满门,如此几四十年。又独相十年,权势熏炙。偶被重罪,籍没家赀,分散妻孥,流于岭表,一身孑然,穷苦憔悴,立马风雪中。方兴浩叹,恍然梦觉,炊尚未熟。云房笑吟曰:“黄粱尚未熟,一梦到华胥。”洞宾惊曰:“先生知我梦耶?”云房曰:“子适来之梦,升沉万态,荣悴千端,五十年间,一瞬息耳。”洞宾感悟,遂拜云房,求度世之术。云房凡十试洞宾,洞宾不为动。云房授以黄白之术。洞宾曰:“所作金银有变乎?”
云房曰:“三千年后,复还本质耳?”洞宾曰:“误三千年后人,吾不为也。”云房笑曰:“子推心如此,三千功行,即在此矣!”
悉传以上真秘诀。洞宾既得云房之道,兼火龙真人天遁剑法,始游江淮,试灵剑,除蛟害,隐显变化,四百余年。常游湘潭、岳、鄂及两浙间,时时济度人。其余诸仙颇多,不能尽述。
又中国川陕云南之西曰西藏,西藏之外曰西域。西域大秦、天竺等国,凶顽暴虐,创为锉、烧、舂、磨等刑。老子悯其人类将尽,因至其地,用手一指,其锉、烧、舂、磨等具或断或折,俱无所施。因教国王以仁慈,遂开化于西域,号古先生。
其后大茅草王老而无子,传位大臣,出家学道,得成正果。弟子以笼盛尸,悬树上,猎人射之,滴血于地,出二甘蔗。日炙,出一男一女。即善生与妃,后为甘蔗王。甘蔗王斥四子于雪山北,以德化人,成大国。中国周昭王二十四年四月八日,山川震动,五色光贯太微。太史苏田奏曰:“有大圣人生于西方,一千年后,声教及此。”时天竺迦维卫国,净饭王妃摩耶氏,梦天降金人,遂有孕。是日生太子于右胁,姓刹利,名悉达多。
初生时,放大光慧光呀,照十方世界,地涌金莲,捧住双足,东西南北,各行七步,分开玉指,指上天下地,作狮子吼声,曰:“天上地下,东西南北,惟我为尊。”至周昭王四十二年二月八日,年十九,欲求出家。是夜子时,有一天人名曰净居,于窗牖中叉手曰:“太子出家时至,可去矣!”太子闻言,心生欢喜,即逾城而去,于檀特山中修行。又至象头山,日食麻麦,参悟性灵,经一十六年而道成。入水火,贯金石,乘虚不坠,触实不碍,千变万化,不可穷极。既而于鹿野苑中,论道说法,又于灵山会上,拈花示众,以灯喻法。住世四十九年,于周穆王二十二年二月十五日,天地震动,西方有白虹十二道,连夜不灭。太史扈多曰:“西方有大圣人死,衰相现耳。”遂圆寂于拘尸那城。既圆寂后,复从棺起,为母说法。既返,金光直透,忽空中化三昧火,将棺自焚。是为世尊,又号如来,化为金身丈六,圆光七尺,顶上肉髻,光明显照,其根长广而绕于耳,眉间有白毫,其毫中空,右旋,宛转如玻璃筒。
释迦传一祖摩诃迦叶,迦叶传二祖阿难,至菩提达摩,凡二十八传,是为西天二十八祖。达摩于梁武帝普通元年,自西土泛海至金陵,与武帝语,师知几不契,遂去梁。折芦渡江,止嵩山少林寺,终日面壁而坐。九年,形入石中,拭之益显。
达摩以法宝袈裟授意可曰:“如来以正法眼藏付迦叶,辗转至我,今以付汝。吾灭度后二百年,衣钵无传。”自初祖达摩始至中国,以钵盂、锡杖、袈裟传二祖慧可,慧可传三祖僧璨,僧璨传四祖道信,道信传五祖宏忍,宏忍传六祖慧能。是为中原六祖。慧能姓卢。初,五祖欲传衣钵,令寺僧各述一偈。上座神秀曰:“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不令染尘埃。”时慧能在堆坊杵臼之间,夜书于秀偈旁曰:“菩提本非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用拂尘埃。”五祖来观,心契其语,法嗣遂定,传以衣钵。池州使君问曰:“会中五百僧不付衣钵,为恁付与卢行者?”五祖曰:“虽五百人,四百九十九人会佛法,惟卢行者不会佛法。他则悟道,谓之过量人,方传得衣钵。”六祖于韶州曹溪说法,乃置衣钵而不传。于是言佛法者,群推道场教主观世音矣。
观世音乃鹫岭孤竹国祗树园施动长者第三子施善化身,托生于北阙国中,今并入日本国。父妙庄王,姓婆,名伽,母伯牙氏。初,妙庄王无嗣,祝于其国西岳香山寺。天帝以其父好杀,夺其嗣而与之女。长曰妙清,次曰妙音,三曰妙善。生时,异香满室,霞光遍座。幼而聪敏,便欲了人间事。至九岁,力阻父命,誓不成姻。后因长、次二女招二郎,父乃强妙善毕偶。
妙善不从,乃禁于后园中。善守净弥笃,再舍入汝州龙树县白雀寺为尼,暗命僧头夷优寺劝化之。百计不从,无奈善何,乃厄以苦行。妙善朝汲水,暮听经,晨焚扫,昼柴炊,毫无难色。
诚感上天,使三千八百天龙持护,伽蓝扫地,东海龙王扫尘,六丁上香,游奕点烛,伽雀进茶,飞猿进菜,白虎衔柴,飞走毛墙滋化,八洞神仙献果,夜夜风雷喧吓,鬼神走动。众僧惧,而复命于妙庄王。庄王遣五城兵马忽必力,驱兵围寺焚之,而妙善口叩灵山世尊,齿啮玉指,喷血成红雨,灭火救寺,五百僧咸无恙。忽必力再火再息,三火三息,无奈,奏闻庄王。庄王怒,命必力捆押妙善入法场,阴以母旨救之。盖深爱三女之慈顺,欲其完聚成婚,以摄国政也。岂意妙善色不变而志愈坚。
乃囚于冷宫。日夜宫娥、父母苦劝,不听,反出语激父。父大怒,立命必力斩讫回报。土神忙奏玉帝,赐以红光罩体,刀砍刀断,枪刺枪截。乃赐红罗绞死。时有一虎跳入法场,负善而去。庄王曰:“不孝儿,当得恶报。”不知天使猛虎负善入于黑松林中,正所以完善之正果也。善一时昏晕,真灵杳杳,不知去向。忽一童子,手执幡幡,请曰:“阎君有命迓公主,闻公主大慈惠,十王恭候于步天桥。”善如命行。只见鬼门关上,牛首跪门,夜叉秉烛,铁头扫地,诸王于桥上盖绵,紫云布地,玉辇相迎,歌女侧立。善谢之曰:“妾有何德,敢辱宠招。”诸王曰:“闻大慈悲,愿侍经筵。”善曰:“阿弥,善哉,善哉!”
不意一诵,而天花乱坠,地拥金莲,铁狱铜枷,尽为齑粉,凡诸造孽者,皆脱离地狱,八千余部之地狱尽空。诸判官奏曰:“从来赏善罚恶,非地狱无以待凶人。今大慈悲说法,而地狱颓矣。似此久留,则铁无坚狱,天帝闻之,必有罪责矣。”急请邀返阳间。诸王乃车送于孟婆亭而别,命狱卒引至黑松林还魂。善醒曰:“吾已升天界矣。奈何复至此乎?”沉吟芳草,不知去向。已而释迦如来,驾云和南而揖,因戏之曰:“草庐中堪并坐,吾与汝并坐片时,以聊生也。”善曰:“奈何以披毛之语渎我耶?”释迦曰:“愿带往香山可乎?”善不答。释迦曰:“吾戏汝耳,汝心坚矣。吾非别者,乃佛祖释迦是也。特来示汝去处。”善稽首称谢曰:“何处?”释迦曰:“越国南海中间普陀岩是汝去处。吾代呼地龙,化一座莲台,渡洋而过。”于是白虎为之衔木,龙王为之拥土,四部天王为之柱石。善坐普陀岩,九载功成。割手目以救父病,持壶中甘露以救万民。
上帝封为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灵感观世音菩萨。左善才,右龙女,一家骨肉,俱升天界。父妙庄王为善胜仙官,母伯牙氏为劝善菩萨。大姊妙清为大善文殊菩萨,青狮骑坐;次姊妙音为大善普贤菩萨,白象骑坐。
又,陕西肃州之外,千五百里曰哈密,哈密之外曰土鲁番。
土鲁番城西百里有灵山,相传辟支佛,尝领兵十万,修行于此。
其十八尊者,乃其下领兵大将;五百尊者,乃其下领兵官也。
皆成罗汉,涅槃于此。近山有石,青黑,纷若毛发者,乃罗汉发。是十万罗汉削发处。有石成堆,似玉,纹理明析,颜色光润,状若人骨者,乃罗汉骨。是十万罗汉涅槃处。群山悉五色,砂石光焰灼人,峻壑穷崖,天巧奇绝。其余诸佛、诸菩萨、诸罗汉、禅师,不胜载。今西藏西域中,代有活佛一人,系佛祖转世,每年八九十岁而死,随死随生。其生也,即有道术,能知前世及过去未来事。亦近女色,受有缘者之供养。至今数千年如一日,与孔子之世袭于曲阜,张氏之世袭于贵溪无异。此之谓三教也。
其入中国,自汉明帝梦金人,身长丈余,外有日光,飞空而至。于是遣蔡愔、张骞、秦景、王遵等十二人往天竺,写取心经、大悲咒等四十二章。及沙门摩腾竺法兰以来,帝令藏经兰台石室,起白马寺于雍门外,以处摩腾,由是化流中国。其后,晋僧西游,唐僧取经,得心经写本,所谓佛母心经也。其余经忏,多出于后人所附会。晋谢灵运,宋苏东坡,甚好于此,每托佛意造经,犹今之文章也。佛家千言万语,总不越于收放心三字。盖放心收,自能明心见性,而成正觉,所谓即心是佛,见性成佛也。夫佛者,觉也;菩萨者,觉有情也;南无者,皈依也;阿弥者,无量寿也。盖性灵亘万古而常存,常常念之,则能自觉其性灵,得无量寿,身虽坏而性灵不坏也。故学佛者,必以习静养神,参悟性灵为主。性灵即元神,即魂也。人能习静养神,参悟本来面目,则能自觉其神魂。既能自觉其神魂,渐渐使魂离身,由黍米大,渐养至与身等,则身外有身,能神游万里之外,出定入定而道成。若朝夕勤修,参拜土木神像,诵经礼忏,皮毛事耳,何益之有?故学佛者,但当求佛于我,不当求佛于佛也。夫佛教与儒教,同源而异流。儒教以孔子为主,而孟子继之;道教以老子为主,而张道陵继之;佛教以释迦如来为主,而观世音继之。三教皆起于周室东迁之后,可见极乱固莫如东周,而极盛亦莫如东周也。周室东迁,及相传事迹,因讲五霸三教,尚未说明,下回便见。
正文 第11回 周社稷八百年三十七世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09-5-17 10:45:49 本章字数:2407
诗曰:
成败兴亡古至今,飞云去鸟入销沉。
荒郊废冢伤心处,不待田文听鼓琴。
却说平王迁洛之事,已于第七回之末序明。其即位迁洛之后,不思申侯杀父之仇,反怀申侯全己之功,遣畿内之民,戌申及许,以防戎患。又不能自强于政治,晚年失道滋甚,日渐衰微,诸侯背叛。故孔子作《春秋》,托始于平王之四十九年,而王人遂下同列国矣。在位五十一年崩,孙桓王林立。王伐郑,郑人御之,战于繻葛,郑射王中肩。楚子熊通侵随,因使随请爵于王,王不许。通怒曰:“吾先君鬻熊,文王之师也。成王举我先公居楚,蛮夷慑服,而王不加位,我自尊耳。”乃自立为武王,而王不能问。桓王在位二十三年崩,子庄王佗立。周公黑肩欲弑庄王而立王弟克。辛柏以告于王,遂与王杀周公黑肩,克奔燕。庄王在位十五年崩,子厘王胡齐立,亦曰僖王。
时齐桓公创霸,自后权归霸主。厘王在位五年崩,子惠王阆立。
初,王姚嬖于庄王,生子颓。蒍国为之师,欲立为太子而未克。及惠王即位,取蒍国之圃以为囿。边伯之宫,近于王宫,王取之。王又夺子禽、祝跪与詹父田,而收膳夫之秩。二年,蒍国等五人因苏氏作乱。五大夫奉子颓以伐王,不克,奔温。
苏子奉子颓奔卫。卫师、燕师伐周,立王子颓。三年,郑伯和王室,不克,遂以王归,处王于栎。王及郑伯入于邬,遂入成周,取其宝器而还。冬,周子颓享五大夫,乐及遍舞。郑伯闻之,见虢叔曰:“寡人闻之,哀乐失时,殃咎必至。今子颓歌舞不倦,是乐祸也。夫司寇行戮,君为之不举,而况敢乐祸乎?
奸王之位,祸孰大焉,盍纳王乎。”虢公曰:“此寡人之愿也。”
四年夏,郑伯、虢公、纳王杀子颓及五大夫。郑伯飨王,王与之虎牢以东之地界。虢公为王宫于王丰,王与之酒泉,请器,王与之爵,与郑伯以后之鞶鉴。郑伯由是始怨于王。惠王在位二十五年崩,子襄王郑立。
初,惠王娶陈妫,生太子郑及叔带。带食邑于甘,有宠。
惠王欲立带而不克。襄王立,叔带欲与戎狄伐周。王知之,将诛叔带,叔带奔齐。齐使管夷吾和戎于王,又使诸侯各发卒戍周。其后富辰请召太叔带,王从之,召叔带于齐。郑人伐滑,王使伯服、孙伯如郑请滑,郑文公不听,而执二子,王怒,将以狄伐郑。富辰谏曰:“不可,太上以德,亲亲。今天子不忍小忿而弃郑亲,其若之何?”王弗听,使颓叔、桃子出狄师伐郑取栎。王德狄人。又闻狄女叔隗如花似玉,而有美色,将以其女为后。富辰又谏曰:“狄固贪忄林,王又启之。女德无极,妇怨无终,狄必为患。”勿听。既而狄女戎隗,戎装出猎,与叔带较射,叔带因通于隗氏。王知之,因废隗后。颓叔、桃子曰:“我实使狄,狄将怨我。”遂奉叔带以狄师伐周,大败周师。
王出适郑,处于汜,狄人立叔带为王。叔带以隗后为后,居于温。王使告难于诸侯。晋文公迎王复位,入王城,杀叔带于温。
襄王在位三十三年崩,子顷王壬臣立。在位六年崩,子匡王班立,亦在位六年崩,弟定王瑜立。
楚子伐陆浑之戎,至于洛,观兵于周郊。定王使王孙满劳楚子,楚子问鼎之大小轻重焉。满对曰:“在德不在鼎。周德虽衰,天命未改,鼎之轻重,未可问也。”楚庄王惭惧而退。
定王在位二十一年崩,子简王夷立。简王在位十四年崩,子灵王泄心立,生而有髭,在位二十七年崩,子景王贵立。景王在位二十五年崩。
初,景王太子圣早卒,王立次子猛为太子,又庶子朝有宠于王,王欲立之,未果。至是崩,单子、刘子立猛为王。子朝因旧官之丧职秩者,帅甲以逐刘子。刘子奔扬,单子奉王猛于庄宫。子朝之徒,夜使人取猛以归,单子出奔。子朝之徒,奉王猛以追单子。晋人帅师纳王猛于王城。猛卒,诸大夫奉王猛之弟丐,是为敬王,居于狄泉,称为东王。大夫尹氏立于朝为王,称为西王。单子、刘子与晋师攻之,未克。晋顷公使士司景伯莅问周故,子朝辞曲,乃辞子朝,不纳其使。四年冬,晋师及刘子、单子之师进攻子朝,克之。尹氏、召伯、毛伯以子朝出奔楚,王入于王城。其后吴入郢,王人因楚之乱杀子朝于楚。
敬王三十九年春,鲁西狩获麟。孔子作《春秋》终此,以前为春秋,以后为战国。
敬王在位四十四年崩,子元王仁立。在位七年崩,子贞定王介立,在位二十八年崩,子哀王去疾立。三月,弟叔弑之而自立,是为思王。秋八月,少弟嵬杀叔自立,是为考王,在位十五年崩。子威王午立,在位二十三年。初,命晋大夫魏斯、赵籍、韩虔为诸侯,在位二十四年崩。子安王骄立。十六年,初命齐田和为诸侯。安王在位二十六年崩。子烈王喜立。在位七年崩。弟显王扁立。八年,慧星见西方,卫公孙鞅入秦,秦孝公用其计,遂为天下莫强之国矣。秦初称王。显王在位四十八年崩。子慎靓王定立,在位六年崩,子赧王延立,在位五十九年。秦庄襄王伐赵,赧王畏秦之强,欲与诸侯讨之,秦遂入寇。赧王入秦,顿首受罪,尽献其地三十六城,口三万户。秦受其献,赧王归周而卒。
先时,王子朝之乱,余党多在河南王城。敬王避都成周,考王封其弟揭于王城,以续周公官职,在成周之西,亦号西周。
三传而至惠公,别以巩邑,封少子班于王城之东,亦号东周。
其后,赧王徙都西周,西周武公依焉,至是并亡。惟东周君尚存,传子杰。又七年,东周君与诸侯谋伐秦,秦使相国吕不韦帅师灭之,迁东周君于阳人聚,周遂不祀。周比亡,凡有七邑。
上以东周起平王辛未,至东周君壬子,凡二十五王,计五百二十二年。通西周共三十七王,八百七十四年。其后,汉封周之后嘉为君,又为侯,又为公,至晋犹不废。
其列国之兴亡何如,且听下回分解。
正文 第12回 九州中诸列国并入强秦1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09-5-17 10:45:50 本章字数:6878
诗曰:
野草闲花遍地愁,龙争虎斗几时休。
贤愚千载知谁是,贵贱同归土一丘。
词曰:
检尽残篇断简,细评千古英雄。功名富贵笑谈中,回首一场春梦。昨日香车宝马,今朝禾黍秋风。谁强谁弱总成空,傀儡棚中搬弄。
却说武王克商,封建诸侯,爵五品而土三等:公侯百里,伯七十里,子男五十里,不满为附庸,盖千八百国。周室既衰,转相吞并,数百年间,列国耗尽。其见于《春秋》传经者,总一百二十四国。自夷王之世,卫康叔七世孙顷侯首坏王制,并邶鄘之地。春秋晋灭十二国:耿、霍、魏、虢、虞、焦、杨、韩、逼阳、肥、陆浑、鼓;楚灭二十一国:息、弦、黄、夔、
邓、权、江、六、蓼、庸、赖、陈、舒、鸠、蔡、唐、顿、胡、
申、随、杞、莒;齐灭四国:谭、遂、纪、鄣;秦灭四国:梁、滑、蜀、义渠,又灭西戎十二国。吴灭二国:徐、州来;越灭二国:吴、郯。又鲁灭项,邾灭须句,卫灭邢,莒灭曾阝,郑灭许,蔡灭狄,沈灭温,宋灭曹。又,赵无恤灭代,晋荀瑶灭夙繇,赵灭中山。春秋之世,其见于征伐会盟最著者十二国,而莫强于晋。北方诸侯,惟晋之号令是听。
初,成王九年,封弟叔虞于唐,号为晋。姬姓,侯爵,称叔虞为唐侯。传晋侯燮、武侯宁族、成侯服人、厉侯福、靖侯宜臼、僖侯司徒、献侯籍、穆侯费。穆侯生太子仇,及成师。
穆侯薨,弟殇侯篡立,仇袭杀殇叔而自立。犬戎之难,晋文侯仇将兵救周,平王赐以河内附庸,而晋始大。传子昭侯伯,封其叔父成师于曲沃,号为桓叔。晋都于翼。曲沃日强,而翼渐弱,于是翼与曲沃分为二。昭侯传孝侯平、鄂侯郄、哀侯光、小子侯、晋侯缗,为曲沃武公所灭。曲沃自桓侯成师始封,传庄伯鲜、武公称,乃灭翼而继晋统。传献公诡诸,并吞各国,而晋日强。传奚齐卓子、惠公夷吾、怀公圉,而文公重耳立,大霸诸侯。其事迹已见第八回中。以后世为霸主。传襄公驩、灵公夷皋。灵公不君,厚敛以雕墙;从台上弹人,而观其避丸也。赵盾骤谏,公屡使人杀之,不果。盾出奔。盾弟赵穿,攻灵公于桃园而弑之。盾未出境而复返,迎立文公之少子成公黑臀。成公传景公据。初,晋献公使赵夙御戎,毕万为右,灭耿,灭霍,灭魏,赐赵夙耿、毕万魏以为大夫,夙为赵氏之祖,万为魏氏之祖。文公时,先轸将中军,后为范氏。荀林父将中行(盖改中军为中行也),后为中行氏。林父之弟荀首,食邑于智,后为智氏。曲沃桓叔之子庄伯,封弟韩万于韩原,后为韩氏。谓之六卿。诸侯不必多序,惟赵氏有存孤之事,不得不详其实。
据《左传》,赵盾之子朔娶晋成公之女庄姬,生赵武。朔早卒。盾之弟赵婴,通于侄妇庄姬,赵同、赵括以为讨,放之于齐。婴曰:“我在,故栾氏不作;我去,吾二昆其殆哉!且人各有能有不能,舍我何害?”勿听。婴梦天使谓己:“祭余,余福汝。”祭之,明日而行。庄姬为赵婴之亡,故谮之于晋侯曰:“赵同、赵括将为乱,栾书、卻至为证。晋杀赵同、赵括。
武从姬氏畜于公宫,因以其田与祁奚。晋景公梦大厉,被发及地,搏膺而踊曰:“杀余孙不义,余得请于帝矣!”坏大门及寝门而入。公惧。入于室又坏户。公觉,召桑田巫占之,巫言如梦。公曰:“何如?”曰:“不食新麦。”公疾病,求医于秦,秦使医缓治之。未至,公梦疾为二竖子,曰:“彼良医也,恐伤我,焉逃之!”其一曰:“居肓之上,膏之下,若我何!”医至,曰:“病不可为也。在育之上,膏之下,攻之不可,针之不及,药不至焉。”公曰:“良医也。”厚为礼而归之。六月丙午,晋侯欲麦,使甸人献麦。馈人为之召桑田巫,示而杀之。
将食,腹胀如厕,陷而卒。小臣有晨梦负公以登天,及日中,负晋侯出于厕,遂以为殉。景公之未薨也,韩厥言于晋侯曰:“成李之勋,宣孟之忠,而无后,为善者其惧矣。”乃立武而反其田焉。
孔子《春秋》,载晋杀其大夫赵同、赵括,并不及朔,此圣经之班班可据者也。乃《史记》载有屠岸贾为难。及程婴、公孙杵臼存孤事,不知何据。或曰:“此汉韩信存孤故事。信当钟室难作,信家有客,匿其三岁儿;知萧何素与信善,不得已为吕后所劫。客私往见之,微示信无后意。萧何仰天叹曰:“冤哉!冤哉!”泪YY下。客见其诚,以情告。何惊曰:“若能匿淮阴侯儿乎。中国不可居矣,急逃南粤赵佗,必能保此儿。”
遂作书遣客,匿儿于佗,曰:“此淮阴侯儿,公善视之。佗养以为子,而封之海滨,赐姓韦,用韩之半也。今其族豪于广南海濡间。因汉人为之立传,不便明言,遂以吕后为屠岸贾,以韩为赵,以萧何家为公宫,而程婴、公孙杵臼,乃韩信客名。
司马迁作《史记》因之,遂为千古疑案,若今之小说然,非实录也。
景传厉公州蒲,为栾书,中行偃所弑。使迎襄公曾孙悼公周于京师而立之。悼公年方十四,而甚贤明,任用魏绛等,救灾患,薄赋敛,节器用,时用民,重兴霸业,三驾而楚不敢与之争。悼公传平公彪、昭公夷。六卿渐强而专权,晋侯渐弱而不能制。再传顷公去疾、定公午、出公凿。智瑶与韩、魏、赵灭范氏、中行氏而分其地。晋出公告于齐、鲁,请伐四卿,四卿反攻其君。晋侯奔齐,道死,智伯立昭公之曾孙骄,是为哀公,而专其政。及智伯宣子卒,智襄子为政,求地于韩魏,韩魏皆与之。又求地于赵,赵襄子不与。遂率韩康子、魏桓子以攻赵。初,赵简子使尹铎治晋阳。铎请曰:“茧丝乎?保障乎?”
简子曰:“保障哉?”铎因省赋税以纾民力。至是襄子思其言,乃走晋阳,三家决水灌之,城不浸者三板,沈灶产蛙,民无叛意。赵襄子使张孟谈潜出,见韩魏二子曰:“臣闻唇亡则齿寒,今智伯帅韩魏而攻赵,赵亡,则韩魏为之次矣。”二子乃阴与张孟谈约。赵夜使人杀守堤之吏,反决水以灌智伯军。二子翼而击之,大败其众,尽灭其族,而三分其地。威烈王初命晋大夫魏斯、赵籍、韩虔为诸侯。晋哀公传幽公柳,为其夫人秦嬴所弑。魏文侯立烈公止,传孝公颀、靖公俱酒。于周安王二十五年甲辰,三晋共废其君俱酒为家人,而三分其地,晋亡。凡四十君,共七百二十二年。自后晋分为三,一曰魏,文王庶子毕公高之后。威烈王命魏斯为诸侯,传武侯击,至惠王莹称王,即孟子书梁惠王也。再传襄王、昭王、安厘王、景闵王,至魏王假,凡八世,共一百七十七年,秦始皇灭之。一曰赵,与秦同祖,蜚廉之后。威烈王命赵籍为诸侯,是为烈侯。传武侯、敬侯、成侯、肃侯,至武灵王雍,称王。再传惠文王、孝成王、悼襄王,至幽穆王迁,秦始皇灭之,其兄嘉自立于代,号代王。
六年,秦又灭之。凡十一世,共一百八十二年。一曰韩,与晋同祖,曲沃伯桓叔之后。威烈王命韩虔为诸侯,是为景侯。传烈侯、文侯、哀侯、懿侯、昭侯。至宣惠王称王。再传襄王、僖王、桓惠王,至韩王安,秦始皇灭之。凡十一世。共一百七十四年。
其历来与晋为敌、分霸于南者,曰楚。凡南方诸侯,惟楚之号令是听。芊姓,子爵,颛顼之后。高祖鬻熊事文王,成王以旧恩,封其玄孙熊绎以子男之田,曰楚。传熊艾、熊鱼旦、熊胜、熊扬、熊渠、熊挚红。挚红弟熊延,弑挚红而自立。延传
熊勇、熊严、熊霜、熊徇、熊愕、熊仪(即若敖)、熊坎(即
霄敖)、熊昫(即蚡冒)。冒弟熊通,杀冒子而自立,乃僭号称王,并吞各国,日渐强大。传文王熊赀,杜敖熊又喜。为其弟威王熊怿所弑。怿立四十六年,为其子穆王商臣所弑。穆王传庄王旅,大霸诸侯,事见第八回中。庄王传共王审、康王昭、郏敖员。郏敖为康王弟灵王围所弑。围立十二年,为公子比、公子弃疾所弑。弃疾立,是为平王,奸娶子妇而杀伍奢、伍尚,伍员奔吴。及平王卒,子昭王轸立。伍员以吴师伐楚,五战及郢,楚昭王奔随。申包胥以秦师救楚,吴师大败而归。昭王复位,传惠王章、简王中、声王当、悼王疑。悼王以吴起为将,捐公族不急之禄,以养战士,楚国大强。及悼王卒,贵族共攻杀起。再传肃王臧、宣王良、威王商、怀王槐。秦昭王伐楚,取八城,秦遗楚王书,愿为会五关而罢兵。怀王信而入秦,屈平止之,勿听。秦令一将军诈为王,伏兵武关,执怀王以归。
怀王病发,卒于秦。子顷襄王横立,传考烈王完,无子。春申君黄歇,以李园之妹为妾,既有孕,园说春申君进之王,遂生男。考烈王卒,春申君子幽王悼立。李园欲专权,伏甲宫门,刺杀春申君而灭其家。幽王在位十年卒,弟哀王犹立,五月而为庶兄负刍所篡。负刍立,五年而为秦始皇所灭,楚亡,传四十世,共八百八十余年。
其次曰齐,姜姓,又吕姓,侯爵。太公望股肱周室,武王十三年己卯,封之于营邱曰齐。传丁公伋、乙公得、癸公慈母、哀公不辰。不辰为周懿王所烹,弟胡公靖立。癸公子献公山,袭杀胡公而自立。传武公寿、厉公无忌、文公赤、成公脱、庄公购、僖公禄甫,而国渐强。子襄公诸儿,Y乱无道,为从弟公孙无知所弑,弟桓公小白立,大霸诸侯,事见第八回中。及薨,易牙竖刁立无亏,为齐人所弑。宋人纳孝公昭,及薨,于为开方所弑。弟昭公潘立。昭公薨,子舍为懿公商人所弑。懿公为邴蜀欠、阎职所弑,国人立懿公之兄惠公元。传顷公无野、灵公环、庄公光。庄公通于崔杼之妻棠姜,宣Y无忌,为崔杼所弑,景公杵臼立,而陈氏日盛。景公嬖子荼,立之。陈乞弑之,而立悼公阳生。悼公为鲍牧所弑,齐人立悼公之子简公壬。
简公为陈恒所弑,恒立壬之弟平公骜,而专其政。传宣公积,至康公贷,田和乃迁其君于海上,而夺其国,姜氏之齐亡。凡二十九世,共七百四十四年,为后齐田和所篡。
田和请为诸侯,周安王许之。和亦号太公;子午亦号桓公。
午子因称王,是为齐威王,威王之子宣王辟疆,即《孟子》书齐宣王也。时燕相子之与苏秦弟苏代婚,子之欲得燕权,适苏代使齐还。燕王哙问曰:“齐其霸乎?”对曰:“不能。”燕王曰:“何故?”对曰:“不信其臣。”于是燕王专任子之。鹿毛寿复以尧舜之让天下说燕王,燕王乃让国于其臣子之,而哙反为臣,燕国大乱。齐宣王伐燕,取子之醢之,遂杀燕王哙。三年,燕人共立哙之子平,是为昭王,尊贤养士,与百姓同甘苦,卑礼厚币,以招贤者。于是乐毅自魏往,剧辛、邹衍等俱自各国往。昭王以乐毅为亚卿,任以国政。齐宣王传子湣王地。湣王既灭宋而骄,乃南侵楚,西侵三晋,欲并二周而为天子。燕昭王悉起国中兵,以乐毅为上将,连结秦、魏、韩、赵之兵以伐齐。齐湣王悉起国中兵,拒战于济西,大败。乐毅长驱入临淄,呼吸间下齐七十余城,独莒、即墨未下。湣王走莒,求救于楚,楚使淖齿将兵救之,因为齐相,亦在莒城,楚欲与燕共分齐地,乃擢湣王筋悬之庙梁,隔宿而死。湣王子法章,变姓名,为太史敫家灌园。敫女奇其貌,怜而窃衣食之,因与私通焉。王孙贾纠合市人,攻杀淖齿,求法章,立为襄王,复保莒城以拒燕。燕乐毅围即墨,即墨大夫出战而死。即墨人共推田单为将以拒燕。燕围二邑,三年不下。会燕昭王薨,惠王立。
惠王自为太子时,素不快于乐毅。田单闻之,乃纵反间计,以间乐毅。燕王疑之,使骑劫代将,而召乐毅,毅奔赵。田单诳言神师下助,而复伪请降,阴收城中牛,得千余,为绎缯衣,画以五彩龙文,束兵刃于其角,而灌脂束苇于其后;凿城数十穴,夜纵牛,烧其尾,牛怒,尽力而奔燕军,燕军大败。齐人杀骑劫,七十余城皆复焉。乃迎襄王于莒,入临淄复位,以太史敫女为后,是为君王后,生子建。襄王君薨,王后当国。君王后薨,齐王建为秦始皇所灭,后齐亡。凡七世,共一百六十六年。
其次曰燕,姬姓,伯爵。武王十三年己卯,封召康公奭于燕,传三十六世,至文公子易始称王。子燕王哙,让国于其臣于之,为齐所杀,齐遂灭燕。哙子昭王平复燕,几灭齐。传惠王、武成王、孝王。至燕王喜,为秦所伐,避秦居辽东。又四年,秦始皇灭之。凡传四十三世,共九百有一年。已上晋自春秋时,合为一国;自战国时,分为魏、赵、韩三国,而韩仍为晋之支派。齐自春秋时为姜齐,自战国时为田齐。及楚与燕,凡六国,俱起自周初,日渐强盛,历春秋战国,而灭于秦始皇,所谓并吞六国也。
此外,文献之邦,首推鲁国,姬姓,侯爵。武王封弟周公旦于曲阜,曰鲁国。传鲁公伯禽、考公酋、炀公熙、幽公宰。
于昭王时,弟魏公氵费弑幽公而自立。传厉公擢、献公具、直公濞、武公敖、懿公戏。侄伯御弑懿公而自立。周宣王讨诛之,懿公之弟孝公称立。传子孝公弗涅、惠公元妃孟子。孟子卒,继室以声子,生隐公息姑。宋武公生仲子。仲子生而有文在其手,曰为鲁夫人,故仲子归于鲁。生桓公轨,惠公以手文之故,欲传位于轨。惠公薨,桓公少,兄隐公权国。桓公既壮,隐公遵父志,将让国于桓公。桓公反听羽父之谗,弑隐公而自立。
桓公生四子,长庄公周,次庆父,次叔牙,次季友。季友之将生也,公使卜之,曰:“男也,其名曰友,在公之右。季氏亡,则鲁不昌。”及生,有文在其手,曰“友”,因以名之。及桓公与夫人文姜如齐,齐襄公兄妹通奸,医而杀桓公。鲁人立庄公。
庄公娶齐襄公之女,曰哀姜,无子。其娣叔姜,生启方,即闵公也。又纳党氏女孟任,生子般,欲立之。公疾,问嗣于叔牙,对曰:“庆父材。”问季友,对曰:“臣以死奉般。”乃以鸩赐叔牙死,而以其子公孙兹为大夫,是为叔孙氏。庆父通于哀姜,及子般立,庆父杀之而立闵公,又弑闵公而谋自立。季友奉公子申立之,是为僖公。哀姜奔邾,齐桓公取而杀之,以尸归鲁。
庆父奔莒,季友以赂求之于莒,追而缢之,亦以其子公孙敖为大夫,是为孟孙氏。季友贤,卒定鲁国,遂相鲁,是为季孙氏。
三家俱出桓公之后,谓之三桓。僖公传文公兴。文公长妃齐女出姜,亦曰哀姜,生恶及视。次妃敬蠃,生宣公倭。敬嬴嬖,而私事孟孙氏襄仲,即公子遂。文公薨,襄仲杀恶及视,而立宣公。自是三桓专权,四分公室,季氏取其二,孟孙;叔孙各取其一,皆尽征之,而贡于公。宣公传成公黑肱、襄公午、昭公稠。昭公欲去季氏,为季平子所逐,薨于乾侯。昭公弟定公宋立,传哀公蒋,请兵于越,欲因越伐鲁,而去三桓。三桓攻公,公奔于卫,去如邹,遂如越,国人迎公归,卒于有山氏之家。子悼公宁立。鲁君如小侯,卑于三桓。再传元公嘉、穆公显、共公奋、康公屯、景公郾、平公叔、文公贾、顷公雠,为楚考烈王所灭。凡传三十四世,共八百六十八年。
又有郑,姬姓,伯爵。周宣王封母弟桓公友于郑,死幽王犬戎之难。已见第八回中。郑处晋楚之间,晋楚急霸,交伐郑,郑几于亡。至于产当国,而国大治,且善事大国,而兵争少息,自后差可粗安。时公孙黑、公孙段与驷带强杀伯有。子产已杀公孙黑,至七年后,郑人忽相惊曰:“伯有至矣!”则皆走,不知所往。或梦伯有介而行曰:“壬子,余将杀带也。明年壬寅,余又将杀段也。”及壬子,驷带卒。明年正月壬寅,公孙段卒,国人大惧。子产立公孙泄及伯有子良止以抚之,乃止。子太叔问故。子产曰:“鬼有所归,乃不为厉,吾为之归也。”太叔曰:“并及公孙泄何为?”子产曰:“若为鬼而立后,恐惑民,故并及公孙泄,盖为大义存绝者然,以自解说于民也。”余不尽述。至康公乙,韩哀侯灭其国,徙都之。凡传二十三世,共四百三十二年。
又有宋,子姓,公爵。成王三年戊子,既诛武康,封微子启于宋,以继殷祀。弟微仲嗣位,十七传而至襄公兹父,亦霸诸侯。事见第八回中。传子成公、孙昭公。宋襄公夫人王姬,因与孙文公鲍通,遂弑昭公而立文公。又十传而至宋公剔成。
弟偃弑兄自立,灭滕,灭薛,败齐、楚、魏之兵,乃僭称王,Y于酒色,齐湣王与楚、魏共灭之。凡传三十二世,八百二十八年。
又有卫,姬姓,侯爵。武王十三年,封弟康叔于卫,七传而至顷侯,首坏王制,并邶、鄘二国。又二传而至武公和,将兵救周,辅平王东迁,始命为公传庄公、桓公。桓公为州吁所弑。石蜡与国人共杀州吁,而立宣公晋。宣公奸娶子伋之妻宣姜,而生寿及朔。复听惠公朔之谗,而杀伋及寿。及宣公薨,惠公立,宣公庶子顽,又烝其庶母宣姜,而生戴公、文公。及惠公薨,子懿公赤立,为狄所灭。齐桓公帅诸侯之师救卫,立戴公及文公。文公毁以勤俭兴卫,七传而至灵公元,宠夫人南子,复为南子召宋朝,男女并宠。太子蒯瞆丑之,欲杀南子,不果,出奔。灵公薨,蒯瞆之子辄立,是为出公。蒯瞆欲入,辄兴兵拒之。蒯瞆因孔悝之母以入,辄出奔。蒯瞆立,是为庄公。父子争国,辄出而复入,入而复出;蒯瞆亦再出再入。晋赵鞅逐蒯瞆,立灵公之侄般师。齐人执般师而立灵公之子起,石圃复逐之,而立灵公之子悼公黔。八传而至成侯速,贬号曰侯,服属三晋。又二传而至卫嗣君,贬号曰君。又三传而至卫君角。秦并六国,唯卫尚存,至始皇三十六年,始废为庶人。
正文 第12回 九州中诸列国并入强秦2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09-5-17 10:45:50 本章字数:5529
凡传四十世,共九百有二年。
又有陈,妫姓,侯爵。武王封舜后胡公满于陈。十八传而至灵公平国,以Y夏征舒之母,为征舒所弑。楚入陈,已而复封。再五传而至闵公越、楚惠王灭之。凡传二十四世,共六百四十五年。其后复盛于齐,是为后齐田氏。
又有蔡,姬姓,侯爵。武王封弟叔度于蔡。度以乱诛,子蔡仲复封。至蔡侯齐,楚惠王灭之。凡传二十五世,共六百六十二年。
又有曹,姬姓,伯爵。武王封弟振铎于陶邱,曰曹。至伯阳,为宋景公所灭。初,曹人或梦众君子立于社宫,而谋亡曹,曹叔振铎请待公孙疆,许之。旦而求之,曹无之,戒其子曰:“我死尔闻公孙疆为政,必去之。”及曹伯阳即位,好田弋。
曹鄙人公孙疆好弋,获白雁献之,有宠,使为司城以听政。梦者之子乃行,疆言霸术于曹伯。曹伯从之,乃背晋而奸宋。宋人伐之,晋不救。宋灭曹。凡传二十五世,共六百三十六年。
夫晋、楚、齐、燕、秦、鲁、郑、宋、卫、陈、蔡、曹,是为春秋十二国。秦、楚、齐、赵、韩、魏、燕,是为战国七雄。
此外,又有吴,姬姓。秦伯逃吴,弟雍继之。雍传子季简,简传叔达,叔达传周章。武王封为吴伯,十四传而至寿梦,称王。传诸樊、余祭、夷昧、王僚、阖闾。至夫差,以强暴霸中国,为越王勾践所灭。凡传二十六世,共七百六十年。
又有越。夏少康封子无余于会稽,以奉禹祀,号于越。至允常称王。允常子勾践灭吴,而国疆,六传而至越王无疆,伐楚,为楚所败,而地削。再七传而至闽君摇,佐诸侯平秦,汉高祖封为越王。至汉武帝三十一年,始平东越。东越繇王居股,杀东越王、余善以降。共一千九百五十九年而亡。
又有邾,曹姓,于爵,颛顼之后。武王封曹侠于邾。战国时,改号邹,灭于楚。
又有杞,姒姓,公爵,武王封禹后东楼公于杞。战国时,灭于楚。
又有滕,姬姓,侯爵。武王封弟叔绣于滕。战国时,灭于宋。
又有薛,任姓,侯爵。夏禹封奚仲于薛,凡一千九百余年,为宋王偃所灭。
其有起自附庸,日渐强大,卒之吞二周而亡诸侯,并天下为一者,曰秦,嬴姓,伯爵。舜时伯益赐姓嬴氏,其后为蜚廉,蜚廉子恶来极有力。同事纣,武王伐纣,俱杀之。恶来五世孙非子者,居太邱,好马,善养息之。周孝王命主马于汧渭之间,马大蕃息。孝王封为附庸君而邑于秦。传秦侯、公伯、秦仲、庄公。至襄公,因周幽王被犬戎之难,力战却戎,卫平王东迁,尽取周之弃地,而国始大。传文公、宁公、出子。三叔弑出子而立武公。传德公、宣公、成公。至穆公任好,并国十二,开地千里,大霸西戎,而国始强。事见第八回中。传康公、共公、桓公、景公、哀公、惠公、悼公、厉共公、躁公、怀公。怀公为庶长晁所弑,躁公之孙灵公立,传简公、惠公、出公。出公为庶长改所弑,灵公之子献公立。献公传子孝公。时诸侯皆以夷狄遇秦,摈斥之,不得与中国之会盟,于是孝公发愤修政,令国中曰:“宾客群臣,有能出奇计强秦者,吾尊其官而封之土。”卫人商鞅闻之,西入秦,因秦嬖臣景监以见孝公,说以富国强兵之术。孝公大悦,与议国政,语数日不厌。卫鞅欲变法,秦人不悦。鞅言于孝公曰:“夫民不可与虑始,而可以乐成。论至德者,不和于俗;成大功者,不谋于众。智者作法,愚者拘焉。”公曰:“善”。以鞅为左庶长,定变法之令,令民为什伍,而相连坐。告奸者赏,不告奸者罚。有军功者,各以其功受上赏;为私斗者,各以轻重被刑。务本业耕织,致粟帛多者,复其身;事未利,及怠而贫者,收为奴婢。其有军功者,荣显;五军功者,虽富无所芬华。严刑厚罚,驱民于战。令具,未布,恐民不信,乃立三丈之木于国都市南门,募民能徙置北门者,与十金。民怪之,莫敢徙。又曰:“能徒者,与五十金。”
有一人徙之,辄与五十金。乃下令,令行期年。秦民言新令不便者以千数。于是太子犯法,鞅曰:“法之不行,自上犯之,太子嗣君也,不可施刑,刑其傅公子虔,黥其师公孙贾。”明日,秦人皆趋令,行之十年,秦国大治。民勇于公战,怯于私斗,战必胜,攻必取。周王致霸于秦,诸侯毕贺。
时魏使庞涓伐韩,韩乃求救于齐,齐以田忌为将,以孙膑为军师,伐魏以救韩,直走魏都。庞涓还战,是夜至马陵道,齐伏兵射杀之,虏太子申。秦卫鞅因魏败,说孝公曰:“秦与魏同壤,非魏并秦,则秦并魏,莫若因其败而取之。”公从之,使鞅将兵伐魏。魏使公子卬将兵御之。鞅乃诱公子卬会盟乐饮而罢兵,卬信之,因伏甲虏公子卬,开地七百里。魏孝王去安邑,徙大梁。秦封魏鞅以商于十五邑,号曰商君。鞅用法严酷,尝临谓论囚,渭水尽赤,人多怨之。秦孝公在位二十四年薨,子惠文王立。公子虔之徒,告卫鞅欲反,发吏捕之。鞅出亡,欲止客舍。舍主人曰:“商君之法,舍人无验者坐之。”鞅叹曰:“为法自毙。一至于此哉!”去之魏,魏不之入,纳之秦,秦人车裂以殉。
是时秦人蚕食诸侯,诸侯俱患秦之强。初,洛阳人苏秦,与魏人张仪,俱师事鬼谷先生。苏秦出游数岁,大困而归,兄弟妻嫂皆笑之。秦乃闭户不出,出其书,遍观之,得太公“阴符”之法,伏而诵之。揣摩期年,曰:“此可以说当世之君矣。”
乃去游燕,说燕文公以合纵之术。文公从之,资以车马,使说赵、韩、魏、齐、楚,各国皆从之。赐赍甚厚,以苏秦为纵约长,并相六国。北报赵,车骑辎重,拟于王者。苏秦恐秦伐赵,而约纵败,乃阴遣张仪入秦,使无攻伐各国,以坚其约楚、赵、燕、韩、魏同伐秦,攻函谷关。秦出兵逆之,五国之师皆败走。
秦惠王使公孙衍欺齐、魏,使伐赵,赵肃侯让苏秦,秦恐,请使燕以报齐。苏秦至燕,通于燕文公夫人,惧得罪,复奔齐,与齐大夫争宠,为贼所杀。张仪乃说各国,连横以事秦,而纵约解。秦惠文王在位二十七年薨,子武王立。武王在位四年,因与力士赌举鼎,绝脉而卒。弟襄昭王立。时秦攻伐诸侯,取其都邑,诸侯畏秦如虎。
初,齐王封田婴于薛。婴有子四十余人,其贱之子曰文,有英才,多智略,说婴散财养士。婴使文主家待客,宾客争誉其美。婴立文为嗣,号孟尝君。招致诸侯,游士食客尝数千人,名重天下。秦王闻孟尝君之贤,使泾阳君为质于齐,而请孟尝君入秦,秦王以为丞相。或谓秦王曰:“孟尝君相秦,必先齐而后秦,秦其危哉!”秦王乃以楼缓为相,而欲杀孟尝君。孟尝君使人求解于秦王幸姬。姬曰:“愿得君狐白裘。”孟尝君有白裘,已献之秦王,无以应姬求。客有善为狗盗者,入秦藏中,盗狐白裘以献于姬。姬乃为之言于王而遣之。王后悔,使追之。
孟尝君至关,关法:鸡鸣乃出客。时尚早,追者将至,客有善为鸡鸣者,野鸡闻之皆鸣,孟尝君乃得脱归。及归,率齐与韩、魏攻秦,败其军,入函谷关,渭河绝一日,秦使公子池割河东三城以求和,三国乃退。历来伐秦之得志,无有逾于此者。
《战国策》载:孟尝君之客,有与其夫人相爱者,或告孟尝君曰:“为君之客,而内与夫人相爱,亦不义甚矣。其杀之勿赦也!”孟尝君曰:“睹色而相悦者,人之情也。其措之,勿言也。”待客如此,故能得人之死力,而所向有功。时秦以白起为将,所战无不胜,所攻无不拔,杀人以数十万计,而诸侯日削矣。
初,楚之野民卞和,得璞玉楚山中,献之楚武王。王使玉人相之。玉人曰:“石也。”以欺君罪刖其左足。武王立,和又捧璞献。玉人又曰:“石也。”刖其右足。文王立,和抱璞泣,下荆山下,王使人问之,和曰:“吾非悲刖也,悲夫宝玉,而题之以石,贞士而名之以狂。”王使玉人破之,得宝玉,因名为“和氏璧”,后为赵王所得。秦昭王欲之,请易以十五城。
赵王以问蔺相如。对曰:“秦以城求璧,而王不许,则曲在我。
与之,而秦不与我城,则曲在秦。臣愿为使,奉璧而往。秦城不入,臣请完璧而归。”相如至秦,秦王无意偿赵城,相如乃给秦王,复取璧,遣使者怀璧归赵,而以身待命于秦。秦王贤之而不诛,礼而归之。后秦并六国,得和氏璧。李斯刻文其上曰:“受命于天,既寿且昌。”遂为传国玉玺。赵王以相如为上卿,位在廉颇右。廉颇曰:“我见相如必辱之。”相如闻之,每朝,常称疾;出而望见,辄引而避匿。其舍人以为耻。相如曰:“以秦之强,相如尚廷叱之,岂独畏廉将军哉?顾吾念之,秦之所以不敢加兵于赵者,以吾两人在也。今两虎相争,势不俱生,吾所以避之者,先国家之急,而后私仇也。”廉颇闻之,肉袒负荆,至门谢罪,遂为刎颈之交。时,赵以赵奢、廉颇为将,蔺相如为相,国势稍强。及赵奢卒,廉颇为将。秦王使王齿乞伐赵,赵军数败,廉颇坚壁自守,秦人患之。范睢使人行反间曰:“秦独畏赵奢之子赵括为将耳,若廉颇易与,且降矣!”
赵王信之,遂以赵括代廉颇为将。秦亦潜以白起代王齿乞为将,战于长平,大败赵师,斩其将赵括,坑卒四十万。赵人大恐。
时秦昭王用范睢为相,说以远交而近攻,曰:“得尺则王之尺,得寸则王之寸。”故三晋被兵尤甚。秦忌武安君白起功,贬而杀之,使王齿乞围邯郸。赵使平原君赵胜求救于楚。胜求门下文武俱备者二十人与俱。毛遂自荐,至楚。见楚王,楚王未决。毛遂劫楚王,说以合纵之利。楚王从之,使春申君将兵救赵。平原君又求救于魏,魏使晋鄙将兵救赵。秦王使谓魏曰:“吾攻赵,旦暮且下,诸侯敢救者,必移兵先伐之。”魏王恐,止晋鄙壁邺,不敢进,使将军辛垣衍说赵王,欲共尊秦为帝,以却其兵。鲁仲连闻之,往见新垣衍曰:“彼秦者,弃礼义而尚首功之国也。彼若肆然为帝,则连有蹈东海而死耳,不愿为之民也。况彼既为帝,魏亦何能晏然已乎。”衍乃不敢言帝秦。
赵平原君夫人,魏公子信陵君无忌之姊也。无忌礼贤下士,食客三千人,平原君使者冠盖相属于魏。让公子无忌曰:“所以自忖于婚姻者,以公子之高义,能急人之困也。今邯郸旦暮下,而魏救不至,岂所望于公子哉!”公子数请魏王敕晋鄙救赵,魏王终不听。无忌乃以所属宾客,约车骑百余乘,欲赴难,斗死于赵。过见侯生。侯生者,隐士也,名嬴,年七十,家贫,为夷门监者。无忌引为上客,礼之甚恭。生曰:“公子无他计,而欲赴秦军,如以肉投馁虎,何功之有?”信陵君再拜问计。
生曰:“吾闻晋鄙兵符在王卧内。如姬最幸,力能得之。公子尝为报其父仇,如姬欲为公子死,诚一开口,则得虎符,夺晋鄙军,北救赵,西却秦,此五霸之功也!”无忌从其计,得兵符。侯生曰:“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如晋鄙疑而复请之,则事危矣。臣客朱亥力士,可与俱行。不听,使击之。”信陵君至邺,晋鄙合符,果疑之,举手视无忌曰:“吾统十万之众,屯之境上,国之重任。今单车来代之,何哉?”亥袖四十斤铁椎,椎杀鄙。无忌下令曰:“父子在军中者,父归;兄弟俱在军中者,兄归;独子无兄弟者,归养。”得选兵八万人,将之而进,大破秦师于邯郸下。王齿乞败走,郑安平以三万人降。
信陵君不敢归,遂留赵,使将将其军以还。平原君欲官鲁仲连。
仲连曰:“与其富贵而诎于人,宁贫贱而轻世肆志哉!”遂隐而不复见。
时周赧王献地于秦,秦取其宝器九鼎以归。韩王入朝于秦,魏举国听令。秦昭襄主在位五十六年薨。子孝文王立。初,孝文王为太子时,妃曰华阳夫人,无子。夏姬生子异人,质于赵。
秦数伐赵,赵不礼之,因不得意。阳翟大贾吕不韦适邯郸,见之曰:“此奇货可居也。”乃说之曰:“秦王老矣,太子爱华阳夫人而无子,子之兄弟二十余人,子居中,不甚见幸,不得立为嗣矣。”异人曰:“奈何?”曰:“能立嫡嗣者,独华阳夫人耳。不韦虽贫,请以千金为子西游,立于为嗣。”异人曰:“必如君策,秦国与子共之。”不韦乃与五百金,令结宾客,复以五百金买奇物玩好,自奉而西。见夫人姊,而以献于夫人。因称异人之贤,宾客遍天下,日夜泣思太子及夫人。夫人喜。不韦因对其姊说曰:“夫人爱而无子,不以繁华时,早自结于诸子中贤孝者,立以为嗣。倘色衰爱弛,虽欲开一言,尚可得乎?
今异人贤,自知中子,不得为嗣。诚以此时拔之,则异人无国而有国,夫人无子而有子矣。”夫人以为然,乘间言之。太子约以为嗣,因请不韦傅之。不韦娶邯郸姜女绝色者与居。知其有娠而且男也。见于异人,异人悦而请之。不韦佯怒,既而饮之缓药而献之。期年生子政,异人遂以为夫人。邯郸之围,异人亡赴秦军,逃归秦。华阳夫人,楚人也。异人因楚服以见夫人,更名楚,至是孝文王遂以为太子。孝文王在位三日而薨,子庄襄王楚立。以不韦为相国,封文信侯。
秦蒙骜帅师伐魏,魏师败绩。魏王请信陵君于赵。信陵君畏得罪,不肯还。毛公、薛公曰:“公子所以重于诸侯者,以有魏也,今魏急而公子不恤,一旦秦人克大梁,夷先王之宗庙,公子何面目立天下乎!”语未毕,信陵君色变,趋驾还魏。魏王持信陵君而泣,以为上将。信陵君求援于诸侯,诸侯闻信陵君复为魏将,皆遣兵救魏。信陵君帅五国之师,大败蒙骜于河外,追至函谷关而返。历来秦伐之不得志,无有逾于此者。秦患信陵君,捐金行间,言信陵君欲为魏王,魏王信之。信陵君称病,Y于酒色,日夜为乐,四年卒。
秦庄襄王在位三年薨,子政立,是为始皇。国事皆决于文信侯,号称促父。以前之秦为嬴,以后之秦为吕。嬴秦凡三十五君,共六百五十一年。不韦用一女子,从容谈笑,以吕易嬴,斯亦奇矣。后来始皇并吞六国,恣行无道。未知其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正文 第13回 秦无道四十年止传二世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09-5-17 10:45:50 本章字数:6676
词曰: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诗曰:
记得东周并入秦,回头楚汉闹乾坤,时来骤雨推潢冫尞,势败狂风卷片云。
富贵一场鸳枕梦,是非千载马啼尘。
残山剩水年年在,不见图王争霸人。
却说秦吕政立为秦王,时年十三岁,吕不韦当国。不韦因与太后有旧,时入宫,与太后私通。即而王渐壮,不韦恐事觉及祸,乃以嫪毐诈为宦者而进之,生二子,封毐为长信侯,政事皆决于毐。后有人告毐实非宦者,王下吏治毐。毐矫御玺,发兵作乱。王使昌平君、昌文君攻毐,获之,夷三族,迁太后于雍,杀其二子。不韦徙蜀,自杀。后以茅焦谏,迎太后,谏复为母子如初。诸侯患秦攻伐无已时,于是楚、赵、魏、韩、燕合纵以伐秦,以楚王为纵长,春申君用事,至函谷关.秦师出,五国之兵皆败走。秦王政十七年,秦使内史胜灭韩,虏王安,初置颍川郡。十八年,秦王翦伐赵,赵使李牧御之。秦与赵嬖臣郭开金,使言牧欲反,赵王使赵葱、颜聚代之。牧不受命,遂杀之。秦灭赵。虞王迁,初置邯郸郡。赵公子嘉自立为代王,与燕合兵,军上谷。
初,燕太子丹尝质于赵,与秦王善。及秦王即位,丹质于秦,秦王不礼焉。丹怒,亡归,欲报秦王。秦将军樊于期得罪,亡之燕,丹受而舍之。闻卫人荆轲贤,卑词厚礼请见,使劫秦王,反诸侯侵地;不可,则刺杀之。轲曰:“行而无信,秦未可亲。愿得樊将军首及燕督亢地图,以献秦王,秦王必悦见臣,臣乃有以报。”丹曰:“樊将军穷困来归,丹不忍也。”轲乃私见樊于期而说之。于期泣涕自刎,乃函盛其首。又尝预求天下之利匕首,使工以药焠之,以试人,血濡缨,无不立死者。乃遣入秦。太子及宾客送至易水上,慷慨悲歌,白虹贯日。轲至咸阳,秦王设九宾而见之,轲奉图以进,图穷而匕首见,把王袖而扌甚之,未至身。王惊起,袖绝,轲逐秦王,王环柱而走。
秦法:群臣侍殿上,不得操尺寸兵,左右以手共搏之。侍医夏无旦以药囊投轲,左右曰:“王负剑!王负剑!”王遂拔剑击轲,断其左股。轲引匕首摘王不中。自知事不就,叹曰:“事所以不成者,欲生劫之,必得约契以报太子也。”遂体解以殉。王怒,益发兵就王翦于中山,与燕代战易水西,大破其军。遂围蓟,拔之。燕王走辽东,斩丹以献于秦。
二十二年,秦王贲伐魏,引河灌大梁城。魏王假降,杀之,遂灭魏。二十四年,秦王问李信曰:“吾欲取荆,度用几何人?”
信曰:“不过二十万。”问王翦。翦曰:“非六十万人不可。”王曰:“将军老矣,何怯也。”乃使信及蒙恬将二十万人伐楚。翦谢病归频阳。信败楚军,引兵西与蒙恬会。楚人随之,三日不顿舍,秦军大败,信奔还。王怒,自至频阳谢翦,强起之。翦曰:“大王必不得已用臣,非六十万人不可。”王许之。于是将兵伐楚。王自送之霸上。翦请美田宅甚众,王曰:“将军行矣,何忧贫。”既行,又数使使者归请之。或曰:“将军之乞贷,亦已甚矣。”翦曰:“玉怛中而不信人。今空国委我,不有以自坚,令王坐而疑我矣。”翦至平舆,坚壁不出,日休士洗沐,而善饮食抚循之,亲与士卒同食。久之,问:“军中戏乎?”对曰:“方投石超距。”剪曰:“可矣!”因击楚,大破之,杀其将项燕,遂灭楚,虏其王负刍。悉定荆江南地,降百越之君,置会稽楚郡。二十五年,秦遣王贲灭燕,虏燕王喜;还灭代,虏代王嘉。二十六年,灭齐。初,齐王建年少,政事皆决于君王后。
君王后事秦谨,与诸侯信。齐亦处东海边上,秦日夜攻五国,五国各自救,以故建立四十余年不受兵。及君王后薨,后胜相齐,与宾客多受秦王间金,劝王朝秦,不修战备,不助五国攻秦,秦以故得灭五国。至是王贲攻齐,民莫敢斗。建遂降。秦迁之共处之松柏之间,饿而死。齐人歌曰:“松耶柏耶,住建共者客耶!”疾建用客之不详也。
秦王初并天下,自以为德兼三皇,功高五帝,乃更号曰皇帝。命为制,令为诏,自称曰朕,追尊庄襄王为太上皇。除谥法,曰:“死而以生平所行之事为谥,则是子议父,臣议君也,甚无谓。自朕为始皇帝,二世、三世,以至万世,传之无穷。”
定为水德王,以十月为岁首,衣服旌旗皆尚黑。变封建为郡县,分天下为三十六郡,置守、尉、监。收天下兵器聚之咸阳,销以为钟狂鐻;为金人十二,高二丈,重各千石,每石重一百二十斤,置宫廷中。徙夭下豪杰十二万户于咸阳,更名民曰“黔首”。始皇东行郡县,上邹峄山,立石颂功;上泰山,筑土祭祀,立石。既下,风雨暴至,休松树下,封五松为五大夫。禅于梁父,遂东游海上,南登琅琊,作台刻石。浮江至湘山祠,逢大风,几不能渡,问:“湘君何神”?对曰:“尧女舜妻。”
始皇大怒,使伐湘山树,赭其山,遂游阳武。韩人张良,五世相韩,及韩亡,良散千金之产,欲为韩报仇。始皇东游至阳武博浪沙中,张良令力士操流星椎,狙击始皇,误中副车。始皇惊,令天下大索十日,不得。遂登之罘山,巡北边。卢生入海还,因奏录图书曰:“亡秦者胡也。”始皇乃遣蒙恬发兵三十万,北伐匈奴,收河套地为四十四县。筑长城,西起临洮,东至辽东,延袤一万余里,威震匈奴。李斯以儒生多是古而非今,奏请史官,非秦纪者,悉焚之。天下有藏诗书百家语者,皆诣守尉杂烧之。有偶语诗书者,弃市;以古非今者,族。所不去者,医药、卜筮、种树之书。若欲有学法令,以吏为师,诏从之。
侯生、卢生相与讥议始皇,因亡去。始皇大怒。曰:“卢生等,吾尊赐之甚厚,今乃谤我。诸生在咸阳者,我使人廉问,或为妖言以乱黔首,使御史悉按问。”诸生传相告引,乃自除犯禁者四百六十余人,皆坑之咸阳。长子扶苏谏曰:“诸生皆诵法孔子,今上以重法绳之,臣恐天下不安。”始皇怒,使扶苏北监蒙恬军于上郡。以先王宫廷小,乃营朝宫渭南上林苑中。先作前殿阿房。东西五百步,南北五十丈,上可以坐万人,下可以建五丈旗,周驰为阁道。自殿下直抵南山,表南山之巅以为阙,为复道渡渭,属之咸阳。役隐宫徒刑者七十余万人,乃分作阿房宫。关中计宫三百,关外四百余。咸阳旁三百里内,宫观复道相连,帷帐钟鼓美人充之,各按署,不移徙。所行幸,有言其处者死。群臣决事者,悉于咸阳宫。时有石陨于东郡,或刻之曰:“始皇死而地分。”使御史按问,莫报,乃尽诛石旁居人,燔其石。三十六年冬十月,始皇东巡,至云梦,祀虞舜,上会稽,祭大禹,立石颂德。秋七月,至沙邱崩。丞相李斯,宦者赵高,矫遗诏,立少子胡亥为太子,杀故太子扶苏及将军蒙恬,还至咸阳,胡亥袭位。九月,葬骊山,以后宫无子者殉。
赵高奏曰:“沙邱之谋,诸公子大臣多不服,请严刑治之。”乃杀公子十二人于咸阳市,裂公主十人于杜。赵高、李斯教以愈为严刑,以治天下。
元年七月,楚人陈胜、吴广起兵于蕲。陈胜,字涉。时发贫民戌渔阳,九百人屯大泽乡。胜、广为屯长。会天下雨,道不通,度已失期,乃召令徒曰:“公等皆失期,当斩,且壮士不死财已,死则举大名耳。王侯将相,岂有种乎?”众皆从之。
乃诈称公子扶苏,楚将项燕,为坛而盟,称大楚。胜自立为将军,广为都尉。攻蕲,下之。入据陈,大梁陈余、张耳上谒。
胜素闻其贤,大喜。因陈中父老请,遂自立为王,号张楚。郡县苦秦法,争杀长吏以应之。使从东方来,以反闻。二世大怒,下之吏。后至者曰:“群盗鼠窃狗偷,郡守尉捕且尽,不足忧也。”乃悦。张耳、陈余说张楚陈王略赵地。陈王以所善陈人武臣为将军,张耳、陈余为左右校尉,与卒二千人徇赵;使魏人周市徇魏;使陈人周文西击秦。周文行收兵,得数万人。至戏,二世乃大惊。少府张邯请赦骊山徒,悉发以击楚军,大破之,周文败死。张耳、陈余辅武臣行收兵,得数万人,号武臣为武信君。下赵三十余城。闻诸将为陈王徇地者,多以谗毁诛,乃说武臣自立为赵王。后赵将李良弑其君武臣,张耳、陈余逃脱,收散兵击良,良败走。张耳、陈余立赵后曷为赵王。
楚人刘邦起兵于沛,自立为沛公。邦字季,沛人,今江南徐州沛县是也。季隆准龙颜,左股有七十二黑痣,爱人好施,有大度,不事家人生业。为泗上亭长,亭中无所不狎侮。尝以供役至咸阳,观秦始皇,喟然叹息曰:“嗟呼!大丈夫当如是矣。”单父人吕公奇其貌,以女妻之。女名雉,字娥姁,有美色,即吕后也。秦始皇尝以东南有天子气,因东游厌之。季即自疑,亡匿,隐于芒砀山泽间。吕后与人俱求,常得之。季怪问之。吕氏曰:“季所居,上常有云气,故从往,常得季。”胖凶拥芪胖嘤秸摺J笔蓟试徭晟剑は亟运屯绞恳圩鳌?
季为县送徒骊山,徒多道亡。到丰西,乃解纵所送徒曰:“公等皆去,吾亦从此逝矣。”徒中壮土愿从者十余人。季被酒,夜径泽中,有大蛇当径,季拔剑斩之。后人来至蛇所,有老姬夜哭曰:“吾子‘白帝子也’化为蛇当道,今赤帝子斩之。”姬忽不见。后人告季,季心喜,自负,诸从者日益畏之。及陈胜起兵,沛令欲应之。掾主吏萧何、曹参曰:“君为秦吏,今欲背之,恐子弟不从。愿召诸亡在外者,以劫众。”乃令樊哙召季,季众已数十百人矣。沛令后悔,恐其有变,乃闭城。季乃书帛,射城上,遗沛父老,为陈利害。父老乃率子弟,杀令迎季,立为沛公。旗帜皆赤,由所杀蛇者言“赤帝子”故也。萧、曹等为收沛子弟,得二三千人,以应诸侯。
楚人项梁起兵于吴。梁,下相人,今江南淮安府邳州是也,楚将项燕之子。尝杀人,与兄子籍避仇吴中。吴中贤士大夫,皆出其下。籍字羽,长八尺余,力能扛鼎,才器过人。少时,学书不成;去学剑,又不成。梁怒之。籍曰:“书足以记姓名而已;剑一人敌,不足学。请学万人敌。”梁乃教以兵法,籍大喜,略知其意。秦始皇游会稽,渡浙江,梁与籍俱观。籍曰:“彼可取而代也?”梁掩其口曰:“毋妄言,族矣!”梁以此奇籍。会稽守殷通,欲应陈胜,使梁将。梁因使籍斩通。梁持守头,佩其印绶,击杀数百人。遂举吴中兵,收下县,得精兵八千人。梁自为会稽守,以籍为裨将。籍年二十四岁。时有田儋者,故齐王族也,与从弟田荣、田横皆豪杰,得人,起兵,略定齐地,自立为齐王。后儋救魏,败死于章邯。齐人立故齐王建之弟假为王。儋弟荣逐王假,立儋子市为齐王,而己相之。
赵将韩广略定燕地,遂背赵,自立为燕王。楚将周市略定魏地,立魏后公子咎为魏王,而自为相。后章邯击魏,市败死,咎自杀。楚立咎弟豹为魏王。二年冬,秦益遣兵击楚,楚庄贾弑其君陈胜,以降于秦。吕臣讨贾,杀之,复以陈为楚,谥胜曰隐王?秦攻陈,下之,吕臣败走。陈人秦嘉起兵于郯,立景驹为楚王。项梁以八千人渡江而西,众至六七万,击景驹,驹走死。
至薛,沛公往从之。梁召诸将问计,居鄛人范增,年七十,好奇计,说梁曰:“楚自怀王入秦不返,楚人至今怜之。故楚南公曰:‘楚虽三户,亡秦必楚。’陈胜不立楚后而自立,其势不长。今君起江东,楚蜂起之将皆争附君者,以君世世楚将,能复立之楚后也。”梁然其言,乃立楚怀王孙心为楚怀王,都盱眙。梁自号为武安君。时张良从沛公在楚,良亦说梁曰:“君已立楚后,韩诸公子,成最贤,可立为王,益树党。”梁从之,立成为韩王。以良为司徒,略定韩地。
时盗贼日迫,赵高教二世愈为无道。左丞相李斯、右丞相冯去疾,以忠言谏二世,请止阿房宫作者,减四边戍转。二世怒,下吏按罪。去疾自杀,李斯就狱。赵高诬其欲反,遂腰斩斯,夷其三族。以赵高为中丞相,政事皆决于高。高欲专秦权,乃持鹿献于二世曰:“马也。”二世笑曰:“丞相误耶,谓鹿为马。”问左右,或默,或言马,或言鹿。高因阴中诸言鹿者以法。后群臣皆畏高,莫敢言其过.而秦之亡决矣。
楚项梁击破章邯军于东阿下,引兵至定陶,再破秦军。项羽、沛公又与秦军战于雍邱,大破之,斩其将李由。梁益轻秦,有骄色。宋义谏曰:“战胜而将骄卒惰者败,臣为君畏之!”勿听。二世悉起兵益章邯击楚,大破之于定陶。梁死,怀王徙都彭城,并项羽、吕臣军自将之。以沛公为砀郡长,封武安侯。
项籍为长安侯,号为鲁公。章邯已破项梁,乃北击赵,破邯郸。
张耳以赵王走巨鹿,王离围之。陈余军其北,章邯军其南。赵请救于楚。楚怀王闻宋义先策武安君必败,召与计议,大悦之,因以为上将军;项羽为次将,范增为末将,以救赵。诸别将皆属于义,号为卿子冠军。宋义至安阳,留四十六日不进。项羽劝义疾引兵渡河,义曰:“今秦攻赵,战胜则兵疲,我乘其敝;不胜,则我鼓行而西,必举秦矣!”因下令曰:“有猛如虎,狠如羊,贪如狼,强不可使者,皆斩之!”遣其子襄相齐,送之无盐,饮酒高会。天寒大雨,士卒冻饥。羽曰:“今岁饥民贫,卒食半菽,须戮力攻秦。乃饮酒高会,不引兵渡河与赵并力,乃曰‘乘其敝’。夫以秦之强,攻新造之赵,其势必举,何敝之乘?且国兵新破,王坐不安席,扫境内而属将军。国家安危,在此一举。今不恤士卒,而徇其私,非社稷臣也。”十一月,羽晨朝义,即帐中斩之。出令军中曰:“宋义与齐谋反,王阴令籍诛之。”诸将莫敢枝梧。遣使报命怀王,王以羽为上将军,羽悉引兵渡河,沉船破釜,烧庐舍,持三日粮,示士卒以必死。
与秦军遇,九战,皆大破之。章邯败走,遂虏王离。时诸侯救钜鹿者十余遍,莫敢战。及楚击秦,皆从壁上观。楚军无不一当十,呼声动天地,诸侯军人人惴恐。既破秦军,项羽召见诸将,皆膝行而前,莫敢仰视。项羽由是始为诸侯上将军,诸侯兵皆属焉。章邯既败,军棘原,使司马欣奏事咸阳。赵高匿不使见。欣恐,还报邯。章邯以军降羽。羽立章邯为雍王,以司马欣为上将军,将秦军为前行。初,楚怀主与诸侯约:“先人关者王之。”时秦兵尚强,诸将莫敢先入关,独项羽怨秦之杀项梁,愿与沛公西。诸将曰:“羽残暴不可遣。”乃遣沛公伐秦。
三年春二月,沛公击昌邑,彭越以兵从。沛公过高阳。高阳人郦食其,年六十余,家贫落魄,为里监门。其里人有为沛公骑士者。食其曰:“吾闻沛公慢而易人,多大略,此真吾所愿从游。”骑士曰:“沛公不好儒。诸客冠儒冠来者,沛公辄解其冠,溲溺其中,不可以儒生说也。”郦生曰:“第言之。”骑士从容言。至高阳传舍,使人召郦生。生至入谒。沛公方踞床,使两女子洗足而见郦生。生长揖不拜,曰:“足下必欲诛无道秦,不宜倨见长者。”于是沛公辍洗而起,延生上坐,问计。
生曰:“足下兵不满万,欲以径入强秦,此所谓探虎口者也。
夫陈留天下之冲,又多积粟,臣善其令,请得使之,令降足下。
即不听,举兵攻之,臣为内应。”乃遣生行,沛公引兵随之,遂下陈留,号生为广野君。其弟商,亦聚兵四千人,来属沛公。
沛公攻颍川,取之。因张良遂略韩地。良引兵从沛公,略南阳郡;引兵而西,无不下者。所过禁掳掠,秦兵皆喜。八月,沛公攻屠武关。
赵高前言关东盗无能为,至是二世使责高。高惧,乃与其婿咸阳令阎乐谋立新君。乐将吏卒入望夷宫。二世召左右,皆惶忧不斗。乐前数二世曰:“足下骄恣,诛杀无道,天下皆叛。
其自为计。”二世曰:“吾愿得一郡为王。”弗许。又曰:“愿为万户侯。”又弗许。曰:“愿与妻子为黔首。”乐曰:“吾受命丞相,为天下诛足下。足下虽多言,臣不敢报。”麾其兵进。二世自杀,赵高乃立二世兄之子子婴为秦王。子婴称疾不行。高自往请,子婴遂刺杀高,夷其三族;遣将将兵拒峣关。沛公欲击之。张良曰:“秦兵尚强,未可轻。”乃遣人益张旗帜于山上,为疑兵;使郦食其、陆贾往说秦将,啖以利。秦将果欲连和。
沛公欲许之。张良曰:“此独其将欲叛,恐其士卒不从,不如因其懈怠击之。”沛公遂击秦军,大破之;至蓝田北,又破之。
冬十月,沛公至霸上。秦王子婴素车白马,系颈以组,奉皇帝玺符节,降轵道旁。诸将或言:“诛秦王。”沛公曰:“始怀王遣我,因以我能宽容,且人已服,杀之不祥。”乃以属吏。秦凡三主,自秦王政二十六年庚辰,并天下为一统,至二世乙未,子婴为君四十六日,共一十六年而亡,通共四十二年。
未和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正文 第14回 六国人并楚汉起义争衡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09-5-17 10:45:51 本章字数:7536
诗曰:
前人创业非容易,后代无贤总是空。
回首汉陵并楚庙,一般潇洒月明中。
词曰:
落日西飞滚滚,大江东去滔滔。夜来今日又明朝,蓦地青春过了。千古风流人物,一时多少英豪。龙争虎斗谩劬劳,落得一场谈笑。
却说子婴既降,沛公入咸阳,诸将争取金帛财物,萧何独先入丞相府,收图籍藏之,以此得俱知天下扼塞,户口多少,强弱之处。沛公见秦宫室帷帐,货物妇女,欲留居之。樊哙谏曰:“凡此奢丽之物,皆秦所以亡也,公何用焉?请急还霸上。”不听。张良曰:“秦为无道,故公得至此。夫为天下除残贼,宜缟素为先。今始入秦,即安其乐,此所谓助纣为虐也。
且忠言逆耳利于行,良药苦口利于病,愿听哙言。”乃还军霸上,召父老谓曰:“父老苦秦苛法久矣。诸侯约先入关者王之,吾当至关中,与父老约法三章耳:杀人者死,伤人乃盗抵罪。
余悉除去。吏民皆安堵如何?”秦民大悦,争持牛酒飨军。沛公又让不受,民益喜,惟恐沛公不为秦王。项羽既降章邯,定河北,率诸侯兵欲西入关,秦降卒多怨言,羽乃夜击坑秦卒二十余万人于新安城南,而独与章邯及长史司马欣、都尉董翳入秦。或说沛公守函谷关以拒羽,沛公从之。羽至关下,关门闭,大怒,使黥布等攻破之,进至戏,沛公左司马曹无伤,使人言于羽曰:“沛公欲王关中,珍宝尽有之,欲以求封。”羽大怒,飨士卒,期旦日击沛公军。时羽兵四十万,号百万,在新丰鸿门;沛公兵十万,号二十万,在霸上。范增说羽曰:“沛公居山东时,贪财好色。今入关,财物无所取,妇女无所幸,此其志不小。吾令人望其气,皆为龙成五彩,此天子气也。急击之。
勿可失。”时有项伯者,项羽伯父也,素善张良。夜驰约良走。
良曰:“臣为韩王送沛公,沛公有难,不可不告。”遂入告沛公。固要项伯入见沛公,沛公奉卮酒为寿,约为婚姻,曰:“吾入关,秋毫不敢有所近,籍吏民,封府库,以待将军。所以命将守关者,防他盗也,岂敢反乎!愿伯明言,不敢忘德。”
项伯许诺,谓沛公曰:“旦日不可不早自来谢。”项伯仍夜去,具以沛公言告羽,因言:“沛公不先破关中,公岂敢入乎?今人有大功而击之,不义;不如因善遇之。”项羽许诺。沛公旦日从百余骑来见羽于鸿门,谢曰:“臣与将军戮力而攻秦,将军攻河北,臣攻河南,不意臣先入关,先破秦,得见将军于此。
今者有小人之言,令将军与臣有隙。”项羽曰:“此沛公左司马曹无伤言之,不然,籍何以至此。”羽因留沛公饮。范增数目羽,举所佩玉玦以示之者三,羽不应。增出谓项庄日:“君王为人不忍。汝入为寿,寿毕,请以剑舞,因击杀沛公。不然,汝属皆为虏。”庄入为寿毕,拔剑起舞。项伯亦拔剑起舞,常以身翼蔽沛公,庄不得击。良出,见樊哙曰:“项庄舞剑,其意常在沛公也!”哙曰:“此迫矣!”即带剑拥盾而入,睹目视羽,头发上指,目眦尽裂。羽曰:“壮士。”赐之斗卮酒,一生彘肩。哙立饮,拔剑切而啖之。羽曰:“壮士能复饮乎?”哙曰:“臣死且不避,卮酒安足辞!夫秦有虎狼之心,天下皆叛。
怀王与诸将约:‘先入关者王之。’今沛公先破秦,入咸阳,一毫不敢有所近,还军霸上,以待将军。劳苦功高,未见封爵之典,而听细人之言,欲诛有功之人。此亡秦之续耳,窃谓将军不敢也!”羽无以应。须臾,沛公起如厕,因招哙出,将亡去,曰:“今者出,未辞也,奈何!”哙曰:“人方为刀俎,我方为鱼肉,何辞为?”遂间行趋霸上,留张良谢羽,因以白璧一双献羽,玉斗一双与增。羽受璧。增拔剑撞破玉斗,曰:“唉!
竖子不足与谋。夺将军天下者,必沛公也。”沛公还军,立诛曹无伤。居数日,羽兵屠咸阳,杀秦降王子婴,烧秦宫室,火三月不熄。掘始皇冢,收宝物妇女而东归。秦民大失所望。项羽使人致命怀王。王曰:“如约。”羽曰:“怀王者,吾家所立,非有功也,何以得专主约!”乃阳尊怀王为义帝,徙都郴,实不用其命。
项羽自立为西楚霸王,都彭城,管梁楚地九郡。羽与范增疑沛公,业已讲解,又恶负约,以巴蜀道险,乃曰:“巴蜀亦关中地也。”立沛公为汉王,王巴蜀、汉中,立秦降将章邯为雍王,司马欣为塞王,董翳为翟王。三分关中,以拒塞汉路。
又分诸王侯将相,凡十四人。并三秦、楚、汉、义帝,共二十国。夏四月,诸候各罢兵就国。张良归韩。良劝汉王烧绝所过栈道,以备诸侯盗兵袭之,且示羽无东意。齐相田荣,以不将兵从楚,故不封。荣大怒,遂击走齐王田都,弑胶东王田市,自立为齐王。寻击杀济北王田安,并王三齐。陈余与张耳不合,弃将印而去,不从入关,故不封。余怒,使人说齐王荣,以兵共袭常山。张耳亡走汉,余迎代王歇,复王赵地。歇立余为代王。项羽废韩王成而杀之。张良问行归汉。
初,淮阴人韩信家贫,寄食于新昌亭长。亭长妻患之,乃晨炊蓐食。食时,信往,不为具食,乃钓于城下。有漂母见信饥,饭信。信喜,谓母曰:“吾必有以重报母。”母怒曰:“大丈夫不能自食,吾哀王孙而进食,岂望报乎!”淮阴少年当众辱之,曰:“若虽长大,好带刀剑,中情怯耳!能死,刺我;不能死,出我胯下。”信熟视之,俯出胯下,市人皆笑为怯。
项梁渡淮,信仗剑从之。梁败,复以策进项羽,羽不用,亡归汉。为连敖,坐法当斩。信仰视,适见滕公,曰:“上不欲就天下乎?为何斩壮士!”滕公奇其言,壮其貌,释不斩。与语,悦之。言于王,王以为治粟都尉,亦未之奇也。信数与萧何语,何奇之。王至南郑,将士皆思归,多道亡者,信度何等已数言上,王不我用,遂亡去。何闻信亡,追之。人言于王曰:“丞相何亡。”王怒,如失左右手。居一二日,何来谒王。王且怒且喜,骂曰:“若亡,何也?”对曰:“臣追亡者耳!”王曰:“追者谁?”何曰:“韩信。”王骂曰:“诸将亡者以十数,公无所追,追信,诈也。”何曰:“诸将易得耳,如信者,国士无双。王欲长王汉中,无所事信;必欲争天下,非信不可。顾王策安决耳?”王曰:“我亦欲东耳,安能郁郁久居此乎?”欲召信,拜大将。何曰:“王素慢无礼,今拜大将如呼小儿,此信之所以去也。王必欲拜之,择良日,斋戒,设坛具礼,乃可耳!”王许之。诸将皆喜,人人各自以为得大将。至拜大将,乃韩信也,一军皆惊。
信拜礼毕,上坐。王曰:“丞相数言将军,将军何以教寡人?”信辞谢,因曰:“今东向与王争天下者,非项王耶!”汉王曰:“然。”信日:“大王自料勇悍仁强,孰与项王!”汉王良久曰:“不如也。”信曰:“信亦以为大王不如也。然臣尝事之,请言项王之为人也。项王喑哑叱咤,千人皆废,然不得良将,此匹夫之勇耳。见人慈爱,言语煦煦,至人有功当封爵者,印角敝,忍不能与,此妇人之仁也。不居关中,而居彭城;放逐义帝,所过无不残虐,名虽曰霸,实失天下之心。今大王诚能反其道,任天下武勇,何所不诛;以天下城邑封功臣,何所不服;以义兵从思东归之士,何所不克。且三秦王为将,欺其众降诸侯,至新安,项王诈坑秦降卒二十余万,唯章邯、司马欣、董翳得脱。秦人怨此三人,痛入骨髓。今楚强以威王此三人,秦民莫爱也。大王入关,秋毫无所害,除秦苛法,秦民无不欲得大王王秦者。今大王举兵而东,三秦可传檄而定也。”
汉王大喜。自以为得信晚,遂部署诸将,留萧何收巴蜀租,给军粮食。令人修栈道,引兵暗度陈仓故道出。雍王章邯败走,塞王欣、翟王翳皆降,遂定三秦。张良遗项王书曰:“汉王失职,欲得关中,如约而止,不敢东。”又以齐梁反书遗之。项王以此无西意,而北击齐。
西楚霸王项籍,使吴芮、黥布、共敖击弑义帝于江中。汉王至洛阳,新城三老董公遮道说汉王曰:“臣闻顺天者存,逆天者亡。兵出无名,事故不成,故曰‘名其为贼敌乃可服’。
项羽无道,放弑其主,天下之贼也。大王宜率三军,为之素服,以告诸侯而伐之,此三王之举也。”于是汉王为义帝发丧,军皆缟素,告诸侯曰:“天下共立义帝,今项籍弑之,大逆无道。
寡人悉发关中兵,收三洞士,南浮江汉而下,愿从诸侯王,击楚之弑义帝者。”
初,楚击齐,齐王荣与楚战,败走死,项羽复立田假为齐王。时荣弟田横,收散卒得数万人,立荣子广为齐王以拒楚。
项王因留,连战未能下。虽闻汉东来,欲先破齐而后击汉,汉王以故得率五诸侯兵,凡五十六万人伐楚。彭越将兵归汉,汉王遂入彭城,收其宝货美女,日夜置酒高会。项王闻之,自将精兵三万人,还至彭城。大破汉军于睢水上,死者二十余万,睢水为之不流,围汉王三匝,会大风,昼晦,楚军大乱。王乃与数十骑遁去。欲过沛,收妻室,路逢子盈(即惠帝)及女鲁元公主,载以行。楚兵追至,汉王急推堕二子于车下。滕公为太仆,常下车收载之。如是者三,卒保护脱二子。食其从太公、吕后,间行求汉王,为楚军所获。项王尝置军中为质,诸侯复背汉归楚。齐田横因楚与汉战,进攻田假。假走楚,楚杀之,横复定三齐之地。汉王至荥阳,诸败兵皆会。萧何亦发关中老弱,悉诣荥阳。汉复大振,击破楚军于荥阳东。楚不能西,汉军荥阳,筑甬道属之河,以取仓厥粟。
时韩信东击魏,魏盛兵塞临晋,信为疑兵,陈船欲渡临晋,而伏兵从夏阳以木罂渡军,袭安邑,虏魏王豹。传诣荥阳,悉定魏地。木罂者,以罂瓶千百塞其口,以木缚之,浮于水以代船也。韩信既定魏,使人请兵三万,愿以北举燕赵、东举齐,南绝楚粮道,西与汉王会于荥阳。汉王许之,乃遣张耳与俱。
遂破代兵,擒夏说。韩信、张耳以兵数万,东击赵。赵王乃成安君陈余闻之,聚兵井陉口,号二十万。广武君李左车说陈余曰:“韩信、张耳乘胜远来,其锋不可当。臣闻千里馈粮,士有饥色,樵苏后爨,师不宿饱。今井陉之道,车不得方轨,骑不得渡水,足下深沟高垒,勿与战。再用计从间道绝其辎重,不十日,两将之头可致麾下。否则必为二子所擒矣。”陈余尝自称义兵,不用诈。韩信使人探视,知其不用广武君之策,大喜。遂引兵下,未至井陉口,三十里,止舍。夜选轻骑二千人,往伏之,诫曰:“赵见我走,必空壁逐我,汝疾入赵壁,拔赵帜而立汉赤帜。”令稗将传餐立食,曰:“今日破赵会食!诸据境自强,非死战不可。”因出背水阵。赵军望见大笑。信引兵鼓行出井陉口,赵开壁击之,大战良久,信军佯走水上。赵果空壁逐之,从风而靡。信所遣骑,即驰入赵壁,拔赵帜立汉赤帜。赵军归,见帜大惊,遂乱。其时汉兵夹击,大败之,斩陈余于泯水。有缚李左车至麾下者,信解其缚,东向坐,师事之。问曰:“仆欲北攻燕,东伐齐,若何而有功?”左车曰:“将军虏魏王豹,诛成安君,威震天下。然欲举疲惫之兵,顿于燕坚城之下,旷日持久,粮食殚竭,燕既不服,齐何论乎?
为今之计,莫如北至燕境,遣辩士奉书于燕,燕必不敢不听从。
燕从,而东临齐,虽有智者,不能为齐计矣!”信从其策。遣使报汉,请以张耳王赵,汉王许之。汉使随何说九江王鲸布归汉。汉益其兵,与俱屯成皋。
初,阳武人陈平,家贫,好读书。因魏无知求见汉王,汉王与语,悦之,平曰:“项王信谗,诚能捐金行间以疑其心。”
王益厚平,拜护军中尉。诸将皆让。平居家时,尝盗其嫂,多受诸将金。周勃等言于王曰:“陈平虽美如冠玉,其中未可深信,愿王察之。”王询无知,无知曰:“臣所言者,以其人才智计谋足用耳,盗嫂受金,何足深罪。汉将军纪实谓平曰:“天下纷纷,何时定乎?”平曰:“项王骨鲠之臣惟亚父、钟离昧、龙且之属,不过数人耳。项王意多疑忌,粮食必在后,愿假臣金,用奇计,破楚必矣。”王乃出黄金四万斤与平,不问出入。
平多纵反问,言昧等功多,不得裂土而王,欲与汉共灭楚而分其地。时楚围荥阳急,汉王请和。羽使至汉,平为具大牢以进。
见使佯惊曰:“吾以为亚父使也。”乃持去,更以恶物不堪食。
楚使归,以报项王,王果大疑亚父及昧等。亚父欲急下荥阳,羽不听。亚父怒曰:“天下事大定矣,王自为之。愿请骸骨归!”未至彭城,疽发于背而死。
楚围荥阳益急,纪信曰:“事急矣,臣请服王之服以诳楚,王可以间出。”于是陈平夜出子女二千余人于东门。楚方掳掠女子,纪信乃乘王车出东门,曰食尽,汉王愿降。楚人皆呼万岁,往城东观看。汉王乃令周苛守荥阳,而与数十骑出西门,遁去。羽烧杀信。汉王至成皋,收兵欲复东。辕生说汉王深壁勿战,令荥阳成皋间且得休息。汉王从其计,出军宛、叶间,与鲸布行收兵。羽闻汉王在宛,果引兵来,汉王坚壁不与战。
彭越在梁地,为汉将游兵击楚。羽乃使终公守成皋,而自东击彭越。汉王破终公,复军成皋。羽已破走彭越,乃引兵西拔荥阳城,烹周苛,遂围成皋。汉王逃去,北渡河,宿小修武。晨自称汉,使驰入赵壁。张耳、韩信未起,即卧内夺其兵符以麾召诸将易置之。信、耳起,乃知汉王来,大惊。汉王既夺两人军,即令张耳循行,备守赵地;拜韩信为相国,收赵兵未发者击齐。使刘贾、卢绾渡白马津,佐彭越击楚,烧其粮米,以破其业。
时楚兵拔成皋欲西,汉使兵拒之于巩,令不得西。彭越击楚,下梁地十七城。项羽闻之,使曹咎守成皋,戒曰:“即汉欲战,慎勿与哉,勿令得东而已。”遂自引兵东击彭越所下城,围外黄数日,乃降。羽欲尽坑之。外黄令舍人儿,年十三,说羽曰:“彭越强劫外黄,外黄恐;故且降以待大王。今尽坑之,则从此以东十余城,不可下矣!”羽从之。所下城皆复为楚。
汉王欲捐成皋以东,屯巩洛以拒楚。郦食其劝王急取荥阳,据廒仓之粟,示天下形势。乃复谋取廒仓。时楚大司马曹咎,谨守成皋不战,汉军数挑之,终不出,乃使人辱之。数日,咎怒,渡兵汜水。士卒半渡,汉击之,大破楚军,尽得其宝货。咎及司马欣自刎。汉王引兵渡河,复取成皋,军广武,就廒仓食。
羽闻之,还军广武,相持数月,楚军食少。羽为高俎,置太公其上,告汉王曰:“今不即服,吾烹太公。”汉王曰:“吾与羽俱北面受命怀王,约为兄弟,吾翁即若翁。必欲烹而翁,幸分我一杯羹。”项王怒,欲烹之。项伯曰:“为天下者,不顾家,虽烹之无益也!”乃止。
或曰:“吕后多智而色美。”项王召吕后于月下,使佐酒,每带在军中为质,与虞姬为伴,尝被宠幸。食其有书达汉王,汉王知武后才智,必能脱太公,故为是隐语。若曰:“吾妻为若妻,则吾公翁即若翁矣。”使闻之自止,非真欲烹太公也。
附考。项羽谓汉王曰:“天下汹汹数岁,徒以吾两人故。愿与王会战以决雌雄,毋徒苦天下父子为也!”汉王曰:“吾宁斗智,不愿斗力。”因数羽十罪。羽怒,伏弩射中汉王,伤X。
王扪足曰:“虏中吾指。”王病疮卧,张良请王强起劳军,从之。王病甚,因驰入成皋。初,郦食其谓汉王,请说齐王使降,以为东藩,王许之。郦食其至齐。果说齐降汉,罢守备,日与郦生饮酒为乐。蒯彻说韩信曰:“将军受诏击齐,而汉独发问使下齐,宁有诏止将军乎?且郦生以一士,下齐七十余城,将军将数万众,反不如一竖儒功乎?”信然之,遂袭破齐。齐王以郦生卖己,乃烹之。引兵东走高密,使求救于楚。楚使龙且将兵二十万救齐,与汉夹潍水而阵。韩信夜令人为万余囊,盛沙壅水上流,引军半渡击龙且,佯不胜还走。龙且追之,信使人决壅沙,水大至,龙且军分为二。急击之,杀龙且,虏齐王广,田横遁走,尽定齐地。信请为假王以镇之,汉王大怒。张良、陈平蹑王足,王悟,遂封信为齐王,张耳为赵王,征其兵击楚。项王闻龙且死,大惧。使盱眙人武涉,说信反汉,与楚连和,三分天下而王之。蒯彻亦劝信背汉。信不从。项羽自知地小少助,食尽兵微,韩信又进兵击楚,甚患之。汉王因遣侯公说羽,请太公。羽乃与汉约:中分天下,割鸿沟以西为汉,以东为楚;归太公、吕后,引兵解而东归。汉王欲西归,张良、陈平说曰:“汉有天下大半,楚兵疲食尽,今释而不击,此养虎自遗患也。”汉王从之,追羽至固陵。与齐王韩信、魏相国彭越,约会击楚,信、越不至,楚攻汉军,大破之。汉王坚壁自守,谓张良曰:“诸侯不从奈何!”对曰:“楚兵且破,二人未有分地,其不至固宜。若能捐睢阳以北至谷城,以王彭越;捐陈以东至海,以与韩信,使各自为战,楚必败矣!”汉王从之。于是韩信、彭越皆引兵来。刘贾诱楚大司马周殷叛楚,与鲸布皆将兵来会。
羽至垓下,与汉战,不胜,入壁。汉及诸侯兵围之数重。
羽夜闻汉军四面皆楚歌,大惊曰:“汉皆已得楚乎?何楚人之多也!”乃夜起,饮于帐中。有美人名虞姬,常幸;骏马名骓,常骑。乃悲歌慷慨,自为诗曰:“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泣数行下。左右皆泣,莫能仰视。美人自刎。羽乃乘其骏马,从八百余骑,值夜溃围南出。驰至阴陵,遂失道。问一田夫,田夫绐曰:“左。”左乃陷大泽中。汉将灌婴追及之。至东城,只有二十八骑,汉追者数千人。羽谓其骑曰:“吾起兵八岁,大小七十余战,未尝败北。今卒困此,此天亡我,非战之罪也。今日固必死,愿为诸君决战,必溃围斩将,令诸君知天之亡我。”乃分其骑为四队,四向。汉军围之数重。羽大呼驰下,斩双一将、一都尉,杀数十百人。复聚其骑,亡其两骑耳!羽曰:“何如?”诸骑皆服。羽欲东渡乌江。乌江亭长舣舟以待曰:“江东虽小,地方千里,亦足王也。愿大王急渡!”羽笑曰:“天之亡我,我何渡为!且我与江东子弟八千人渡江而西,今无一人还,纵江东父老怜而王我,我何面目见江东父老乎?”乃令骑皆下马,持短兵接战。羽杀汉军数百人,身亦被数十余枪。望见汉将司马吕马童,曰:“若非我故人乎!”马童指谌王翳曰:“此项王也!”项王乃曰:“吾闻汉购我头千金,邑万户,吾为若德。”乃自刎而亡。
楚地悉定,独鲁不下,汉王欲屠之。至城下,犹闻弦诵之声,为其守礼义之国,为主死节,因持羽头示之,乃降。以鲁公礼葬羽于谷城,亲为发丧,哭之而去。项氏支属皆不诛。封项伯为列侯,赐姓刘氏。西楚亡,凡五年。楚自二世元年,陈胜起兵自立,历吴广、景驹、怀王、项籍,凡五主,共八年。
汉王还军至定陶,驰入齐王韩信壁,夺其军。己亥二月,汉王即皇帝位于汜水之阳,西都洛阳,追尊母先媪曰昭灵夫人。
未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正文 第15回 汉高祖定江山一十二帝1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09-5-17 10:45:51 本章字数:5069
诗曰:
虎斗龙争势若何,百年豪气苦无多。
将军老去秋江上,手拈银髭作浩歌。
却说汉高祖高皇帝,姓刘,名邦,帝尧之后。母刘媪,尝息大泽之中,梦与神遇,雷电大作,太公往视,见蛟龙踞其上,遂产高祖。高祖既夺韩信军,改封信为楚王,封彭越为梁王,以黥布为淮南王。韩信至楚,召漂母,赐以千金,召辱己少年,以为中尉。告诸将曰:“此壮士也。方辱我时,岂不能杀之耶?
但杀之无名,故忍而就此耳!”齐田横闻项羽已灭,惧诛,与其徒五百余人,入居海岛中。帝恐其为乱,使人赦横罪,而召之曰:“横来,大者王,小者侯;不来,且举兵加诛。”横乃与其客二人,乘传诣洛阳,至户乡,谓其客曰:“横始与汉王俱南面称孤,今汉王为天子,而横为亡虏,耻甚矣。”乃自刎。
令客奉其头,从使者驰奏。帝以王礼葬之。二客亦自刎,余五百人在岛中者,闻之,皆自杀。齐人娄戍陇西,过洛阳,因虞将军求见上,说上迁都关中,上是之。即日车驾西幸长安,徙都之。号敬为奉春君,赐姓刘氏。张良谢病辟谷。赵王张耳卒,子敖,因其相贯高、赵午等谋反,事觉,坐废。
楚王韩信之国,陈兵出入。人有告信反。帝用陈平谋,伪游云梦,信谒上,上令武士缚信,械系信以归。至洛阳,赦之。封为淮阴侯,封萧何酂侯,张良为留侯,陈平为户牖侯。封从兄贾为荆王,弟交为楚王,兄喜为代王,微时外妇之子肥为齐王。帝微时,其嫂尝嘎羹,恨之,不封伯氏之子。太公累言之,乃封其子为嘎羹侯。帝大封诸功臣为列侯,五日一朝太公,太公家令说曰:“皇帝虽子,人主也;太公虽父,人庄也。奈何令人主拜人臣,而使威令不行乎?”后上朝太公,太公拥篲,迎门却行。上大惊,下扶太公。太公曰:“帝人主,奈何以我乱天下法。”上乃诏尊太公为太上皇,赐家令金五百斤。帝起草莽,礼从简易。群臣饮酒争功,醉或妄呼,拔剑击柱、帝益厌之。叔孙通说上起朝仪,于长乐宫成,朝贺行之。帝曰:“吾今乃知皇帝之贵也。”拜通为太常。匈奴单于头曼,欲杀太子冒顿,而立少子。冒顿遂弑头曼而自立,因弃其母。以强暴雄于诸国,屡入寇边,上自将击之,率兵三十万众,北至平城。
冒顿以四十万骑,围帝于白登七日,用陈平计,使画工画美女,遣人遗阏氏云:“汉有女如此,今皇帝因厄,欲献之。”阏氏畏其夺己宠,因说冒顿,使解围去,上乃得脱。(单于,犹中国所称皇帝。阏氏,皇后也)。代相国陈豨反,帝自将击之。太尉周勃从太原入代地,陈豨军败。淮阴侯舍人弟谢公著,尝获罪于信,信欲杀之,于是告信欲反。吕后与萧相国谋,诈令人从上所来,言:“豨已得死,列侯群臣皆贺。”相国绐信曰:“虽疾,当强入贺。”信入,吕后使武士缚信,斩之。信临斩,曰:“吾悔不用蒯彻之言,乃为儿女子所诈,岂非天哉!”遂夷信三族。上之击陈豨也,征兵于梁。梁王称疾,使将将兵诣邯郸。上怒,使人让之。梁王恐,扈辙劝王反,王不听。上使使掩缚王,囚之洛阳。有司治反刑已具,上赦为庶人,传处蜀。
至郑,逢吕后从长安来。彭越为吕后泣,自言无罪,愿处故昌邑。吕后许诺,与俱来。至洛阳,白上曰:“彭王壮士,今徙之蜀,是自遗患,不如诛之,妾与之俱来。”遂夷越三族,醢其肉以赐诸侯。淮南王黥布大恐,发兵反。上自将击之,与布兵遇于蕲西。布兵精甚,大战良久,布军败走。吴臣诱与走越,杀之。上为流矢所中,行道疾甚,及还长安,崩于长乐宫。在王位四年,在帝位八年,寿六十三岁。葬长陵,太子盈即位,是为孝惠皇帝。尊吕后为皇太后。
初,高帝最宠戚夫人,生赵王如意。欲立之,不果。吕后最怨戚夫人,至是,太后鸩杀赵王如意,断戚夫人手足,去眼耳,饮瘖药,使居厕中,号曰“人彘”。居数日,乃召惠帝观人彘。帝见之,问而知其为戚夫人,乃大哭,因病,岁余不能起。使人请于太后曰:“此非人所为。臣为太后子,终不能治天下。”帝以此日饮酒为Y乐,不听政。在位七年崩,无子。
初,吕太后命张皇后取他人子,养为惠帝子,而杀其母。至是即位,谓之少帝。吕太后临朝称制,拜吕台、吕产、吕禄为将,将南北军,诸吕皆居中用事。以审食其为左丞相。食其自少通于太后,高祖知而不问,太后最宠幸之。至是,公卿皆因而决事焉。少帝年渐长,自知非皇后子,乃曰:“后安得杀吾母而名我?我未壮,壮即为变。”太后废而幽杀之,立恒山王义为帝,更名宏。宏亦他人子。太后封吕台、吕产、吕禄,俱为王。
于上巳日,太后祓禊而返,见物如苍犬,据太后掖,忽不见。
卜之,云赵王如意为祟。遂病掖伤而死,临朝者八年。越二百年后,赤眉兵发诸陵,凡有水银玉匣殓者,率皆颜色如生,四肢柔软,乃裸吕后尸,众行Y秽讫,弃地腐烂无存;其凶恶之报欤!
时诸吕欲为乱,而未敢发。朱虚侯刘章,以吕禄女为妇,知其谋,告其兄齐王襄,令发兵讨诸吕。吕产等遣灌婴将兵击之。婴至荥阳,与齐连和。右丞相陈平、太尉周勃,使郦商之子郦寄说吕禄,以兵属太尉,而身归故,高枕而王千里。禄从之。太尉周勃得入军门,乃以兵千余人,与朱虚侯章入宫击斩吕产、吕更等,尽诛诸吕,无少长皆斩之。遣章告齐王罢兵,灌婴亦罢兵归。群臣迎薄姬所生高祖之中子代王恒即位,是为文帝。宽仁恭俭,专务以德化民,定赈穷养老之令;除收孥连坐、诽谤妖言之法;亲耕籍田,除肉刑,除天下田租。每上朝,郎从官上书疏,未尝不止辇受其言。言不可用,则置之;言可用则采之,未尝不称善。是以海内富庶,兴于礼义,断狱数百,几致刑措焉。在位二十三年崩,寿四十六岁,葬霸陵。
太子启立,是为景帝。御史大夫晁错,见诸王强盛,几分天下之半,屡功上削其地,方议削吴。吴王濞,约胶西王邛、胶东王雄渠、菑川王贤、济王辟光、楚王戊、赵王遂,俱反。
罪伏晁错,帝用袁盎言,斩错于东市,无少长皆弃市,而七国仍反。乃以周亚夫将三十六将讨之。亚夫言于上曰:“吴楚兵轻剽,难与争锋,愿以梁委之,绝其粮道,乃可制也。”上许之。亚夫乘六传,会兵荥阳。至霸上,赵涉说曰:“吴王知将军且行,必置人于郩、渑之间。兵事尚神密,何不右去,走蓝田,出武关,抵洛阳,直入武库。诸侯闻之,以为将军从天而下也!”太尉然其言。至洛阳,使人搜郩、渑间,果得吴伏兵。
吴攻梁急,亚夫坚壁不出,使轻骑出淮泗口,绝吴兵后路,塞其饷道。吴粮绝,卒饥,数挑战不出。吴楚士卒多饥死叛散,乃引去。亚夫出精兵追击,大破之。吴王弃军走渡淮,保东越,东越人杀之。楚王自杀,齐王饮药死,胶西王自杀。胶东、济南、菑川王皆伏诛。帝躬行节俭,一遵孝文之业,移风易俗,黎民淳厚。周云成、康,汉言文、景,美矣!然景帝废薄后,废太子荣,而立胶东王彻,弟梁王以忧卒。黜申屠嘉,杀晁错,杀功臣周亚夫,则不如文帝远矣。在位十六年崩,寿四十八岁。
孝武帝彻立,时始有年号,曰建元元年。
初,景帝妹长公主嫖,陈午尚之,以女嫁胶东王彻,遂誉彻之美,劝景帝立为太了。及彻即位,立陈氏为后。陈后骄妒,擅宠而无子,宠渐衰。上尝过姊平阳公主家,悦妓女讴者卫子夫。主奉迭入宫,恩宠日隆,皇后怒恨,几死者数矣。子夫同母弟卫青。青本姓郑,父郑季为县吏,给事平阳侯家,与侯妾卫媪通而生青,故冒姓卫,为侯家骑奴,召为侍中。既而以子夫为夫人,青为大中大夫。后陈后以挟媚事觉,收玺绶,退居长门宫。长公主惭惧,稽颡谢,上慰谕之。公主有私人董偃,使侍上酒,上悦之。因为主置酒宣室,使谒者暗纳偃。因东方朔谏,改置北宫。自是公主贵人,多逾礼制矣。卫子夫生皇子据,上立卫氏为皇后。上自初即位,招选天下文学才智之士,待以不次之位,四方上书言得失,上简拔其俊异者宠用之。庄助最先进,后又得吴人朱买臣、赵人母邱寿王、蜀人司马相如、平原东方朔、吴人枚皋、济南终军等,并在左右,每令与大臣辩论,大臣数屈焉。内惟东方朔,观上颜色,时时直谏,有所补益。时汲黯数直谏,上每优容之,称为社稷臣。每不冠,不见黯。上表章六经,置五经博士,而天下之人,始得以五经公相授受,无所秘藏。始行夏之时,以正月建寅为岁首。上慕长生之术,始亲祠灶,遣方士求神仙。起柏梁台,作承露盘,铸铜为仙人,高二十丈,以掌承露,和玉屑饮之,云可长生。宫室之修,自引日盛。通南夷,置犍为郡(今四川叙州等地);通西夷,置一都尉(今邛州、黎州等地);通西南夷,置苍海郡(今辽东地)。使将军路博德、杨仆等平南越,置南海、苍梧、郁林等九郡(今广西、广东及琼州、安南等地)。击东越,东越以众降。上以闽地蛆崄反复,悉徙其民于江淮间,遂虚其地(东越即今福建地)。使车骑将军卫青等击匈奴,取河南地,立朔方郡,募民居之(即今河套地)。
时卫青数击匈奴,斩获甚众,上宠幸无比。青姊与家奴霍仲孺私通,生子去病。年十八,从大将军击匈奴,以八百骑弃大军趋利,所杀过当,封冠军侯。自后去病日见亲幸。匈奴浑邪主降,上用汲黯言,徙之陇西、朔方、云中、北地、上郡之外,置为五属国。帝又遣卫青、霍去病、李广等征匈奴。李广失道自杀,青亦少功,惟去病擒匈奴贤王将相等八十余人,斩首七万四百四十余级,封狼居胥山,禅于姑衍,登临瀚海。于是匈奴远遁。漠北无王庭,置武威、酒泉、张掖、敦煌等郡,即今凉州、甘州、肃州地。而去病宠过卫青矣。上将封禅,乃亲帅师,幸边。出长城,北登单于台,勒兵十八万,旌旗十余里,单于大恐远遁,乃还。使张骞通西域,大夏、大宛、大月氏、康居、乌孙、于阗、安息、身毒等,凡三十六国。于是自陕西玉门关,西达葱岭,直穷河源矣。遣中郎将郭昌、卫广平南夷,为牂爿可郡,今四川乌蒙等地。又置越嶲、沈黎、汶山、武都等郡,今四川越嶲、黎州、成都府茂州、陕西巩昌府阶州等地。遣将军郭昌、中郎将卫广击灭劳深、靡莫,以兵临滇,滇王举国降,乃以为益州郡,今云南地。遣将军苟彘等击朝鲜,置乐良、临屯、玄菟、真番四郡。又辟交趾,置十三部刺史。
上遣苏武等至匈奴,匈奴留之。上复遣贰师将军李广利击匈奴。
别将李陵以五千兵深入,先胜后败,遂降虏。司马迁为之辩白,上以奸律,下迁腐刑。上求长生,喜延方士。公孙卿言见仙人迹于缑氏城上,上幸缑氏。观大人迹,礼祭中岳,东巡海上,求神仙,封泰山,禅肃然,至碣石而还,周行一万八千里。又广为宫室,高作楼台,东征西讨。国用不足,乃任用酷吏义纵、王温舒、赵禹、张汤等;又任桑宏羊等,利析秋毫,置平准于京师,受天下委输,贵则卖之,贱则买之,使富商大贾,无以得大利。又令天下入粟补官,及罪人赎罪,使世家子富人,更相牵引,名株送徒,入财者得补为郎,不入财者罪之。又禁民酿酒,官自开置而取其利。昔高祖封功臣为列侯,凡百四十有三人。至是令其献金助祭,悉以金色不足夺爵,见侯才得四人。
于是民怨盗起。帝使范昆、张德、暴胜之等,衣绣衣,持虎符,发兵击之,散亡复聚。无可奈何,乃作沉命法,曰:“盗起不发觉,发觉而捕不满数者,二千石以下,至小吏,主者皆死。
一时二千石以下,诛杀殆尽。上居建章宫,见一男子,带剑入中龙华门,命收之,不获。上怒,斩门侯,发三辅骑士,收上林,索长安城,十一日乃解。而坐蛊事起矣。
初,上立皇子据为太子,后卫后宠日衰。然太子仁恕温谨,卫后善于防闲,虽无宠而礼遇不衰。时方士女巫,多聚京师,率皆左道惑众。而女巫往来宫中,教诸美人度厄,每屋辄埋木人,祭祀之。因妒恚骂,更相讦以为诅咒。上尝昼寝,梦木人数十,持杖欲击上。上惊寤,因此体不适。江充与太子有隙,因言祟在巫蛊。上命充治其事,充言于太子宫,得木人尤多,又有帛书,所言不道。当奏闻,太子惧,充持之急,因用石德谋,收捕充等斩之。上大怒,使丞相将兵捕太子,太子亦勒兵自卫。合战五日,太子兵败出亡,卫后自杀。太子东逃至胡,匿泉鸠里。主人家贫,卖履以给太子。事觉,吏围捕。太子自刎,皇孙二人皆并遇害。一时太子妻妾男女皆遇害。惟孙宣帝,以年幼系狱,得不死,留待后话。
田千秋上书讼太子冤。上悟,怜太子无辜,族江充家。乃深悔从前之非,省靡费,凡方土之候神仙及有害于民生者,悉罢之。有司请于轮台东募民屯田,以威西国。上曰:“轮台西于车师千余里,前击车师,因道远,死者数千人,况益西乎?
正文 第15回 汉高祖定江山一十二帝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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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不忍闻。从今务在禁苛暴,止横敛,无乏武备而已。”自是不复出军,惟以养民为事,而民得休息矣!初,钩弋夫人赵氏,生皇子弗陵,时年一十四岁,上以事遣钩戈夫人赐死,而立弗陵为太子。使霍光、金日禅、上官杰等辅之。上在位五十四年崩,寿七十一岁。太子弗陵立,是为昭帝。或曰:昔武帝巡狩河北,见青紫气,自地属天。帝使求之,见一女子,在空屋空棺中,姿容殊绝,两手皆拳。帝令开其手,数百人擘,莫能开,上自擘,手即开,能言语,由是得幸,号为拳夫人,进为婕妤,居钩弋之宫。解黄帝素女之术。善采补法,因以教帝,大加宠幸,孕十有四月而生昭帝。因命其门曰“尧母门”。后至甘泉,因幸。告帝曰:“妾当尸解,在前途候帝。”上怪其言语不伦,呵叱之。夫人遂卒。既殡,上哀思之,又疑其非常人。发棺视之,空棺无尸,惟衣履存。香闻十余里,帝亦随尸解去,盖皆仙也。传载武帝崩后,能于陵寝幸御宫人,玉箱玉杖,凡随殓随葬者,复能出在人间,则成仙可知矣。昭帝即立,霍光秉政。
光知时务之要,轻徭薄赋,与民休息。至是匈奴和亲,百姓充实,稍复文景之旧焉。
苏武仗汉节,牧羊于匈奴十九年,至是得还。上以为典属国。初,霍光女为上官杰子安妻,生女年甫五岁,安欲因光纳之宫中,光以为尚幼,不听。杰因盖长公主私客丁外人,言于公主,立安女为后。杰因为外人求封侯,不许,怨霍光。燕王旦自以为弟兄、不得立,常怀怨望。御史大夫桑宏羊,为子弟求官,不得,亦怨霍光。于是,盖主、杰、安、弘羊,皆与旦通谋,诈令人为燕王上书,言霍光大阅武备,拣宿卫之士于道上,僭用天子警跸之制,擅调益幕府校尉,专权自恣,疑有非常。候光出沐日奏之,杰欲从中下其事,宏羊与大臣共执退光。
书奏,帝不肯下。明旦,光闻之,不敢入。上问:“大将军安在?”杰曰:“以燕王告其罪不敢入。”诏召大将军入,光免冠顿首谢。上曰:“将军冠。职知是书诈也,将军无罪。”光曰:“陛下何以知之?”上曰:“将军往广明都门,大习郎官,调校尉以来未有十日,燕王何以得知?且将军为非,不须校尉。”
是时年方十四,尚书左右皆惊,而上书者果亡,捕之甚急。杰等惧,谋益急。会盖主舍人父燕仓知其谋,以告大司农杨敞,敞以告杜延年,延年以闻,诏捕上官杰、上官安、桑宏羊、丁外人等,并宗族悉诛之。盖主、燕王皆自杀,皇后以年幼不与谋,亦因霍光外孙,故得不废。时泰山有大石自起立。上林有僵柳自起生,有虫食柳叶,曰:“公孙病已立。”又有流星,大如月,众星皆随西行。帝在位十三年,寿二十二岁而崩。无嗣,大将军光承皇后诏,迎武帝之孙、昌邑哀王髆之子贺入即位。
尊皇后日皇太后。王居丧无礼,Y戏无度,霍光与田延年、张安世等以太后诏废之,议立贤嗣。
初,卫太子纳史良娣,生子,号史皇孙。皇孙纳王夫人,生子病己,号皇曾孙。曾孙生数月,遭巫蛊事系狱。丙吉受诏治狱,心知太子冤,哀皇曾孙,择谨厚女人收养之。望气者言狱中有天子气。武帝遣使者治狱,无轻重皆斩之。使者至,吉闭门不纳,曰:“他人无辜,犹不可杀,况亲曾孙乎?”使者还以闻,武帝亦悟,乃赦之。张安世之兄张贺,尝言卫太子,为之聘暴室啬夫许广汉之女为妻。至是,丙吉言皇曾孙之美材,年十八,通经术,行安而节和。光然之,因白太后,立为昭帝嗣,是为宣帝,立许氏为后。初年,霍光秉政,天下称治。光夫人显,欲贵其少女成君,会许后怀孕而病,女医淳于衍者,入侍疾。显谓衍曰:“将军素爱成君,今皇后当娩身,若投毒药去之,成君即为后矣。事成,富贵共之。”遂合药丸以饮后。
后曰:“我头岑岑,药中得无有毒药?”对曰:“无有。”遂加烦懑而崩。会有人告诸医侍疾无状者,皆收系诏狱。显恐甚,即具语光,曰:“既失计为之,毋令吏急衍。”光大惊,欲自发举,不忍,奏上,光署衍勿论,显因劝光纳其女入宫,遂以为后。及光卒,上始亲政。霍显及霍禹、霍山、霍云,日见侵削,数相对哭泣。谋令太后置酒,召丞相平恩侯以下斩之,废天子而立禹。事露,云、山、明友自杀,禹腰斩,显及诸女昆弟皆弃市。与霍氏相连坐,诛灭者数十家。皇后霍氏废,封告者为列侯。帝之少也,实赖丙吉而生,而吉绝口不道前恩。会掖庭宫婢,自陈尝有阿保之功,词引使者,丙吉如状,上亲见问,然后知丙吉有旧恩,而吉终不言。上大贤之,封张贺子、彭祖及丙吉等皆为列侯。宣帝励精图治,赏罚必信,综核名实,政平讼理,吏称其职,民安其业,郡县久于其任。用赵充国为将,而羌虏平,匈奴呼韩邪单于来朝,而边患息。以朱邑、龚遂、尹翁归、黄霸、张敞等为太守,而汉世良吏于此为盛。惜以赵广汉之廉明,盖宽饶之清直,韩延寿之恩信,杨恽之廉洁,而不免于见杀,则上用申韩之刻也。皇太子仁柔好儒,见上多用文法吏,以刑名绳下,尝侍宴,从容言:“陛下宜用儒生。”帝作色曰:“汉家自有制度,俗儒不达时务,好是古而非今,使人眩于名实,不知所守,何足委任!”乃叹曰:“乱我家者,太子也。”以太子出于许后,故得不废。帝寝疾,以史高、萧望之、周堪受遗诏辅政。上在位二十五年崩。太子奭即位,是为元帝,立婕妤王氏为皇后。
初,宣帝时,皇太子奭所幸司马良娣病死,太子忽忽不乐,帝令王皇后择后宫家人子,得元城王政君,送太子宫。政君,故绣衣御史王贺之孙女也。是岁生成帝骜,至是立为后,骜为太子,而王莽之祸始此。元帝牵制文义,优柔不断。时萧望之、周堪与刘更生及侍中金敞等同心辅政,宦者宏恭、石显忌之,奏望之、堪、更生朋党相称著,欲以专擅权势,请召致廷尉。
上不省,召致廷尉为送狱,可其奏。后上召堪、更生,左右对曰:“系狱。”帝大惊,令出视事,恭、显等复谗之,竟罢免。
上器重萧望之不已,欲以为相,恭、显等谗之,复召下狱,望之自杀。元帝不食,涕泣,哀动左右,然终无如显等何。是岁恭卒,遂以显为中书令。时京房学《易》于焦延寿,屡言灾异有验,天子悦之。尝晏见,与上语,微言石显之乱天下。上曰:“已谕。”显知而谗之,遂下京房狱,坐弃市,妻子徙边。匈奴郅支单于杀汉使者,西走康居。西域副校尉陈汤,矫制发兵,与都护甘延寿袭击匈奴郅支单于于康居,斩之,传首京师。匈奴呼韩邪单于闻郅支既诛,且喜且惧。入朝,自言愿婿汉氏以自亲。上以后宫良家子王嫱字昭君赐之。单于称谢归,号昭君为宁胡阏氏。甘延寿、陈汤至京师,将论功行赏,石显加以矫制擅兴师之罪。刘向上书力辩,乃赦其罪而录其功。上在位十六年崩,太子骛立,是为成帝。以皇后王氏为太后,以元舅王凤为大司马大将军。石显有罪免官,归故里。道死。帝以许广汉之侄女为后,与班婕妤并有宠。班婕妤至贤,常辅上以正。
后上过阳阿主家,悦歌舞妓女赵飞燕,召入宫。大幸。女弟合德复召入,姿性尤醲粹,姊妹俱为婕妤,贵倾后宫。谮告许后、班婕妤诅咒上。许后坐废,考问班婕妤。对曰:“妾闻死生有命,富贵在天,修正尚未蒙福,为邪将欲何望?使鬼神有知,不受不臣之诉,如其无知,诉之何益?”上善其对,赦之。班婕妤恐久见危,乃求供养太后于长信宫。帝许之,遂立赵飞燕为后,合德为昭仪。帝内惑于Y后妖妃,外制于外家奸佞,政事皆决于王凤。王凤卒,以王音为大司马秉政。音卒,以王商为大司马秉政。商卒,以王根为大司马秉政。王根以病免,遂以王莽为大司马秉政。时有大风如血,又有两月相承,岷山崩,壅江三日,江水竭之异。莽欲名誉昭著,愈折芦为俭约,赏赐邑钱,悉以享士。刘向屡为上言之,上不能用。帝素强无疾,以赵合德Y之无度而崩,在位二十六年。皇太后诏王莽杂治皇帝起居病状,赵昭仪自杀,寻废皇后为庶人,后亦自杀。上无嗣,以元帝之孙、定陶王之子欣入继为嗣,是为哀帝。追尊定陶共王为定陶共皇,尊定陶王太后傅氏曰定陶共太后,尊生母丁姬曰定陶共皇后,立傅太后从侄女傅氏为后。封丁明、傅晏皆为列侯,俱官拜大司马,掌朝政。遣新都侯王莽,罢官就国。
侍中董贤,年少美丽,得幸于帝,赏赐巨万,封高安侯,贵震朝廷。贤妻及贤妹皆有美色,帝诏贤妻,得通籍入宫,又召贤妹为昭仪,夫妻兄妹并宠,言无不听,至有法尧禅舜之语。
丞相孔光等趋承拜谒,而权与人主侔矣。帝欲收揽大权,屡诛大臣,然内制于太后,外宠于董贤,信谗疾忠,汉业遂衰。在位六年崩。无嗣,太皇太后王政君召新都侯莽佐理丧事。收董贤印绶,罢归第,即日与妻皆自杀,家属徙合浦。太皇太后以王莽为大司马,领尚书事,迎元帝庶孙、中山王箕之子衍即位,是为平帝。
太师孔光、大司徒马宫等盛称莽功德比周公,于是群臣咸颂莽功德,号为安汉公。帝聘安汉公莽女为后,莽长子宇劝莽归政。帝外家卫氏私与卫宝通书,事露,莽杀其子宇,尽灭中山王后家卫氏。又杀敬武公主,及泛乡侯何武,故司隶鲍宣等数百人,海内大震。以安汉公莽为宰衡,加新息、召陵二县,及新野田,伪辞不受,加九锡。时帝益壮,以母家卫氏为莽所害,常不悦。莽因腊日上椒酒,置毒酒中。帝有疾,莽作策命于泰峙,愿以身代,藏策金滕,置于殿前,敕诸公莫敢言。帝在位五年,为王莽所弑而崩,寿十四岁。
前辉光郡谢嚣,奏武功长孟通浚井得白石,上圆下方,有丹书曰:“安汉公莽为皇帝。”于是群臣奏太后,请安汉公践位,谓之摄皇帝。太后不可,太保王舜谓太后曰:“事已如此,无可奈何。”太后力不能制,诏曰:“可。”莽遂南面朝群臣,郊祀天地,赞曰假皇帝。平帝无子,莽立宣帝玄孙广成侯勋之子婴为皇太子,年方二岁,号曰孺子。安众侯刘崇与相张绍起兵讨莽,从者数百人,进攻宛,不克,死之。东郡太守翟义与都尉刘宇、陈丰等举兵西,诛不当摄位者,立宗室子孙严乡侯刘信为天子,移檄郡国,众十余万。莽闻之,惶惧不能食,乃使王邑等击义。莽曰:“昔周公摄政,而管蔡挟禄父以叛。今翟义亦挟刘信而作乱,自古圣人犹惧此,况臣莽之斗筲乎。”
群臣皆曰:“不遭此变,不彰圣德。”莽依周公作大诰,谕天下以反位孺子之意,于是吏民攻义,破之。义战死,信逃亡。三辅豪杰赵朋、霍鸿起兵应翟义,王级等击灭之,诸县悉平。莽自谓威德日盛,大获天人之助,遂谋即真矣。梓潼人袁章游于长安,素无行,作铜匮以献,署其一曰天帝行玺,其一曰赤帝玺,谓上帝与高祖传位于莽也。莽遂即真天子位,定号曰新,自称新皇帝。时孺子未立,玺藏太后长乐宫处。莽使人请玺于太后。太后不肯与,怒骂之曰:“汝属父子宗族,蒙汉家力,富贵累世,既无以报受人孤寄,乘时利便夺取其国,不顾恩义,天下岂有汝兄弟耶?我汉家老寡妇,旦暮且死,欲与此玺俱葬。
何能与汝!”舜谓太后曰:“莽必欲得传国玺,太后能终不与耶?”太后恐莽胁之,乃出玺投之地曰:“我老且死,今知汝兄弟灭族也。”莽更号太皇太后为新室文母太皇太后。废孺子为定安公,孝平皇后为定安太后。孺子未立,在虚位三年。西汉凡十三帝二主,起高祖乙未,终孺子婴戊辰,共二百一十四年,为王莽所篡。徐乡侯刘快起兵讨莽,不克,死之。东汉光武建武元年,平陵人方望等起兵,立孺子婴为天子,淮南王遣将击斩之,此是后话,且听下回分解。
正文 第16回 二百年遭王莽篡国鸩君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09-5-17 10:45:52 本章字数:6447
诗曰:
一自沙场战罢归,剑华生涩马空肥。
风憔伏虎莲花帐,尘锁蟠龙帅字旗。
战策兵书慵再展,龙韬虎略有谁知。
昨宵梦想相持处,血进金枪污铁衣。
却说汉自高祖开基,传至二百年后,被王莽用鸩酒毒杀平帝,篡孺子婴而自立。乃执孺子手,流涕唏嘘,孺子反北面称臣,百僚莫不感叹。莽女安定太后,常称疾不与朝会。时年未二十,莽欲嫁之,乃更号曰“黄皇室主”,欲绝之于汉。后大怒,坚卧不起,莽亦不复强。废汉庙,立王氏九庙,方四十丈,高十七丈,费数百余万,卒徒死者数万。废汉诸侯王为民,废诸刘为吏者。莽母功显君死,莽无哀意。自以为身承汉宗为天子,为服缌麻,如天子吊诸侯之服。以孙新都侯宗为丧主,服丧三年。其后太皇太后王政君崩,莽反为之服丧三年,立庙,以元帝配食。莽又以谗杀其嫂及其兄子光。莽孙宗自画容貌,被服天子衣冠,发觉自杀。莽妻死,莽太子临谋杀莽,事觉自杀。莽性躁扰,不能无为。每有兴造,动欲慕古,不度时宜。
每狭小汉家制度,乃曰:古者一夫百亩,十一而税。秦坏圣制,废井田,强者规田以千数,弱者曾无立锥之地。又置奴婢之市,与牛马同,昧于天地人为贵之义。今更名天下田曰王田,奴婢曰私属,皆不得买卖。其男口不盈八,而田过一井者,分余田以与九族。敢有非井田圣制者,投诸四裔,以御魑魅。于是富者不自保,贫者不聊生,天下嗷嗷,民大愁怨思乱。
初,莽之谋篡也,吏民争为符命,皆得封侯。其不为者相戏曰:“独五天帝持书乎?”久而莽亦厌之。元年秋,遣五威将王奇等十二人,班符命二十四篇于天下,外及蛮夷,其后言符命,非五威将所颁者罪之。莽好空言,慕古封建之制,多封爵人,而性实吝啬,托以地理未定,故且先颁菁茅四色之土,用慰封者,于是诸侯食用皆乏。莽恃库府充足,欲立威匈奴,乃遣孙建等率十二将,分道并出击匈奴。严尤切谏,勿听,转运兵谷如故。内郡苦于征发,始流亡为盗贼。北边自宜帝以来,数世不见烽火之警,人民炽盛,牛马满野。及莽扰乱,单于怒曰:“先单于受汉宣帝恩,不可负也。今天子非宣帝子孙,何以得立?”乃遣兵分道入塞。杀守尉,掠吏民,边民死亡者殆尽。莽遣五威将王骏、李崇等出西域,使诸国郊迎送兵食。焉耆诈降,而聚兵自备。骏等至,伏兵袭杀之,西域遂绝。莽大募兵击匈奴,下令曰:“敢有趋避违令者,斩首。”于是杀人无算,百姓倒悬,道路以目。彗星出见,黄雾四塞,大风拔木,飞瓦,大雪深一丈余,竹树皆枯死。雨雹杀牛羊,民间讹言,黄龙堕死黄山宫中,走观者万数,莽悉收捕斩之。又飞蝗蔽天,大饥,人相食。夏陨霜,杀草木。莽法令烦苛,民摇手触禁,不得耕桑,于是并起为盗贼。临淮人瓜田仪等,依阻会稽长洲,聚众为盗。琅邪女子吕母,聚党数千,杀海曲县令,人海作乱,聚众至数万人。荆州饥馑,更相侵夺。
新市人王匡、王凤,聚众数百人,诸亡命者马武、王常、成丹等,皆往从之,藏于绿林山中。数月间,至七八千。琅邪樊崇起兵于莒,众百余人,群盗以崇勇猛,多附之,一岁间至万余人。东海刁子都起兵抄击徐、兖,莽遣兵击之,不能克。
关东大饥,人相食。南郡秦丰起兵,平原女子迟昭平亦聚众数千人,在河阻中。樊崇等众寝盛,乃相与约:杀人者死,伤人者偿创。莽遣太师王匡、更始将军廉丹征之。崇等恐其众与莽兵乱,乃皆朱其眉以相记别,由是号曰赤眉。莽将王匡、廉丹,共领锐卒十余万人,所过放纵Y掠。东方为之语曰:“宁逢赤眉,勿逢太师;太师尚可,更始杀我。”赤眉破莽更始将军廉丹,斩之。新市兵王匡等攻随。平林人陈牧、廖湛,复聚众千余人,号平林兵以应之。
初,汉景帝第十子、长沙定王发三世孙曰钦,钦娶南阳樊重女,生三子:縯、仲、秀。縯字伯升,性刚毅,慷慨,威名素著;仲初起兵时,战死于小沛。秀隆准日角,性勤稼穑,縯常非笑之,比于高祖兄仲。秀尝过稂,稂人蔡少公颇学图谶,言:“刘秀,当为天子。”或曰:“是国师公刘秀乎?”(此刘秀乃刘向子歆,更名秀,时为王莽国师,封嘉新公者)秀戏曰:“何由知非仆也?”坐者皆大笑。宛人李守,好星历谶记,尝谓其子通曰:“刘氏当兴,李氏为辅。”及新市、平林兵起,南阳骚动。通从第轶谓通曰:“今四方扰乱,汉当复兴。南阳宗室,独刘伯升兄弟,泛爱容众,可与谋大事。”通笑曰:“吾意也!”会秀卖谷于宛,通令轶迎秀,与秀约归南阳白水乡,起兵南阳,今河南南阳府是也。刘縯召诸豪杰计议,分遣亲友于诸县起兵。縯自发白水乡子弟,子弟皆恐惧亡匿,及见秀,绛衣大冠,皆惊曰:“谨厚者亦复为之。”乃稍自安。凡得子弟七八千人,部署宾客,自称柱天都部。秀时年二十八,縯使族人招降新市、平林兵。杀南阳尉,进拔棘阳。李轶、邓晨皆将宾各来会。又与下江兵王常合,夜袭蓝乡,尽获其辎重。时汉兵已十余万,诸将议立汉后,以从人望。南阳豪杰欲立刘縯,而景帝五世孙玄在平林中,军中号更始将军。新市、平林将帅惮縯威名,贪元懦弱,先定策立之,然后召縯示共议。縯以为宜且称王,待破莽、降赤眉后,然后举尊号。众不从,立刘玄为皇帝,大赦改元,号更始元年。南面朝群臣,愧羞汗流,举手不能言。置公卿,拜縯为大司徒偏将军。刘秀等攻昆阳,定陵郾,皆下之。王莽遣王邑、王寻发兵平定山东,征诸明兵法者六十三家,以备军吏,以长人巨无霸为垒尉。无霸身长丈二,腰大十围,辂车不能载,三马不能胜,能驱诸猛兽虎、豹、犀、象之属,以助威武,号百万,围昆阳。诸将见兵盛,大惧,皆欲散归诸城。刘秀曰:“今兵少而敌强,并力御之,庶可立功;如欲分散,势无俱全,昆阳既拔,诸城亦灭矣。今不同心共举功名,反欲守妻子财物耶?”诸将怒曰:“刘将军何敢如是!”
秀笑而起。会莽兵至,城北诸将窘迫,乃又请秀计之。秀复为图画成败,皆曰:“诺。”时城中惟有八九千人,秀使王凤、王常守昆阳,夜与李轶等十三骑出城南门,以收外兵。时莽兵至城下者且十万,秀等几不得出。王邑、王寻纵兵围昆阳,严尤曰:“昆阳城小而坚,不如先击宛,宛败,昆阳自下。”王邑不听,遂围之数十里。严尤又曰:“兵法围城必缺,一使得逸出,以怖其下。”又不听。
刘秀至郾、定陵,悉发诸营兵而进,自将步骑千余为前锋,王邑、王寻亦遣数千来战。秀犇之,斩首数千级。诸将喜曰:“刘将军平生见小敌怯,今见大敌勇,甚可怪也。”乃复进。
王邑、王寻兵却,都部共乘之,胆气益壮,无不以一当百。初,莽兵恃巨无霸召神怪助胜,而秀军中有侏儒郅君章,能役鸦禽破之,遂杀王寻。城中亦鼓噪而出,中外合势,震动天地,莽兵大溃,死者数万。会大风雷,屋瓦皆飞,雨下如注,河川盛溢,士卒溺死者又数万。王邑、严尤等渡水逃去,尽获其军实辎重。于是海内豪杰翕然响应,皆杀其牧守,自称将军,用汉年号,以待诏命。岑彭以宛城降汉,更始入都之。宛,即今河南南阳府是也。刘秀巡颍川,冯异以五县降。莽闻之大惧,欲外示自安,乃染其髭须,进所征淑女杜陵史氏为皇后。史氏有美色,莽亲迎,成同牢之礼。是日大风拔木,群臣上寿。莽日与方士考验方术,纵Y乐焉。莽闻汉兵言鸩杀平王事,乃会公卿于王路堂,开所为平帝请命金滕之策,泣以示群臣。时有卫将军王涉,与国师刘秀、大司马董忠等,谋劫莽降汉(此刘秀乃刘向之子歆,阿附王莽,复闻图谶有刘秀名,因改歆为秀)。
事觉,莽召忠,寸斩之。秀、涉皆自杀。莽以大军外破,大臣内叛,忧愤不能食,但饮酒,啖蝮鱼,阅军书,倦困凭几寐,不复就枕矣。更始遣上公王匡攻洛阳,大将军申屠建攻武关,三辅震动。析人邓晔、于匡起兵应汉,开武关,迎汉兵。诸县大姓各起兵称汉将,共会城下,莽愈忧,不知所出。莽大司空崔发曰:“古者国有大灾,则哭以厌之。宜告天以求救。”莽乃帅群臣至南郊,陈其符命本末,仰天大哭。气尽,伏而叩头。
诸生小民,旦夕会哭,为设餐粥,甚悲哀者,除以为郎,郎至五千月余人。又拜将军九人,皆以虎为号。时省中黄金尚有六十余万斤,莽赐九虎士,每人钱四千,众无斗志。又赦城中囚徒,杀牲饮其血,与誓曰:“有不为新室者,社鬼记之。”既而皆败走。众兵发掘莽妻子父祖冢,烧其棺椁及九庙明堂辟雍,火照城中。汉兵攻长安,众宜平入,火及掖庭。黄皇室主曰:“何面目以见汉家?”自投火中而死。莽避火宣室前殿,火辄随之。时值九月,莽绀色单衣,持虞帝匕首旋席随斗柄而坐,曰:“天生德于予。汉兵其如予何?”庚戌旦平明,群臣扶掖莽之渐台。众兵围之。晡时上台,商人杜吴杀莽。校尉杀莽头,军人分莽身,节解脔分,争相杀者数十人。传莽头诣宛,悬于市,百姓共提击之,或切食其舌。王莽年三十八为大司马,五十一居摄,五十四即真,六十八诛死,窃位一十八年。
汉上公王匡拔洛阳,斩莽将王匡、哀章。成纪人隗嚣与周宗等起兵应汉,移檄郡国,勒众十万,攻下陇西、武都等地。
茂陵公孙述起兵成都,自称辅汉将军,兼益州牧。淮南李宪起兵据卢江称王。安定三水人卢方,诈称武帝曾孙刘文伯,据平凉等地,与匈奴和亲,匈奴立为汉帝。更始封梁孝王八世孙刘永为梁王,即据国起兵,攻下济阴、山阳等地,以董宪、张步为将军,遂专据东方。汉新市、平林诸将,以刘縯兄弟威名日盛,因劝更始除之。縯部将刘稷闻更始立,怒曰:“本起兵图大事者,伯升兄弟也。今更始何为者耶?”更始收稷,将诛之,縯固争。李轶、朱鲔因劝更始并执縯杀之。秀自父城驰诣宛谢,司徒官属迎吊秀,秀不与私交一语,惟深引过而已,未尝自伐昆阳之功,又不为縯服丧,饮食言笑如平常。更始以是自惭,乃拜秀为破虏将军,封武信侯。更始将迁都河南洛阳,以刘秀为司隶校尉,使前往整修宫室。秀乃置僚属,作文移,从事司察,一如旧章。时三辅吏士来迎更始,见诸将过,皆冠帻而服妇人衣,莫不笑之。及见司隶僚属,毕喜不自胜。一老吏垂涕曰:“不图今日复见汉宫威仪。”由是识者皆心向焉。
更始以刘秀行大司马事,持节北渡河,镇慰州县。秀至河北,即今北直隶等地,所过郡县,考察官吏,黜陟能杏,平遣囚徒,除莽苛政,复汉宫兵。吏民大悦,争持牛酒迎劳,秀皆不受。南阳邓禹仗策追秀,及于邺。秀曰:“我得专封拜,生远来,岂欲仕乎?”井禹曰:“不愿也。但愿明公威德加于四海,禹得效其尺寸,垂功名于竹帛耳。”禹进说曰:“今山东未安,赤眉,青犊之属,动以万数。更始既是常才,不自听断;诸将皆庸人崛起,志在财帛子女,非有忠良明智,深虑远图欲尊主安民也。明公素有盛德大功,为天下所向服,军政齐肃,赏罚有信。为今之计,莫如延揽英雄,务悦民心,立高祖之业,救万民之命。以公而虑,天下不难定也!”秀大悦,因令禹常止宿于此,与定计议。每任使诸将,多访于禹,皆当其才。秀自兄縯死,每独居,不御酒肉,枕席有涕泣痕。主簿冯异独宽慰之。秀止之曰:“卿勿妄言。”异因进说曰:“更始政乱,百姓无所依戴。夫人久饥渴,易为充饱。令公专命方面,宜分遣官属,循行郡县,宣布惠泽。”秀从之。骑都慰耿纯谒秀于邯郸,见其官屑将兵法度,不与他将同,遂自结纳。
初,王莽时,长安中有自称成帝子子舆者,莽杀之。邯郸卜者王郎,缘是诈称真子舆,百姓多信之,立郎为天子。赵地以北,辽东以西,皆望风响应。时上谷太守耿况遣其子宾弇诣长安。弇年二十一,至宋子,会王郎即行。从吏曰:“子舆成帝正统,舍此不归,远行安之?”弇曰:“子舆敝贼,卒为降虏耳。我至长安,陈渔阳上谷兵马,归发突骑,以击乌合之众,如摧枯折朽耳。公等不识去就,灭族不久也。”弇闻大司马刘秀在卢奴,乃北驰上谒。秀留署长史,与俱北。至苏,秀将南归,弇曰:“今兵从声方来,不可南行。渔阳太守彭宠,公之同邑人,上谷太守,即弇父也。发此两郡,控弦万骑,邯郸不足虑也,”秀官属皆曰:“死尚南首,奈何北行入囊中?”秀指弇曰:“是我北道主人也?”大司马秀在蓟,会王子接起兵蓟中,以应王郎。城内拢乱,秀趋驾而出,不敢入城邑,舍食道旁?至芜蒌亭,时天寒冽,冯异上豆粥。至下曲阳传舍,闻王郎兵在后,从者皆恐。至滹沱河,候吏还白,河水流澌,无船不可济。秀使王霸往视之。霸恐惊众,即还诡报曰:“冰坚可渡。”遂前至河,河水亦合。乃渡,未毕数骑而冰解。至南宫,遇大风,秀引车入道旁空舍。冯异抱薪,邓禹蓻水,秀对灶燎衣。冯异复进麦饭,驰赴信都。
是时,郡国皆降王郎,独信都太守任光、和戎太守邳彤不肯从。光闻秀至,大喜。邳彤亦自和戎来会。议者多言,可因信都兵自送,西还长安。邳彤曰:“吏民歌吟,思汉久矣。今卜者王郎,假名因势,驱集乌合之众,遂振燕赵之地,无有根本之固,明公奋二郡之兵以讨之,何患不克。今释此而归,岂但空失河北,必更惊动三辅,堕损威重,非计之得者也!”秀乃止。任光发傍县,得精兵四千众,稍合至万人。移檄边郡,共击邯郸,郡县又复响应。耿弇以上谷渔阳兵行定郡县,会大司马秀于广阿。秀以其将,寇恂、吴汉等为将军,进军拔邯郸。
王郎出走,追斩之。收郎文书,得吏民与郎交关,毁谤者数千章。秀不省,会诸将烧之曰:“令反侧者自安。”更始遣使立秀为萧王,悉令罢兵。耿弇进曰:“王郎虽破,天下革兵乃始耳。
今使者从西方来,令罢兵,不可听也。铜马、赤眉之属数十辈,兵数十百万人,所向无前,必不能久,非圣人不能办也。百姓患苦王莽,复思刘氏。今更始为天子,虽诸将用命,而贵戚纵恣,掳掠不已,元元叩心,更思前朝,是以知其必败也。公功名已著,以义征伐,天下可传檄而定也。天下至重也,公可自取,毋令他姓得之。”萧王乃辞以河北未平,不就征,始贰于更始。时诸众铜马、铁胫、尤来、大枪、上江、青犊、富平、获索等,各领部曲,众约百余万,所在寇掠。萧王击铜马于鄡,吴汉将幽州十郡突骑来会,士马甚盛。铜马食尽,夜遁。萧王追击于馆陶,悉破降之,封其渠帅为列侯。诸将未能信贼,降者亦不自安,王敕令降者各归营勒兵,自弃轻骑按行部陈。降者更相语曰:“萧王推赤心置人腹中,安得不效死乎?”知其皆服。悉以降人分配诸将,众遂数十万。南巡河内,太守韩歆降。萧王北击尤来、大枪、五幡于元氏县,追至北平,连破之。
贼退入渔阳,所过掳掠。强弩将军陈俊曰:“贼无辎重,宜令轻骑出贼前,使百姓各自坚壁,以绝其食,可不战而殄也。”
王遣俊,如其策。贼无所得食,遂散败。吴汉率耿弇、景丹等十三将军追尤来等,斩首万三千余级。贼散入辽西、辽东,为乌桓貊人抄杀殆尽。萧王还至中山,诸将请上尊号。勿听。耿纯、冯异力劝王从众议,以收人望。至鄗,会诸生强华奉赤伏符诣王曰:“刘秀发兵捕不道,四夷云集龙斗野,四七之际火为主。”群臣因复奏请,王乃即皇帝位于鄗,且待后话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