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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汉帝国风云录

_73 猛子(现代)
  蔡邕、马日磾等人目瞪口呆。
  “子干,国库没钱,陛下又死抱着自己的私库一毛不拔,在这种情况下,镇北将军部提议重开盐铁也是无奈之举。没有钱,并州屯田立即就会失败,而流民随即就会暴乱,那我大汉国还不一样要……”马日磾迟疑了一下,小声说道,“子干之言,未免有失偏颇。”
  “叛乱可以让李弘一个一个地去平定。叛乱没有了,李弘的兵也基本上打完了,那个时候大国家虽然饱受摧残,奄奄一息,但大汉国还在,只要大汉国还在,就有重新振兴的一天,但如果我们连大汉国都没有了……”卢植哀叹一声,满脸悲凄。
  “子干,事情还没到那一步,你不要这么灰心丧气吗?”张训说道。张训五十多岁,身材瘦弱,深陷的眼窝内有一双睿智的眼睛。他出身世家,这次也是坚决反对朝廷重开盐铁。
  “事情已经朝这一步在走了。“卢植摇头说道,”朝廷如今已经深陷皇统之争,京中各方权势为了自己的命运和将来,正在舍命相搏,谁还有余暇去顾及李弘?陛下和朝廷只要李弘能平叛,能守住北疆,李弘要什么都会答应?等到有一天李弘羽翼丰满了,而洛阳各方权势为了皇统厮杀得血流成河的时候,李弘会怎么做呢?他如果是忠臣,则大汉兴,如果是奸臣,则大汉亡,但无论他是忠臣还是奸臣,他都是一代权臣了,这对大汉国来说,是祸还是福呢?”
  “所以我说,大汉国的兴亡,将来就是在李弘的一念之间啊。”
  身材胖胖,长相忠厚的韩说说道:“子干,李弘不过是一介武夫,年轻又轻,又没有学识,大字也认不得几个,他能有这么深的心机吗?你是不是太看重他了?”
  卢植苦笑,说道:“看看这次盐铁之议是如何通过的你们就应该明白李弘的本事了。在朝野上下几乎异口同声高呼反对的情况下,盐铁之议竟然神奇般的通过了,诏令全国了,试问诸位,你们能做到吗?但李弘做到了,因此我们还能说他是个粗野的武夫吗?”
  卢植接着连连摇头,难以置信地说道:“我真的不敢相信,已经是重镇将军的李弘在你们的眼里竟然就是一个野蛮的武夫,他一刀一枪砍出来的军功难道是假的?他战无不胜的战绩难道也是假的?你们如此瞧不起李弘,也难怪朝中的那些大臣们了,这就是我大汉国的悲哀啊。”
  马车里陷入了沉默。
  “子干,盐铁之议到底是如何通过的,你能说说吗?”蔡邕忽然说道,“也许,我们可以从中看到李弘是不是一个野心勃勃的权臣,将来是不是一个祸国殃民的逆臣贼子。”
  ===
  卢植眉头深锁,额头上的皱纹紧紧的粘到了一起。
  “这重开盐铁之议是因为屯田而起,屯田是因为招抚黄巾而起,而招抚黄巾却是因为受北疆形势所迫,不得不为之啊。”
  “今日的北疆有三大忧患,每一忧患都关系到大汉国的存亡。首先就是幽州蚁贼张举张纯的叛乱。张举张纯在外有鲜卑内有乌丸的环伺之下敢建国称帝,必定有所倚仗,这倚仗自然就是背后有鲜卑人和乌丸人的支持,所以平定张举张纯之乱不同于以往的平贼,需要实力和时间,一旦处理不好,内乱会变成外侵,幽州就会陷入长期的战祸。在如今这种情况下,大汉国根本没有财力承担旷日持久的大战。如果汉军后继乏力,幽州只有两个结局,要么州郡失陷叛乱持续,要么经年累月的战争拖跨整个大汉国。”
  “第二就是匈奴人。匈奴王廷各部之间的矛盾由来已久,但他们在鲜卑人和大汉国的双重挤压下,一直隐忍不发,但现在鲜卑人遭到了重创,大汉国国势日衰,匈奴人的前后威胁减轻了许多,于是这个矛盾终于到了爆发的时候。屠各族的反叛仅仅是匈奴人内乱的开始,一旦鲜卑人插手,匈奴各部随即就会大乱,大乱之后,受害的就是我大汉国了。”
  “第三就是鲜卑人。鲜卑人虽然在西疆遭到重创,但实力犹存,而且他们还占据了北疆四郡和雁门、上郡两地的北部。如果不把鲜卑人赶出国土,我大汉国何以重振?我大汉国臣民何以面对列祖列宗?”
  “大家看看北疆的现状,只要汉军被拖在幽州战场,匈奴人趁机入侵,我北疆战火立时四起,即使我们竭尽所能平定了蚁贼和匈奴之乱,但我们还有余力对抗鲜卑人的再次入侵吗?鲜卑人要什么?北疆边郡而已,等到我们无力抵抗了,整个北疆边郡是不是要拱手相送?我们还有能力去收复失去的疆土吗?”
  “早在年初的时候,我就对陛下和大臣们说过,鲜卑人入侵,幽州叛乱,很有可能是慕容风图谋侵占我北疆州郡的的开始。鲜卑人自从大王檀石槐死后,能够支撑鲜卑大局的也就慕容风了。慕容风野心之大,天下皆知。西疆大败,和连和弹汗山的铁骑被全歼,弹汗山王廷的实力被大幅削弱,弹汗山王廷名存实亡,此时鲜卑各部却趁机坐大。慕容风刻意在北疆造成这种局面,难道仅仅就是想做个中部鲜卑大人吗?还有拓跋锋呢?他仅仅就想占据北疆四郡吗?”
  “只要慕容风不死,鲜卑人不亡,北疆就不会安宁。无论是幽州蚁贼还是并州匈奴,都不过是慕容风手上的棋子而已。但是,如果我们趁着鲜卑人还没有恢复元气之际,以迅雷不疾掩耳之势扫平幽州蚁贼和匈奴人,那么,我们就抢占了先机,我们就可以彻底击破慕容风的阴谋,我们就可以收复北疆四郡。”
  “这事我和皇甫嵩私下讨论过多次,后来我们把自己的构想写成文书送给了镇北将军部,希望能引起他们的关注。李弘曾经是慕容风的侍从,又在北疆历经大战,非常熟悉慕容风和北疆事务,所以他很快回书,同意我们对北疆形势的推断,并表示将尽力做到平定叛乱,收复疆土。”
  “后来的事你们都知道,我和皇甫嵩为了帮助李弘重整大军,尽快蓄积力量,竭尽所能说服了陛下同意李弘招抚黄巾军,而且还多次拖延了李弘分兵的时间,但我们万万没有想到李弘会在招抚黄巾军之后立即开始安抚百万流民垦地屯田。”
  卢植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继续说道:“边郡屯田不能不说是利国利民的好事,但屯田的前提是需要国家有雄厚的国库储备和持续稳定的赋税收入,更需要一个非常富强安定的环境,但现在呢?本朝武皇帝屯田,是在一个什么样的情况下实施的国策?当时那么好的条件,屯田也是在十年之后才看到成效。现在并州和河东虽然有前人开垦的现成田地,但国库空虚,战乱不止,在这种情况下屯田,十年能看到成效吗?”
  “北疆平叛需要钱,北疆驻军戍边需要钱,北疆屯田也要钱,只要这三者任何一个断了钱财,北疆就会大乱。到时候,汉军败退胡人入侵,屯田失败流民暴乱,我大汉国北疆尽失,败亡在即。李弘显然也考虑到了这个后果,所以他献了个重开盐铁,以商补农之议,用重开盐铁之利支持屯田,用国家赋税支持平叛戍边。但问题是,他现在屯田用的钱财全部是向巨商富贾赊借的,五年的盐铁之利能还清吗?五年内屯田能成功吗?五年之后,假如屯田不成,他会不会继续要求重开盐铁?所以我对陛下说,此时屯田,不是利国利民,而是害国害民,我大汉国迟早都要给这个沉重的包袱活活拖跨。”
  “李弘要收复失地,稳定北疆,就要积蓄力量北上平叛,要北上平叛,他就需要一个稳定的并州,要让屯田见效,要让流民安心,而要做到这一点,就必须要两个条件,一是大量的钱财,二是稳定的朝廷。镇北将军府的司马李玮就是带着这两个使命来到洛阳的。”
  ===
  “李玮来京的时候,盐铁之议只有太尉府同意,而司徒司空府均持反对意见。”
  “太尉大人同意重开盐铁,有他迫不得已的原因。他不同意此议,屯田失败,流民暴乱,北疆尽失,他必然要获罪罢职,但如果他同意了,他也要因为违背祖制的原因获罪罢职,然而两下比较,当然后者对岌岌可危的大汉国最有利。虽然是饮鸠止渴,但那也是重振大汉国的希望所在,所以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太尉大人只想到要平叛,要把大汉国安定下来,要让流民吃饱穿暖,他却不想想将来李弘的强大势力会给摇摇欲坠的大汉国带来什么样的危害。”
  “司空大人因为与大将军的特殊关系,当然要和大将军保持一致,共同进退,所以李弘只要告诉大将军一句话就行。他只要保证自己在北疆未定的情况下绝不率军南下,大将军就要对李弘有所回报,而回报的内容自然就是答应重开盐铁了。”
  “剩下就是司徒大人不答应了。要让司徒大人答应,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让司徒大人的权势更大,以抵制大将军对他们的威胁。如何让司徒大人权势更大呢?那就是太尉这个职位。如果盐铁之议通过了,太尉大人无论如何都要顶罪罢职,以平息京中各方的讨伐之声。太尉大人一去,由曹嵩继任,那么中官和许阀的势力即刻就会大涨,三公之中占两席,不能不说是权势薰天,在朝廷内外的份量尤其显得举足轻重。”
  “为什么要在中官和许阀一系中选曹嵩呢?曹嵩是中官曹腾的儿子,当年因为曹腾的举荐而入朝成为国家重臣的名士太多了,他的出任首先就得到了士族官僚的认可。其次,曹嵩为人忠厚,行事低调,在京中人缘好,和皇家宗室的关系非常融洽,他的出任不会遭到天子的反对,因此,曹嵩是出任太尉的不二人选。”
  “那如何让大将军放弃对太尉一职的争夺,转而支持曹嵩呢?我不知道李玮用了什么办法,但我可以肯定刺杀何颙的是中官,而中官之所以在这个时候和大将军撕破脸,一定是从李玮那里听说了什么。何颙被刺,大将军实力受损,而他又不能不答应李弘的要求,在这个时候,他唯一的选择就是暂时退一步,韬光养晦,重新蓄积力量对付奸阉。”
  “接下来的事就很顺利了,三公府合议通过了重开盐铁之议,然后太尉大人被罢职,三府联名举荐曹嵩继任太尉,至此,李弘的两个目的全部达到。”
  “由于曹嵩任太尉,中官和许阀势力大涨,京中各方权势势均力敌,洛阳的紧张形势迅速稳定了下来。”
  “目前,无论是平叛,稳定北疆,还是将来的皇统之争,天子都需要李弘,而中官们和天子紧紧地靠在一起,有了天子才有中官的权势,所以他们也不敢过分为难李弘,至于大将军,他为了自己的前途和命运,更离不开李弘的帮助,最后剩下和李弘作对的就是我们了。”
  “在这场盐铁之争中,我们反对的声音最大,态度最坚决,但我们的损失也最大,三公之中,竟然没有我们的一席之地,这在本朝历史上,大概也是头一次吧。李弘这么做的目的太明显了,他就是希望将来有关屯田和盐铁的事可以毫无阻碍地得到三公府的同意。”
  “这就是李弘为了屯田成功和京师稳定而刻意制造的局面,所以我说他在背后操纵京中的形势。现在,你们还说他是一个武夫吗?他对大汉国没有威胁吗?”
  ===
  马车上的几个人听完卢植的话,心里沉甸甸的,他们对大汉国的将来,更加没有信心,更加忧心忡忡了。
  “京中各方权势势均力敌,牵一发而动全身,将来为了皇统之争一旦闹起来,恐怕一损俱损啦。”张训叹道,“李弘如果居心叵测,我大汉国的前途的确堪忧啊。”
  “这个李玮是什么人?”蔡邕问道,“镇北将军有此人相助,如虎添翼。如果此人心系大汉,忠心为国,留在李弘身边,就是一件好事了。”
  马日磾赶忙介绍道:“他是吴郡士子,前年辗转来到太学求学,因才学出众,被朱俊朱大人看中收为弟子。此次盐铁之争后,他已经名满洛阳了。以我看,他不是才学出众,而是天纵奇才啊。大汉国的将来,就要靠他们这一代人了。”
  “他很年轻吗?”
  “二十不到,很小的年纪。”马日磾笑道,“象他这个年纪,我还在家读书呢。”
  “哦?”蔡邕惊奇地说道,“朱大人的弟子,一定很出色,到了京城,我要见见他。”
  ===
  蔡邕静悄悄地进了洛阳,住到了马日磾的府上。
  晚上,闻讯而来的京中老友络绎而来,大家十年不见,再聚一堂,分外高兴。
  朱穆把蔡邕安顿好了之后,立即回家拜见父母,看望妻小。朱俊夫妇听说儿子回来了,大喜,一左一右坐在儿子身边问个不停。朱俊听说蔡邕在马日磾府上,急忙跑去看望。
  朱穆三十岁左右,长相俊雅,神态谦和,很像他父亲。他抱着一双小儿女,问母亲:“筱岚可有下落?”
  朱穆母亲欢喜地连连点头。朱俊不好问李玮,但他夫人要问。李玮不敢瞒未来的岳母,一五一十全招供了。朱夫人本来已经听孙坚说过了,知道筱岚给这小子抢跑了,虽然有点伤心,但相比起来,她当然希望筱岚嫁给这个高大英俊的李玮了。这小子出去混了一两年,就是个两千石的大官了,那将来还得了,肯定是个三公之才。过去史子助道长看到筱岚就说是三公九卿的夫人命,现在看来一点都不错。朱夫人高兴啦。自从李玮到京后,一天不来家中吃饭,她就派人去催,让忙的焦头烂额的李玮幸福的嘴都咧开了。
  “小妹现在在哪?在家吗?”朱穆急切地问道。
  朱穆的夫人看到婆婆对自己眨眨眼,心领神会,立即哄着两个孩子出去玩了。朱穆听完母亲的话,难以置信地问道:“筱岚现在是镇北将军府的主薄?母亲,你不会是被李玮骗了吧?”
  “是真的,比你的官大,筱岚还给我写了封信,怎么会是假的?听说,镇北将军不在大营的时候,都是筱岚主事。”
  “信呢?”
  “给你父亲烧了。”
  朱穆大笑,说道:“这个镇北将军,倒真是我大汉国的第一等豪杰,竟然让一个十六岁的女子主掌镇北将军府,奇闻啦。母亲,那你打算怎么办?让筱岚嫁给李玮?”
  朱穆的母亲笑着点头道:“我和你父亲商量过了,你父亲也同意,但是因为……”
  “为难了吧?”朱穆笑道,“父亲大人虽然家事都听母亲的,但这事的确难办,除非叫李玮的手下找个机会把那个许大麻子给砍了,否则……”
  “你说什么混帐话。”朱穆的母亲骂道,“这才出京为官几年,怎么沾了一身血腥气?回家就要砍人啦?”
  朱穆笑得气都喘不过来,他一边小心赔礼,一边说道:“母亲,筱岚十六岁了,再不嫁出去,就没人要了。”
  “这事你父亲不管,我也没什么好办法,就交给你了,你不把这事办妥了,就不要再回吴郡了。”
  朱穆顿时傻了。
  就在这时,李玮的声音远远地传了过来,“公定兄,公定兄……”
  “好小子,我正要找你,你就上门了。”朱穆嘴里嘀咕着,匆忙给母亲行了礼,转身就跑了出去。
  “仲渊……”
  李玮看到朱穆,喜笑颜开地迎了上去。他为了等朱穆,在洛阳已经滞留好几天了。大将军府的从事中郎王允和朱俊是至交好友,前几天,他悄悄给朱俊打了招呼,说大将军府已经把李玮伙同李弘等人当街抢走新娘的事透漏给了许阀,言下之意,就是叫朱俊通知李玮,趁早走人。李玮虽然有点担心,但不敢回去,李弘交待的三件事他只完成了两件,剩下的一件事还是关系到自己终生幸福的大事,所以他还是留了下来,顺便给镇北将军府征募人才。
  兄弟两人一年多没见,都很高兴,但还没说上两句,朱穆就把高出自己一截的李玮给举了起来。朱穆自小随父亲习武,武功还是不错的。李玮大笑道:“兄长这时为何?难道要谋财害命?”
  “你说什么废话?”朱穆佯装不满地骂道,“母亲说了,不把你的事解决,她就不让我离京到吴郡,所以,我还是先把你解决了吧。”
  李玮嘿嘿一笑,小声道:“兄长,到吴郡为官有什么意思,看看今日的并州,那才是为国尽忠的好去处。要不要我给你引见一下?”
  朱穆马上就明白了李玮的心思。他放下李玮,搂着李玮的肩膀笑道:“这主意是谁出的?你小子鬼主意真多,怪不得马上就要名满天下了。”
  “兄长,这不是我的主意,这是文台兄临走时告诉我的。”李玮笑道,“兄长,到吴郡离家太远了,还是到并州去吧,要少一千多里路啊,而且,兄弟们都在那里,潜思兄也在,大家都在一起,凡事也好有个照应。”
  朱穆想了一下,说道:“仲渊,这事要是传出去,对家父的颜面……”
  “公定兄,你以为许阀还有多长的年头吗?”
  朱穆一惊,四下看看,拉着李玮道:“走,回屋谈。”
  ===
  天子听说自己的老师蔡邕回来了,大喜,立即命令蔡邕进宫。天子站在御书房门外,不待蔡邕行礼完毕,急忙上前把他扶了起来。君臣二人寒暄一番,高兴地走进了屋内。
  天子看到蔡邕身体单薄,鬓发斑白,心里很愧疚。十年前,自己受阳球和刘郃等人的蒙蔽,差点把先生杀了,后来虽然赦免了先生,但先生已经心灰意冷,流落他乡再不回来。自己本来以为从此见不到先生了,还好,先生在自己最需要他的时候,回来了。
  天子征募蔡邕回朝,还是为了给小董侯继承皇统铺石垫路。现在,他外有重镇将军李弘,内有中官和宗室,差的就是士族官僚的支持。他想以自己的师生之情感动蔡邕,把蔡邕拉到自己身边。以蔡邕的身份和名气,完全可以说服和影响大批的士族官僚,只要得到他的支持,小董侯继承皇统基本上也就是万无一失了。
  天子和老师闲聊了一段时间,然后两人又合奏了一曲。天子非常兴奋,拉着蔡邕的手说:“先生,太后也想见见你,我们到永乐宫去吧。”
  太后早就做了精心的准备,不但盛宴款待了蔡邕,还赐给了蔡邕女儿一件漂亮的衣裳,一套珍贵的饰物。
  太后说:“先生的孩子自小就没了娘,跟着你四处飘泊十年之久,受了很多苦,不容易啊。以后先生做了董侯和长平公主的老师,可以经常带着小孩到宫里来玩玩。”说着他就叫小董侯和长平公主给蔡邕行了拜师礼。蔡邕感动得泪如雨下,连连磕谢不止。
  但蔡邕一出永乐宫的门,马上就意识到事情严重了。大汉国如今为了皇统之争,已经闹得不可开交,自己刚刚回京,立即从中插上一脚,将来……他不敢想下去,冷汗已经湿透了全身,天子在他耳边说什么,他一句都没听进去,满脑子想着如何向陛下请辞。
  回到北宫,还没有等蔡邕开口,天子就先说了,他要请蔡邕为他重建鸿都门。天子想,太学的诸生都不听话,如果将来废嫡立庶,太学的诸生整天在北宫门外闹事,是件很麻烦的事。蔡邕博学多识,通经史,喜好数术、天文,妙操音律,善鼓琴、绘画,还擅长辞章,精工篆隶,尤其隶书乃当时一绝,由他这种全才重建鸿都门最合适,而且还可以把大量的太学诸生吸引到鸿都门来,这样将来也许可以避免诸生闹事的麻烦了。
  蔡邕毫不犹豫,一口拒绝。天子觉得很没面子,坐在席上发楞。
  蔡邕说,辞赋也好,书画音律也好,太学诸生擅长者比比皆是,为何要耗费钱财再建鸿都门?在太学学学不就可以了。鸿都门过去许多人当了官,结果都是奸佞小人,祸害国家,以至鸿都门声名狼藉,如今再捡起来,也不过徒招天下人的笑话而已。
  天子虽然不高兴,但也不好说什么。他心想现在你是董侯的老师,将来董侯继承大统了,你还要做太傅辅佐董侯,所以许多事还要倚仗你帮忙,既然你不干,那也就算了,朕再另找他人吧。
  然而,蔡邕话题一转,立即就请辞,他说自己飘泊他乡多年,身心交悴,要回陈留老家去安度晚年,还说这次之所以奉旨回京,主要是想看看陛下,看看京中一帮老朋友。今天见过了陛下,心愿已了,要回家了。
  天子勃然大怒,瞪着小眼睛就要骂人。他真心诚意地邀请蔡邕回京,满心欢喜地招待蔡邕,最后就得了这么个结果。但天子忍住了,他看到跪在地上白发苍苍的蔡邕,心里一痛,满腔的怒火顿时烟消云散。当年蔡邕手把手教他弹琴的一幕至今犹历历在目。天子摇摇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他起身把蔡邕扶起来,伤心地说道:“先生,就随你吧。”
  蔡邕说了几句歉意的话之后,再拜告辞。天子默默地跟在蔡邕身后,一直把他送出了御书房。
  看到蔡邕逐渐远去的身影,天子心中黯然神伤,忍不住高声叫道:“先生,请留一步。”
  天子匆匆回房拿起了琴台上那把自己用了十几年的琴。自从王美人死后,他就一直弹王美人的琴,这把琴闲置在琴台上已经好几年了。今天请蔡邕来,天子想和他合奏一曲,这才命人调试一新。
  天子郑重地把琴递给蔡邕,低声说道:“这是朕的琴,当年朕随先生学琴的时候,用的就是它。先生此地一别,从此相见无期,留着做个纪念吧。”
  蔡邕大为悲恸,含泪接过,行三跪九磕之礼,哽咽说道:“陛下大恩,臣无以为报,临别之际,再献一书,以报陛下。”
  ===
  天子走回御书房,打开了蔡邕的奏章。
  天子从头至尾细细看了一遍,不禁仰天长叹道:“先生,你太过分了。”
  天子把奏章递给随侍一侧的蹇硕,然后背着手在屋内来回走动,非常生气。
  蹇硕看了一下,哭笑不得。蔡邕还是那个脾气,在奏章中劝陛下远奸佞,重贤能,把老中官小中官骂了个狗血喷头,其中还着重提到了李弘和蹇硕,尤其是李弘,蔡邕说象李弘这种血腥野蛮之人,祸乱国家之臣,根本不应该重用,而应该把他抓起来杀了,以惩戒天下官吏。这也就罢了,但他接着就劝谏陛下要以大汉社稷为重,不要逆天而行,不要废嫡立庶,以免遭受天谴,涂炭生灵。
  蹇硕看到后来都看傻了,这老头在外面是不是待久了,疯了,这种话也能说,这种奏章也能写,就是有一万条命也不够砍啦。
  但蔡邕不能杀,尤其是现在这个时候,更不能杀。
  蹇硕立即跪奏道:“陛下,蔡先生已经老了,糊涂了,让他回家吧。”
  天子脸上的肌肉剧烈地抽搐了两下。
  蹇硕知道天子已经怒不可遏了,他急忙再奏道:“陛下,一个正常人会写这种找死的奏章吗?陛下,蔡大人还有一个十二岁的小女儿,他不为自己,总要为自己的女儿考虑吧?所以,蔡先生一定是疯了,心智一定不正常,陛下万勿介怀。”
  天子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怒火渐渐地平息了下来。
  ===
  蹇硕离开御书房,飞一般跑到尚书台。
  “卢大人,快,快……”蹇硕气喘吁吁地叫道,“蔡先生闯祸了,赶快叫他离开京城。”
  皇甫嵩和卢植大吃一惊。卢植紧张地一把抓住蹇硕的衣袖,颤抖着声音问道:“蹇大人,蔡先生闯了什么祸?”
  蹇硕把事情的前后经过大略说了一遍,“蔡先生骂我和镇北将军,这都没什么,但他千不该万不该,在奏章中劝谏陛下不要废嫡立庶,还说陛下如果这样做了,要遭天谴。”
  卢植眼前一黑,差点栽倒在地。皇甫嵩骇得面无人色,摇晃着身躯坐到了案几上。
  “两位大人,快啊,迟恐不及。蔡先生现在死不得,他要是死了,京中的士子和太学诸生们闹起来,京师就要大乱啊。”蹇硕面色苍白地说道。
  卢植浑身僵硬,感激地拍拍蹇硕的肩膀,“谢谢蹇大人,你还是赶快到陛下身边去,万一有什么事,马上通知我们。”
  蹇硕头也不回地跑了。
  卢植和皇甫嵩大眼瞪小眼,魂飞魄散。蔡邕这个祸闯大了。虽然天下人都知道陛下想废嫡立庶,但那也就是想,从来没有人提起过,蔡邕的这一道奏章,却捅破了这层薄薄的窗户纸,把陛下和大将军直接推到了对决的战场上。大家心照不宣,私下玩手脚和刀对刀,枪对枪的正面对垒,完全是两码事。
  蔡邕一旦被杀,奏章的事势必传遍天下,天子废嫡立庶也就成了既成事实。这个时候,天子只要两个办法稳定天下的人心,要么立即册封大皇子为太子,要么推翻大将军,立小皇子为太子,除此之外,再无第三条路可走。但无论天子采取何种办法挽救这种局面,都免不了在洛阳掀起血雨腥风。
  在国家如此危难之际,洛阳一乱,其后果不堪设想。
  “蔡伯喈疯了吗?他想干什么?他想把大汉国彻底葬送吗?”卢植有气无力地恨声说道,“洛阳形势刚刚稳定下来,却给他拦头一棒,打了个稀巴烂。”
  “子干,不要埋怨了。”皇甫嵩强自镇定,挥手说道,“这事,迟来早来,它都要来。我立即出宫把伯喈送出城。”
  “义真,万一……”
  皇甫嵩咬咬牙,小声说道:“派出八百里快骑,叫李弘立即集结军马,屯兵黄河。”
  ===
  蹇硕满头大汗地跑到御书房门口,脸色霎时就变了。
  “谁来了?”
  站在门口的小宦官回道:“大长秋赵大人,中常侍张侯爷。”
  蹇硕痛苦地几乎要哭。
  “你立即到尚书台告诉皇甫大人或者卢大人,就说天要下雪了。”
  小宦官抬头看看天,疑惑不解。这天上不是有太阳吗,怎么会下雪?他不敢问,匆忙跑了。
  ===
  蔡邕回来的消息立即传到了京城各方势力的耳中。天子此时请蔡邕回来的目的是什么,谁都知道。蔡邕一旦得到天子重用,士族官僚的权势立即就会卷土重来,尤其蔡邕是坚定的除阉分子,这种人留不得。所以蔡邕前脚刚走,赵忠和张恭后脚就跑来了。张恭这次很积极。他的弟弟就是现在的宗正张颢十年前做太尉的时候,就被蔡邕骂做奸佞了,所以张氏兄弟和蔡邕结仇很深。
  两个人一进尚书房,就看到了蔡邕的那份奏章。两人也傻了,半天不敢说话。赵忠就在想,何进这个屠夫对中官虎视眈眈,后面还有一帮士族官僚,即使他们帮助大皇子继承了皇统,屠夫和那帮士子也不会放过自己,倒不如借着这个机会趁机推翻大将军,扶持小董侯。只要天子在,自己这帮老中官就没事。
  赵忠立刻就说道:“陛下,现在不杀蔡邕,将来就是别人杀董侯啊。”
  这一句话就够了。
  ===
  蔡邕回到马日磾府上的时候,马府已经聚集了更多闻讯而来的名士大儒。朱穆带着李玮也来了。
  蔡邕看到年轻的李玮,觉得自己真的老了,他笑着对站在身边的朱俊说道:“公伟,我羡慕你啊,看看你这弟子,还有你那儿子,将来都是我大汉国的中流砥柱啊。哎,不服老不行了。”
  皇甫嵩狂奔进府。
  府中的宾客看到大名鼎鼎的皇甫嵩竟然不顾场合,撩起官袍飞奔而至,无不骇然失色。
  站在蔡邕身边的崔烈拍手笑道:“义真兄,莫非胡人杀来了?”
  皇甫嵩惊魂未定地望着蔡邕,大声喝道:“伯喈,你是不是疯了?”
  蔡邕捋须而笑,泰然自若。
  朱俊急忙问道:“义真兄,出了什么事?”
  “伯喈闯了天大的祸事。”皇甫嵩说了一句之后,转身对马日磾喊道,“快,把伯喈的东西收拾一下,随后赶来,我先送伯喈出城。”
  他一把拽起蔡邕的衣袖,拖着就往府外跑。
  就在这时,府外传来了急骤的马蹄声。
  皇甫嵩脸色剧变,返身拖着蔡邕就要往后门跑。蔡邕一把拉住了皇甫嵩,“算了,义真。”
  皇甫嵩拽了两下,愤然放手,大声叫道:“伯喈,你怎么这么糊涂啊?”
  蔡邕淡淡一笑,说道:“我不糊涂,奸阉要杀,太子要立,国家要兴,此乃我辈义不容辞的责任。”
  他转脸望着马日磾说道:“我只要一女,拜托了。”
  ===
  
第七章 山雨欲来 第二十六节
更新时间2009-1-6 20:55:59 字数:12417
 公元187年12月。
  ===
  蔡邕被关进了北寺狱。
  就在蔡邕被押往北寺狱的路上,张让、宋典等中官也被天子紧急召集到了御书房商议对策。在遇到事关自家性命的大事时,天子还是毫不犹豫的选择了中官做为自己最忠实的帮手。
  赵忠和张让亲身经历了诛杀大将军梁翼和窦武的两次政变,在中官中无论是资历还是声望都无人可及,两人中张让又以才智出众著称,所以一般有什么大事,中官们都以这两人马首是瞻。
  但事出突然,张让也有点手足无措。他想了半天,对天子说道:“陛下,要册封董侯为太子,就要谋诛大将军,但这需要时间准备,如果我们仓促出手,可能反被大将军所制。”
  天子冷笑不语。
  张让看出天子已经下了决心,无奈之下,只好再奏道:“蔡邕的奏章目前就我们几个人看到了,只要不泄漏出去,何进就不会有防备,所以……”他看看屋中众人,突然寒声说道,“不想死的,就不要说出去,谁要是说出去,诛杀九族。”
  站在天子身后的蹇硕看到张让冷森的目光扫过自己,吓了一跳,赶忙低下了脑袋。
  “陛下,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先把蔡邕的奏章烧掉吧。”
  天子点点头,看了一眼蹇硕。蹇硕拿起案几上的那卷奏章匆忙走出了御书房。
  “爱卿,要不要立即征调镇北将军南下?”天子皱着一双小短眉说道。
  张让沉吟半晌,摇摇手,说道:“陛下,时机未到,千万不要打草惊蛇。何进一死,洛阳肯定要乱,那时我们要对付的救是北军和士族官僚,所以,陛下什么时候杀何进就什么时候就让镇北将军南下。此时陛下可以密召镇北将军屯兵黄河,只要诏令一下,大军旦夕可至。”
  “怎么杀何进?”天子追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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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将军何进正在府内准备宴请蔡先生,却突然接到蔡邕被抓的消息,何进非常吃惊,问怎么回事。从马日磾府上赶回来的王允说,蔡邕上了一道奏章,估计是把中官痛骂了一顿,得罪了天子,“现在大臣们都赶到北宫替蔡邕求情去了。”
  大将军一听,急忙命人备马,他也要进宫去求求情。走到半路上,他想还是去问问何颙(读yong),看看何颙怎么说。蔡邕是天子不远千里请回来,又是天子的老师,这君臣两人才见面就翻了脸,好象有点不近情理。
  何颙一听,大吃一惊,说话都结巴了,“大将军,陛……陛……陛下要杀你了,快出城,出城。”
  何进惊得魂飞魄散,站在何颙病榻旁边硬是半天没有挪动一步。
  “大将军,立即派出八百里快骑给镇北将军,让他信守承诺,不要因为陛下的昏庸,毁了整个大汉国。”
  “再派人到河内急召袁绍回京,坐镇大将军府。”
  “急令北军中侯刘表,立即率部赶到平阳驻扎。”
  “密告武猛都尉丁原,让他屯兵平皋,以防京中突变。”
  何进急促地喘息着,缓缓坐到榻上,低声问了一句:“伯求,河内蚁贼……”
  “都冬天了,还打什么打,蚁贼巴不得我们撤军。”何颙由于激动,说话声音又大又急,牵动了伤口,顿时痛得他龇牙咧嘴,“叫刘表回来,就是告诉陛下,我们已经知道了他想干什么,让他自己看着办吧。”
  “大将军,你快到北军大营去。”何颙催促道。
  “伯求……”何进惊惶不安,六神无主地看着何颙,眼睛内尽是恐惧。
  何颙暗暗地骂了一句,气道:“我和大将军一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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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卢植已经跪了一个多时辰了,任他如何哀求,天子都无动于衷。卢植当然不敢说蹇硕已经告诉他蔡邕在奏章上写了什么,那无疑是火上浇油,逼着天子去杀更多的人,但现在天子受中官构惑,决意要杀蔡邕,杀何进,废嫡立庶,他怎么能眼见国家大乱而不顾呢?
  只要天子能改变主意不杀蔡邕,把那层窗户纸补起来,把废嫡立庶的事捺在水里,洛阳就能不乱。只要洛阳不乱,北疆平定就有希望。北疆平定了,国家就能逐步稳定下来,大汉国就有重振的希望。
  卢植含蓄的把这个意思翻来覆去地讲了几十遍,但天子就是不听。杀了何进,定了皇统,即使付出点代价,他也认了。他考虑的是自己皇族的将来,是小董侯的生命。小董侯是他这一生的希望所在,是他一生所爱,他已经失去了一个,绝不允许再有人伤害自己唯一的这一个了。
  “爱卿起来吧,你去告诉那些大臣们,不要再跪在外面了,都回家去吧。”天子站起来,喟然长叹道,“先生是朕的老师,不到迫不得已,朕怎会做此逆天之事。”
  卢植在蹇硕的搀扶下,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天子看着他悲哀的眼神,痛苦地说道:“朕喜欢自己的老师,但老师为什么就不能体谅朕呢?”他突然一拳砸到案几上,大声吼道,“为什么就没人体谅朕的苦衷?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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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日磾的书房内,蔡邕的几个挚友围坐在一起,长吁短叹,彷徨无计。
  “昨天,我不该对伯喈说那些事,不该说啊。”卢植低着头,懊悔不已,“我对他说那么多干什么?是我害了他啊。”
  张温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了两句,小声说道:“子干,这里没有外人,你对我们说说,伯喈到底在奏章里写了什么?”
  卢植把事情的前后说了一遍,屋内的人当真是瞠目结舌,心神俱震。
  “伯喈是不是故意的。”马日磾绝望地说道,“他知道大将军势力遭损,故意用这种办法逼迫奸阉动手,和大将军斗个你死我活。”
  众人垂首无语。不管蔡邕出于何种目的要献那份奏章,反正他这条命算是没了,真的救不回来了。
  张温心里凄苦,站起来背着手在屋内来回走动,突然,他灵光一闪,望着皇甫嵩问道:“义真,如果镇北将军不南下……”
  “伯慎,镇北将军不率部南下,陛下的安全如何保证?”皇甫嵩叹道。
  “如果镇北将军坚决不南下,陛下会不会放弃……”
  “箭已上弦,不得不发,已经迟了。”卢植摇手道,“大将军何进今天下午已经出城到北军大营了,而卫尉刘博已经督令南军加强了皇宫的防守,光禄勋刘廷也已经奉旨进宫随侍天子左右。”
  众人大惊。
  “消息泄漏了?”马日磾惊慌地问道。
  “中官们也是各为其主,泄漏出去很正常。”皇甫嵩说道,“如今奈何?”
  “京城之所以有今日的局面,始作俑者就是镇北将军,如果他不是为了逼迫朝廷通过盐铁之议,大将军的势力就不会遭到损失,而大将军实力完好,奸阉岂敢怂恿天子做此祸乱之事。”张温说道,“但诸位发现没有,此时的镇北将军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洛阳大乱,洛阳一乱,对于整个北疆来说,后果堪虑,所以,他是怎么想的,他会不会奉旨南下,你们谁知道?”
  皇甫嵩和卢植顿时明白了张温的意思。
  “依照我对李弘的了解,他第一忠诚的大汉国,第二才是陛下,看看这几年他在西凉,在并州,在河东都干了什么?他不想干的事,他未必会屈从。”张温忽然想到什么,脸显笑意,慢悠悠地说道,“蔡邕不死,奏章的事未必会传遍天下,而镇北将军不南下,陛下也未必会一意孤行,你们说呢?”
  卢植一跃而起,大声说道:“立即写信给镇北将军,如果蔡邕死了,我们立即支持陛下废嫡立庶,但条件是陛下必须废除重开盐铁之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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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帮死阉,只顾自己的性命,全然不顾国家的生死存亡,没有一个好东西。”司徒许相在书房内破口大骂,风度全无。
  这个时候要废嫡立庶,要杀何进,即使成功了,对国家的危害是显而易见的。做为许相和樊陵这些人来说,士子的本性在他们心里还是根深蒂固的,他们虽然为了升官发财不得不和中官们搞好关系,但同时他们也非常痛恨中官祸国。眼见洛阳大乱在即,许相和曹嵩等人心急如焚,聚到一起商议对策。
  如果天子和中官赢了,他们不但性命无虞,还是有功之臣;但如果天子和中官输了,他们也就完了,何进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他们;而如果双方两败俱伤,同归于尽了,门阀官僚立即就会占据朝堂,那么,他们的性命可能无虞,但仕途也就到头了。
  许相、曹嵩和樊陵都不看好天子和中官。此时册立皇统,事出催促不说,就是陛下赖以引做倚仗的镇北将军李弘现在是个什么态度谁能不知道。
  曹操直言不讳地说道:“镇北将军如今被北疆叛乱和并州屯田所拖累,兵力四散,断然不会出兵南下,而大将军又刚刚帮助李弘拿到了重开盐铁的圣旨,以李弘的信义和骄纵,他定然会信守诺言,屯兵自守。没有了李弘的大军做靠山,陛下只要动了手,必会被大将军所制,到时,我等都将死无葬身之地。陛下看不清局势,那是因为其深陷其中,但那些愚蠢的中官……”
  曹操连连摇头,愤怒地说道:“中官误国,中官误国啊。”
  樊陵叹道:“陛下不是已经拿定主意等到北疆平定了才动手吗?怎么蔡邕一回来,立即就变了?”
  “蔡先生太蛮撞了,他把这层窗户纸捅破了。”曹嵩无奈地说道,“他把自己一条命送掉了不说,把我们也连累了,把大汉国也拖累了,这个人,老糊涂了。早知道这样,我拿一亿钱买这个太尉干什么?我还不如拿着这钱回老家养老去。”
  “巨高兄不要灰心丧气嘛。”许相劝道,“李弘对洛阳之事是个什么态度,我们目前还不知道,但孟德贤侄的推测很有道理,他好不容易拿到了盐铁之利,稳定了洛阳局势,当然不会让自己的一番努力转瞬之间化作泡影。我们再等等,形势也许会发生变化。你们要知道,这事很突然,我们没有准备,大将军也没有准备,大家都措手不及,谁输谁赢,目前说不清楚。”
  “公辅,你去问问子将先生,叫他看看天象。”樊陵突然说道。
  “算了,如果子将叫我们上表辞呈,各自回家,你愿意吗?”许相没好气地说道,“做任何事情,都要靠自己努力。天象不是一成不变的,有时候,它也会随着局势的发展而变化。”
  “努力?怎么努力?公辅兄有办法吗?”樊陵焦急地问道。
  “只要蔡邕不死,此事就有挽回的余地。”许相皱眉说道,“蔡邕一死,废嫡立庶之事立即就会传得沸沸扬扬,而陛下马上就会以册封太子来安定民心。到了诛杀蔡邕的时候,如果大将军还没有应对之策,他就很被动了。但从今天大将军迅速出城躲到北军大营来看,他不但是措手不及,而且还有点狗急跳墙,想殊死一搏了。”
  曹操心领神会,立即说道:“司徒大人的意思,是想救出蔡邕了?”
  “对。陛下没了蔡邕,他就没了废嫡立庶的借口,而大将军也就不会在仓促之下反手一击了,洛阳随即也就平静了,大家该干啥的还是干啥去。”
  许相看看曹操,亲热地拍拍他的后背,笑道:“贤侄,这事你可有把握?”
  曹操沉吟半晌,说道:“就我们的力量,肯定不够。袁绍现在是大将军府的司马,我估计他很快就要回来,等他回来后我立即去找他。如今,无论是为了蔡先生还是为了我们自己,还是为了大汉国,我们都要把蔡先生救出来,以平息当前的危机。”
  曹操蓦然想起什么,问道:“要不要把我们的想法告诉镇北将军,以防……”
  “对,对。”许相连声说道,“巨高兄,你我合写一封信,把眼前洛阳的形势告诉李弘,让他稍安毋躁,不要象蔡邕一样蛮撞,坏了国家大事。”
  曹操想了一下,又说道:“是不是把镇北将军府也拽进来?镇北将军府的司马李玮如今就在洛阳,他手上还有一百黑豹义从,这可是一股很强的助力。”
  这话顿时提醒了许相,他大声说道:“还是贤侄聪明。洛阳的门阀世族肯定想救蔡邕,如果由我们牵头营救蔡邕,不但和大将军府,和门阀世族改善关系,还能搏得一个好名声。好,好,太好了。”
  他兴奋地连连搓手,站起来说道:“巨高兄,你去联系张温、崔烈,还有皇甫嵩、卢植、朱俊、马日磾等几位大人,我去袁阀、杨阀家里走走。孟德啊,事不宜迟,你立即去馆驿找李玮。”
  樊陵迟疑了一下,问道:“公辅,那杀李玮的事……”
  “算了,算了,这个时候还杀什么李玮?”许相苦笑道,“朱俊大人那里我亲自去,顺便告诉他,两家婚约取消,我干脆好人做到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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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镇北将军李弘亲自跑到风陵渡口迎接河东太守王瀚。
  王瀚笑道:“将军不远百里相迎,是不是有什么图谋啊?”
  李弘躬身笑道:“我哪敢对大人有什么图谋,只要大人日夜操劳的时候,不要骂我就行了。”
  “骂是肯定要骂的。”王瀚不客气地说道,“你把二十万黄巾军放在我背后,我怎么不骂?你还要不要我过安稳日子?”
  李弘拉着王瀚的手,大笑不止。
  “有大人坐镇河东,明年春天,我北上幽州就无后顾之忧了。”
  “哦。”王瀚指着他,佯装吃惊地说道,“将军好大的胆子,竟敢为了北上幽州,血腥杀贪。你是不是想把大汉国的官僚杀光了才北上啦?”
  两人在洛阳的时候经常在天子那里见面,很熟悉,彼此笑谈一番之后,王瀚指着陆续从船上下来的随从说道:“将军,这里还有一个熟人,你看看是谁?”
  李弘朝他身后望去,顿时喜形于色,挥手叫道:“桑大人,原来是桑大人……”
  他抱歉地对王瀚拱拱手,大步迎了上去。桑羊还是那样清秀儒雅,他笑着要给李弘见礼,被李弘拦住了。
  “张大人一向可好?”
  “老大人罢职后,乐得轻闲,在家著书抚琴,日子很消遥,身体也比过去好多了。”桑羊笑道,“我这次随王大人到河东任职,你可要多加招抚。”
  “你说什么笑话,你过去是我的上官,我可担当不起。”李弘握着他的双手,真心诚意地说道,“如果你还念着我们在西凉共同杀敌之情,你就到我镇北将军府来,我这镇北将军府如今可是一个空架子。”
  “将军,你抢人啦。”跟在后面走来的王瀚一把拉住桑羊,冲着李弘笑道,“你这也做得太过分了吧,我还没有上任,你就开始挖我的墙角?”
  李弘忍俊不禁,笑道:“王大人,你也太吝啬了。你带来三十多人,我只要一个都不行?”
  “不行,没得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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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安邑,李弘接到了护匈奴中郎将鲜于辅送来的消息。
  鲜于辅率军到达度辽水,进驻度辽大营没几天,屠各族就叛乱了。考虑到并州的形势,鲜于辅一面向李弘请求支援,一面派人请出大单于羌渠和舆篷王须卜骨都侯出面安抚。双方大军虽然在虎泽对峙,气氛很紧张,但一直没有交锋。不久,阎柔带着越骑营,徐荣带着度辽营陆续赶到虎泽,双方兵力接近,大战一触即发。
  就在这时,虎王白马铜突然接受了大单于羌渠和舆篷王须卜骨都侯的安抚,率军退回了自己的领地,但他拒绝向汉廷请罪,更不愿意上贡赔礼。鲜于辅非常生气,打算趁着下雪之前攻击屠各族。
  李弘考虑再三,决定同意鲜于辅的攻击要求。不把屠各族打痛,明年大军一旦北上幽州,他再次叛乱,自己就首尾南顾了。
  八百里快骑刚刚出营,李弘就接到了尚书台的军令:“集结大军,屯兵黄河。”
  李弘大惊失色,飞一般冲出大帐,冲着在帐外警戒的砍刀喊道:“快,带人把八百里快骑截住,立即截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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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瀚、桑羊接到李弘的书信,急忙出城赶到了大营。
  “两位大人出京时,京中可有什么异常?”
  王瀚和桑羊看到尚书台送来的简短军令,也是非常震惊。
  “洛阳出事了。”王瀚惊骇地说道,“洛阳一定出了大事。尚书台发出的这道军令很仓促,连集结大军的原因都没说,事情好象非常急迫。”
  “这都要过年了,洛阳还会发生什么大事?”李弘疑惑不解地问道。
  桑羊头皮发麻,他看看王瀚,动了动嘴唇,小声说道:“大人,是不是大将军……”
  王瀚头一低,一脸的痛苦。他拿到军令就想到了,但他不敢说,也不敢这么想。这时假如天子和大将军为了皇统之争大打出手,国家基本上就完了。
  李弘也想到了,但他认为自己私下已经和大将军谈妥了,应该不会出这事。李弘把手上的军令往案几上一丢,心里极度沮丧。怎么办?假如洛阳真的乱起来了,自己是出兵还是不出兵?屯田怎么办?平叛怎么办?北疆怎么办?
  还没过半个时辰,天子的手诏送到了大营。
  天子在手诏里没有说洛阳发生了什么事,他只是让李弘立即集结大军,随时等待自己的命令南下入京。但天子的这个命令已经足够说明问题了,帐内众人都知道天子已经和大将军干上了。李弘的大军南下入京除了对付北军还能干什么?
  谢明长叹一声,说道:“完了。洛阳这一乱,不知何时才能安定下来。屯田的事要耽误了,北上平叛就更不要提了。”
  “北疆有将军大人坐镇,诸事即使拖延几年,依然还有挽救的可能。”桑羊苦笑道,“但洛阳这一乱,皇权受损,朝中官僚忙于内斗,只怕各地流民趁机暴乱,大汉危矣。”
  “挽救?”李弘冷笑一声,“我拿什么挽救?大汉国内乱不止,民生凋敝,这盐铁卖给谁?这屯田的钱从何而来?洛阳一乱,北疆就完了。”
  “大人,那你……”
  桑羊还没说完,突然看到李弘杀气腾腾地站了起来,吓得他赶紧把后半截话吞了回去。
  “命令麴义,集结大军,立即赶到风陵渡,渡过黄河。”李弘咬牙切齿地说道,“大军直杀洛阳,凡逆臣贼子,格杀勿论。”
  “以八百里快骑赶到邯郸,命令赵云急速南下,直扑洛阳。”
  “通知鲜于辅,放弃进攻屠各族,让阎柔立即率军赶回龙山大营。”
  “告诉筱岚,立即把老大人请到镇北将军部,代理镇北将军事。”
  谢明大惊,失声喊道:“大人,洛阳可有五万北军啦。”
  “我倒要看看,北军有几人敢杀我!”李弘头也不回地走了。
  帐外,牛角号声冲天而起。
  “王大人,你怎么也不劝劝李将军?”桑羊看着坐在一边沉默不语的王瀚,大声责问道,“你想看着大汉亡国嘛?”
  “杀!”王瀚猛地一拍案几,神情激愤地大声叫道,“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不杀尽这些祸国殃民之人,我大汉今日不亡国,明日还是要亡国。”
  “走,到洛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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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万三千铁骑沿着驰道飞速狂奔,半夜时分赶到了蒲坂津。
  大将军何进的书信十万火急地送到了李弘手上。何进总算把洛阳发生的事说清楚了,不是他威逼天子立皇统,而是天子和中官要杀他。
  王瀚听完李弘的述说,心中大定。他笑着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摇头道:“这个蔡邕,回到京城就闹出这么大的风波,真是疯了。将军大人打算怎么办?”
  “我屯兵黄河,以防京中生变。”知道洛阳现在没有发生什么大事,李弘也松了一口气,情绪随即松弛下来,“大人还是回安邑吧,我尽力想办法解决这场危机,以稳定洛阳局势。”
  王瀚点点头,笑道:“将军发起脾气来,很可怕,不过,我很喜欢,将军嘛,就应该这样有气势。”
  李弘大笑,拱手和他告别,率军继续赶往风陵渡。
  到了风陵渡,李弘接到了卢植的书信。
  “大人,你怎么又生气了?”谢明看到李弘还没有看完,就已经面如寒霜了,赶忙小声问道,“卢大人在信中说了什么?”
  “他竟敢威胁我。”李弘狠狠地把竹简砸到地上,愤怒地说道,“他竟然拿百万流民来威胁我,这就是天下名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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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上午,太尉曹嵩和司徒许相两人的联名书信送到了风陵渡大营。
  “敛之,这京中的形势当真是一日三变,让人眼花缭乱啦。”李弘看完之后,笑道,“你看看,现在洛阳除了天子和那些该死的中官,其他人都已经联手了。这位蔡大名士还真是天下第一名士,想救他的人竟然这么多。”
  谢明一边看信,一边笑道:“那当然,我大汉国四百年来,象蔡先生这种名士有几个?怎么能让人杀了?”
  “敛之,那你认为,天子什么时候会杀蔡邕,逼迫何进出手?”李弘等谢明看完信,随口问道。
  “上个月,太后做寿,何进打算诛杀奸阉,结果被我们破坏了。没想到他的报应马上就来了,现在天子和中官又要杀他了,哈哈,真有意思。”谢明笑道,“要杀何进最好的机会就是正月初几的那几天。何进如果不进宫,他就落下口实,想不死都难,但如果他进宫了,立即也就完了,估计只能拿着脑袋出北宫了。”
  “做坏事,总要遭天谴,谁都跑不掉。”李弘大笑道:“太尉大人和司徒大人想在年前救出蔡邕,难度很大啊,距离新年已经没有多少天了。”
  “怎么,大人想亲自出手?”
  李弘笑而不语。
  “大人,我可把话给你说清楚,领军将领私自离开驻地形同谋反,凡违律者诛杀九族,你可不要……”
  “我知道,我知道。”李弘赶忙摇手道,“你放心,我决不离开北疆一步。”
  “过了黄河,你就不是镇北将军,而是罪在不赦的要犯了。”谢明十分不相信地看着他,严肃地说道,“这可不是开玩笑。”
  李弘给他看的心里发虚,连连点头,岔开话题道:“仲渊怎么还没有消息?”
  他正在这里念叨着,那里李玮的信就到了。
  李玮在信中把事情的前后经过说得很仔细,还说曹操已经和他商定好了,现在就等大将军府司马袁绍回来了。只要袁绍一回来,立即展开营救。只是有个问题,蔡邕被救出来后,往哪里逃?
  蔡邕在京城闯了这么大的祸,给各方势力带来了灭顶之灾,虽然各方势力现在都出于不同的目的在救他,但救出来后,洛阳的危机也就接除了,到那时该杀他的还是要杀他。只要蔡邕不死在洛阳,和洛阳权贵就没有任何关系,但蔡邕如果一直不死,和洛阳权贵就有关系了,蔡邕是他们心中的一个隐忧啊。所以,从洛阳救出蔡邕估计很容易,但要保证蔡邕一直完好无损的活着,那就很难很难了。
  李弘头痛了。李玮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要我承诺让蔡邕一直活下去?我怎么保证他一直能活着?
  “大人,卢大人……”
  “你不要提他。”李弘不高兴地说道,“提到他我就有气。我知道他们都是好心,都是蔡邕的朋友,都希望我把蔡邕接到并州去,但他们怎么能威胁我?怎么能拿百万流民的性命来威胁我?难道百万流民还比不上一个蔡邕吗?老百姓的命就不是命,是草,是蚂蚁吗?”
  “大人,卢大人也许情急……”
  “不要说了,蔡邕到了并州,我怎么向陛下交待?你要知道,陛下只要一张嘴,我们的盐铁之议就废了。相比起并州的百万流民,他蔡邕的一条命算什么?”李弘大声说道,“回信给李玮,叫他不要掺和这事,立即给我滚回来。”
  “大人,一条命难道不是命吗?”谢明扑通跪下,激动地说道,“大人珍惜每一条流民的性命,珍惜每一个士兵的性命,为什么就不能珍惜一下蔡先生的性命?”
  “敛之,你给我起来。”李弘猛地一拍案几,大声吼道,“我绝不会答应,绝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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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玮接到李弘的书信,心里顿时冰凉冰凉的。
  他急忙跑到朱俊家里,把李弘的书信递给了朱俊。
  “老师,这如何是好?”
  朱俊良久无语。
  “仲渊,镇北将军考虑的是并州百万流民的生存,他的确没有错,没有错啊。换了是我,我也不会答应的。”朱俊凄然一笑,不再说话。
  朱穆轻拍了李玮,小声问道:“你马上就走吗?”
  “我不走,我要把蔡先生救出来。没有他,筱岚的婚约怎么会解除?就为这,我都要救他。”
  朱穆奇怪地问道:“你不怕镇北将军砍了你的头?”
  “没事。大人对部下非常好,只要不贪赃枉法,他不会处分的,最多骂两句而已。”李玮笑道,“你什么意思?我还要回去娶筱岚,你难道希望我被砍头啊?”
  朱穆笑了起来。
  “公定,你可随我到并州去?”
  朱穆望向自己的父亲。
  “你去吧,现在,北疆需要人去报国效力啊。”朱俊点头道,“另外,仲渊和筱岚大婚的时候,我和你母亲都不能去,长兄若父,你就全权处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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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穆和李玮两人并肩走在花园内,商议着蔡邕的去处。
  “仲渊,你仔细想想,什么情况下,镇北将军会答应保护蔡先生?”
  李玮笑道:“如果蔡先生到了并州,有助于屯田,有助于安抚流民,有助于北疆稳定,大人一定会答应的。”
  “蔡先生一个逃犯,和北疆稳定有什么关系,你真能扯。”朱穆笑道,“蔡先生既不能当官,又不能讲学,只能藏匿在隐蔽处弹弹琴……”
  “有了,有了……”李玮蓦然醒悟,狠狠地打了朱穆一拳,大声叫道,“你真是天才啊。”
  ===
  谢明轻轻走进大帐,坐到了李弘身边。
  李弘抬头看了他一眼,指着帐外说道,“如果你想说蔡邕的事,到帐外去说,我不听。”
  “大人,今天我不说了。”谢明笑道:“今天我跟大人说说在并州开学堂的事。”
  李弘顿时来了兴趣,他放下手上的文卷,说道:“对啊,你这么一说,倒提醒了我。并州的流民一旦吃饱了穿暖了,下面就应该是让年轻人和幼童去学习经史,学学做人了。”
  谢明笑道:“大人这么说,就有失偏颇了。我并州可不仅仅只有百万流民,还有几十万胡人啦。要想胡人彻底驯服,这教化可是一件大事啊。”
  “对,对,对。”李弘连连点头,十分敬佩地拱手说道,“敛之请说,请说。”
  谢明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地说了在并州开设学堂,招收汉胡子弟同堂受教的构想。李弘拍案叫绝,但随即就感叹地说道:“敛之,你这主意是好,但北疆这种荒凉之地,谁愿意当这授教的博士?你们虽然个个才华出众,但都身负重任,根本无暇分身。难啦。”
  谢明笑道:“大人可以开出重禄,在天下广召名士嘛。”
  “名士?”李弘冷笑道,“有几个名士愿意到北疆?他们都待在洛阳等着出人头地,光宗耀祖呢。”
  谢明笑着说道:“大人可以请边郡的名士嘛。比如说西疆安定的王剪,大人还记的他吗?”
  李弘当然记得,当初李玮就是准备把傅干送到王剪门下学习的,王剪的父亲就是写《潜夫论》的大汉名儒王符。李弘惊喜地问道:“我请他,王先生愿意来吗?”
  “大人如今是大汉国的重镇将军,征募王先生来开学堂,利国利民,他怎么会不答应?王先生一定会欣然应募。”
  李弘想了一下,说道:“慎重一点好,免得弄巧成拙。我算什么?在他们的眼里,我不过是个粗鄙的武夫而已。等洛阳的事解决了,我还是请老大人出面邀请吧。”
  “还有象王先生这样的人吗?请得越多越好。”
  谢明笑道:“有啊,比如蔡先生……”
  李弘总算明白了,谢明绕了这么大一个圈,最后还是为了蔡邕。
  “你小子,就这么对付我?”李弘望着笑嘻嘻的谢明,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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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明看李弘没有生气,知道自己的劝说起了效果,随即解释道:“仲渊给我来信,叫我再劝劝你,他说蔡先生到了并州,可以开堂授学,这对并州将来的稳定大有助益,所以……”
  李弘想了很长时间,说道:“让子善来,叫他带上弧鼎、弃沉,还有三百黑豹义从,立即赶到洛阳去帮助仲渊解救蔡先生。”
  谢明大喜,俯身拜谢道:“谢大人……”
  “敛之,好了,好了,该谢你的应该是我啊。”李弘挥手说道,“你们有学问,精通政事,眼光也看得远,这方面,我自愧不如。”
  颜良、弧鼎、弃沉匆匆来到大帐。李弘把洛阳的事和解救蔡邕之后可能会遭到追杀的事详细解释了一遍。
  “子善,出了洛阳后,你们不要往河东,而是往冀州。”
  颜良不解地问道:“大人,我们救出蔡先生后,到河东只有四百里,转瞬即至,为什么要千里迢迢绕道冀州?”
  李弘苦笑,说道:“我需要时间恳求陛下赦免蔡先生,我需要时间啦。”
  谢明愧疚地看了一眼李弘,低头不语。李弘要想让盛怒之下的陛下赦免蔡先生的死罪,的确困难重重,但李弘要想直接藏匿犯有死罪的蔡邕,风险又太大,而且,蔡邕也不能公开露面开堂授学,所以,李弘只有软硬兼施,逼迫陛下接受蔡邕逃亡的事实,让陛下被迫放弃谋诛大将军早图皇统的设想。
  “我已经下令赵云到河内接应你们。你们出了荥阳之后,立即北渡黄河,急速北上,记住,千万不要在河内耽搁,更不要往兖州而去,明白吗?”
  “我们怎么会往兖州?”弃沉笑道,“大人多虑了。”
  “蔡先生的老家在陈留,如果他想回去看看,仲渊那个混蛋肯定会答应。”李弘说道,“这次他给我惹了个天大麻烦,回来后我要他好看。”
  接着他拿出一道军令递给颜良道:“出了虎牢关,就由你指挥,不要再听仲渊的,知道吗?”
  颜良笑着接过军令道:“大人放心,出了虎牢,我就把他捆起来,如果他再废话罗嗦的,我就把他的嘴堵上。”
  李弘大笑道:“子善,这可不是我让你做的,你自己想想后果啊,如果筱岚知道了,你……”
  颜良嘿嘿一笑,说道:“那就算了吧。对了,大人,那我们时候回并州?”
  “接到我的命令你再护着蔡先生回来。如果时间充足的话,你回一趟常山,把你母亲和两位夫人一起接到并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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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绍回到洛阳,立即和曹操、李玮见了面。三人商量了两天,确定营救方案万无一失后,立即分头行动。
  中官们虽然也想到了有人可能会来营救蔡邕,加强了北寺狱的看守力量,但三府联手的力量太强大了。在一个北风呼啸的早上,以颜良为首的三府几十名悍将硬是杀进了北寺狱,把蔡邕救了出来。在各方势力默契的配合下,蔡邕有惊无险,一路畅通无阻地逃出了洛阳。
  四百名黑豹义从护着蔡邕和他的女儿蔡琰向虎牢关狂奔而去。虎牢关的守将是大将军何进的人,视而不见,任其离去。
  出了虎牢,颜良立即命令放弃马车,由弃沉背着蔡邕,让李玮背着蔡琰,每人双马,以最快的速度连夜飞驰荥阳。
  “子善,先生受到奸阉的酷刑,根本禁受不住这样的奔波,你会把先生害死的。”李玮大声说道,“先生必须坐马车。”
  颜良不理他,把李弘的军令递给他,冷声说道:“现在听我的,你去背先生的女儿,少罗嗦。”
  李玮气得眼睛冒火,愤怒地叫道:“先生要有个三长两短,你回去等死吧。”
  颜良瞪了他一眼,说道:“大人说了,这次你给他惹了个天大的麻烦,回去后他要你好看。你自己想想吧。”
  李玮心里一寒,泄气了。
  到了荥阳,蔡邕果然提出来要回家。他说自己不行了,如果能死在故土他也就瞑目了,但颜良根本理睬,只顾打马狂奔。
  一行人匆匆过了黄河,掉头就往冀州方向跑去。
  突然,他们的背后传来了轰鸣的马蹄声,一支骑兵军飞射而来。
  黑豹义从此时已经疲惫不堪,如果再跑下去,连反抗之力都没有了。颜良果断下令停止前进,列阵相候。
  他手提大刀,纵马迎了上去。
  这支追赶而来的骑兵军大约二千多人,他们看到黑豹义从摆下了阵势,随即停了下来。一个高大健硕的军官手提长戟,打马而来。
  “来者何人?”
  “下官吕布,拜见校尉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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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山雨欲来 第二十七节
更新时间2009-1-6 20:57:39 字数:5589
 颜良面色冷峻,神情戒备地看着吕布,轻轻哼了一声,问道:“你是河内哪路军马?”
  吕布站在战马旁边,恭敬地深施一礼,再次说道:“下官乃河内郡武猛都尉丁原丁大人帐下主薄。”
  颜良端坐马上,打量了他一眼。吕布三十岁左右,九尺身高,皮肤稍黑,长脸短须,颧骨高耸,浓眉下有一双沉稳而坚毅的眼睛,威猛而彪悍。颜良冷笑,问道:“你带着兵马一路狂追而来,有什么事?黑山的黄巾贼又下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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