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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汉帝国风云录

_65 猛子(现代)
  律日推演看了他一眼,笑道:“怎么?你还打算攻进长安城?”
  “如果大王的部队没有全军覆没,我们仍有足够的实力攻打长安。”拓跋寒自信地说道,“否则,这次南下,我们岂不要空手而归?”
  ===
  鲜卑人在芒正箕的指挥下,突然对准高览所在的方阵发起了狂风骤雨一般的猛攻。
  鲜卑铁骑以三十人为一队,连续不间断的撞击,突破,再撞击,再突破,他们在付出了三百人的代价之后,终于成功地撕开了一个巨大的缺口。鲜卑铁骑蜂拥而入,双方随即展开了激烈的肉搏。
  阎柔看到高览的方阵已破,再坚持也不过就是徒增伤亡而已,于是命令鸣金,让高览率部撤退。
  高览无奈,只好带着残余士兵分左右两队,沿着玉石所在的方阵急速撤回大军后方。他们迅速重整队列,准备再战。
  ===
  律日推演看到己方成功突破,大喜过望,立即下令拓跋寒带着五千铁骑猛攻玉石的方阵。只要再破一阵,汉军败局即定。
  阎柔看出了鲜卑人的企图,随即下令左翼的华雄和鲜于银两个方阵缓缓后退,以策应玉石方阵的防守。
  步垂虹和烽乘趁着汉军移动之际,立即带着人马对华雄的方阵发起了犀利的进攻。华雄的手下绝大部分都是麴义的西部边军,对阻杀铁骑有丰富的经验,他们利用战阵迅速反击,给了鲜卑人重重的一拳。
  ===
  拓跋锋接到和连被围青石岸,律日推演被阻薄落谷之后,顿感不妙。豹子凭着自己敏锐的嗅觉,终于找到了歼敌的机会,和连危险了。
  他和豹子在北疆的上谷郡交过手,当时豹子处于极度的劣势,根本没有获胜的可能,但豹子刨开了桑干河的河堤,制造了一场洪水,让自己大败而归。豹子就是豹子,他不动则已,一动绝对是致命一击。
  如果消息是准确的,和连和暮盖廷的大军肯定凶多吉少。拓跋锋立即命令大军加快行进速度。现在即使有人不小心掉到山谷里,他也不管了,他要迅速赶到薄落谷和律日推演会合。
  ===
  玉石和士兵们顽强抵抗,终于顶住了鲜卑人的猛烈攻击,在岌岌可危的情况下保住了方阵。就在他们暗自庆幸的时候,律日推演亲自出马了,他带着最后五千人马发起了最后一击。
  方阵轰然倒塌。
  张郃、高览、小懒等人带着几千败退的士兵一起冲了上去,誓死阻击。
  就在这个时候,阎柔断然下令鸣响金锣,收缩防守。
  他命令玉石、高览、张郃,小懒等人带着各自的部下迅速退入方阵,全军就地死守,绝不后退。
  律日推演的三万人经过几个时辰的鏖战,损失惨重,士兵们疲惫不堪,面对汉军铁桶一般的防御,已经无力发起最后的强攻。他们只好把汉军团团围住,以等待拓跋锋的大军赶来会合,然后合力歼敌。
  ======================
  李弘的五万人马风驰电掣一般冲进了薄落谷。
  拓跋锋的大军走到了较为宽敞的山路上,铁骑再次加速,轰鸣声震撼了黑漆漆的山野。
  ===
  阎柔不知道青石岸的战斗是否结束,李弘是不是已经率军回援,但他知道鲜卑人的后续大军会陆续赶来,薄落谷的阻击已经失败,律日推演可以一边指挥大军围住他,一边派遣铁骑南下支援和连。
  他决定主动出击,紧紧缠住鲜卑人,不让他们有机会分兵南下,给青石岸战场争取更多的歼敌时间。
  “命令鲜于银、张郃、高览,带人向薄落谷南方出击,佯装突围,以牵制鲜卑人的兵力。”
  “命令华雄、玉石,指挥方阵向谷口中央挤压,拖住鲜卑人,缠住他们。”
  ===
  “大帅,汉军要突围了。”拓跋寒抹了一把胡子上的鲜血,大声叫道,“我们是继续包围,以待援军,还是拦截一部,全力击杀。”
  “大帅,汉军左侧方阵在向我们移动,右侧方阵在向薄落谷以南移动。”芒正箕焦急地说道,“汉军的意图很明显,左侧方阵是为了拖住我们,右侧方阵是准备伺机突围。大帅,现在怎么办,我们的兵力不够啊。”
  “拓跋锋为什么还没赶到薄落谷?”枭翱不满地叫道,“四十里路走了两个多时辰,他在地上爬啊。”
  “你小子嘴里给我放干净点。”步垂虹手指枭翱,怒声说道,“你再骂我家大人,老子一刀宰了你。”
  “不要吵了,不要吵了。”拓跋寒赶忙阻止道,“大帅,我们是继续围住汉人,还是截杀一部?”
  律日推演四下看看,神态自若地说道:“汉军还有两个完整方阵,一万多人,如果他们坚决突围,我们很难堵住,但到嘴的猎物,不能让他们又飞了。”
  他指指拓跋寒,说道:“豪帅带人抵挡汉军的左侧方阵,牢牢控制谷口,以便拓跋锋的大军赶到之后,可以迅速投入战场。”
  “其他各部,随我堵住汉人的突围。”
  “大帅,如果汉军左侧方阵突入谷口中央地带,就把我们拦腰截断了。”拓跋寒摇头说道,“我们还是集中所有兵力,围打汉军左侧方阵吧。”
  “怕什么?”律日推演笑道,“只要拓跋锋的大军一到,汉军立即腹背守敌,转眼就会被我们杀个一干二净。”
  “吹号,各部展开队形,围堵厮杀!”
  ===
  薄落谷口的厮杀顿时再掀狂潮,双方士兵都陷入了狂热的杀伐之中,不死不休。
  张郃带着三十人奋力突前,酣呼鏖战。小帅烽乘带着一彪人马突然从左右杀出,象钳子一样把汉兵紧紧地夹住了。
  跟在后面的高览和小懒大吃一惊,各带一队士兵扑上解救。
  站在阵前指挥的阎柔一把甩掉身上的火红色大氅,拿起了大刀。
  “兄弟们,随我杀上去……”
  汉军士兵看到主帅亲自上阵,无不士气如虹,个个奋勇当先,一路狂呼而去。
  ===
  张郃右手长枪,左手战刀,上下翻飞,连杀数人。
  烽乘飞马而至,举刀就剁。
  张郃大吼一声,刀抛空中,同时双手执枪,望空而刺。烽乘一刀剁到张郃的长枪上,竟然没有崩开张郃的长枪。他眼睁睁地看着血淋淋的枪尖刺入自己的肩胛,张嘴发出一声惊天惨叫,翻身滚落马下。
  张郃枪交左手,右手凌空抓住坠落的战刀,举步飞奔。
  烽乘一跃而起,迎着张郃的长枪再劈一刀。枪未动,他的战刀却倒撞而起。
  “扑哧……”
  长枪厉啸着穿过他的身体,带着四溅的鲜血继续飞射,强大的冲击力带着他连退数步。张郃大吼一声,一刀枭首,狂奔的身形霎时间冲过烽乘的无头尸体,一把抓住了血淋淋的枪柄。
  “杀……”
  ===
  鲜卑人的主力为防止汉军突围而逃,都跑去阻击汉军的右侧方阵,放松了对左侧方阵的围攻。
  华雄和玉石趁机指挥士兵们快速推进,迅速占据了谷口的中央地带。如果鲜卑人的后续援军赶到,他们可以暂时堵住谷口,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拖得一时算一时。只要能迟滞鲜卑人的援军南下,即使全军覆没,也在所不惜。
  拓跋寒抵挡不住,只好带着人马退进了拒马阵。
  鲜卑人为了争取攻击时间,并没有动用人手清理这片长五百步,宽三百步的拒马阵,他们只是在拒马阵的中央开辟了一条宽约三十步的通道。
  拒马阵内到处都是士兵和战马的遗骸,即使要清理,也需要耗费相当长的时间和大量人力,这对鲜卑人来说,根本不可能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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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地在抖动,黑夜在战栗,战马的奔腾声由远而近,巨大的轰鸣声响彻了整个薄落谷。
  律日推演霍然回头望向深邃的黑暗。是大王和连突围了还是豹子的大军赶来了?
  鲜卑人恐惧了,进攻的浪潮在震耳欲聋的奔腾声里悄然退去。
  ===
  欢呼声蓦然冲天而起。
  拓跋寒举头向后望去。在漆黑的夜空里,突然出现了无数的点点红星,火红色的星光在天际间飞烁闪动,越来越密,迅速形成了一片巨大的火烧云。火烧云就象一头嗜血猛兽,咆哮着,怒吼着,呼啸而来。
  拓跋寒心中狂喜,他举起战刀,声嘶力竭地叫了起来:“吹号,吹号,援军来了,拓跋锋大人来了。”
  ===
  律日推演和鲜卑士兵们已经听不到号角声了,他们的耳中充满了战马的奔腾声,战鼓的惊雷声,他们的眼前除了排山倒海一般汹涌澎湃的汉军铁骑,再也看不到其他的东西了。
  鲜卑人毫不犹豫地打马狂奔,他们要逃出薄落谷,逃出死亡的杀戮。
  律日推演发出一声绝望的嚎叫,随即就被汹涌的人流裹挟着,淹没在了逃亡的大军里。
  兵败如山倒。
  ===
  华雄和玉石指挥士兵浴血奋战。
  方阵前有穷凶极恶的逃兵,后有拓跋寒的拼死攻击,一时间被打得措手不及,防守阵势一度被鲜卑人攻破。但汉军士兵此时士气高涨,大家以一当十,无不奋勇鏖战,誓死不退。他们知道李弘的铁骑已经赶到了薄落谷,鲜卑人不但败局已定,而且只要自己堵住这个唯一的缺口,鲜卑人就全军覆没了。
  方阵在上万人的发力攻击下,越发悍勇坚固,它就象一块高耸的岩石,任由风吹浪打,岿然不动。
  ===
  “攻击,任意攻击……”李弘举枪狂呼,“任意攻击……”
  冲锋的战鼓声和牛角号声响彻夜空。
  汉军铁骑席卷而至,顿时将鲜卑人打得鬼哭狼嚎,死伤遍野。
  鲜卑人情急之下,随即放弃攻打方阵,改从拒马阵逃跑。但拒马阵弯弯曲曲,迫使战马速度骤减,想快都快不了,而紧随其后的逃兵却还在蜂拥而入,大家互相挤推,互相践踏,更有甚者提刀猛砍,造成了更大的混乱。
  长水营和风云铁骑率先杀到拒马阵。
  拥挤在拒马阵内的鲜卑人终于爆发了,他们恐惧的叫着喊着,四下逃亡,其混乱的场景令人瞠目结舌。
  有的纵马冲入拒马被扎死,有的弃马而逃却被后面的人踩死,有的在拒马阵内慌不择路被乱箭射死。律日推演在一帮侍从的保护下,一路砍杀,踩着自己士兵的尸体逃了出去。
  ===
  律日推演回头望向薄落谷,神色惨然。
  汉军铁骑在谷内往来奔腾,肆意砍杀。拒马阵内的自相残杀和肆意践踏还在继续,而汉军的长箭更是象下雨一样在往拒马阵内倾泄,能够勉强逃出来的寥寥无几。拓跋寒抵挡不住汉人的反攻和箭阵,狼狈不堪地带着三千多人逃出了拒马阵。
  ===
  拓跋锋一马当先冲到了薄落谷口。
  他目瞪口呆地望着谷内的血腥杀戮,一时间茫然失措。痛苦和仇恨交织在一起,剧烈地冲击着他的神经,让他肝肠寸断,悲痛欲绝。
  “豹子……”他高举双臂,纵声狂呼,“我要杀了你……”
  ===
  枭翱连杀数人之后,终于突出了重围。
  他带着几个手下,纵马冲向了守在拒马阵附近的几个长水营士兵,意图逃出天生。
  何风看到部下接连倒下,怒不可遏地飞马杀到,“老子劈了你……”他战刀飞舞,转眼间连杀三人。
  枭翱趁机跃马而起,一头冲进了拒马阵。
  何风怒吼一声,对准枭翱的战马劈手掷出了战刀,同时顺手拔下一支插在敌人尸体上的长矛,随后狂奔。
  战刀笔直地贯入了战马胸腹。战马痛嘶一声,踉跄两步,轰然倒地。枭翱猝不及防,飞身坠落。
  何风眼见枭翱手忙脚乱地爬起来,亡命飞奔,气得睚眦欲裂。
  “老子杀了你……”
  他大吼一声,以矛驻地,矫健的身躯凭借长矛的弹性,腾空而起。
  “去死吧!”
  何风一脚踹到枭翱的背心,顿时将枭翱踢得凌空飞起。
  枭翱张口喷出一口鲜血,四肢在空中无力的挥动着,然后直直地砸落到一只拒马上,巨大的拒马尖带着一丝腥红的血肉“扑哧”一声冲出他的胸膛。
  何风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朝着地上狠狠地吐了一口血水。
  “竟敢杀老子的人……”
  ===
  步垂虹负隅顽抗,他凭借着自己的勇猛,带着几百人结阵自守,和汉军往来冲杀,夷然不惧。
  颜良飞马杀到,两马相错间,手起刀落,硬是活生生地剁下了半截马屁股。
  步垂虹翻身跃起,举刀四顾。颜良勒住战马,拎着大刀就跳了下来。
  步垂虹顿时战意盎然,举刀长啸,“杀……”
  颜良看着步垂虹飞奔而至,鼻子里哼出半声冷笑,眼内暴显杀气。
  步垂虹连进十三步,连劈十三刀,颜良从容不迫,一一封架。蓦然,颜良狂喝一声,刀如流星,划空而过,步垂虹斗大的脑袋霎时间腾空而起。
  颜良看都不看,飞身上马而去。
  步垂虹无头的尸体再进一步,举刀而倒。
  ===
  律日推演看到拓跋锋,突然猛跑几步,迎面就是一拳。
  拓跋锋眼明手快,一把抓住他的拳头,大声叫道:“老牛,你冷静一点。”
  “你为什么现在才来?为什么?”律日推演神经质地举手狂吼,“我的人都打光了,都死了。”
  “你为什么还不进攻?为什么?”
  拓跋锋冷冷地望着他,脸上的肌肉痛楚地抽搐着。
  “大王呢?可有大王的消息?”
  律日推演打了一拳,喊了两嗓子之后,激动的心情稍稍平静了一些。他摇摇头,望着火光冲天的薄落谷,凄然无语。
  ===
  李弘驻马立于拒马阵,望着远处山坡上杀气腾腾的鲜卑大军,心里不由自主地战栗起来。
  “擂鼓,准备再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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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风云再起 第十八节
更新时间2008-12-7 13:14:32 字数:5773
 拓跋锋没有发起进攻。
  律日推演全军覆没,大王和连生死未卜,鲜卑大军士气低落,此时进攻士气高涨的汉军,除了徒增伤亡以外,没有任何意义。
  拓跋锋看到薄落谷内的汉军正在重整队列,准备再战,随即命令大军徐徐后撤。
  “豹子回援薄落谷,说明青石岸的战斗已经结束了,大王和九原旗王暮盖廷的三万大军已经败亡。”拓跋锋指着薄落谷内黑压压的汉军铁骑,对律日推演说道,“大王今天上午才过薄落谷,到现在还没有十二个时辰,六万人马就没了。”他神情沮丧地连连摇头,感叹道,“豹子利用薄落谷和青石岸的地形,充分发挥步兵和骑兵的优势,在距离六十里的两地之间来回突袭作战,每次都以绝对优势一击而胜,厉害啊。”
  “我们明明知道过了六盘山之后,可能要被豹子突袭,但还是防不胜防,刚一露头,就被他打了个正中。”拓跋晦咳嗽了几下,恨恨地说道,“大王太冲动了,只想着自己的千秋功业。如果他在薄落谷等我们一起南下,何来今日之败?”
  “那都是你家大人的过错。”律日推演怒声说道,“他不停的在大王面前说打长安,建盖勋,极力怂恿大王南下,结果不但葬送了大王和弹汗山,还把我的两万人马也陪了进去。”
  “你乱说什么?”拓跋寒骂道,“我的一万人马不是人啊?如果不是你自以为是,乱指挥,我拓跋族的勇士步垂虹会死在这里吗?”
  “拓跋寒,我家大帅怎么乱指挥了?”芒正箕指着拓跋寒骂道,“都是你小子无能,贪生怕死。大帅叫你守住出路,你怎么守的?你跑哪里去了?”
  “不要吵了。”拓跋锋甩手给了拓跋寒一鞭,大声骂道,“仗都打成这样了,还吵什么吵?如果大王死了,你们就在薄落谷陪葬吧。”
  “立即派人绕过薄落谷,一路去找,无论如何都要知道大王的生死。”
  ===
  汉军看到最后一批鲜卑骑兵消失在黑暗里之后,不禁齐声欢呼起来了。
  “大汉……大汉……”
  “呼嗬……呼嗬……呼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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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夜悄然逝去。
  李弘坐在拒马阵里的一个小拒马上,沉默不语。
  他望着四周进进出出忙忙碌碌的士兵,闻着空气中浓郁的血腥和焦炭味,听着士兵们此起彼伏的欢呼和叫喊声,心情格外沉重。这一战虽然暂时打赢了,但他已经无力发起对凡亭山的攻击。如果鲜卑人坚守凡亭山,而董卓迟迟不能拿下灵州切断鲜卑人的退路,那么西疆的战斗就要延续下去。大汉国的国库还能支撑多长时间?
  和连大概已经逃了回去,他在恼羞成怒之下,会不会继续率军南下呢?如果和连放弃攻打长安,鲜卑人此次集结十二万大军南下入侵就一无所获,鲜卑各部落首领会答应和连撤军吗?两战全歼鲜卑人六万铁骑,加上在三关和凡亭山阻击中消灭的敌军,鲜卑人至少折损了将近八万人,他们余下的四万多人已经形成不了巨大的杀伤力,他们会不会因此而迅速撤军呢?
  到达六盘山以北的三万步军经过连场恶战,只剩下一万多人;青山岸的阻击战,也让刚刚到达西疆的冀州军和三辅军折损了一半还多,五万五千步兵大军还有多少人能够继续战斗?大概最多也只有两万人左右吧。
  四万骑兵和五千北军的长水营铁骑是这次战胜鲜卑人的主力,虽然两次都是突袭,但因为湟中羌人和先零羌人缺乏训练,竟然也有一万多人在激战中阵亡,这让李弘非常痛心。加上在三关和凡亭山战斗中阵亡的骑兵,整个骑兵大军也减员一万五千多人。
  十万大军转眼间就剩下了一半人,大胜之后竟然也只剩下一半人,李弘实在有点难以接受。
  他听完郑信的禀报后,呆呆地坐在拒马上,黯然魂伤,他甚至不愿意去埋葬自己的部下,不愿意最后看一眼自己深爱的兄弟。他就那么呆呆地坐着,一直坐到太阳缓缓升起。
  ===
  鲜于辅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慢慢走到李弘身边。
  “子民,你还好吧?”鲜于辅拍拍他的肩膀,小声说道,“报捷文书我已经派人送往洛阳了。”
  李弘点点头,伤心地说道:“羽行,随我们到西凉的冀州士兵已经所剩无几了。”
  鲜于辅心里一痛,低首无语。
  “我曾经答应过他们,只要西凉的战打完了,我就带他们回去,但现在……“他抬头望天,泫然泪下,“我失言了,我没有做到,我带着他们打了一战又一战,把他们都送上了天,我没有做到……”
  “他们都是为大汉国而死,死得其所,他们都是我大汉国的英烈,他们在天之灵,不会怨怪你的,子民……”
  “过去,我以为回到大汉国之后,可以找回我的记忆,找到我的父母,找到我的亲人,找到我的家。”李弘把头埋到自己的一双大手里,双肩剧烈地抽搐着,哽咽着哭道,“但我什么都没有找到,我一直在打仗,一直在杀人。我不想杀人了,我真的不想杀人了,我太累了,我也想回家啊。”
  鲜于辅眼睛一红,泪水差一点掉了下来。他蹲下身子,紧紧地搂着李弘,小声劝道:“等大汉国的仗打完了,你就可以回家了,一定能回家。”
  ===
  大黑看到李弘走来,激动地站起来叫道,“大人来了,大人来了……”
  “大黑……”李弘突然看到他,惊喜地喊道
  “大人,你还记得我……”大黑手足无措,紧张地说道,“大人……”
  “你没受伤吧?”李弘一把抓住他脏兮兮的双手,上下看看,欣慰地笑道,“看到你还活着,我太高兴了。”
  “我也是,大人。”大黑乐呵呵地笑道,“不过我差一点就死了。”
  “哦?”李弘问道,“怎么回事?”
  “我被捆在战马上,一路狂奔而来,五脏六肺都差点喷出来了。”大黑解释道,“好不容易到了这里,还没等我解开绳子跳下马,鲜卑人就已经开始逃了,我一着急,打马就追,马是飞奔而去了,我却掉到马屁股后面,差一点被后面的战马踩死了。”
  周围的人哄堂大笑。
  “没死就好,没死就好。”李弘拍拍他,问道,“杀了几个鲜卑人?”
  “在青石岸杀了一个,到这里却一个没捞着。”大黑不好意思地说道,“没办法,只好抬了半夜的死尸。”
  ===
  麴义、高览、筒子和杨淳高耕几人站在曲路的墓前,久久不愿离去。
  “他是我兄弟,亲兄弟。”麴义抹了一把眼里的泪水,嘶哑着声音说道,“我到西部都尉府任职军司马的时候,他就跟着我。我们一起在金城郡的龙耆城,在西疆各地打了几年的仗,同生共死,情如手足。我不应该让他离开我,我应该一直把他带在身边。”
  高览难过地说道:“都是下官无能,让曲大人丢了性命。如果这一营人马还是颜良颜大人统领,也许他……”
  “正清,你误会了,我没有怪你的意思。”麴义摇摇头,“他和我们一样,穿上这身皮甲之后,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够死在战场上。今天他能死在对阵鲜卑人的战场上,那是他最大的荣耀了。”
  “我只是觉得对不起他,我欠了他一条性命,没在他活着的时候还给他,我很愧疚。”麴义长叹道,“他在战场上救过我。”
  ===
  李弘听说雷重过去是黄巾军首领黄龙的士卒,非常惊讶。
  “那你是老兵了,比我从军的时间还要长,怪不得你打仗的经验这么丰富。”
  雷重苦笑道:“都是为了自己能活下来,谈不上什么经验,大人太夸奖了。这次要不是李大人,我已经死了。”
  小懒笑道:“你死了,我不就少了一位兄弟。”小懒叫李溯,字子逆。他本来有名字没有字,这个字是司马左彦给他取得。
  “是呀,你要是死了,我们也少了一位军司马。”阎柔亲昵地拍拍他的肩膀,说道,“要不是拒马阵,我们既坚持不到半夜,也不能全歼律日推演的大军。这一战有这么大的战果,你居功至伟啊。”
  “大人说笑了,能击败鲜卑人,全靠大人的机谋,小人实在没什么功劳。”雷重躬身说道,“小人只想大人早日进军凡亭山。”
  李弘赞赏地笑笑,说道:“大军连番恶战,损失惨重,恐怕这几天很难进军凡亭山。”
  雷重面色一黯,半晌无语。
  “我们撤离凡亭山的时候,上万兄弟的遗骸都丢在路边的树林里,他们的头,大概已经给鲜卑人割下做了战利品。”雷重悲伤的低声说道,“他们是我们的兄弟,是战死沙场的英雄,我们本来应该把他们埋了,不应该让他们暴尸荒野。”
  李弘心中一颤,蓦然想起了田重,想起了卢龙塞的田静,想起了落日原上几万汉兵的枯骨。什么时候,才能把落日原上的英烈们带回故土呢?他神色悲凄地看了一眼湛蓝的天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你违令斩杀鲜卑俘虏,是不是为了泄愤?”
  雷重忿忿不平地哼了一声,没有做声。
  “阎大人和李大人虽然有心袒护,但刺奸大人很生气,他认为你倚仗军功,公认违抗军令,要惩处你。”李弘想了一下,说道,“你暂时在李大人手下待着,等这件事平息之后,我再向卫大人求求情,希望能将功折罪。”
  =====================
  从青石岸战场上陆续逃回来了十几个士兵,他们详细说明了青石岸大战的经过,但都不知道大王和连的下落。
  拓跋锋焦急万分。
  “斥候回禀说,只听到九原旗王暮盖廷和豪帅魄虏、卧沙泉几个人已经战死。”拓跋晦说道,“我们现在既没有大王的死讯,也没有他被俘的消息,怎么办?是继续撤还是在这里等?”
  “不能在这里等。”气色灰败的律日推演有气无力地说道,“这里是六盘山,无险可守,如果豹子领军杀过来,我们还要折损人马。我们已经损失不起了。”
  “大王怎么办?”芒正箕问道,“我们总不能这样撤回凡亭山。假如他还在逃亡的路上呢?”
  “要是他逃出青石岸的话,早就找到我们了。”律日推演摇头说道,“这里离青石岸只有六十几里路,不可能现在还没到。我看他已经逃出了青石岸,就在我们前面,在回凡亭山的路上。”
  众人惊讶地望着他。
  “如果豹子杀死了大王或者活捉了大王,消息早就满天飞了,这等大事,难道他还会隐瞒?这个消息比再来五万援军都要管用,不但可以激励士兵的士气,还可以重重的打击我们。”他看了众人一眼,苦笑道,“逃回来的士兵说,魄虏带着几千人马逃上青石山后,并没有撒腿狂奔,而是不断地回头阻击,他难道是白痴啊?在那种情况下还和汉军纠缠不休?他是大王的心腹,他这么做肯定是为了掩护大王撤退。”
  “大帅言之有理。”拓跋寒连连点头,问道,“那大王为什么不直接赶到薄落谷?大帅凭什么说他已经往凡亭山去了?”
  律日推演冷冷地看着拓跋锋,没有说话。
  拓跋锋和拓跋晦互相对视了一眼,神情看上去都同意了律日推演的猜测。
  “撤吧。”拓跋锋说道,“撤回凡亭山。”
  ===
  “大王生性多疑,他不相信我们西部鲜卑的人,不相信你和宴荔游大帅,这很正常。”芒正箕跟在律日推演后面,小声说道,“弹汗山的三万大军尽数覆没,大王手上没了实力,自然要防备我们,但拓跋锋大人是他的心腹啊?大王为什么不到拓跋大人的军中?”
  “大王想错了,其实,我和狼头不想杀他,就是落置鞬落罗大人也不想杀他,我们还想利用大王压制北部鲜卑和拓跋锋。”律日推演沉吟了一下,说道,“真正想杀他,是拓跋锋啊。”
  芒正箕骇然心惊。
  “这几年,拓跋部落的实力越来越强,他们频繁入侵大汉国,不但占据了大片丰茂的草原,还掳掠了大量的财富。拓跋锋有了这些土地和财富之后,势力日益增大,现在他的部落,已经成为鲜卑国的第一大部落。”
  “你看看北部鲜卑,有那个部落可以和拓跋部落一较高低?”律日推演叹道,“北部鲜卑已经成为拓跋锋的私产了,这个鲜卑大人在拓跋锋的眼里,狗屁不值,他有更大的野心,他要雄霸草原,他要做……”
  律日推演突然闭上了嘴。
  “大王?”芒正箕低声惊呼道,“他想做鲜卑国的大王?”
  “你小子还想不想回部落?”律日推演怒声骂道,“这次上了拓跋锋的当,白白赔了两万人,难道你还想把我们的脑袋也赔掉?”
  芒正箕吓了一跳,凑近律日推演问道:“大王能逃回弹汗山?”
  “哼……”律日推演冷笑道,“有我和狼头在,我就不信大王回不了弹汗山。只要大王回到弹汗山,手上有了人马,我看他拓跋锋做梦去吧!”
  “万一……”
  “还有大帅。”律日推演摸着大胡子,自信地说道,“只要慕容风还活着,他拓跋锋就没有出头之日。”
  ====
  “你觉得律日推演的猜测有几分把握?”拓跋锋看着一路疾行的铁骑士兵,突然回头问道。
  “大人,这已经无关紧要了。”拓跋晦四下看看,小声说道,“现在我们的目的全部到达,大王是死是活,根本不重要。现在即使大王真的死了,将来回到弹汗山,我们也说得过去。我们在薄落谷口附近停留了一天一夜,派了一千多人沿路寻找,已经尽力了。律日推演都看到了,他可以替我们证明嘛。我们不过借律日推演的话,顺势撤军而已。”
  拓跋锋皱着眉头,思索了很长时间,脸上的忧色越来越浓。
  “大人在当心什么?”
  拓跋锋看着连绵起伏的大山,缓缓说道:“我在当心慕容风,我怀疑他已经猜到了我要干什么?”
  拓跋晦神色一紧,眼内闪过一丝惧色。
  “他即使猜到了又怎么样?他不可能知道豹子这么快就击败了我们,他也许还在猜测我们怎样才能杀死和连,怎样才能解决弹汗山的三万大军呢?”
  “但他可以抢在我们前面控制弹汗山。”拓跋锋担忧地说道,“我应该让你去雁门郡,而不应该叫拓跋韬去。”
  “大人,你应该信任拓跋韬,他征战沙场几十年,难道连魁头都控制不住吗?”
  “对,我就是当心魁头从他手里跑了。”拓跋锋叹道,“想想当年魁头的父亲槐纵,就应该知道魁头绝不是无能之辈。这么多年来,他为了保命,一直小心翼翼,唯恐被和连抓住把柄送了性命,所以,我们也就轻视了他。”
  “这几天,我总是想到他父亲,越想心里越不踏实。”拓跋锋说道,“如果慕容风控制了弹汗山,立魁头为新王,鲜卑国绝对没有反对的声音,因为,这鲜卑王本来就是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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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风云再起 第十九节
更新时间2008-12-7 13:15:35 字数:5693
 公元187年5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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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巾军首领张燕率军攻占晋阳城。
  天子接到告急文书之后,大怒,立即召见大将军何进。
  “朕上个月就让爱卿率军北上并州,但爱卿以各种借口,百般推托,迟迟没有渡河。如今蚁贼张燕已经攻占晋阳,并州形势愈发危急,爱卿还有什么话说?北军到底何时渡河?”
  大将军何进不慌不忙地躬身奏道:“陛下,大军随时可以渡河。”
  “那爱卿还等什么?”
  “陛下,臣在等粮草武器,还有十万民夫。如果现在渡河,大军还没走到太行山就要饿肚子了。”
  “已经过去半个多月了,这些事怎么还没办好?”天子愤怒地叫道,“这些事都是谁在办?朕要罢了他。”
  何进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爱卿为什么不说?是不是爱卿的大将军府在督办此事?”
  “陛下,这些事本来都是太尉大人和太尉府督办。”何进奏道,“自从陛下罢了太尉张大人之后,太尉府的事就由尚书台掌管,所以……”
  天子神情一僵,顿时哑口无言,脸色非常难看。尚书台直接听命于天子,要降罪就是给自己降罪。大将军不阴不阳地顶了天子一下,让天子十分难堪。过去有什么事,天子可以找太尉顶罪,但现在没有太尉了,天子有什么过错,就找不到替罪羊了。
  天子恨恨地看着朝堂上暗暗窃笑的众臣,肺都气炸了。
  “崔爱卿,从今天起,你就是太尉。”天子猛地站起来,指着一脸惊愣的崔烈说道,“五天内,爱卿要保证北军渡过黄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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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子怒气冲冲地走进尚书房,当着皇甫嵩和卢植等人的面,把大将军何进骂了一通,然后他指着皇甫嵩问道:“爱卿,为什么北军所需的粮草辎重至今还没有备齐?大司农拨给你们的钱呢?”
  “陛下,筹措五万大军的粮草辎重和征募十万民夫,需要相当长的一段时间。”皇甫嵩回禀道,“从陛下下旨到北军启行,至少需要一个月的准备时间。”
  “一个月?”天子吃惊地说道,“如今才过半个月,晋阳就丢了,如果再过半个月,朕看不但太原郡,就连上党郡都要丢了。”
  卢植劝道:“陛下,此去并州有千里之遥,蚁贼张燕有数十万之众,大军的粮草和武器无论如何都要准备齐全,否则……”
  “那李中郎呢?李中郎不是带着十万大军直接北上了吗?”天子打断卢植的话,反驳道,“李中郎可以北上抗敌,大将军为什么就不行?”
  “陛下,正因为我们仓促迎战,粮草武器不济,才有三关之失啊。”皇甫嵩痛心疾首地说道,“陛下,此事万万不可操之过急。”
  天子给皇甫嵩顶得怒气上涌,他愤怒地拍了一下案几,大声说道:“这事你们不用操心了,让太尉府去办,你们只管打仗。”
  皇甫嵩和卢植互相看看,眼内掠过一丝忧色。两个人私自作主,暗中把调配给北军的粮饷和大量武器全部送到了西疆战场,如果此时把兵事移交给太尉府,这事立即就会暴露,两个人和尚书台的一帮侍郎马上就要丢官获罪,严重一点,可能要掉脑袋。
  “陛下打算让尚书台交出兵事权?”卢植瞅了瞅小脸涨得通红的天子,试探着问道。
  “不交。”天子叫道,“朕绝对不交。”
  “那这事……”卢植迟疑着问道,“陛下让太尉府督办,不是打算交出兵事权?如果双方要移交,恐怕还要耽误一两天时间。”
  “朕给你们气糊涂了,说错了,说错了。”天子挥手说道,“你们继续办,人手不够就从大将军府抽调。”
  “陛下,如果太尉大人极力要求……”皇甫嵩小心翼翼地说道,“依照大汉律,这兵事权由太尉大人和太尉府掌管,尚书台是不能插手的,如今情况特殊,陛下可以临时变通,但战事结束之后,陛下还是要把兵事权归还……”
  “朕上次就对你们说过,朕不会再把兵事权交出去。”天子冷冷地看着两人,威胁道,“你们最好不要劝谏朕,朕听着不舒服,心烦。”
  “至于崔爱卿那里,朕自会应付,最多不过免了他的买官钱。”
  天子不再理睬他们,拂袖出门。走到门口,他突然想起来什么,转身对两人说道:“你们私下带个话给大将军,他不到并州,我就不拜丁宫为司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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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旭癸刚刚接到青石岸和薄落谷大败的消息,和连就到了凡亭山。
  “大王,你没事吧?”旭癸又惊又喜,把他扶进了大帐。
  “你还有多少人?”和连一句寒暄都没有,张口就问道。
  “我还有七千多人。”旭癸回道,“大王想干什么?”
  和连冷笑,“你说我还想干什么?”
  旭癸随即明白了和连的意思。鲜卑国的事,他一清二楚。和连在鲜卑国不得人心,想杀他的人多如牛毛,想夺他王位的人就更多了。如今和连大败,势当力孤,拓跋锋和律日推演、宴荔游三个鲜卑大豪随便哪一个都可以一口吃掉他,另立新王。
  既便这三个人不杀和连,但和连大败的消息马上就会传回弹汗山。现在和连不在弹汗山,手上又没有兵力,弹汗山不乱才是奇迹。这等千载难逢的机会谁肯错过?
  旭癸迟疑不语。
  他是东羌人,虽然和和连的关系一向不错,但最照顾他的还是拓跋锋。他和匈奴的屠各族一样,都是拓跋锋的邻居,明里暗里都受到拓跋锋的威慑。就说这次出兵,名义上他们是接受了和连的邀请,但暗底里他们都受到了拓跋锋的威胁,不敢不出兵。屠各族的大首领虎王一心想做大单于,他借助此事还趁机和拓跋锋达成了一个密约,要不然他也不会派自己的亲弟弟九原旗王亲自出马。
  旭癸当然清楚拓跋锋心里想什么,所以他坐在和连的对面,茫然失措。
  和连想干什么?不就是想借助东羌人的力量迅速回到弹汗山,在失败的消息没有传回弹汗山之前赶回王廷,召集弹汗山所有忠于他的部落,捍卫王权。
  旭癸望着和连冷森森的眼睛,心里掠过一阵寒意。和连的厉害,他是知道的,说到心计和手段,草原上没有人是他的对手。这次失败,是不是和连的又一个诡计呢?拓跋锋虽然是一头狼,但和连却是狼王,他心里想什么,谁知道?和连大败之后,直接跑到凡亭山,跑到自己的大帐里,一副待人而噬的样子,是不是他早有准备呢?
  “旭癸,你是不是当心拓跋锋报复你?”和连忽然露齿一笑,问道。
  旭癸看到和连面露笑容,心跳得更厉害了。
  “拓跋锋心里想什么,你知道,我也知道。”和连泰然自若地说道,“我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信任他呢?”
  旭癸心跳遽然加速,眼睛里不由自主地露出了一丝怯意。
  “你把我送到灵武谷,我给你想要的所有东西,甚至拓跋锋的脑袋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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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弘听完郑信的禀报,俯身仔细看了看地图,一言不发。
  “鲜卑人正在急速后撤,我们应该追上去,一直追到凡亭山,不让鲜卑人有任何喘息的机会,同时给鲜卑人造成我后续援军源源不断赶来的假象。”鲜于辅说道,“鲜卑人损兵折将,士气低落,看到我大军衔尾猛追,也许会一直撤过黄河。”
  “鲜卑人此时坚守凡亭山已经没有任何意义,难道他们还想整军再来?”麴义不屑地笑道,“虽然我们的士兵连番大战,疲惫不堪,但鲜卑人也是一样,他们深入我大汉腹地一千多里,应该比我们更加疲惫。”
  “大人所顾虑的无非是我们的粮草和武器难以接济。”李玮说道,“我们两战过后,缴获了鲜卑人大量的牛羊和武器,短期完全可以保证大军需要。”
  “大人,下令吧,三万骑兵可以立即出发。”狂风沙大声叫道,“大人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李弘抬头看了众人一眼,缓缓说道:“如果想全歼,我们现在就不能急于出兵。”
  “要全歼,只能指望董卓将军占据灵州,切断鲜卑人的退路。”徐荣指着地图上的灵州说道,“但董卓将军肯定还没到灵州,这个前后夹击的计策已经无法再用了。假如鲜卑人急速后撤,我们可能会失去尾追歼敌的机会。”
  “我觉得徐大人说的对。”谢明说道,“我们这么早就击败了鲜卑人,谁都不会想到,董卓将军也许还在想着什么时候攻击灵州更合适呢?如果我是鲜卑人,现在想的就是怎样安全撤回草原,而不是继续留在黄河以南迟疑观望,难道他们还有什么指望吗?”
  李弘久久地看着地图上的灵州,惋惜地说道:“假如董卓将军此时占据灵州,鲜卑人就会全军覆没,和连也休想逃过黄河。”
  “出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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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羽行,这里的事都交给你了。”
  李弘回头看了一眼整装待发的李玮,笑道:“仲渊,你留下,不要随军出发了。”
  “不行,我要跟你去。”李玮气愤地说道,“歼敌六万,我竟然连一个鲜卑人都没杀死,太窝囊了。你让弧鼎和弃沉离我远点,不要总跟着我,人都给他们杀了,我杀什么?”
  周围的人大笑起来。
  弧鼎伸手打了他一拳,笑道:“好,好,这可是你说的。大家都听清楚了,将来仲渊出了什么事,筱岚要是找我拼命,你们可要替我作证。”
  弃沉轻轻拍了他一下,劝道:“仲渊,你还是留下吧,筱岚到了薄落谷,如果没有看到你……”
  李玮心里一颤,犹豫了,旋即他坚决地摇摇头,飞身上马,打马而去。
  “这个混蛋……”李弘张口骂道,“真不应该帮他去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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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俘虏怎么办?”鲜于辅突然问道。
  “当然是押到洛阳献给陛下了。”麴义笑道,“当年段颎段将军平定东羌西羌之乱后,将五万羌俘押到洛阳献给陛下,后来皇甫嵩将军平定黄巾之乱后,也献俘于洛阳夏门,两位将军的盖世功勋此次名扬四海,天下皆知,大人也应该效仿两位将军……”
  “对,对……”众人闻言大为兴奋,纷纷出言赞同。
  狂风沙、聂啸和恒祭等一般胡族将领冷眼看着兴高采烈的汉族将领,神色冷漠,眼内隐含怨气。
  李弘面色一沉,指着薄落谷里的新坟,十分不满地问道:“这功勋是谁的?这地上的血又是谁的?”
  大家看到李弘面色不善,笑容顿敛,一个个赶紧闭上了嘴。
  李弘想说什么,但想了半天,终究没有说出来。
  不错,仗是大家打的,功劳也是大家的,但大家流血流汗为了什么?当真是为了活着为了吃饱肚子吗?死去的战友已经掩埋了,他们带着各自的荣耀和希望归于尘土,但活下来的人呢?活下来的人难道不应该享受更大的荣耀和功勋吗?自己有什么权利要求他们和死去的人一样,一无所求呢?有什么资格要求他们和自己一样,一无所求呢?自己可以不要这份功勋,但他们呢?他们为什么不能享有自己的功勋?
  自己不过是个一无所知的鲜卑奴隶,因为机缘和运气,才有了如今这个身份,自己因为过去的低贱而总是认为自己在为活着而打拼,但其他人呢?他们从军为什么?他们拼杀为什么?难道仅仅为了大汉国?为了活着吗?不是,他们还为了荣耀,还为了扬名天下,还为了像段颎和皇甫嵩一样,名垂千古。
  李弘苦笑了一下,对鲜于辅说道:“你再写一道奏章给陛下,历数诸位大人的功劳。几十年来,我们大汉国的军队不停地和胡人作战,但一战歼敌六万,应该算是辉煌战绩了,陛下应该重重赏赐大家。”
  鲜于辅躬身领命。
  李弘面对众人,缓缓说道:“我在鲜卑国的时候,认识一个老人,他叫慕容酉。他年轻的时候因为战败被大汉国俘虏了,后来被押到洛阳做为战利品献给了大汉国的天子。他在洛阳待了将近二十年,一直是个奴隶,直到快死了,他才被檀石槐用换俘的办法救回了故土。他对我说他非常幸运,和他一起到洛阳的五千鲜卑人最后只有他一个人回了家,其他的人都死在了洛阳,都死得很惨。”
  “我这么说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不想把他们送到洛阳,他们和我们一样,都是士兵,都应该死在战场上,都应该死得象一个人,而不是一头牲口。”
  李弘突然大声吼道:“我只希望他们死得象一个人,即使被斩首,那也是一个人。”
  狂风沙泪流满面,跪倒于地。
  聂啸和恒祭、楼麓等一帮胡族将领也激动地跪下,拜伏于地。
  鲜于辅和徐荣、麴义等人若有所思地望着长发披肩的李弘,默然不语。
  “射缨彤、射虎,你和舞叶部落的兄弟都留下,这些鲜卑人都是你们舞叶部落的俘虏,你们去解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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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薄落谷大捷的消息传到洛阳,举城欢庆。
  天子连下三道圣旨犒劳赏赐前线将士。
  李弘由护羌中郎将迁升为讨虏将军,关内侯。鲜于辅、徐荣、麴义迁升为平虏中郎将。阎柔、颜良、鲜于银、玉石、华雄、郑信、田重、狂风沙、聂啸、恒祭、楼麓迁升为校尉;其余将官各升一级,士卒多赏绢帛。
  天子非常兴奋,在众臣的歌功颂德之下,有点飘飘然,随即拜许相为司徒,光禄勋丁宫为司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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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子喝了不少酒,坐在尚书房内笑嘻嘻的和皇甫嵩,卢植等人闲聊。
  “诸位爱卿,你们看,这薄落谷大捷之后,鲜卑人是不是掉头要跑了?”
  “鲜卑人折损了将近八万大军,肝胆俱裂,估计早已逃出三关了。”皇甫嵩笑道,“李将军智勇双全,用兵如神,乃我大汉之鼎柱啊。”
  “他还不错。”天子笑道,“他率军一路追到北地之后,朕打算让他直接到并州,平定太原郡的黄巾蚁贼,两位爱卿以为如何?”
  “臣也是这么打算的,正准备向陛下建议。”卢植说道,“现在黑山蚁贼蠢蠢欲动,意图骚扰河内,威胁京畿,所以北军还是留在洛阳为好。西疆后事,可以交给董卓将军负责。”
  “李将军一支大军到并州平叛,可以节省大量军资。”皇甫嵩补充说道,“何况,西凉叛军一旦受抚,我们还要花一笔钱。”
  “何颙有消息了?”天子问道。
  “马上就有消息了。”皇甫嵩笑道,“李将军一战歼敌六万,估计把王国和韩遂吓坏了,这个时候,他们什么条件都会答应。”
  “经此一役,我大汉要安稳几年了。”卢植高兴地拱手说道,“臣先恭喜陛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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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风云再起 第二十节
更新时间2008-12-7 13:16:12 字数:5661
 拓跋锋和律日推演在撤退途中碰上了宴荔游。
  听完律日推演的叙说,宴荔游抓抓自己的光脑壳,问道:“你们肯定大王逃出来了?”
  “不能肯定又怎么样?”律日推演苦笑道,“我们连遭败仗,士气低落,这仗已经无法再打了,只有撤退。”
  “撤回草原?”宴荔游心有不甘地说道,“这是自大王檀石槐死后,我们规模最大的一次南下作战了,原以为……”
  “哎……”律日推演拍拍他的肩膀,长叹道,“如果大王还活着,或者……”他瞥了拓跋锋一眼,加重语气道,“是慕容风大帅统军,我们何至有这样的惨败。”
  拓跋锋心中没来由地跳了两下,他冷哼一声,望着郁郁葱葱的大山,一言不发。
  宴荔游心领神会,立即嘲讽道:“有些人本事不大,心事不小,在大草原上混了点名声,就以为自己可以雄霸草原,征战天下了,其实都是狗屁,连慕容风的一个随身侍从都打不过,还奢谈什么打天下,笑话。”
  拓跋锋面色一寒,鼻子里又发出了一声冷笑。
  “和连这个蠢货,把自己赔光了不算,还连带害了我们。”律日推演恨恨地甩了一下马鞭,气愤地说道:“狼头,我们过黄河,回去吧,不要再给人家当拐棍了。”
  “那大王呢?”宴荔游问道,“我们总要等到大王的确切消息之后,再回去吧?”
  “那是拓跋大人的事,和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律日推演望着拓跋锋说道,“我的人马都打光了,我现在心有余而力不足,留在这里反而给拓跋大人添麻烦,不回家干什么?”
  拓跋锋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点点头,说道:“回家?恐怕没那么容易吧?”
  “豹子一天之内连打两战,累都累趴了,还有劲追?”律日推演瞪着眼睛说道,“他要敢追来,我就宰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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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拓跋锋突然接到了旭癸派人送来的消息。
  “那个狡猾的胆小鬼说什么?是不是要撒腿开溜啊?”宴荔游不屑地说道,“羌人的脸都让这小子给丢光了。”
  “匈奴人虽然被我们打败了,但好歹还有屠各人给他们撑脸,羌人……”律日推演冷笑道,“羌人?这次我们就败在羌人手上,这个仇,我一定要报。这小子不愿意过六盘山,心里肯定有鬼。”
  “你乱说什么?”拓跋锋把手上的木牍一折两半,随手丢进了路边的灌木丛里,“大王有下落了。”
  律日推演和宴荔游先是一喜,接着彼此神色凝重地对视了一眼。
  “大王到了凡亭山?”宴荔游惊讶地说道,“他打了败仗,也不和我们照个面,就这么急着要回去?我鲜卑国的大王就这副德性?”
  “他宁愿相信羌人,也不相信我们,太令人失望了。”律日推演叹道,“算了,我们回去吧。他已经完了,即使回到弹汗山,他也完了,鲜卑国的大王已经不是和连了。”
  拓跋锋望着律日推演和宴荔游逐渐远去的身影,脸上浮出了一丝笑意。
  拓跋晦走到拓跋锋的身后,小声说道,“老牛和狼头会不会从中作梗?”
  “不会。”拓跋锋笑道,“和连生性猜忌,谁都不信任,他做得太过分了。”
  拓跋锋回头看看拓跋晦,说道:“其实,我一直当心他向狼头求援。和连毕竟是鲜卑国大王,又是檀石槐的儿子,如果他和老牛两人护着和连回弹汗山,我还真难办了,但是……”他摇摇头,没有继续说下去。
  “给弹汗山送信的人应该已经过了凡亭山,抢到和连的前面了。”拓跋晦说道,“现在和连在旭癸的军中,不过黄河他是不会独自行动的,我们是不是让旭癸……”
  拓跋锋摇摇手,“这种事不能说出口,一旦泄漏出去,将来我们在草原上怎么立足?还是老办法,让豹子来解决。”
  “但这太危险,我们已经赔了一万人,连步垂虹的性命都丢了。”拓跋晦劝阻道,“大人,还是稳妥一点好。”
  “一万人算什么?”拓跋锋不屑地说道,“当年,慕容风为了杀和连,率三万大军和他对决奔牛原,结果被柯最倒戈一击,全军覆没。相比起来,我这算什么?如果能杀了和连,鲜卑国就要陷入四分五裂,我拓跋部落可趁机雄起于大草原。”
  拓跋锋仰首望天,大声说道:“我倒要看看,在大草原上,到底是我拓跋锋厉害还是他慕容风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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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律日推演望着匆匆远去的芒正箕,忧心忡忡。
  “老牛,你不要这么担心,上次我们已经派人送了消息给落置鞬落罗大人,他应该考虑到弹汗山的形势带人赶到王廷的。他是和连的老丈人,又是檀石槐的结拜兄弟,他不会眼看着弹汗山陷入混乱的。”宴荔游安慰道,“和连即使死了,弹汗山王廷也不会从草原上消失。”
  律日推演苦笑,神情沮丧地说道:“和连,这个和连太令人寒心了。你想想,落置鞬落罗大人是他的老丈人,我是他的妻舅,他是你的妻舅,他不相信我们,竟然相信一个羌人。”
  “那拓跋锋不也是他妻舅吗?以他那种性格,不相信我们很正常。”宴荔游笑道,“和连因为前年我们和大帅联手逼他让出部分王权的事,一直对我们怀恨在心,他不可能相信我们?”
  律日推演沉默不语。
  “狼头,如果年幼的骞曼做了鲜卑国大王,鲜卑国立即就会四分五裂,谁会服一个孩子?谁会看拓跋锋的脸色?鲜卑国一旦名存实亡,立即就会战火纷飞,檀石槐大王和我们辛辛苦苦打下的万里江山转眼就会烟消云散。”律日推演叹道,“鲜卑国里,现在就拓跋部落最为强大,拓跋锋肯定会趁乱而起,四下征伐,首当其冲的就是你我啊。”
  宴荔游笑容渐敛,脸上露出一丝杀气,“鲜卑国还有大帅在,还轮不到他拓跋锋耀武扬威。”
  “是呀。”律日推演叹道,“就怕大帅已经老了,再也没有当年的神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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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弘把断为两截的木牍接到一起,稍稍看了两下,杀气顿起。
  “和连跑到凡亭山了。”他蓦然回头,大吼一声:“命令大军,加快行进速度,立即赶到凡亭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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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拓跋锋等人到达凡亭山时,和连和旭癸已经率领大军撤到高平城了。
  拓跋锋二话不说,立即命令放弃凡亭山,火速赶到高平城会合和连。
  旭癸本意是想在高平城歇一下,但他经不起和连的劝说,连夜带人继续向三关撤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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