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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汉帝国风云录

_40 猛子(现代)
第四章 立马横枪 第二十八节
更新时间2006-10-30 15:09:00 字数:6780
 傅燮忽然笑了起来,“还是你小子有胆量,我们虽然不敢干,却硬是给你拉下了水。如今我们在一条船上,想不干都不行。”
  李弘看他突然转怒为喜,也笑道:“怕什么?他是贪官污吏,我就敢打,敢杀,敢按律抄他的家,我抄出几亿钱,看看谁还敢说话?谁说就查谁。”
  傅燮站起来,拍拍他的肩膀,稍稍沉吟了一下,说道:“你的手下问出了什么没有?”
  李弘面色一暗,有点心虚地说道:“正在打,估计快了。”
  傅燮瞥了他一眼,说道:“你可不能把他打死了。打死了,整治西凉吏治腐败的机会就丧失了。另外,他死了,你那个左司马怎么办?你总不能为了掩盖证据连他也杀了灭口吧?”
  李弘谦虚地问道:“傅大人久历官场,又熟悉西凉,可有什么妙计?”
  傅燮点点头,说道:“现在大家被你捆在一起,当然要齐心协力了。”
  “我们西凉的士子为了告发贪官污吏,揭露西凉吏治的腐败,曾经历经艰辛,收集了大量的证据。许多人拿着这些证据,去揭发上告,虽然都被陷害杀死了,但大家毫不畏惧,依旧不屈不挠,十几年如一日的做着这件事。边章算是幸运的,因为遇上大赦才拣了一条性命。”
  “这些证据呢?”李弘急忙问道。
  “这些证据都在边章手上,包括最近几年我们收集的,都在他手上。”
  李弘惊喜地笑道:“原来你们早有预谋,边章手上还有这些好东西。你可看到过?”
  傅燮看了他一眼,严肃地说道:“如果这件事半途而废,或者你被押到京中受审,你发誓,这件事你绝对不能说出来。”
  李弘立即举手说了一个毒誓。
  “老边和文约举兵反叛前,我们曾在金城聚过一次。那一次,老边给我看了一小部分西凉大贪官的家产统计,其中就有程球的家产和藏匿地点。”傅燮慢慢地说道。
  “真的?”李弘激动地跳了起来。
  傅燮激动地说道,“我就不信,这苍天真的瞎了眼。”
  “拿笔来。”
  ===
  射缨彤和楼麓半夜被叫了起来,两人急急忙忙跑到中军大帐内。
  李弘把一卷文书递给他们,慎重地说道:“你们两个带上两千铁骑,立即赶回平襄大营,把这卷文书交给郑大人和左司马,然后留在大营里听候郑大人调遣。”
  两人赶忙躬身答应。
  “另外,告诉郑大人,要快,要狠,凡阻碍者,格杀勿论。”
  “是!”两人转身急速离去。
  ===
  “盖大人一路辛苦了。”桑羊和陶谦躬身施礼道。
  “伯信,恭祖,别来无恙啊。”盖勋一边还礼,一边笑道,“边章的叛军虽然已经败逃黄河,但董将军的部队还被围在望垣,为什么风云铁骑不在汉阳,却在扶风,京兆一带跑来跑去干什么?”
  “大人看到的莫非是槐里大营的伤兵?”陶谦赶忙接上道,“李中郎的部队一直驻扎在射虎谷,没有调动的迹象。”
  桑羊也笑道:“那些乌丸人,鲜卑人静不下来,身体刚好一点,就骑着马到处乱逛。”
  盖勋笑笑,说道:“我看不象是伤兵,只要闻到他们身上的味道,就知道他们是从战场上下来的。李中郎有虎符在身,调兵也在职权范围之内,但他应该事先通知太尉府。”他看看陪在自己左右两侧的桑羊和陶谦说道,“回头派人去问一问。”
  两人连声答应。
  张温站在书房门外,亲自将盖勋接了进去。
  “元固,可有喜讯?”
  “有。”盖勋笑着说道,“天子前几日有手诏给我,陛下已经同意我们的意见,先招抚,后特赦。”
  张温大喜,和桑羊,陶谦拱手相贺。
  “陛下怎么会答应的?是不是元固又化了一番功夫劝谏?”张温笑问。
  盖勋苦笑,说道:“这有什么劝谏可言。大军没军饷,没军粮,还打什么战?也只有这个剩力剩钱的办法了。周将军的伤势怎么样?”
  “听说很严重,但无生命之忧。我已经命令周将军尽快撤回了。”张温答道,“圣旨什么时候能到?”
  盖勋摇摇头,说道:“快了,就这几天吧。不过现在西凉形势很好,在将士们的努力下,已经彻底击溃了叛军,达到了大人重击叛军的目的。在这种条件下,招抚边章和韩遂,应该不是太难。”
  张温笑道:“的确如此,西凉平叛的事已经进入尾声。陛下接到周将军在小牛山大捷的消息之后,一定会非常高兴。”
  盖勋微微一笑,说道:“大人,如果边章的叛军在七月或者8月受抚,部队至少要到9月才能逐步撤回。这几个月的军饷和粮食怎么办?军饷可以拖欠,但粮食……”
  张温微微皱眉,说道:“我最近与司徒崔大人,司空许大人,大将军何大人多次书信磋商,粮食问题已经基本解决,他们将从兖州,荆州,益州紧急调拨一批,以解我们的燃眉之急。但我们需要花钱的地方太多,仅仅依靠拖欠军饷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比如阵亡将士的抚恤,这笔钱如果不立即发放,会大大打击士兵们的士气,好歹都要给一点。还有伤残士兵的遣散费,那也是一笔巨额开支。如果叛军同意招抚,这几万俘虏还要遣散,这笔钱又怎么办?北军士兵回洛阳,冀州军队回冀州,这返程的钱怎么办?”
  桑羊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大人呕心沥血,夙心夜寐,为的就是这些事。我们一筹莫展啊。”
  陶谦冷笑,说道:“这么大的事,陛下不给解决,谁能解决啊?”
  张温看了一眼气定神闲的盖勋,试探着问道:“元固,你莫非有什么办法?”
  盖勋笑道:“陛下有个想法。”
  “哦。”张温和桑羊,陶谦互望一眼,满脸惊喜之色。
  “大人快说说。”桑羊急切地问道,“陛下有什么旨意?”
  “我大汉朝的财富至少有一半都被贪官污吏中饱私囊了,国库里的钱都成了他们私人的钱。国穷而贪官富。这事陛下也清楚,所以他总是说,国库没钱了,但也不能再借了,再开口向那些王公贵族,门阀富豪们借,不但脸面丢尽,而且越借越还不起,越借越腐败。”
  陶谦不满地嘟囔道:“陛下最有钱,他身边的那些中常侍们哪一个不是家财几亿。借了也是贪,不借也是贪,还不都是一样。”
  盖勋看看陶谦,继续说道:“陛下说,现在国库空了,朝廷无计可施,但西凉平叛大军没有钱总不是办法。为了西凉平叛的事情,朝廷已经向京中的王公贵族,门阀富豪们借了几次钱,而且还逼着他们捐助了几次,现在很难榨出什么油水了。陛下认为,应该轮到西凉人自己出钱了。”
  “西凉人自己出钱?”张温疑惑地问道,“陛下这么说的?”
  盖勋点点头。
  桑羊失望地说道:“这就是陛下的想法吗?大人是西凉人,当然知道西凉人哪里有钱……”
  “西凉人当然有钱。”陶谦反驳道,“如果陛下有圣旨,我们至少可以从西凉的贪官手上掏出几十亿钱。”
  张温和桑羊同时色变。
  “恭祖,你疯了。这么做,西凉立即就会大乱,而且,此事一旦开头,我们恐怕很难控制它的发展,由此引发的势力斗争将会异常激烈。贪赃枉法的事情,追查到最后,都是权利之争。党锢之祸的教训,恭祖,你难道忘记了吗?”桑羊激动地说道。
  “这是陛下的旨意,奸阉能拿我们怎么样?”陶谦瞪着眼睛说道,“只要陛下支持我们,西凉的贪官一个都跑不掉。”
  桑羊拼命地摇头,神色紧张地说道:“西凉的事情积年已久,牵一发而动全身,牵扯面太大,事情一旦开了头,后果如何,谁都没有办法预料。这个马蜂窝,捅不得。几十年以来,谁插手过西凉的事?谁提过西凉的事?陛下不清楚西凉的事情,更不会想到搅动西凉的浑水之后将会掀起朝野之间多大的震撼。就连司徒崔大人都说干脆放弃西凉算了,你以为崔大人真的是乱说话吗?”
  “如今,大汉国正处于多事之秋,风雨飘零之时,实在不易做这种可能引起社稷震荡的事。何况圣上随口之说,当不得真的。”
  陶谦神色凝重,不再做声。他大概也想到大汉朝官宦之间的权利斗争由来已久,其血腥残酷,实在令人不寒而栗。
  “元固,你难道也是这个想法?“张温眉头紧锁,轻轻问道。
  盖勋莫测高深地笑笑,说道:“这么做,诚如伯信所言,后果难以预料,所以,如何做得巧妙,如何达到陛下的要求让西凉人自己出钱,如何让各方势力都满意,这就要看我们采用什么样的方法了。我今天赶到这里,就是为了和你们商议这件事。”
  “现在,西凉平叛正处在最关键的时候,我们却没有钱了,国库也没有钱了,然而陛下却说西凉人有钱,叫我们自己解决。所以大家想一想,如何处理此事。总之,西凉平叛的事不能一拖再拖了,再拖下去,陛下显然不满意。”
  陶谦迟疑了一下,问道:“陛下就这么一句话?”
  盖勋笑了,他望着陶谦说道:“当然了,难道还要陛下告诉我们应该怎么办吗?那要我们这些大臣干什么?”
  张温愁眉苦脸地站起来,背着双手,在屋子里慢慢地来来走去。
  桑羊低头沉思。
  “陛下在圣旨里会不会多说两句?”陶谦还是不死心,问道,“对西凉的贪官下手,牵扯面太大,如果有陛下的支持,那我们……”
  “陛下当然不会公开表示支持。”盖勋笑道,“更不会为此事下旨。如果陛下专门为此事下旨,这和陛下公开表示支持有什么区别。朝堂之上的事情复杂,陛下无根无据的,怎么好直接说西凉有贪官,西凉的贪官有钱。他也只能通过我,告诉太尉大人这么一个可以解决的办法。说起来,陛下也算是体谅太尉大人的难处了。”
  说着他从怀内掏出一块黄绢,站起身来,毕恭毕敬地递给张温,说道:“这是陛下给我的手诏,请太尉大人过目。”
  张温赶忙大礼拜领,恭恭敬敬地看了一遍,立即又还给了盖勋。
  “元固,你在西凉为官几十年,知道许多内情,熟悉西凉的情况,一定有办法。”张温说道,“这个时候,我们还是以国事为重,大家同心同力,一为陛下分忧,二来也是为了西凉的百姓啊。元固,你有主意吗?”
  盖勋沉吟了一下,郑重说道:“大人,那我就直说了。”
  张温挥挥手,叫他赶快说。
  “办法是有,但如今,西凉是太尉大人说了算,所以这件事情不论是大是小,责任都是太尉大人的,将来如果太尉大人因此受责,被免职罢官……”
  张温苦笑道:“我知道,圣意难违啊。现在,我顶着太尉的帽子,率军在西凉平叛,成也好,败也好,责任当然都是我的。”
  “如今,西凉平叛处于最关键的时候,这个时候如果因为没有钱而导致西凉平叛功亏一篑,我回京后自然没有办法向陛下交待,丢官罢职不说还要受人嘲笑。”
  “如果平叛成功,虽然得罪了一帮奸阉权贵,但最多也就象皇甫嵩一样回家养老,却争回了一世英名。”张温长叹一声,神态苍凉,意味索然地说道,“只要陛下心里有数,不受奸竖构陷,诛我九族,我就很知足了。”
  盖勋同情地望着他,安慰道:“大人不必如此沮丧,事情的发展很难预料,也许我们可以平安地度过这一关。”
  “大人知道凉州刺史府的长史程球吗?”
  张温和桑羊对视一眼,心里一惊,点了点头。
  陶谦说道:“我曾经听皇甫大人说,他是西凉的巨贪,但后台强硬,没有人动得了他。大人难道要从他身上开刀。”
  “对,响鼓不用重敲。程球就是西凉的要害,打他一下,就能震慑整个西凉。太尉大人把他抓来,严加审讯,恫吓威胁一番,必然要惊动西凉官僚和洛阳权贵。然后太尉大人把陛下的意思透露一下,说一下难处,估计西凉的贪官污吏们为了身家性命,定会纷纷慷慨解囊,而他们的后台,那些洛阳的权贵们为了息事宁人,相信也不会闹到要和太尉大人翻脸的地步。”
  “处理西凉的事情无论如何都要温和一点,这既符合陛下的心思,也符合大汉国的现状,对太尉大人来说,也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但是,话是这么说,事情办起来却未必这么顺利。西凉的贪官都是老奸巨猾,软硬不吃,气焰嚣张之辈,许多人背后不但有后台,还有私兵,所以难免要动刀动枪。一旦动刀动枪,事情就闹大了,后面的事我就很难预料了,所以……”
  张温连连点头,说道:“元固这个主意不错。”
  “但是我们现在抓不到程球。”桑羊失望地说道,“他前几天被人从子秀山大营里掳走了,死活不知。”
  “什么……”盖勋脸色大变,“消息准确?”
  “千真万确。”桑羊说道,“是耿大人亲自来书说的。他说是李中郎派人把他抓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盖勋焦急地问道,“你快说说。”
  陶谦拍手大笑道:“好,好。这种人恶贯满盈,死有余辜。”
  桑羊赶忙把耿鄙的来书和李弘的来书说了一遍,随即又把这两封文书翻找了出来。
  盖勋看完文书,气得把两卷竹简同时摔到地上,大声骂道:“两个蠢货,好好的事情硬是给他们闹大了。”
  张温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对陶谦说道:“恭祖,立即命令快马赶到李中郎的大营,叫他把人给我送过来。”
  陶谦站起来,不慌不忙地问道:“大人,这命令是送到平襄大营还是送到射虎谷?”
  张温想了一下,说道:“先送到翼城,然后叫傅大人亲自跑一趟射虎谷。李中郎和傅大人的关系不错,让傅大人去说说,告诉他厉害关系,不要意气用事。”
  盖勋听到傅燮的名字,突然想到什么,“啊……”了一声,脸色顿时难看之极。
  他和傅燮都是边章、韩遂的朋友,他也知道边章手上有西凉官僚贪赃枉法的证据,他还帮助边章收集了不少。但傅燮和边章都是嫉恶如仇的人,两人都经常念叨着要整肃西凉吏治,甚至说要不惜采用暴力。如果傅燮知道李弘抓了程球,极有可能煽动少不更事的李弘出手治贪。而李弘持节在身,手上有兵符,又有独立行事的权利,看到西凉贪官罪大恶极,势必义愤填膺,拍案而起。这样一来,事情就不可收拾了。
  他从长安赶到雍县,一路上数次看到几百名髡头骑士纵马飞驰而过,那种杀气腾腾的气势,当时就引起了他的警惕。现在看来,傅燮不但成功说服了李弘,而且还把有关贪官的资料泄露了。李弘现在手拿证据,正在肆无忌惮的四下派兵查抄。
  程球聪明一世,横行西凉几十年都安然无恙,临到最后却惹上了一个什么都不懂的白痴,结果不但把自己赔了进去,把西凉的贪官污吏赔了进去,还把太尉大人推进了险境,把大汉国的各方势力都惊动了。
  现在的西凉,不但叛乱未定,反而更加混乱了。
  盖勋慨然长叹,缓缓坐到席上,冲着张温连连摇手道:“不要去了,不要派人去了,李中郎已经动手了。”
  “大人什么意思?”桑羊急忙问道,“你猜到李中郎干什么了?”
  陶谦兴奋地说道:“李中郎已经开始大闹西凉了,哈哈……,西凉越来越热闹了,哈哈……”
  张温看看盖勋,又看看陶谦,不解地问道:“两位这么肯定?”
  桑羊随即恍然大悟,难以置信地骂道:“这个白痴,他吃了豹子胆了,这种事他都敢做。”他抬头望着张温,大声说道,“盖大人一路上看到李中郎的骑兵在京兆府,扶风郡一带纵横驰骋,十有八九都是他在下令抄家。”
  张温神情呆滞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他轻轻地拍了一下案几,小声道:“好。”
  陶谦笑道:“他本来就是豹子,哪里会吃豹子胆,我看他是吃了虎胆了,哈哈……”
  “早知道这样,当初就应该收了他的兵符。”桑羊气愤地说道:“如今事情一发不可收拾,大人,你的处境……”
  张温淡淡地笑笑,摆摆手,说道:“不要紧张。这都是你们的估猜,不一定是事实嘛。”
  他停了一下,平静地说道:“如果李中郎已经动手,事情就没有挽回余地了。我们都被他捆在了一起,谁都脱不了干系。我现在就是把他杀了,也于事无补,反而更显得欲盖弥彰,弄巧成拙了。没人相信一个小小的李中郎会自作主张,公开对抗西凉的官府,惩治西凉的贪官,拿宫中的侯爷们当阉人。”
  “你信吗?恭祖?”
  陶谦大笑,躬身说道:“大人,当然没有人相信了。陛下得到消息,一定想,太尉大人真是老当益壮啊,敢在西凉大展拳脚了。宫中的奸阉们得到消息,肯定要气得大骂太尉大人老糊涂了,竟敢和我们对着干,想扳倒我们,一定是老糊涂了……”
  张温大笑起来,冲他摆摆手,示意他不要说了。
  “我都老了,什么处境对于我来说都无所谓,你们不要当心我,还是当心你们自己吧。”张温笑道,“这个李中郎好厉害,我们都小瞧他了,不但打仗厉害,连这种事他都玩得游刃有余,不知不觉就把我们全部套了进去。”
  盖勋苦笑。这种事只有傅燮才干的出来,狠啦,比老边狠多了。老边和文约被逼得没办法去造反,结果一世英名付之流水。他呢?这个时候估计正一个人躲在家里狂笑呢。下次碰上他,打断他的腿。
  ===
  
  
第四章 立马横枪 第二十九节
更新时间2006-11-7 9:37:00 字数:4320
 皇甫郦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大人,长安快骑。”
  盖勋吓了一跳,猛地站起来,问道:“长安出了什么事?”
  “前任凉州刺史左昌,全家一百二十三口,全部被杀。”皇甫郦面色紧张,大声说道。
  “谁干的?”盖勋怒声问道。谁这么大胆子,敢在他的地头上杀人。
  “李中郎手下的军司马颜良。”皇甫郦惊慌地回道,“听快骑说,颜大人手持李中郎的令牌,奉命查抄左大人的住宅,说左大人贪赃枉法,在任职凉州刺史期间,曾一次性侵吞军资五千万钱。左大人带着家丁仆役拒捕,伤了颜大人几个手下,结果颜大人凶性大发,带人强行冲进左宅,将左家杀了个鸡犬不留。”
  张温闻言大惊,立时气血上涌,头晕目眩。
  盖勋张大着嘴,又惊又气,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左昌是前年在凉州任刺史,盖勋当时是汉阳太守。左昌侵吞军费的事就是他收集的证据。这下自己解气了,但麻烦也大了。
  “快骑还说了什么?”陶谦兴致勃勃地问道,“那个杀人如麻的军司马现在在哪?”
  “听快骑说还在长安,正在带人到处抄家。”
  “为什么不阻止?长安的部队呢?”桑羊惊怒地问道。
  陶谦笑道:“那个军司马拿着中郎将大人的令牌在执行公务,谁敢阻止?除非不想活了。”
  盖勋缓缓坐下,浓眉紧锁,一时间感觉手足无措,竟然找不到应对之法。事情就发生在长安城里,朝廷一旦追究下来,自己身为京兆尹,难辞其咎。虽然左昌罪大恶极,死有余辜,但不经审讯,不上奏天子,李中郎就把他们全部杀了,实在太过分了。
  “元固,左昌大人可曾做过这事?”张温勉强稳住心神,缓缓问道。
  盖勋点点头。
  “这事证据确凿。当年我曾出言阻止他,但他不听。后来他怕我出卖他,就设计陷害我。他命我带一千兵驻守阿阳,抗拒老边和先零羌的叛军。要不是老边给面子,我早就死了。”盖勋苦笑道,“这下子我们被这个豹子害惨了。左昌是中常侍赵忠的人,听说还是远房亲戚。现在我们除了和阉党赤膊相斗以外,已经没有任何出路了。”
  张温喟然长叹,说道:“立即发出八百里快骑到洛阳,先行禀报天子。”
  “伯信,恭祖,立即给司徒大人,司空大人,御史大人写信,禀报详情,以求援手。”
  “元固,你和大将军关系不错,大将军的书信,就由你来写。”
  就在这时,太尉府主薄崔巍飞一般冲了进来。
  “大人,李中郎反了。”
  张温脑子一炸,顿时觉得天晕地转,眼冒金花,身体不听使唤的就要倒下去。他急忙顺势趴倒案几上,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盖勋好象没有听到似的,皱着眉头,低垂着眼睑,捋着黑须,一动不动,还在想着长安的事。
  桑羊怒斥道:“不要胡说。怎么回事?”
  “扶风郡都尉鲍鸿来书,说李中郎反了。”崔巍紧张地说道,“昨天下午,李中郎的手下军司马赵云和文丑突然率军攻打茂陵附近的青坞。”
  “你说什么?”盖勋再次站了起来,一脸的惊骇。
  张温刚刚勉强睁开眼睛,听到崔巍的话,立即又痛苦地闭上了双眼,痛苦得连牙齿都咬了起来。
  桑羊瞠目结舌。
  这次陶谦也乐不起来,他呆呆地望着崔巍,小声问道:“青坞?”
  崔巍点点头,非常肯定地说道:“的确是青坞,是皇叔舞阳王的家产。大家都知道。”
  “青坞的总管刘锺随即派人向鲍都尉求救,鲍都尉连夜带着五百人赶了过去。赵云和文丑不但根本不听鲍都尉的劝阻,还把鲍都尉扣了起来。两人久攻不下,随即从槐里伤兵营调了三千人马过去。鲍都尉说,他们今天早晨已经攻破了坞堡。”
  陶谦心惊胆战地问道:“可还有活人?”
  “鲍都尉在信中说,除了女人和小孩,没有活着的,全部被他们杀了。造反了,大人,李中郎造反了。”崔巍随即把手上的一卷竹简交给陶谦,“这是鲍大人的书信,请大人过目。”
  陶谦接过来,轻轻放到张温的案几上。
  张温慢慢睁开眼,强忍着心中的愤怒,望着桑羊道:“伯信,立即拿着我的手令赶到茂陵,命令李中郎的人退出青坞。”
  “慢……”盖勋突然出言阻止道。
  张温几人不解地望着他。盖勋的目光随即转向站在屋中的皇甫郦和崔巍。
  张温对皇甫郦和崔巍挥挥手。两人知道自己位卑言轻,不适合在这个场合待着,赶忙施礼退下。
  “十几年来,青坞一直都由这个刘锺管理,舞阳王或者舞阳王的属下从来没有到过青坞。十几年了,青坞的总管都不换,舞阳王府也没有人过问这里,是不是有点蹊跷?”盖勋走到张温的案几边,小声说道。
  “大人调查过?”桑羊问道。
  “有人调查过。”盖勋说道:“边章没有反叛前,曾经对我说过这个青坞。这个青坞虽然是舞阳王的财产,但和程球有很大的瓜葛。老边说,他调查过,这个青坞连同附近的田地以前都是大将军窦武的财产。窦武因罪被杀后,此处被卖,先后经手多人,但最后买下此处的人不是舞阳王,而是中常侍张让的弟弟张炝,出面办这事的就是程球,钱也是他出的。”
  张温,桑羊和陶谦面露惊色。
  “这个白痴刚刚从冀州来,什么事都不知道,否则,你就是给他天大的胆子,他也不敢公然攻打当今天子皇叔的坞堡。李中郎既然派人打青坞,一定有证据。如果这个坞堡一直都是程球藏匿钱财的地方,说不定李中郎就能找到程球和西凉官僚贿赂奸阉的证据。那样的话,形势就对我们非常有利了。”
  盖勋看看大家,继续说道:“耿鄙和程球查搜李中郎大营的真正意图,李中郎肯定已经知道了,否则他不会在袭击陇县城,子秀山军营后,立即象闪电一般,出手捉拿西凉的贪官污吏。很明显,这事他自己救自己的办法。”
  “李中郎仗都不打了,突然倾尽全力抓人抄家,想来就是为了找到西凉官僚贪赃枉法,贿赂奸阉的证据,找到了证据,他的性命就保住了。但他瞒着太尉大人,瞒着太尉府,私自行动,显然是居心不良,想把我们一起拖下水。”
  “现在他做到了。他的铁骑正在外面大肆追捕,肆无忌惮,而我们却被他逼得进退维谷,走投无路。”盖勋捉着长须,恨恨地说道,“如今木已成舟,大家都被他捆在了一根绳子上,想不陪着他干都不行了。”
  张温望着案几上的竹简,捻须不语。桑羊和陶谦面面相觑,束手无策。
  张温突然面显笑意,缓缓说道:“其实,我们刚才也想抓程球,也想逼西凉的贪官吐点钱,只不过我们不想把事情闹大,不想招惹他们的后台势力,不想和宫中的奸阉正面冲突而已。”
  “事实上,我们想做的事情和李中郎现在正在做的事情,有一点是一样的。我们要西凉贪官的钱,而李中郎现在正在查收。我现在已经无须为钱而发愁了。”张温笑道,“李中郎现在大概正在用大车往西凉运钱呢。”
  盖勋,桑羊,陶谦闻言苦笑。
  “既然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那就陪着干吧。”张温道,“你们谁还有更好的办法?”
  桑羊沉吟许久,小声说道:“大人是不是应该要慎重一点?”
  “李中郎的目的,无非就是利用手中掌握的证据,让太尉大人和陛下无法治他的罪,并以次来要挟朝中奸阉无法谗言陷害他。他的这个想法无可指责,他这么做也是自救的唯一出路。但他对朝廷的事情一无所知,根本不知道因为他的冲动,再此揭开了官僚世族和奸阉之间的矛盾。”
  “他把祸事闯得太大了,他杀左昌,攻青坞,肆无忌惮地抄查财产,他已经把奸阉完完全全地激怒了,他把我们全部逼上了绝路。”
  “赵忠和张让不会认为李中郎这么做是因为个人恩怨,是因为程球惹恼了他,是因为他们想把李中郎从西凉赶走。他们绝对不会这么想。”
  “他们一定认为这是太尉大人和一帮清流党人的阴谋,要借机打击他们,消灭他们。宫中的奸阉们肯定会誓死反击。奸阉们有皇上的帮助,权势极大,我们很难斗过他们。这事发展到最后,很可能就是本朝的第三次党锢之祸啊。”
  陶谦嗤之以鼻,反驳道:“伯信此言差矣。这次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只要我们帮助李中郎找到确凿的证据,必能扳倒奸阉。伯信怎么如此没有信心?以我看,我们佯装不知道,任由李中郎闹去。反正事情已经闹大了,索性给他闹个底朝天,最多不过大家鱼死网破而已。但是,一旦给我们找到了证据,谁生谁死就不一定了。”
  桑羊气道:“恭祖,你怎么这样说话?我们的力量没有奸阉的力量大,这是事实。你难道忘记了建宁二年(169年)的事吗?”
  “建宁二年,中常侍侯览在家乡任意残害百姓,督邮张俭上书弹劾,要求惩办侯览。没想到张俭的奏章被侯览悄悄扣下。他指使小人诬告张俭联络党人,图谋不轨,要抓张俭。此时中常侍曹节趁机指使廷尉府将蒙受党锢之害的党人牵扯进来。于是,李膺、范滂等百余名党人被逮捕死于狱中,张俭外逃才得以幸免。随后奸阉们又将天下许多名士豪杰指为党人,造成七百多人被冤杀,被流放。被拘捕的太学生达到一千多人。这些事,你难道都忘记了吗?”
  “现在奸阉的力量犹胜如前,他们现在都是侯爷,都是中常侍,赵忠年初还被皇上封为车骑将军,你难道不知道吗?你如此煽动大人,到底想干什么?”
  陶谦气乎乎地说道:“不和他们对着干,等死啊?”
  屋内顿时寂静无声。各人都在想着各人的心思。
  张温慢慢地吁了一口气,说道:“事已至此,说什么都迟了。恭祖说得对,这是个机会,也许我们能趁机扳倒奸阉。”
  “恭祖,立即仿照李中郎的口气,给皇上写一遍加急奏章,就说部队在歼灭叛军过程中,意外发现了西凉官僚贪赃枉法的证据。为了国家和社稷的安危,微臣打算迅速出手,惩治奸佞。但是,微臣发现太尉大人和某些西凉的贪官有门生故吏之谊,所以决定瞒着太尉大人,直接上奏陛下,恳求陛下批准微臣先斩后奏,整肃西凉吏治。”
  “我们把这封密奏先送到洛阳,让刘尚书亲自呈递陛下御览。等到奸阉们得到长安的消息跑去告御状时,我想陛下总应该清醒一点,不会轻信谗言立刻就杀了我。”
  “不管怎么说,我还是要让皇上知道,这次事情是李中郎为了西凉肃贪而引起,不是我蓄意为之,我也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盖勋赞道:“还是太尉大人想得周全。给几位大人的密信也一起先送到洛阳吧,让他们早做准备,免得在朝堂之上,被奸阉们攻击的措手不及,失了先机。”
  张温点点头,说道:“希望皇上给你的手诏是他的真实想法,否则,我们就惨了。这个李中郎,就知道打仗,没在官场上待过,什么都不懂,把我们害苦了。对了……”他望着盖勋奇怪地问道,“李中郎哪来的这些证据?人,财产,摸得一清二楚。”
  
  
第四章 立马横枪 第三十节
更新时间2006-11-14 9:17:00 字数:4467
 盖勋拧着眉头稍稍思索了一下,一本正经地说道:“程球是个铁砣子,罪大恶极,打死他也不会说的。我估计是老边故意告诉他的。这个老边非常狡猾,他大概了解到李中郎是个白痴,但有一副侠肝义胆,所以故意留下这些触目惊心的证据刺激李中郎。没想到李中郎真的上当了。”
  此时盖勋心里把傅燮都恨死了。南容啦,你也做得太过分了,连青坞你都敢叫李中郎打。假如里面一无所有,岂不把大家统统害死了。
  张温将信将疑地看了他一眼,说道:“元固说笑了。”
  此时陶谦和桑羊都已经坐到一旁奋笔疾书了。
  陶谦猛然抬头,惊呼道:“大人,糟了……”
  大家吃了一惊,都望着他。
  “密奏需要李中郎的印鉴。”陶谦说道,“但是,现在……”
  张温神情一松,笑道:“小事,我立即吩咐下面雕刻个假的。你快写吧。”
  ===
  皇甫郦被张温喊进了书房。
  “你立即起程回洛阳。雍县距离洛阳一千里,你最迟明天晚上要赶到。”
  “这封给陛下的密奏,还有这几封密信,都关系到我,你父亲,还有朝中一些大臣以及被赦清流党人的性命。你回去后,把这些东西交给你父亲,再让你父亲把这封密奏转交给尚书刘虞刘大人。你不要在洛阳停留,立即回来,知道吗?”
  皇甫郦点点头。
  “进洛阳的时候要伪装一下,不要让熟人看见。”盖勋嘱咐道,“事关重大,务必小心。”
  皇甫郦急忙告辞,带着两个侍从飞奔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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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盖勋告辞离去。张温亲自送他走出书房。
  “大人,事情已经发生了,你就不要太过忧虑了,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
  张温笑笑,忧郁地说道:“我个人性命算什么?我是怕因此而再起党锢之祸,涂炭生灵啊。”
  “前年,因为黄巾叛乱,陛下征皇甫嵩率军平叛。皇甫嵩趁机上书劝谏皇上解禁党人。其后太尉杨赐大人,司徒袁隗大人,司空张济大人联合群臣同时上书劝谏。”
  “天子考虑再三,想到如果不解决党人问题,一旦流落各地的党人和叛军互相勾结,共同造反,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于是天子同意大赦党人,准许流放者返回故里。至此,党锢问题才算稍稍解决,虽然天子严禁党人为官,但好歹他们可以回家了。”
  “当时中常侍们考虑到天下大乱,需要一帮人带兵打仗,恢复国力,所以也就没有横加阻拦。”
  “但现在不一样了,奸阉们已经没有什么忌惮了。如果再起党锢,我们的性命不但没有了,还要带累一大批无辜的人啊。”
  盖勋冷笑一声,说道:“现在是不一样了。黄巾蚁贼虽然平定了,但还没有灭绝,还在各地此起彼伏。西凉叛军至今还在黄河以北逍遥自在。尤其不一样的是,皇上长大了。他现在不在年轻了,他已经有自己的想法了。这一点,太尉大人可曾想到过。”
  张温遽然一惊。
  盖勋继续说道:“延熹五年(162年),皇甫规平羌有功,因为宦官徐璜,左悺向其敲榨财物不成,于是诬陷皇甫规侵吞军饷,结果他被判服刑苦役。后来太学生张凤纠集三百余名士子到宫廷上书,为皇甫规鸣冤叫屈,皇甫规才得以赦免。但你看看他的侄子皇甫嵩。皇甫嵩去年也被赵忠,张让诬陷,但天子不过收其左车骑将军印绶,削户六千而已。情况已经不一样了。”
  张温沉思不语,陪着盖勋缓缓而行。
  “过去皇上太小,诸宦把持朝政,以至于朝纲失常。”
  “当年,天子刚立时,年仅十二岁,窦太后监国。那个时候宦官的权势大,腐朽荒淫。中常侍侯览、曹节、王甫等人与天子乳母及诸女尚书,相互奸姘,秽乱宫廷,操弄国柄。太傅陈蕃、大将军窦武准备谋诛宦官,不料事泄被杀,连带窦太后都被禁冷宫。至此,宦官们开始有恃无恐,祸国殃民。”
  “天子十三岁的时候,中常侍侯览指使奸人诬告山阳郡东部督邮张俭结党图危社稷,造成本朝的党锢之祸再起。熹平五年(176年),天子二十岁,永昌太守曹鸾上书为党人鸣冤。曹鸾的上书本是好意,哪知皇上受奸阉所惑,不辨是非,反将曹鸾拘死狱中。既而下诏州郡,查核党人的门生故吏,父子兄弟,五属之内的亲友,凡在任为官者,全部免官禁锢。这次奸宦给我们的打击最大,惩治也极度残酷。自此以后,士人忌口,万马齐喑。”
  “自从奸阉把持朝政以来,天子形同虚设。奸阉一方面大肆搜刮民脂民膏,强敢豪夺,一方面把持官吏选拔大权,滥用亲朋,颠倒是非,混淆黑白。民间有流传说:‘举秀才,不知书;察孝廉,父别居;寒素清白浊如泥,高第良将怯如鸡。’可知在奸阉们的把持下选拔出来的官吏都是何等的昏庸。他们朋党为奸,横征暴敛,倒行逆施,祸国殃民,弄得大汉国民生凋敝,饿殍(读piao)遍野,田野空,朝廷空,国库空,终至于民怨沸腾,官逼民反。”
  “黄巾叛乱,西凉叛乱,终于惊醒了天子。”
  “今年天子已经三十岁了,他什么都知道。过去的事,现在的事,将来的事,他都非常清楚。太尉大人一直高居朝堂之上,难道看不出来?”
  张温面无表情,没有做声。
  盖勋也不再说话,陪着他缓步而行。
  “元固,你说我们这次胜算大吗?”张温小声问道。
  盖勋微微一笑,说道:“我刚才说许多,就是想提醒你,现在和过去不一样了。皇上已经知道了党锢之祸的根由是什么,后果是什么,所以他绝对不会再起党锢之念。”
  “但是,你想让皇上远离奸宦,信任外戚,信任党人,信任我们这些官僚士子,是绝对不可能的。”
  张温心头一震,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他谁都不信任。”盖勋笑道,“任何一方把持朝政,其结果都是一样的。所以,皇上现在谁都不相信。”
  张温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大人大概认为皇上对我很信任,是吗?”盖勋不待张温做出表示,自嘲地笑笑,说道:“其实皇上以手诏与京外大臣保持联系的不是我一个,所以,这根本不能代表皇上信任我。”
  “我不知道皇上是什么心思,但我想这与‘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有关。他既然谁都不信任,只有四处征询意见了,最后综合比较之后,挑选一个自己认为最合适的下旨。”
  盖勋看着张温稍稍变色的脸,笑道:“皇上有皇上的难处,有皇上的心思,我们做臣子的不好揣测。他虽然舍不得自己掏钱填补国库,但他的确是想平定西凉。因为西凉平定了,对他而言,就有更多的收入,所以他那句让西凉人自己掏钱的话非常可信。因此,他现在既不会偏袒我们,也不会支持那帮奸阉,我们完全可以放开手脚,彻底解决一下我们和奸阉之间几十年的恩怨,也把西凉几十年的陈年旧帐清算清算。”
  ===
  目送盖勋离去之后,张温没有走回书房,而是独自一人在院内漫无目的的来回走着。
  “大人,我看盖大人没有说实话。”桑羊轻轻走过来,小声说道,“盖大人在西凉以刚直忠烈闻名,他和西凉的贪官一向誓不两立,应该知道这些证据的来源。”
  “是南容。”张温笑道,“一定是南容给豹子的。西凉士子十几年来,为了揭发西凉的贪官污吏,前赴后继死了不少人。他们的勇气和正气令人钦佩。这次他们终于得逞了。这个傻乎乎的豹子啊。”张温一个劲地摇着头,脸上显出一丝温和的笑意。
  桑羊并没有对张温的话感到惊讶,其实他心里也是这么这么估猜的,但不能说。
  “李中郎蒙昧无知,胆大妄为,这么干下去,迟早都会死于非命。”桑羊叹了一口气,说道,“他以为这里是大草原,谁的拳头硬谁就说了算。唉……一个蛮子。”
  张温微笑不语。
  “他做得好。如果此次治贪成功,可以解决几个大问题。首先就是大军今后几个月的军费问题解决了,其次就是重重打击了西凉的贪官,对西凉将来的稳定大有好处,第三嘛,就是帮了皇帝一个忙……”
  “大人……”
  张温伸手阻止了桑羊的话,小声说道:“西凉的吏治腐败,贪污横行,我们都知道和朝中奸阉有关,但一直没有证据。如果这次我们找到确凿证据,对奸阉们来说,又是一次巨大的打击,皇上会更加不信任他们。奸阉们和他们的门生故吏为了脱罪和重新获得皇帝的欢心,必定要重金贿赂陛下。陛下这次赚发了。西凉的叛乱平定了,西凉的贪官整治了,西凉的赃款赃物上缴国库了,陛下的万金堂装满了钱财,我们也趁机打击了奸阉的嚣张气焰。都是好事啊。”
  桑羊看到张温行若无事的样子,忐忑不安地问道:“大人,你有信心了?”
  “我想通了几个问题,所以我对李中郎还是有信心的。”张温笑道。
  桑羊恭立一旁,默然不语。
  “这件事是李中郎引出来的,就由他一直追查吧,我们太尉府不要插手。”
  “他?”桑羊吃惊地说道,“他能对付得了这些人?大人……”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不如放手让他干。是死是活,都已经无所谓了。干好了,我们都受益。干得不好,我看这个豹子也会拼个你死我活,不会让谁讨了好的。”张温笑道,“明天,你去一趟射虎谷,和李中郎谈谈这事,把我的态度表明一下,叫他既要把羌胡赶走以解董将军之围,也要把西凉肃贪的事情办好,把西凉官僚贪赃枉法的证据收集好,最重要的是,把查搜的赃款立即搬一部分到大营来,我这里急需用。”
  桑羊忍不住笑了。
  张温继续说道:“你立即再写个奏章,以我的名义推荐李中郎全权负责西凉肃贪的事。这封奏章连同我写给陛下的急奏,今天夜里一起用八百里快骑送出。”
  “大人,你不是说要给皇甫郦腾出半天时间吗?怎么又改了?明天早上送去出不行吗?”
  张温叹了一口气,说道:“到了明天,谁知道西凉会给这只豹子咬成什么样子,还是快一点吧。”
  桑羊点点头,举步欲走,突然想起什么,问道:“大人,你刚才说奸阉又一次受到打击,难道……”
  张温迟疑了一下,说道:“告诉你也无妨,但你要严守秘密,不要自找祸患。”
  “前年,豫州刺史王允击败黄巾军,缴获了一封张让府上总管给黄巾蚁贼的书信,书信里说张让收到了蚁贼贿赂的钱财后,已经答应帮忙。至于帮什么忙就不知道了。王允把这封书信上呈了天子,举报揭发张让。天子怒责张让,张让百般抵赖,说是府内总管瞒着自己干的。后来张让悄悄送了皇上几千万钱,把这事了了。天子收了张让的好处,也就没有追究。张让随即借事把王允下了大狱,交由廷尉府审理。老太尉杨赐是王允的老师,他出面延请大将军何进,司徒袁隗,还有我,联名上奏,才把王允保了出来。”
  “陛下从那次事情之后,对张让,赵忠等一帮中常侍的信任度大大降低,最明显的就是他开始主动招询大臣,时常与外放大臣手诏联系。宫中的中常侍自那次事情后,也稍稍有点收敛。如果我们这次能找到中常侍们侵吞西凉军资的证据,那对他们的打击肯定犹胜于前。”
  桑羊听完之后,担心地说道:“大人,如此说来,此事不论成功与否,宫中的中常侍都不会遭到皇上的惩罚。那么,大人将来回到洛阳……”
  张温淡然一笑,毫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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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立马横枪 第三十一节
更新时间2006-11-23 12:00:00 字数:5722
 李弘半夜被射虎叫醒了。黑豹义从和赵云被李弘留在大营后,射虎带着自己的亲卫队给李弘做侍从。李弘赶了他几次没有赶走,只好随他了。
  李弘睁开眼睛,突然看到了满面笑容的赵云。李弘吃了一惊,翻身坐了起来。
  “你怎么到了这里?搜查青坞的事顺利吗?可有其他人的消息?出了什么事吗?”李弘一把抓住赵云的手,急促地问道。
  傅燮虽然提供了西凉部分贪官的资料,但傅燮手上也没有详实的证据。没有足够说服力的证据,就不能治这些人的罪。为了抢到证据,就必须要抢时间,抢速度,抢在这些贪婪狡诈的贪官毁去证据之前捉住他们,力求人赃俱获。
  “大人,我们在青坞查搜了大量的钱帛绢缯,还有黄金,整整一屋子,至少有两亿钱。”赵云激动地说道,“我们还找到了大人要的东西。”
  “太好了。”李弘笑道,“东西呢?”
  赵云回道:“程球是个很细心的人,每一笔贪污受贿的帐目都记得非常详细,仅书简就有五大箱。子俊已经把它们分散捆在了战马上,正带着它们飞速赶回平襄大营。”
  李弘一颗心落了地,高兴地笑起来,说道:“有那么多?你们怎么找到的?”
  “子俊把那个叫刘锺的总管全身上下割的没有一块好肉,差点凌迟了。那个人实在忍不住痛,就招了。东西全部埋在地窖里,被我们挖了出来。我和子俊粗粗看了一下这些书简,里面记载的基本上都是他在西凉贪污受贿的事,没有发现他和洛阳方面来往的记录,也没有他贪污军资的记录,所以,我和文丑都觉得这些记录只是其中的一部分,程球肯定还有其他藏匿钱财的地方。”
  “我知道了。”李弘拍拍赵云的肩膀说道,“干得不错。以后我们慢慢再往下挖,急什么?攻打青坞顺利吗?”
  “青坞的城墙又高又厚,很难打。我和子俊带的人不够,就到槐里大营征调了纪惟的三千人马,让他们带着攻城器械赶到茂陵支援。我们花了三个时辰才把它打下来。”
  “伤亡大吗?”李弘问道。
  “阵亡了一百多人。”赵云小声说道。
  “杀了多少?”李弘有点不高兴地问道,“这代价也太大了。”
  赵云看看李弘,嗫嚅道:“我们冲进去后,士兵们怒火冲天,把里面的男人全部杀掉了。”
  “多少?”李弘追问道。
  “一千一百多人。”赵云低声回道。
  李弘严厉地看了一眼赵云,不满地说道:“你和子俊是不是疯了,杀这么多人。”
  “按照大人的命令,有阻碍者,格杀勿论。”
  李弘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不过……”赵云瞥了李弘一眼,小心地说道,“扶风郡的都尉鲍大人曾经出面制止我们,说青坞是皇叔舞阳王的财产。”
  李弘冷笑一声,说道:“管它是谁的,只要和程球有关,统统查收。你们把他赶走就是了。”
  “子俊嫌他罗嗦,把他扣了起来,我们离开青坞的时候才把他放掉。”赵云说道,“我们查了一下,这青坞名义上的确是舞阳王的财产,但所有的帐目记载都显示,青坞的收入最后都给了一个叫张炝的人。我们问了一下刘锺,他说张炝是中常侍张让的弟弟。”
  “张让?”李弘笑道,“有眉目了。你回到平襄后,告诉郑大人和左司马,要坚决地一查到底,不要怕,我们只要找到证据,就立于不败之地。对那个程球,要想尽一切办法撬开他的嘴,记住,不要把他弄死了。”
  赵云连声答应。李弘随即问道:“可有其他人的消息?”
  “回来的路上我们碰到颜大人的侍从,他们正押送文卷回大营,听说颜大人在长安大开杀戒,把长安闹得血雨腥风。”
  “杀得好。”李弘笑道,“这些人都是罪大恶极,狡猾奸诈之辈,不杀他们,我们能查到什么?西凉的贪官以为有人罩着他们,横行霸道,气焰嚣张。我倒要看看,是我的刀厉害,还是他们的后台厉害。”
  “太尉府可有什么动静?”
  “不知道。我们已经行动两天了,按道理,太尉大人应该接到消息了。”赵云担心地回道,“太尉大人盛怒之下,会不会派人跑来抓你?”
  “我手上还有三万人,谅他也不敢轻易动我。”李弘笑道,“程球和几个西凉官僚贪污受贿的证据,我们已经找到,现在他就是想抓我也没有理由,最多只能上书弹劾我越权行事。我不懂他们官场的那一套,但谁想陷害我,谁想杀我,最好自己先想想清楚,看看惹得是什么人。我现在箭已上弦,根本没有退路。”
  赵云小声道:“大人还是小心一点好。”
  李弘点点头,问道:“子龙,你深夜来找我,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赵云笑笑,“有一件事必须要征求大人的意见。”
  “你说说。”李弘笑道,“我已经说过了,有些事你们自己看着处理,无需一再请示。”
  赵云为难地说道:“从程球的这批书简里,我们发现了大量西凉官僚贪污受贿的证据,粗略统计了一下,至少还有三十多人需要缉捕,也就是说还有三十多家要查抄,其中有几家还是住在坞堡里。”
  “这次我们的行动又快又狠,估计这些人还没有接到消息或者还没有应对措施,现在正是抓他们的好机会。一旦错过了这个时机,再想抓他们就困难了。”
  “抓。”李弘斩钉截铁,大手一挥,用力说道,“抓,立即抓。”
  “但是……”赵云小心翼翼地说道,“这人越抓越多,我怕将来牵扯大了,事情一发不可收拾,那就麻烦了。”
  “有什么麻烦的?”李弘笑道,“越麻烦越好,牵扯的人越多越好。这种腌脏龌龊的东西就是见不得光,一旦见光了,谁敢惹祸上身?立即给我抓,谁敢阻碍,给我杀谁。就是太尉府,京兆府的人,一样给我杀。难道伸展正义,还犯了法不成?”
  赵云笑道,“大人,那你要给我人,我们人手太少。”
  “要多少人?”李弘问道。
  “大约还要两千人到三千人。”赵云说道,“最好是徐都尉,麴都尉的西凉骑兵。”
  “为什么?”李弘不解地问道。
  “语言不通。乌丸士兵,鲜卑士兵基本上不会说我们大汉话,会说的,也听不懂西凉人讲话,所以很麻烦,也不方便。这不是打仗,所以……”
  “我知道,知道……”李弘连连点头,笑道,“这倒疏忽了。”
  “小虎,去把徐都尉,麴都尉,华大人立即请来。”
  ===
  徐荣,麴义和华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事,匆匆跑到李弘的大帐。看到赵云肃立帐中,三人都有些吃惊。他们和赵云在平襄大营见过面,知道赵云是李弘的亲信,年纪轻轻就是军司马,是黑豹义从的首领,可想而知李弘对他的器重和信任。他突然从平襄深夜赶到射虎谷,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
  李弘请三人坐下,笑道:“三位大人义薄云天,为了我的事,甘愿冒着掉脑袋的危险随我杀奔陇县,我很感激三位大人……”
  麴义笑道:“大人三更半夜把我们叫起来,不会是为了感谢我们,请我们喝酒吧?”
  华雄也笑道:“大人怎么对我们兄弟,我们心里有数,大人说得太过了。大人是上官,叫我们干什么我们就干什么,有什么吩咐,你尽管说,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徐荣安安静静地坐着,没有做声。
  “好。虽然我们认识没几天,但大家都是刀头舔血之人,求的就是一腔热血,肝胆相照,既然大家跟着我从牧苑跑到这里,说句实话,我们就是一条船上的人,无法再分彼此。你们就是想从我这里脱身,估计也很困难。”
  麴义笑道:“大人,你不要这么严肃好不好?你不会是造反了吧?”
  大帐内哄然大笑。
  李弘摆摆手,勉强忍住笑意说道:“这件事和造反区别不大,但我保证你们甘之如饴,干得比谁都有劲。”
  赵云从怀内掏出一卷写满字的绢帛,放到案几上缓缓打开。
  三人伸头看去。
  麴义面色一寒,大声说道:“大人是疯了。”
  华雄的浓眉激烈地抖了几下,慨然叹道:“西凉要乱了。”
  徐荣微微一笑,慢声慢气地说道:“正义,这天下终归还是有正义的。”
  ===
  鲜于辅接到撤军的命令后,立即率部赶到桔苑和孙坚会合。两军随即在鲜于辅的指挥下,缓缓后撤。此时,周慎带着部队和俘虏已经回到了平襄大营。
  周慎刚刚安顿好,郑信就来拜见。
  郑信直言不讳,把最近几天发生的事全部禀告了周慎。
  周慎一直躺着,闭着眼睛就象睡着了一样。直到郑信讲完,他才缓缓睁开眼睛,望着郑信,问道:“李中郎决意这么做?”
  郑信微微躬身说道:“我家大人已经做了,再无退路。”
  周慎两腮深陷,颧骨高耸,看上去非常的苍老虚弱。他苦笑道:“不错,李中郎连青坞都打下来了,还有什么退路可言。西凉几十年来的陈年旧帐,看样子都要抖落出来了。”
  “这种事,也只有李中郎这种血气方刚的人才能做的出来,血性汉子。”他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不象我们,都给岁月磨平了钝角,已经不知道什么是是非黑白了。”
  郑信赶忙说道:“老将军过谦了。”
  “程球查搜大营的事说起来是一件小事,李中郎其实无须放在心上。他在西凉两战建功,即使陛下知道了他截留叛军的财物,也不过是一笑了之。李中郎少年心性,受不得冤屈,以至于一错再错,自绝生路。”
  “如今,他想通过肃贪,抓住奸阉们的把柄,以求死里逃生。”周慎叹道:“他想得简单了,哪里有这么的容易事啊。西凉的事情是个马蜂窝,捅不得的。一旦捅开了,后果难以预料。几十年以来,沾上西凉这个马蜂窝的不仅仅有宫中的奸宦,还有皇亲国戚,世族官僚,其中关系错综复杂,靠几份贪污的证据是解决不了西凉问题的。”
  郑信心里沉甸甸的,默默地听着不敢做声。
  “奸阉们为了一己之私,置国家社稷于不顾,的确是祸国殃民,但祸国殃民的何止是奸阉。”
  “李中郎有这个胆量,有这个魄力,我很钦佩。他把西凉的马蜂窝捅开了,马蜂倾巢而出,站在马蜂窝下面的人谁都跑不掉。不管是奸阉也好,是外戚,世族官僚也好,只要被蛰上了,都要付出代价,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谁都没有退路。相反,这个时候,捅马蜂窝的李中郎倒是最安全的。虽然他也被蛰上了,但各方势力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已经无心他顾了。”
  “李中郎这凌空一刀,虽不见血,但横扫前军之势已成,血雨欲来风满楼,任谁都跑不掉了。”
  周慎长叹一声,闭目不语。
  “将军……”郑信小声说道,“我家大人的意思主要还是对付奸阉。”说着他从怀内掏出一个红缎锦盒,轻轻地放到周慎身边,“这两天我们查收了不少赃物,发现西凉的贪官们在冀州,兖州,豫州各地都置有大量的田地庄园,我家大人特意从中取了两千顷田地给将军,希望将军能帮我们家大人一个忙。”
  郑信随即再从怀内取出一个黑缎锦盒,放到周慎身边。
  “这是目前我们从已经抓捕的西凉贪官家查抄的田地豪宅,请将军委托中藏府令大人转呈陛下,以此表达我家大人对陛下的忠心,对国家的忠心。”
  周慎突然睁开眼睛,吃惊地望着郑信,想说什么,却又吞了回去。
  李中郎在小牛山慷慨大方的举手奉送功劳,原来早就存了拉拢自己的想法?自己的儿子是中藏府令,但官不大,并不引人注意。天下的人都以为皇帝的私财是由小黄门和中常侍处理,其实自己的儿子也在替皇上打理私财,只不过没有多少人知道而已,这事李中郎怎么会知道?如此看来,这个李中郎大不简单,自己小瞧人了。
  现在,自己不但欠着李弘奉送战功的人情,而且还被李弘的肃贪行动拖下了水。他是李弘的上官,这件事他根本脱不了干系?如今李中郎出手阔绰,随手送了自己两千顷田地,想拒绝都找不到理由。这小子厉害,自己不帮他都不行。
  周慎瞥了一眼放在身侧的两个锦盒,然后抬眼看看郑信,慢慢说道:“李中郎挥刀肃贪,以攻为守,既得到了西凉的民心,又拉拢了世族官僚,如果成功,还能得到陛下的恩宠。小小年纪,有这种头脑,将来的前途不可限量啊。”
  “郑大人,事不宜迟,我立即修书一封,以八百里快骑连夜送往洛阳,你看如何?”
  郑信大喜,赶忙跪倒拜谢。
  他觉得自己真是白痴,那天在小牛山,为了李弘把战功送给周慎的事,自己还发了一顿脾气,如今看来,如果不是那一天拉拢了周慎,现在,还真不好开口求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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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桑羊连夜带人赶到射虎谷。
  李弘赶忙把请罪书拿了出来。这是赵云临走时,李弘叫他写的。他写这种文章不行,语句不通,词不达意,写不好。不过大家都不奇怪。他连自己的父母家人都忘记了,何况自己学过的知识。只要有睿智的大脑,能带着大家打胜仗就行。
  桑羊把他埋怨了一通。幸好李弘比他官大,否则桑羊当真要不顾身份,破口大骂了。
  骂完了,两人坐下来谈正事。桑羊把张温的意思说了,西凉肃贪的事随他怎么处理都行,但一定要及时汇报。现在大家都被捆在一起,要齐心协力。然后桑羊说到要钱的事。
  “大军的军费只能维持到下个月初,再过几天,就支撑不住了,太尉大人叫你把查搜的赃款赃物赶紧送一批到太尉府去应急。”
  李弘恨恨地骂道:“朝廷这事做得太过分了。如果我们打赢,下个月怎么办?大家都喝西北风吗?”
  桑羊笑笑,挖苦道:“还好这次有你李中郎,既打赢了仗,又抢到了钱,事情都解决了。”
  李弘骂道:“什么世道?仗打赢了,还不让活,还有罪了,现在竟然连军费都没有了,这不是成心让我们去送死吗?你们一直瞒着不说,是不是想把我们都害死?”
  桑羊没好气地回骂道:“现在是我们给你害死了。你不要东拉西扯的,钱什么时候送过去?我以太尉大人的名义警告你,你不要再私自截留赃款赃物了,知道吗?一旦被人检举揭发,不知道你又要闹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来。”
  “嘿嘿……”李弘不好意思地笑笑,拱手说道:“请大人回禀太尉大人,我立即命令左司马把钱送过去。”
  桑羊点点头,说道:“大人趁早把董将军救出来,把仗结束掉,不要拖拖拉拉的。现在我们要竭尽全力对付奸阉的反击,这才是头等大事,是生死存亡的大事。”
  李弘连声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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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立马横枪 第三十二节
更新时间2006-11-30 7:27:00 字数:7802
 大汉国中平三年(公元186年)七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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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虞慢慢放下手中的书简,望望皇甫嵩和卢植,半晌无语。
  “伯安,这位李中郎是你的门下故吏,是你一手提携的,你应该非常了解。你说说,他在西凉突然越权肃贪,平白无故地惹出这么大的祸事,他到底想干什么?是不谙世事还是另有目的?”皇甫嵩手捋长须,轻轻问道。
  “他是个白痴。”刘虞苦笑道,“他在鲜卑的时候失去了记忆,一直没有恢复。虽然他会打仗,武功高,为人温厚敦实,体恤下属,对大汉朝也忠心耿耿,但他对这种争权夺利,尔虞我诈的事知之甚少,所以,他要是有目的的话,也是为了自己的部下,为了大汉国,就象太尉大人在书信中说的,朝中的奸阉和西凉的贪官把他逼急了,结果……”
  皇甫嵩哑然失笑。
  皇甫嵩五十多岁,身形高大,相貌英武。他在西凉平叛因为久战无功被罢职后,就一直赋闲在家。
  他接到太尉张温的书信后,暗暗吃惊。他是西凉人,其家又是西凉名门望族,西凉的事情他当然一清二楚。触动西凉的官僚内幕,也就是挑起了奸宦和世族官僚之间的权利争斗。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事情已经给李中郎恶意扩大了,两大势力之间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和奸宦的斗争势在必行。皇甫嵩丝毫没有犹豫,立即动身去了尚书卢植的家。
  卢植是幽州涿郡的涿县人,自小就胸怀济世之志。他身长八尺二寸,长相俊雅,性情刚毅,为人豪放不羁,守大节而不拘小节。卢植说话声音非常好听,浑厚而空灵,犹若铜罄一般。卢植还喜欢喝酒,也特别能喝,一石酒不在话下。他年少时和青州北海的著名经学大家郑玄是同窗好友,都跟在扶风茂陵的大儒马融后面学习。马融是皇亲国戚,家宅豪华,生活奢侈。他在家授徒时,常常在讲坛上设绛纱帐,帐后设女乐,他在帐前讲书。卢植专心听讲,竟然几年都没有看过帐后的女乐一眼。马融因此非常喜爱敬佩他。卢植通古博今,也是一代经学大师。
  卢植在长安求学时,认识了皇甫嵩,两人脾气相投,关系一直非常好。皇甫嵩见到卢植,把西凉的事匆匆说了一下。卢植吃惊不小,赶忙和他一起跑到刘虞家里。
  皇甫嵩喟然一叹,说道:“这件事的后果可想而知。西凉吏治的腐败由来已久,内中隐情错综复杂,要想彻底查清西凉的贪赃枉法,必须先行除去宫中的奸阉,从上往下惩治腐败。李中郎这种由下而上的做法,纯粹是以卵击石,自取灭亡。奸阉高高在上,手执权柄,为所欲为,岂能容忍别人损害他们的利益。”
  刘虞微微点头,说道“如今黄巾未平,西凉未定,百姓生活困苦,国家步履艰难。此时如果朝堂之上再起波澜,对大汉朝的打击之大,可想而知。真是多事之秋啊。”
  卢植微微笑道:“义真,伯安,你们似乎多虑了。李中郎在长安杀左昌,在茂陵攻青坞,已经把我们逼上了绝路。现在无论是太尉大人也好,刘大人也好,你皇甫嵩也好,京兆府的盖勋盖大人也好,宫中的奸宦们也好,除了舍命一搏,再无退路。这是一件好事,也许还是我们趁机铲除奸阉,重振大汉的契机。”
  皇甫嵩望着神情兴奋的卢植,不解地问道:“李中郎的所作所为,在奸阉们看来,是我们这些官僚世族们再一次联手对付他们的开始,所以,他们马上就会反击。如果朝堂之上再掀党锢之祸,对我们有什么好处?”
  卢植笑道:“你怎么知道我们就一定会输?”
  皇甫嵩叹了一口气,说道:“子干,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有信心,但我没有,我对陛下太失望了。没有陛下的支持,我们赢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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