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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易-兽性回归

_2 黄易(当代)
  那是个非常晴朗的黑夜,繁星满天。
  特玛祖的脸色却很沉重,满怀心事地道:“我嫂子怀孕了!”
  阿方索跳了起来恭喜道:“那真是件最令人兴奋的事。”他喜欢是有特别原因的,因为一直以来,特玛祖夫妇醉心巫术,用种种土法避孕。
  特玛祖没有半点欣喜情绪,沉声道:“那不是我的骨肉!”
  阿方索脸色一变,一把按在插在腰间的尖刀,暴喝道:“谁干的?”一向以来,他都是族中最强壮的勇士。
  特玛祖道:“我坐下听我说,这是至关重要的事。”
  阿方索坐了下来,不解地望着特玛祖,这个他视之为天神的兄长。
  阿方索点头,事实上他知道这一生也不会忘记当时的怪异景象。
  特玛祖道:“就在那一刻,神灵降临到我们身上,我们接触到非常奇怪的……奇怪的世界,就是那一刹那,你嫂子怀了孕……不要那样看我,我们也不明白。”
  阿方索目瞪口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神灵降孕,这算是好事还是坏事?
  特玛祖把声音压得更低,像是怕给旁人听见,说话也更加急速:“没有太多时间了,你一定要记着我每一句说话,无论发生了什么事,也要遵照我的话去做。”
  阿方索猛点头道:“你知道我从来没有违背你的说话。”
  特玛祖道:“我要你立即离开这里,有那么远便去那么远,到了由现在数起第六个新月的晚上,才回到这里,将你嫂子新生下来的婴儿杀死,将他的身体烧掉,一点皮肉也不能剩下来,否则,他将会复活过来。”
  阿方索呆道:“为什么?假设你不要这孩子,打掉了不是更干净利落吗?”
  特玛祖叹了一口气道:“他虽然仍未出生,但力量已远比我们强大,我知道只有在他生下来那一段短时间内,在他力量最薄弱的时间,才能有杀死他的良机。我的好兄弟,我和你嫂嫂已完了,我们感到他的邪恶正在增长中。记着!一定要不留下一点皮肉,否则,会给人类带来最大的祸害。”
  阿方索第一次表现了对兄长判断力的怀疑,道:“会不会是你们太累了,生出错觉,事情并不是……”
  特玛祖忽地闭上双目,全身颤抖起来。
  阿方索惊得一把搂紧他,高呼道:“你怎么了?”
  冷汗从额头流下来,特玛祖奋力张开眼睛,声音沙哑道:“时间无多了,我趁这几天阳光旺盛,他的力量降至最低点,才能来向你偷说几句话,现在他又唤我回去了。他的力量在不断增长,你快走吧!假若你不走,连你也逃不了。”
  阿方索道:“你怎知他是魔鬼?”
  特玛祖叫道:“我和你的嫂子的灵魂已和他邪恶的灵魂锁在一起,所以知道了很多人不能知晓的事,他一天比一天邪恶,你快走吧!我……我要杀死你。”
  阿方索跳了起来,只见特玛祖眼中凶光闪现。
  说到这里,阿方索不尽唏嘘,以荒凉凄怆的语调道:“看到我兄长的模样,我忽地一下子明白了他说的事,就是他们两夫妇,两个潜力最大的巫师,已成为了嫂子腹内魔各的囚犯,再也摆脱不了。我没命地逃走,走出了山区,在外边浑浑噩噩地过日子,直到第六个新月时,我回到了蝴蝶山谷,回到了兄嫂的屋内,我看到兄长特玛祖和嫂子芝兰的尸体,躺在屋内的地上。‘他’!那婴儿在床上躺着,眼睛望向我,一声不响,我感到全身麻痹,好象一点力量也用不上来,最后我闭上双目,想着兄长的脸容,死命拔出刀来,不断向‘他’插下去,直到他变成肉酱……”
  眼泪从眼角不断滴下,阿方索长长地叹息,那是他一生人也不能忘记的情景。
  阿方索道:“我知道我并没有做错,他并不是人,给我这样残害,他没有发出一点声音。现在我才知道,我根本没有杀死他,即使将他碎尸万段,他也不会死的,事后我将整个茅舍烧个干净……唉!就是这样,但他没有死,一看到那画像,我便知是他,他和芝兰是同一个模样,那眼神,正是那婴儿看着我的眼神。好了!你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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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魔踪再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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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长的餐桌,凌渡宇、卓楚媛、爱德华、佐冶和他的两个儿子、佐治的妹子美芙,默默地吃晚餐。
  佐治的妻子海伦辛勤地为众人添食物。
  卓楚媛推辞道:“够了!我吃不下了,谢谢你。”
  海伦笑道:“你的身材这样苗条,吃多一点也不怕。”
  卓楚媛道:“你煮的东西真的美妙极了,可是我习惯了晚餐只吃一小点。”其实她的坏心情,使她完全失去了胃口。
  佐治谅解地道:“来!放过她吧,给我添一点。”
  佐治的妹子站起身来,道:“各位!请随便,我完成了我的那一份。”离席走上了楼上。
  卓楚媛向佐治笑道:“你的妹子真漂亮。”
  佐治耸耸肩,笑了起来。
  海伦坐进位子道:“青春是一种没法阻挡的力量。我真希望能变成她。”
  众人笑了起来,气氛轻松了点。
  爱德华望向凌渡宇道:“你信不信阿方索的话?”
  凌渡宇反问道:“你呢?”
  爱德华叹了一口气道:“假设一九六六年那个案件并不恶兽所为,我一定一个字也不相信阿方索;但现在我,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佐治插口道:“我希望今早蝴蝶谷之行只是一个梦,一个恶梦。”
  海伦道:“现在早放工了,不要再谈公事好吗?”
  卓楚媛笑道:“我赞成海伦的话。”转向凌渡宇道:“记着我们是来度假的,我要你晚饭后陪我去散步,这处真是美丽!”
  凌渡宇正要说话人,左治的妹子美芙花枝招展地跑了出来,笑道:“各位,祝你们有个美好的晚上。”急步往大门走去。
  佐治叫道:“今晚早点回来!”
  美芙头也不回就道:“是了!暴君。”
  众人摇头失笑。
  佐治问海伦道:“妮子到那里去?”
  海伦耸耸肩道:“这个年纪的少女,天知道她们要干甚么?”
  佐治的九岁大儿子轻声道:“我知道她到那里去,今天我们在游乐场回来时,车子忽然坏了,有位哥哥走来邦我们弄好了车子,还约了美芙姑姐。”
  佐治随口这:“那小子英俊不?”
  小儿子争着插口道:“很英俊┅┅”用手比了比,道:“长得很高很高,不过看人的眼睛很奇怪,他望着姑姐时,眼睛会放光,望向我们时,却像看不到我们。”
  凌渡宇忽地停了下来,脸色变得很难看。
  爱德华也是全身一震,停下了刀叉。
  卓楚媛道:“不会这么巧吧?”
  佐治从怀中取出积克的画像,向着两个儿子道:“是不是他?”
  两个小孩同时叫了起来,道:“是他!正是他!”
  海伦叫道:“究竟是什么事?”
  面色苍白的佐治道:“那人约了美芙在什么地方?”
  大儿子道:“好像是,好像是┅┅”
  二儿子道:“是镇内的‘丽花戏院’。”
  他们的吉普车以惊人的高速,把平时需要一个小时多的路程,缩为半小时,到达丽花戏院。
  值日的警官和镇内的全部警员,比他们早了十分钟到场,见他们到来,焦急地迎上道:“佐治,有人见到你妹子的车来到戏院旁的横街,接载了个高大的青年,往镇南的方向驶去了。”
  爱德华问道:“有没有给目击者看图认人。”
  值日警官道:“有!但他们看不清楚那青年的面目,他突然从暗处里走出来,之前从没有人见过他。”
  佐治面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卓楚媛冷静地道:“我们立即组织能力可及的搜查网,动用所有力量,去找寻他们。”
  凌渡宇摇头道:“这是没有用的,以往的纪录证明了这一点。”
  佐治失去了镇定,尖叫道:“难道什么也不干吗?她是我唯一的妹子呀!”
  众人也以不以为然的眼光望着凌渡宇。
  卓楚媛最清楚凌渡宇,问道:“你想到什么?”
  凌渡宇眼神射出坚定的神色,向爱德华道:“你可否立即召来直升机?”
  爱德华和卓楚媛露出恍然的神情,立即命人去办。
  凌渡宇望向佐治,一把抓着他的肩头,正容地道:“积克来到这里,有两个可能性:第一个可能性是他追踪我们到这里来,这个可能性极微;而且假设是那样,他的目标将是或我,而不是美芙,那只会打草惊蛇。”
  “第二个可能性是他到这里来另有目的地,而他现在正带美芙到那里去,只有在那个环境下他才能获得最大的满足┅┅”
  佐治道:“我明白了,你说那恶魔带美芙到蝴蝶谷去?”
  凌渡宇点头道:“这好比一场赌博,我们胜了,可能连本带利也赢回来。”跟着向爱德华道:“我们双管齐下,一方面你派人进行大搜索,我们则往蝴蝶谷恭迎积克的大驾光临。”
  两架直升机沿着高山飞行,他们特地绕了一个大圈,从由坐牛镇上山入谷的相反方向飞往蝴蝶谷,以免引起积克的警觉。
  凌渡宇向爱德华道:“我有一个重要的提议,假设你们不接受,今次行动将注定失败。”
  众人一齐动容。
  爱德华点头道:“凌先生请说吧!我一定会尊重你的意见。”
  凌渡宇道:“待会只是我一个人进谷内,你们要在最少两三里外的地方等候。”
  卓楚媛叫道:“这怎么可以,那太危险了。”
  佐治也提议道:“不!我一定要亲自去。”
  反而是爱德华最冷静,沉声问道:“你有什么理由要这样冒险?”
  佐治完全失去了冷静,叫道:“因为他要做大英雄!”
  爱德华制止了佐治,望向凌渡宇。
  凌渡宇一点也没有动气,冷然道:“还记得阿方索的故事吗?即管在一段遥远的距离,积克仍是拥有类似心灵传感的力量,这种力量甚至可以可以控制人的神经。这解释了为何至今不能摸着他影儿的原因,他也是用同一的力量,侦知进入大厦的电子锁密码,令附近的人进入沉睡的状态,甚至美芙今天车子突然坏了,也是他在作崇。”
  众人脸色苍白,假设积克有这种惊人的超感官,加上又是不能杀死的异物,人们还有什么方法对付他?
  凌渡宇续道:“不过他这种力量,显然有距离上的限制,所以特玛祖才命阿方索远走他方,觑准他力量最薄弱时才再回来。所以假设你们能避到远处,积克便不能觉察到蝴蝶谷内正有罗网张开着,等他投进去。”
  爱德华道:“那你呢?他一亲友可以知道你在那里。”
  凌渡宇谦虚一笑,道:“正如阿方索说,我是一个拥有精神异力的人,可以避开他的心灵探察,好了!这是唯一的方法,时间无多,你一定要即下决定。”
  爱德华沉吟片刻,递过一个小盒子道:“好!就这样决定。”指着盒子上的按钮,道:“这个是通讯器,你一见积克,请立即按钮,我们会全速赶来。”
  卓楚媛忧心地道:“渡宇!”
  凌渡宇搂着她,柔声道:“你知道的,这是唯一的法子。”
  看着直升机远去,凌渡宇收摄心神,穿过谷地,往阿方索的茅寮走去。
  明月高挂天上。月色下,树影重重,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凌渡宇把呼吸调节到漫长细的状况,整个精气神收敛在肚脐丹田的气海位置。一般没有精神修养的人,精气散漫无制,所谓气涣神驰,所以极易疲倦,但是象凌渡宇这类自幼苦行的人,精气凝聚,浑然不散。这也是他有把握积克心灵搜索的原因。
  阿方索的茅舍出现在小路尽端,木门紧闭。
  凌渡宇心中忽地泛起不详的感觉,连忙加快脚步。
  他推开了门,警觉地看进去。
  在窗户透入的月色下,一个黑影站在屋内的正中处,姿势非常奇怪。
  凌渡宇叹了一口气,他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阿方索悬梁自杀。
  他在积克回来找他报复前,早一步了结自己的生命。这六十年来,他一直生活在恐惧里,现在一切均随着死亡而终结。至于死后的情景,那是没法子知的事了。
  他来到阿方索飘飘的尸身前,正想把尸体解下来,另一个念头升起,使他停止了这行动。
  他的眼睛四周梭巡,屋内布置简陋,在一边的泥墙上,挂了刀斧一类的东西,还有一把大弓和一筒箭,是阿方索打猎时的东西,屋内一个角落放了一个满布倒钩的兽网。
  凌渡宇心中一动,把大弓取了下来,拉了拉弓弦,赞叹一声,这确是把强有力的硬弓。
  在同一时间内,另一个黑影横抱着一个少女,步进谷内,他的速度非常迅快,抱着一个人,一点也不显得吃力。
  他非常熟悉地形,不一会,来到阿方索的小茅寮前。
  缓缓放下了怀中的少女,一步一步向小屋前进。在门前停了下来,他像阴魂般静静地立着,忽然仰天发出一声嗥叫,山鸣谷应。
  “阿方索!阿方索!我知道你在里面,我知道!你进步了很多,直到来到了这处,我才感觉到你的存在,感觉到你生命的磁场。”他的声音和他的嗥叫是完全两回事,非常温婉平和,甚至可以说是很动听。
  屋内一点反应也没有。
  积克长笑起来,充满苍凉悲壮的味儿,道:“你以为可以杀死我吗?不!那是没有可能的。你们还没有杀死我的方法,只要我还有一个细胞存在,我便能复活过来。阿方索!我回来了,我回来了!”
  他直冲进屋内,猛然收住势子,站在阿方索的尸身前。
  看到阿方索悬在屋心的尸身,他明显呆了一呆。异变已起。
  一支利箭从阿方索的胯下“曳!”一声劲射出来,直穿进他的心脏去,箭矢的强力把他整个人带得倒跌向后,刚好撞开的门子反拍回来,他一跌后,长箭恰好把他钉在门板上。
  恶兽发出撕心裂肺的狂叫,一用力,连人带门一齐倒飞屋外。
  他和门板一齐倒在屋前的小路处,利箭的力度非常强大,深深插进了门木里,一时间挣脱不开来。
  凌渡宇扑了出来,手一扬,一张大网当头罩下,把恶兽连人带门,裹个正着。
  积克这时才从门板挣出身子来。
  凌渡宇把网绳一拖,又把他拖跌,网内满是挂钩,不一会他已变成一个血人。他愈挣扎,网子便愈是收紧,数十个倒钩陷进他肌肉里,不一会他已难以动弹。
  直升机的声音从远方传来。
  凌渡宇说得不错,他们今次是连本带利赚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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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功败垂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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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渡宇把手指搭在美芙的腕脉上,回头向佐治道:“不用担心,她没有事,只是在熟睡的状态下,最好不要唤醒她。”
  佐治感激地道:“凌先生,真的很多谢你,刚才……刚才……”
  凌渡宇站起来,拍他肩头道:“朋友间是不用客气的,是吗?”
  卓楚媛来到他身边,委屈地道:“你令人担心死了。”
  凌渡宇搂紧卓楚媛的肩头,走了过去。
  爱德华来到他面前道:“一般人给利箭穿过心脏,早已死去,他却一点痛苦的表情也没有,以及仍在正常地跳动……”
  一个医护人员叫道:“爱德华警官,要不要先给他解开兽网,才抬上直升机去。”
  爱德华犹豫不语,若是一般的情形,当场初步急救是最正确的步骤,可是这却非是一般情形。
  凌渡宇代他答道:“那些倒钩都深陷在肉里,拔出来可能引起大量失血,还是回医院才动手吧!”
  那医护人员望向爱德华,只有他才有权下决定。
  爱德华毅然道:“先运他回去再说吧!”
  凌渡宇来到在担架上被缚个结实的积克旁,低头审视。积克胸前的箭给截断了,只余下插在肉内的小部分。
  积克眼中一片茫然,似乎不知道自己在那里,也不知四周的警员和医护人员在干甚么。可是当他的眼睛一接触到凌渡宇时,异采忽地在眼中爆闪,仿如突然间调较准焦点,发现了有趣的事物。
  积克的眼睛燃烧着沈烈的仇恨。
  凌渡宇心中一懔,升起一种明悟,忽地明白了只有仇恨和对女性的兽欲,才可令积克把精神集中到这世界上,其他一切都不能引起他的注意,正如他写道:“只有满足兽性,才能满足生命。”
  积克像是原野的猛兽,完全受“原始本能”的支配,只有在杀戮和交配时,才能攀登上生命的最炽烈的经验峰巅,其他的都不值一顾。
  凌渡宇沉声道:“你既能随意杀人,为什么却不让别人杀害你?”
  积克一言不发,仇恨的眼光盯着凌渡宇。
  凌渡宇有种奇怪的感觉,积克的眼中不但存在了洗之不尽的仇恨,还有一种不屑的骄傲。
  积克的眼光移往凌渡宇身后,双目神色急转,射出强烈的渴望和情欲,转变是那样明显,凌渡宇吓了一跳,侧身一看,原来是卓楚媛来到了他身后。
  卓楚媛接触到他的眼光,浑身一震,自然地扶着凌渡宇的肩头,轻呼道:“噢!他的眼光像野兽那样!”
  积克眼神再变,射出强烈的妒火。
  这时医护人员把他抬了起来,往直升机走去。
  爱德华道:“你们和佐治及美芙坐另一架直升机,我负责押送积克好了。”
  凌渡宇皱了皱眉头。
  爱德华道:“放心吧!医院准备好了特别病房,有一组警员在等待,保证他插翼难飞。”
  凌渡宇叹了一口气道:“真的没有其他运送方法吗?”
  爱德华道:“在法庭未定罪前,他只是个疑犯,我有责任以最快的方法把他送到医院急救。”
  凌渡宇道:“小心点!”
  爱德华道:“晓得了!”
  两架直升机在黑夜中飞离山区,向坐牛镇的方向进发。
  还有两个多小时便天亮了。
  载着积克的直升机飞在前方,凌渡宇等的直升机紧跟在后,沿着高山飞行,眼看要离开山区,往平原飞去。
  凌渡宇心中浮起不祥的预感。
  直升机师忽地叫了起来道:“他们怎么了?”
  各人骇然望往在前方飞行的直升机,一时惊讶得呆了起来。
  直升机在前方打起转来。
  凌渡宇方的直升机拿起传讯器,叫道:“甚么事?快回话,是否机器出现了问题?OVER!”
  跟着的事发生得连人的思想也跟不上。
  前方的直升机机身侧斜,接着以惊人的速度,直向右方的山崖俯冲下去。
  “轰!”
  一团火焰爆起,直升机象玩具般分解开来,变成无数的火球,向山崖下黑暗的森林洒落。
  各人感到全身麻木,一点办法也没有。
  三个星期后,在金统的办公室,他们举行会议。罗拔首先报告道:“直升机堕毁事件,已有了初步的报告。要师因某种原因,失误下引致直升机撞崖,发生爆炸,机上全部人罹难,包括了我们的好朋友爱德华。我们极感难过。”
  “事后搜寻的工作非常艰难,经过断肢和残骸的整理后,找不到任何的生还者。”
  金统插入道:“有没有积克的残骸?”
  罗拔道:“没有!可是这并不等于他还没有死亡,可能他大部分身体在高温中熔解了,而余下的小部分掉到搜索不及的地方,例如大石的隙缝里。不要那样望着我,据现场目击者的报告,这包括了在座的凌先生和卓主任的亲眼目睹,没有人能经过那样的爆炸,再从二千多尺的高空掉下来,仍能生存。”
  卓楚媛寒声道:“你难道没有细想过阿方索的说话吗?积克并不是一般的人,而是不能杀死的怪物,连利箭穿过心脏,也不能杀死他。”
  罗拔道:“阿方索的说话带有红人色彩的迷信,怎能当作真实。至于利箭穿心,我们曾请教过这方面的权威,他们指出有很多可能性,例如心脏偏生,又或在失血情况不严重下,都能不立时死亡。”
  金统道:“好了!我知道站在公事的立场,你是不可能承认积克仍未死亡,那样做对你的工作纪录会有不良影响,可是,我想知道你的私人想法。”
  罗拔叹了一口气,全身放软挨在椅背上,摊开双手,作了个无可奈何的姿态,道:“老金!你难道还不明白吗?我们这类公职人员,是不容许有私人间想法的,一切也要依程序办事,否则将会被控妨碍公法公正。假若积克没有堕机,给关进囚牢里,他只要肯动笔写部他妈的自传,随随便便可卖它一百万本,说不定还有慕名的美女向他示爱,在死刑前和他举行婚礼,他的价值比你和我高得多了。”
  金统点头道:“倒有点歪理。”
  罗拔站了起来,几乎是高声叫出来道:“歪理?这是现实!谁人会理会他是否杀人狂魔!你知我花了多大功夫,才将凌兄不宣而射那一箭搪塞过去。”跟着转向凌渡宇道:“朋友!我是真正地佩服你有种,换了我是你,也会做同一样的事情;不过!这件案至此暂告一个段落,我不想再惹麻烦。”
  凌渡宇沉声道:“甚么麻烦?”
  罗拔道:“好吧!你们都是明白事理的人,让我坦白说出来,我并不相信他已死去。这许多年来,我都依赖逻辑办事,经验告诉我,绝没有这么多巧合。每一件事,包括积克的年岁、阿方索的故事、积克的神通广大、他的屡次伤而不死,无不指出他是个怪物、活生生的魔鬼,可是当我把这些意见向上头反映时,他们都当我是神经失常;而更重要的是,他们不想引起任何恐慌,人类已习惯安逸的生活,一旦被打破,引来的破坏力是难以想象的,可能比十个积克同时出动去杀人更糟糕。”
  金统长长叹了一口气,站直身,大力拍了罗拔背脊一下,道:“无论如何,我发觉你仍是个有血有肉的人。”转头向凌卓两人道:“今晚让我请两位大吃一顿,如何?”
  通过餐馆的落地玻璃,金统望着五光十色霓虹灯光下行人如鲫的街道,叹了一口气,才转身过来向凌渡宇和卓楚媛道:“在这个充满生气的世界里,怎能想到竟然有丑恶和阴暗的存在?”
  卓楚媛微微一笑道:“自从你交到了凌渡宇这位损友后,说的话也总带着三分似是而非的哲理。”
  凌渡宇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金统奇道:“小凌!你怎么了?满怀心事的模样。”
  卓楚媛也叹了一口气道:“金统大人,不要骗自己了,我们包括罗拔在内,谁不是强颜欢笑,积克的事确教人放不下心来。”
  金统点头道:“你说出来也好,省得我费力去回避谈积克的事。”转向凌渡宇谦虚地道:“小凌!有几件事我真的不明白,想向人请教。在我认识的人里,没有人比你更有想象力。”
  卓楚媛噗嗤地笑起来道:“不要给他戴高帽子,你这人,连拍马屁也是硬绷绷一点技巧也没有,就像在讽刺别人。”
  金统道:“有很多事都是天生成的,好了!小凌,第一个问题是:是否真有神灵托世这回事?”
  凌渡宇眉头大皱,苦笑道:“你问我,我去问谁?”
  卓楚媛轻笑插入道:“我提议你去翻大不列颠百科全书……”金统低骂一声,道:“绅士淑女们!我是认真的。”
  凌渡宇道:“我是真的不知道,不过我可以给我一个参考,就是在中国暗中流行的茅山和神打术,都是利用神灵降身的力量,做出种种匪夷所思的行为。”
  金统道:“我曾在历史上读到贵国清末时的义和团,便曾以秘术取信于慈禧,由乱民摇身一变,成为捍卫国土的英雄,可惜他们在洋枪下溃不成军,所以我只当那是一种幻术或是魔术。”
  凌渡宇道:“不!那绝不是幻术,而是确有其事的,可是教人头痛的地方,就是这类秘法,总令人有支离破碎、时验时不验的感觉,就像……就像一架坏了的电视机,有时影象清晰无比,有时却又模糊不清,或一点也接收不到。”
  卓楚媛道:“这是否因为灵界的‘频率和波段’只有在人的某一种精神状态下,才能连接起来。”
  金统道:“有道理!可惜那条‘人造天线’太过糟糕人。”
  三人笑了起来,气氛轻松一点。自堕机发生以来,他们的神经都像拉紧了的琴弦,没有一刻能松驰下来。
  凌渡宇道:“这条人造天线很多时需要集合群体的精神力量,例如‘蝶仙’问灵就是个好例子,通常最少有三个人以上,才能有效。”
  金统恍然道:“我明白了,特玛祖巫师举行的那个‘通神’大典,正集合了全族人的力量,所以……所以……”
  卓楚媛叹气接道:“所以弄出弥天大祸,难道真有灵界存在?灵界又是甚么东西?似乎经过某一方式,人便可以接触到这虚无缥缈的层次。”
  凌渡宇摇头苦笑,这世界确是玄妙难言。事实上,奇怪而不能解释的事,每天都在四周围发生,只当过人类习惯了忽略它们,故此能继续活在充满安全感的平凡和逸乐里。
  金统摇头道:“我也知要求一个答案只是妄想,‘灵界’的是否存在,是千百年来最具争论性的问题……”
  凌渡宇双眉一扬哂道:“但不可不知,不相信的人,绝大部分是全未接触过或未尝试过这方面的所谓‘明智之士’,就像当年发现哈雷彗星的哈雷博士,责信科学巨人牛顿迷信占星学,牛顿答他说:‘对不起,关于占星学,我懂,你不懂’。”
  金统道:“我也不懂,所以要请教我第二个问题。”
  卓楚媛道:“让我说出来吧,就是积克在六十多年前被杀,为何要等到六十多年后才回去找阿方索报仇?”
  凌渡宇道:“这可能永远成为一个谜。”
  金统道:“希望有机会问问积克口供!”
  卓楚媛道:“会否积克被斩成肉酱后,又经过火的洗礼,只剩下了一点点细胞仍然完整,由这少许细胞再生为人,需要数十年的岁月,所以直至四十多年后的一九六六年,才犯下第一宗凶杀案。”
  金统道:“那他为何不在一九六六年去报复,而在二十多年后的今天?”
  卓楚媛嗔道:“我不是积克,怎会知道?”
  凌渡宇正要说话,忽地脸色大变,狂喝道:“闪开!”
  卓金两人骇然顺着他眼光望往餐馆落地玻璃窗外的街道,立时变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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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险死横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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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强烈的车头灯象怪兽的一对怒目,喷射出白热的强光,使他们眼目也不能张开来。
  餐馆的灯光本来颇为幽暗,制造出的浪漫动人气氛刹那间给车灯破坏无遗,变成了明亮如白昼的世界。
  一架大房车,以高速横过街道,向着隔在落地玻璃内的餐馆直冲过来。当凌渡宇发觉,房车离玻璃只有十多码。
  餐馆的三十多张桌子,全坐满了客人,一时间都呆着了,没有人能及时反应,甚至尖叫也来不及。
  房车冲上了行人路,几个行人走避不及,立时给猛力撞得飞上半空,或是卷进了车底,有个大胖子给铲上车头,从车顶向后滚去。
  金统、凌渡宇等的餐台离开玻璃只有一张桌子的距离,凌渡宇反应最快,第一个人弹起来,当他高喝:“避开!”房车撞上了落地玻璃。
  整幅玻璃如沙石般碎下,房车直向凌渡宇他们冲去。
  凌渡宇狂喝一声,一把扑向金统,紧搂着他时,房车已经撞倒了最近玻璃的台子,一对男女连台子在惨叫声中被卷入车底内。
  凌渡宇扑向金统原因是,他判断到房车虽以他们的处所为目标,却偏侧了一点,冲向他和金统的那一边,所以当机立断,先行抢救金统。
  卓楚媛反应也非常快,当凌渡宇搂着金统滚开去,她也翻身滚向后去。
  “轰!”
  房车猛撞上凌渡宇早先的桌子,强力把林桌撞个四散溅飞,杯盘碗碟撞上天花板。
  房车停了下来,横互在餐馆的中央。
  尖叫声和呻吟交杂在整个空间内。
  桌子翻倒、碗碟掉到地上破裂粉碎、椅子跌侧、人仰马翻,一时混乱至极点。
  凌渡宇跳了起来,恰好见到驾车司机的侧面——是积克!
  凌渡宇狂叫一声,向房车扑去。
  当他的双手刚碰上房车,车子向后退去,车身一拖,凌渡宇失去平衡,滚倒地上。
  房车直退出餐馆,退到街外,疾驰而去。
  凌渡宇举目一望,立时大惊失色,他从未曾如此震惊过——卓楚媛不见了。
  积克带走了卓楚媛,他至爱的女子。
  卓楚媛在迷糊中逐渐清醒过来,昏迷前的记忆在重演着,她记起冲进餐馆的房车,当她滚避一旁时,一个人影迅快无比地从车内闪了出来,一掌劈在她颈侧,接着她失去了知觉。
  卓楚媛呻吟一声,想挣扎,却发觉一点也不能动弹,给人缚个结实。她猛地睁开秀目。
  黑暗!四周尽是黑暗,甚么也看不见。
  沉重的呼吸声,来自前方码外。
  她的眼睛逐渐习惯了黑暗时,在温柔的月色下,她看到了一对熟悉的眼睛——积克的眼睛。
  他的眼睛定定地凝视着她,迸射着狂热和性欲的火焰。
  卓楚媛望向四周,树影重重,是个叫天不应、叫地不闻的荒林野地,不知是甚么地方。
  卓楚媛暗叫了一声完了,几乎狂呼起来。
  积克慢慢移近过来,呼的气都喷在她脸上。
  卓楚媛下意识地向后移,却一寸也动不了,才知道自己背靠着一棵大树。
  积克举起手,轻柔地抚弄她的长发,爱不释手。
  卓楚媛不断强迫自己保持冷静,心脏却不争气地拚命跃跳;忽地一阵剧痛,积克一下子猛扯她的秀发,使她俏脸仰起。
  积克把口贴在她喉咙处,轻轻咬噬。
  恐惧潮水般流遍全身,卓楚媛胃部收紧,泛起要呕吐的欲望。
  她强忍着这示弱的冲动,不断提醒自己:不要惧怕,从没有一个受害者,比她掌握了更多积克的资料,何况她每边耳珠都挂着一个追踪器,只要苟延残喘一段时间,凌渡宇一定可以找上她,救她脱离虎口。
  积克的牙齿离开了她脆弱的喉咙,仔细审视她的表情,像猫在欣赏任由鱼肉的老鼠。
  卓楚媛勉力张开眼睛,回敬积克的凶眼。
  积克喉咙发出了野兽般的低呜,好一会才停下来,生硬地道:“为什么不呼救?”
  卓楚媛听到他说话,心下镇定了不少,尽量平和地说:“为什么要呼救?”
  积克呆了一下,思索了一会,眼中的凶焰消退了大半,道:“你不怕我强奸你,伤害你吗?”
  卓楚媛心中升起了一线希望,这积克似乎包含了哲者和野兽两个极端的特质和性格;当他思考时,兽性便大幅度减退,所以唯今之计,是绝对不能激起他的兽性。
  她的脑海中迅速回忆着他写在纸上的那些心事,口却顺着道:“为什么要伤害我?”
  积克想了想,手一紧,又扯紧卓楚媛的秀发,发出一阵狼嗥般的可怕笑声,眼中兽焰大盛。
  卓楚媛暗自后悔,实在不应提及“伤害”这两个字,激起对方的兽欲。
  积克全身兴奋得抖震起来,张开森森的牙齿,正要噬向卓楚媛的咽喉。
  卓楚媛力求平静地道:“你懂得爱吗?”
  积克蓦地停了下来,道:“爱!我当然懂得,由我在胎盘内开始,人类便要杀死我,那就是爱。可惜当毒药落到我处时,被化作清水流出去了;要打掉我时,棍子变成他们自殴的怪物。那就是爱,是吗?”
  卓楚媛道:“你错了!那并不是爱,那是因恐惧而来的误会和仇恨,恐惧并不会产生爱。”
  积克松开了抓着卓楚媛秀发的手,缓缓地道:“那你爱我吗?”
  卓楚媛愕然,沉吟了好一会,叹道:“我不能骗你,现在我还未爱上你。”
  积克眼中爆闪出嫉妒的火红,沉声道:“那你爱他吗?”
  卓楚媛毫不犹豫地道:“爱!”
  积克的反应很奇怪,缓缓站起身来,蹁步开去林中的空地上,脚步压在满布枯叶的地面,发出沙沙的声响,每一步也使卓楚媛拉紧的心紧了一紧。
  他头也不回地道:“你知道吗?我刚才问你是否爱我时,准备了只要你骗说爱我,立即向你施暴。我不明白,为什么在那样的情形下,你仍要说实话,不怕惹怒我吗?”
  卓楚媛道:“人是有他的原则的,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这是人性高贵的一面。”
  积克回过头来,眼中一片茫然的神色,构呓般道:“高贵的一面,为什么我感觉不到?人类的血是野兽的血,每天我都感到兽欲在压迫着我,欲望象追我狂吠的野狗。这二十多年来,我研究你们的历史,我实在看不出人类高贵的地方,我不幸的选择,使我堕进了永不超生的痛苦和堕落。”
  卓楚媛只望他不断思索,忘记了兽性的一面,问道:“不幸的选择?”
  积克眼中茫然之色大增,摇头道:“最不幸的选择是人这个形式,我情愿做只猫或做条鱼,可能都会好一点,人类的兽欲和变幻无常的情绪,使我饱受折磨,我受不了。”
  卓楚媛大胆地问道:“你……你是否异星人?”
  积克目光忽地凝聚起来,盯着卓楚媛,使她心中发毛,不知是否又激起了他的兽性。
  凌渡宇看着手上的电子追踪仪,沉声道:“有反应了,往东南偏南走。”
  金统一扭驾驶盘,在轮子和柏油路摩擦发出强烈的尖叫下,车子转左,进入往效区的道路。
  两人都没有说话的心情。他们只希望能在惨祸发生前,把卓楚媛从积克的手内抢救出来。
  积克沉声道:“人类对宇宙的认识,只象一条永远在泥土内活动的蚯蚓,勉强自己描述泥土外的天地;所以我即使解释给你听,你也不能明白。”
  卓楚媛道:“你未曾尝试过,怎知我不明白。”
  积克摇头道:“人类的言语,只代表他们的经验,经验外的事,便没有言语去描述,所以你怎能要我用你们的言语,去描述你们经验外的事,就像你向一个天生的盲人,描述什么是颜色。”
  卓楚媛哑口无言。
  积克眼中射出情欲的光芒,缓缓向卓楚媛走过来。
  卓楚媛焦急万分,积克思索时是个明理的智者,不思索时,立时摇身一变,成为只受原始本能支配的野兽。
  卓楚媛搜索枯肠,却想不到能吸引积克心内那“智者”的话题。
  积克的呼吸开始急速起来,眼中喷出强烈兽欲的火焰。
  凌渡宇叫道:“停下!”
  两个人急速走出车外,望向山坡月色下树影重重的山林。
  凌渡宇道:“老金!楚媛就在这上面。”
  金统道:“我明白了,你上去吧!只有你能避过他的侦察。我会依计划行事。”
  卓楚媛叫道:“‘人’既然在你眼中这样不屑一顾,为什么你却要……要降生做‘人’。”
  积克停下脚步,思索起来,眼中又现出茫然神色,缓缓道:“我可以有选择吗?‘他们爱得我走投无路’,不过我一定要回去,我一定要回去,但愿我能继续忍受下去。”
  这次轮到卓楚媛眼中露出茫然的神色,道:“‘他们’?他们是谁?你有什么不能忍受下去?”
  积克忽地嘶叫起来,双手抓着自己的头发,仰天呼道:“‘人’!我憎恨‘人’,你们之所以成为所为万物之灵,只是因为你们学懂了运用武器,杀戮其他的物,你们的整个文明,全是杀戮得来的成果。我变成了你们,也变成了这种卑劣的动物。杀!杀!杀!”
  他的眼光投射在卓楚媛身上,一步步向她走过去。
  卓楚媛看见他眼内不能遏止的兽欲,暗叫一声完了。
  积克心中‘智’者的一面,完全被兽性压了下去,没有说话再可以制止他。
  积克蓦地增加了速度,一闪身到了卓楚媛面前,伸手一把捏着她喉咙的软骨,痛得卓楚媛几乎晕了过去。
  在失望中,她期待听到自己喉骨爆裂的可怕声音。
  积克停止了所有动作。
  卓楚媛不解地张开眼睛。
  积克蹲了下来,脸庞离开她只有数寸的距离。
  积克眼中的兽欲,被警觉的神色代替了。
  积克沉喝道:“我知道你来了,出来吧!”
  一个黑影从树丛间走出来——凌渡宇。
  卓楚媛象一个快要溺毙的人伸手抓到了浮泡,但却要苦忍着不表示出来,因为积克的灼灼的目光正监视着她的反应。他的目光很奇怪,包含了很多她不能明白的情绪。
  凌渡宇做了个奇怪的动作,他挨着一棵树,轻松地坐了下来。
  积克放开了捏着卓楚媛喉咙的手,转过身去,面对着凌渡宇。
  两人的目光紧锁在一起。
  积克凌厉的目光被梦幻般的神色代替,道:“你没有带武器,为什么?每一个追捕我的人,都带着杀人的利器,为什么你没有?”
  凌渡宇耸耸肩,道:“人类除了杀戮外,还有其他很多很多的东西。”
  积克枭笑起来,茫茫之色尽去,双眼凶光闪动,叫道:“当然有,还有很多很多的愚蠢和无知:盲目的愚蠢,自以为是的无知。”
  凌渡宇摊开双手,不解地道:“人类可能远及不上你……及不上……你那种类,可是为何你这样憎恨他们?例如人并不会憎恨灵智不及他们的猫狗,把而爱护他们。”
  积克寒声道:“是的,我不喜欢人类,由我来到世上这一刻,我便憎恨他们。在人群里我会感到极端不舒服,人与人间那种你们习惯了的关系,在我眼中是荒谬绝伦的,人与人的交流,有百分之九十是白白的浪费,就像在原地绕上一万个圈子,始终离不开数尺之地,那不是我所能忍受的。”
  凌渡宇道:“可是这并不能成为你恨他们的理由?”
  积克道:“我憎恨人,因为我成为了‘人’,假设我将你变成了狗,你也会憎恨‘狗’,你不是我,所以并不能体会。人只是一头完全受欲望驱策的卑劣生物:当人吃不饱时,他的欲望使他找寻食物;食物的问题解决了,他的欲望驱使他去争取领土、争取安全的环境;这问题解决了,他会去追求性的欢乐和满足,追求个人的荣辱、权力和金钱。欲望是永无休止的,快乐只是刹那的发生,痛苦却是无穷无尽。告诉你,你现在满足吗?我还有无数的欲望要达到和完成,你们美其名为理想和目标,这只是一个大笑话。”
  凌渡宇道:“任何事也有正反两面,欲望亦使人类的文明不断进步。”
  积克冷冷道:“你们真是进步了吗?整个物质文明,只是把人类放在一个和宇宙自然对立的位置,杀戮其他生物,只是为了要它们来作衣物和装饰的所谓艺术品。科学愈进步,便愈是与精神和灵性疏离,和大自然的神秘力量疏离,沉沦于你们不知所谓的物质文明里。你们鄙视原始人的无知,可是对于生与死、人类的本质、宇宙的本质,你们又知道了多少?那只是五十步和百步的分别,就像在一个盲人的世界里,一个盲人嘲笑其他的盲人‘看’不见东西。”
  凌渡宇沉思起来,积克是“局外人”对人类文明的看法也跳出“人”的局限。现在科学的怀疑精神,试图对每一事物都抱着怀疑的态度,他们的工具是证据和实验。当有任何一件事物能在所有怀疑和验证后仍能屹立不倒,那就是真理,可惜未找到真理前,所有信念分崩析,摆在前面的只是“没有任何事物是肯定的。”科学所看到的只是一块块的砖头、而不是砖头建成的庞大堡垒。每个人只能盲目地相信“眼前的一切”,就像埋首沙堆内的鸵鸟,不能接受任何玄奇的可能性。有若一个四处找寻快乐的人,不知道快乐只能在深心内得到。
  积克忽地脸色一变,眼中凶光毕露,跳了起来道:“你带了人来?”
  凌渡宇愕然道:“没有!”
  积克叫道:“你说谎!”
  凌渡宇正要反辩,积克一声狼嗥,回身扑向卓楚媛。
  凌渡宇大骇,紧扑向积克,他知道积克凶性大发,要杀死卓楚媛泄愤。当他离开积克还有十多尺时,积克的手已捏上卓楚媛的喉咙。
  只要他一用力,卓楚媛喉骨会碎裂,纵有大罗金仙,也救不了她的性命。
  凌渡宇眼看救之不及。惨剧即将发生。
  卓楚媛心中也暗叹一声,这次真的完了。积克冰冷的手指紧捏着她的喉骨,可是她的心境却是出奇地平和,有若个无风无浪的大湖。
  积克没有进一步使力。
  她奇怪地张开一对美丽清澈的秀目,看到了积克的眼睛。
  那眼神很奇怪,包含了复杂难明的感情。
  积克放轻了手,变成了手指只是轻搭在她咽喉处。
  积克凝视着她的眼睛。
  卓楚媛待要思索,凌渡宇已赶到,他举起双拳,猛力地痛击积克的头颅。
  积克应拳打横跌了开去。
  积克并不还击,一闪身窜进了深密的树木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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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天罗地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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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架直升机穿梭地在丛林上作“X”形的低飞,从飞机上洒下发光的粉未,盖天覆地落下到积克窜走的路线上。
  罗拔骄傲地道:“只要他身上沾上了一克的光粉,即管他逃到天脚底,我们的感光仪器也可以把他挖出来。”
  凌渡宇脸无表情地道:“谁把他找来,差一点害死楚媛。”他侧头望向给他搂在怀里的卓楚媛,后者垂下头,似乎不想给人看到她的表情。
  金统耸肩道:“我早先也不知这混蛋怎会带大队人马赶来。”
  罗拔抗议道:“老金!客气点,我做错了甚么事?事实胜于雄辩,卓主任不是好好地在这里,今次我们除了组成一个五百我名州警察的大规模搜索外,还调来一队五十人的精锐特警部队,就算积克是狼人或僵尸,也保证逃不出我们的五指山。”
  凌渡宇冷笑道:“你是不会明白的,积克拥有的力量只发挥了很小的部分,假若你迫得他太厉害,恐怕适得基反。”
  罗拔眼中掠过愤怒的光芒,沉声道:“不要教训我,希望你不会忘记,在我们执法眼中,他只是凶残的强奸犯和杀人犯,他一定要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金统插口道:“把人绳之于法,是这里每个人的愿望,你不要把问题弄得复杂了。”
  罗拔冷哼一声,道:“这样最好!”忿然走了开去。
  金统向凌渡宇道:“我们低估了这家伙,今早他故意说那番话,使我们以为联邦调查局不再追查这件事,原来他已成立了一个紧急中心,利用楚媛的耳坠追踪器,二十四小时不停监察我们,钓积克这条大鱼。刚才又不听我的劝阻,强行派人登山。这件事我一定会正式提出抗议。”
  凌渡宇淡淡道:“这有作用吗?来!找个地方喝杯咖啡,总胜于在此吹风吧!”
  卓楚媛轻声道:“不!我们在此看看事情的发展。”
  凌渡宇柔声道:“我明白你的感受,虽然我们对积克的兽性深恶痛绝,却又不由自主地被他智者的一面吸引,而且他可能是使了解宇宙的一条珍贵钥匙;但目前我们已无能力去做任何事,亦不宜参与。”
  金统道:“你认为他真的能逃脱吗?”
  凌渡宇沉吟了一会,道:“我真的不知道,不过我感到积克的力量在不断增强中,例如他被阿方索‘杀死’后,经过了四十多年,才再次复生成人,但今次直升机爆炸后,只三个多星期,他便完好无恙的出现。刚才我躲在暗处,立时给他发现,证明他的力量更强大了。他愈来愈熟习怎样去运用他‘人’的身体。”
  金统叹了一口气道:“站在人的立场,我却只能希望罗拔这混蛋能成功。”
  三人望向远方的树林,不断有照明弹射上半空,把黑夜变成了白昼,狗的吠声、人声、直升机,从东南方不断传来。搜索在如火如荼中进行。
  搜索的工作十分艰巨和细致,对山区内的矿井、锯木厂、彀仓和弃置的空房屋,都进行了无孔不入的搜查;对每一寸地方,包括池塘、小河、溪流进行拖网打捞。
  近六百名人员分成了三十多小队,配备了喷火器、警犬、猎枪、红外光夜视镜,四面八方地把积克可能所在处包围起来,再逐渐收窄。
  罗拔坐在直升机上,指挥着地面的部队。
  他旁边的特种追踪技术员戴上了特别的视光镜,找寻应该已染上了感光粉的积克。那种感光粉染上后,便难以洗掉。
  追踪员道:“我还未曾发现他!是否他没有沾上粉未。”
  罗拔喝道:“这是不可能的,继续下去。”
  传讯机响起地面部队指挥的声音道:“总部注意,我们这里出现了麻烦,有两个小队的警犬都不听指挥,乱窜乱叫。”
  罗拔兴奋地道:“杰弗逊!你留心听我说,积克在那两队人的附近,他正在影响着那些狗,现在先使人把狗带走,集中人力向那校园搜查。记阗!那混蛋手脚很快。”
  杰弗逊应命而行。
  搜索的行动立时紧张起来。
  网正在不断收紧,眼看鱼儿逃不出去。
  罗拔身旁的追踪员叫了起来:“我看见他了,正在C区的疏林间奔走,向西北偏北处逃去,天!他走得真快。”
  罗拔抢过通讯器呼唤道:“二号和三号直升机注意,点子被迫了出来,立即出动。我们负责监视,你们照计划出击。记着!不要用枪炮。”
  最关键的时刻终于来临。
  三架直升机品字形向目标低飞过去。
  罗拔戴上了特制的感光望远镜,俯视直升机下前方伸延无尽的山区。
  一点明亮的萤光绿色在疏林间迅快地移动。
  罗拔发出命令道:“现在!”
  后面的两架直升机超前而行,向目标俯冲下去。
  其中一架直升机超前向下,来到了目标的上空,一道白光人底部激射向在疏林间奔驰的积克处。
  “噼啪!”强烈的巨响刺进人的耳内。
  白光爆炸开来,发出一道眩人眼目的耀目光芒,把积克照得纤毫毕露。
  在强光里,积克一点影响也没有,奔速不减反增,向左边的密林逃去。
  罗拔惊呼道:“三号出击。妈的!他为什么完全不受‘惊魂弹’影响?”
  惊魂弹发出的强光和巨响,可以使人刹那间完全失去了视听的功能,专门对付恐怖分子,岂知在积克身上完全失去了效用。
  另一架直升机向积克俯冲下去。
  一下子,它飞临积克头上,旋翼卷起的强风把树木打得狂摇乱舞,积克似乎受到影响,速度大幅减缓下来。
  一件物体从直升机跌下,张开,原来竟是一块以钢索织成的方圆达十多码的大网,迎头罩向积克。
  眼看要把积克罩着,积克忽地两三倍地加强了速度,箭矢般闪出了网底。
  网子罩在空地上的树丛。
  积克逃进了密林区内,消失不见。
  罗拔气得骂了起来,向地面部队发出命令道:“杰弗逊!现在看你们的了。”万无一失的计划,全部破产。他计划了先以惊魂弹震慑积克的神智,再以网子把罩着,岂能不手到擒来,那知积克不但不受影响,还在速度上愚弄了他们,使罩网落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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