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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十一郎

_6 古龙(当代)
  风四娘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道:“你找我干什么?”
  这人道:“没……没事。”
  风四娘瞪眼道:“没事?没事为何要找我?”
  这人急得直擦汗,道:“我……我只不过觉……觉得好久没……没见了,所以……所以……才……”
  原来他一着急就变成了结巴,越结越说不出。本来相貌堂堂的一个人,此刻就像是变成了个呆头鹅。
  风四娘也忍不住笑了,道:“就算好久没见,你也不应该站在街上穷吼,知道吗?”
  看到风四娘有了笑容,这位规矩人才松了口气,赔着笑道:“你……你一个人?”
  风四娘向那边坐着的萧十一郎指了指,道:“两个。”
  这人脸色立刻变了,眼睛瞪着萧十一郎,就像是恨不得将他一口吞下去,胀红着脸道:“他……他……他是什么人?”
  风四娘瞪眼道:“他是什么人,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凭什么问他?”
  这人急得脖子都祖了,幸好这时萧十一郎已走了过来,笑道:“我是她堂弟,不知尊驾是……”
  听到“堂弟”两个字,这位规矩人又松了口气,说话也立刻变得清楚了起来,抱着拳笑道:“原来尊驾是风四娘的堂弟,很好很好,太好了……在下姓杨,草字开泰,以后还请多多指教。”
  萧十一郎似乎觉得有些意外,动容道:“莫非尊驾就是‘源记’票号的少东主,江湖人称‘铁君子’的杨大侠么?”
  杨开泰笑道:“不敢,不敢……”
  萧十一郎也笑道:“幸会,幸会……”
  他吃惊的倒并非因为这人竟是富可敌国的源记少东,而因为他是少林监寺“铁山大师”惟一俗家弟子,一手“少林神拳”据说已有了九成火候,江湖中已公认他为少林俗家弟子中的第一高手!
  这么样土头土脑,见了风四娘连话都说不出的一个人,居然是名震关中的武林高手,萧十一郎自然难免觉得很意外。
  杨开泰的眼睛已又转到风四娘那边去了,赔着笑道:“两位为何不坐下来说话?”
  风四娘道:“我们正要走了。”
  杨开泰道:“走?到……到哪里去?”
  风四娘眼珠子一转,道:“我们正想找人请客吃饭。”
  杨开泰道:“何必找人,我……我……”
  风四娘用眼角瞟着他,道:“你想请客?”
  杨开泰道:“当然,当然……听说隔壁的排骨面不错,馒头也蒸得很白……”
  风四娘冷笑道:“排骨面我自己还吃得起,用不着你请,你走吧。”
  杨开泰擦了擦汗,赔笑道:“你……你想吃什么,我都请。”
  风四娘道:“你若真想请客,就请我们上“悦宾楼”去,我想吃那里的水泡肚。”
  杨开泰咬了咬牙,道:“好……好,咱……咱们就上悦宾楼。”
  每个城里都有一两家特别贵的饭馆,但生意却往往特别好,因为花钱的大爷们爱的就是这调调儿。
  坐在价钱特别贵的饭馆里吃饭,一个人仿佛就会变得神气许多,觉得自己多多少少还是个人物。
  其实悦宾楼卖五钱银子一份的水泡肚,也未必比别家卖一钱七的滋味好些,但硬是有些人偏偏要觉得大不相同。
  杨开泰从走上楼到坐下来,至少已擦了七八次汗。
  风四娘已开始点菜了,点了四五样,杨开泰的脸色看来已有些发白,突然站起来,道:“我……我出去走一趟,就……就回来。”
  风四娘理也不理他,还是自己点自己的菜,等杨开泰走下楼,她已一口气点了十六七样菜,这才停下来,道:“你猜不猜得出他干什么去了?”
  萧十一郎笑了笑,道:“去拿钱?”
  风四娘笑道:“一点也不错,这种人出来身上带的钱绝不会超过一两银子。”
  萧十一郎道:“无论如何,他总是个君子,你也不该穷吃他。”
  风四娘冷笑道:“什么铁君子,我看他简直是个铁公鸡,就和他老子一样,一毛不拔,这种人不吃吃谁?”
  萧十一郎道:“他总算对你不错。”
  风四娘道:“我这么样吃他,就是要将他吃怕。”
  她撇了撇嘴,道:“你也不知道这人有多讨厌,自从在王老夫人的寿宴上见过我一面后,就整天的像条狗似的盯着我。”
  萧十一郎道:“我倒觉得他很好,人既老实,又正派,家世更没话说,武功也是一等一的高手,我看你不如就嫁给他……”
  话未说完,风四娘已叫了起来,道:“放你的屁,天下的男人死光了,我也不会嫁给这种铁公鸡。”
  萧十一郎叹了口气,苦笑道:“女人真奇怪,未出嫁前,总希望自己的老公又豪爽,又慷慨,等到嫁给他以后,就希望他越小气越好了,最好一次客都不请,把钱都交给她。”
  上第二道菜的时候,杨开泰才赶回来,那边角落上刚坐下一个面带微须的中年人看到他,就欠了欠身,抱了抱拳。
  杨开泰也立刻抱拳还礼,彼此都很客气。
  那中年人是一个人来的,穿的衣服虽然并不十分华贵,但气派看来却极大,腰边悬着的一柄乌鞘剑,看来也绝非凡品。一双眸子更是炯炯有神,顾盼之间,隐然有威,显见得是个常常发号施令的人物。
  风四娘早就留意到他了,此刻忍不住问道:“那人是谁?”
  杨开泰道:“你不认得他?奇怪奇怪!”
  风四娘道:“我为什么就一定要认得他?”
  杨开泰压低声音,道:“他就是当年巴山顾道人的衣钵弟子柳色青,若论剑法之高远清灵,江湖间只怕已很少有人能比得上他了!”
  风四娘也不禁为之动容,道:“听说他的‘七七四十九手回风舞柳剑’已尽得顾道人的神髓,而且还有过之而无不及,你看过吗?”
  杨开泰道:“这人生性恬淡,从来不喜欢和别人打交道,所以江湖中认得他的人很少,但却和嵩山的镜湖师兄是方外至交,所以我才认得他。”
  他说别的话时,不但口齿清楚,而且有条有理,但一说到自己和风四娘的事时,就立刻变成个结结巴巴的呆子了。
  风四娘瞟了萧十一郎一眼,道:“看来这地方来的名人倒不少。”
  杨开泰笑道:“的确不少,除了我和柳色青外,大概还有厉刚、徐青藤、朱白水和连城壁连公子。”
  风四娘冷冷道:“如此说来,你也是个名人了?”
  杨开泰怔了怔,道:“我……我……我……”
  他又说不出话来了。
  连城璧、柳色青、杨开泰、朱泉、徐青藤、厉刚,这六人的名字说来的确非同小可,近十年来的江湖成名人物中,若论名头之响,武功之高,实在很难找得出几个人更比这六人强的。
  这六人的年纪都不大,最大的厉刚也不过只有四十多岁,但他们不但个个都是世家子弟,名门之后,而且为人都很正派,做的事也很漂亮,连江湖中最难惹的老怪物“木尊者”,都说他们六人都不愧是“少年君子”。
  木尊者这句话说出来,“六君子”之名立刻传遍了江湖。
  风四娘又瞟了萧十一郎一眼,萧十一郎仍低着头在喝酒,始终都没有说话,风四娘这才转向杨开泰,道:“今天是什么风将你们六位大名人都吹到济南来了呀?”
  杨开泰擦了擦汗,道:“有……有人请……请我们来的。”
  风四娘道:“能够请得动你们六位的人,面子倒真不小;是谁呀?”
  杨开泰道:“是……是司空曙、赵无极、海灵子、屠啸天和徐鲁子大师联合发的请柬,要我们到大明湖边的沈家庄来看一把刀。”
  风四娘眼睛亮了,道:“看什么刀?”
  杨开泰道:“割鹿刀!”
  风四娘淡淡道:“为了看一把刀,就将你们六位都请来,也未免太小题大做了吧?”
  杨开泰道:“据说那不是一把普通的刀,徐大师费了一生心血才铸成的,他准备将这把刀送给我们六人中的一人,却不知送给谁好。”
  风四娘道:“所以他就将你们六人都请来,看看谁的本事大,就将刀送给谁,是吗?”
  杨开泰道:“只怕是的。”
  风四娘冷笑道:“为了一把刀,你们居然就不惜远远的跑到这里来拼命,你们这六位少年君子也未免太不值钱了吧!”
  杨开泰胀红了脸,道:“其实我……我并不想要这把刀,只不过……只不过……”
  萧十一郎忽然笑道:“我了解杨兄的意思,徐大师既有此请,杨兄不来,岂非显得示弱于人了么,我知道杨兄要争的是这份荣誉,绝不是那把刀!”
  杨开泰展颜笑道:“对对对,对极了……”
  他接着又道:“何况徐大师这把刀也并不是白送给我们的,无论谁得到这把刀,都要答应他两件事。”
  风四娘道:“拿了人家以一生心血铸成的宝刀,就算要替人家做二十件事,也是应该的。”
  杨开泰叹了口气,道:“这两件事做来只怕比别的两百件事还要困难得多。”
  风四娘道:“哦?”
  杨开泰道:“第一件事他要我们答应他,终生佩带此刀,绝不让它落入第二人的手中。这件事说来容易,做来却简直难如登天。”
  他苦笑着接道:“现在江湖中已不知有多少人知道这把刀的消息了,无论谁将这把刀夺到手,立刻就能成名露脸,震动江湖,带着这把刀在江湖走动,简直就好像带着包火药似的,随时都可能引火上身。”
  风四娘笑了笑道: “这话倒不假,就连我说不定也想来凑凑热闹的。”
  杨开泰道:“但若比起第二件事来,这件事倒还算容易的。”
  风四娘道:“哦?他要你干什么,到天上摘个月亮下来么?”
  杨开泰苦笑道:“他要我们答应他,谁得到这把刀之后,就以此刀为他除去当今天下声名最狼藉的大盗……”
  他话未说完,风四娘已忍不住抢着问道:“他说的是谁?”
  杨开泰一字字缓缓道:“萧十一郎!”
  已经上到第十样菜了。
  杨开泰忽然看到满桌子的菜,脸色就立刻发白,喃喃道:“菜太多了,太丰富了,怎么吃得下。”
  风四娘板着脸道:“这话本该由做客人的来说的,做主人的应该说:菜不好,菜太少……你连这点规矩都不懂吗?”
  杨开泰擦了擦汗,道:“抱……抱歉,我……我一向很少做主人。”
  风四娘也忍不住为之失笑,道:“你这人虽然小气,总算还坦白得很。”
  萧十一郎忽然道:“不知杨兄可认得那萧十一郎么?”
  杨开泰道:“不认得。”
  萧十一郎目光闪动,道:“杨兄既然与他素不相识,得刀之后,怎忍下手杀他?”
  杨开泰道:“我虽不认得他,却知道他是个无恶不作的江洋大盗,这种人正是‘人人得而诛之’,我为何要不忍?”
  萧十一郎道:“杨兄可曾亲眼见到他做过什么不仁不义的事?”
  杨开泰道:“那倒也没有,我……只不过时常听说而已。”
  萧十一郎笑了笑,道:“亲眼所见之事,尚且未必能算准,何况仅是耳闻呢?”
  杨开泰默然半晌,忽也笑了笑,道:“其实就算我想杀他,也未必能杀得了他,江湖中想杀他的人也不知有多少,但他岂非还是活得好好的?”
  风四娘冷笑道:“一点也不错,你若肯听我良言相劝,还是莫要得到那柄刀好些,否则你非但杀不了萧十一郎,弄不好也许还要死在他手上。”
  杨开泰叹道:“老实说,我能得到那柄刀的希望本就不大。”
  风四娘道:“以你之见,是谁最有希望呢?”
  杨开泰沉吟着,道:“厉刚成名最久,他的‘大开碑手’火候也很老到,只不过他为人太方正,掌法也不免呆板了些,缺少变化。”
  风四娘道:“如此说来,他也是没希望的了。”
  杨开泰道:“他未必能胜得过我。”
  风四娘道:“徐青藤呢?”
  杨开泰道:“徐青藤是武当掌门真人最心爱的弟子,拳剑双绝,轻功也好,据说他的剑法施展出来,己全无人间烟火,只可惜……”
  风四娘道:“只可惜怎样?”
  杨开泰道:“他是世袭的杭州将军,钟鸣鼎食,席丰履厚,一个人生活过得若是太舒适了,武功就难有精进。”
  风四娘道:“所以,你觉得他也没什么希望,是吗?”
  杨开泰没有说话,无异己默认了。
  风四娘道:“朱白水呢?我听说他身兼峨嵋、点苍两家之长,又是昔年暗器名家“千手观音”朱夫人的独生子。收发暗器的功夫,一时无两。”
  杨开泰道:“这个人的确是惊才绝艳,聪明绝顶,只可惜他太聪明了,据说已看破红尘,准备剃度出家,所以他这次来不来都很成问题。”
  风四娘道:“他若来呢?”
  杨开泰道:“他既已看破红尘,就算来了,也不会全力施为。”
  风四娘道:“他也没希望?”
  杨开泰道:“希望不大。”
  风四娘瞧了坐在那边自斟自饮的柳色青一眼,压低声音道:“他呢?”
  杨开泰道:“此人剑法之高,无话可说,只可惜人太狂傲,与人交手时未免太轻敌,而且百招过后若还不能取胜,就会变得渐渐沉不住气了。”
  萧十一郎笑道:“杨兄的分析的确精辟绝伦……”
  风四娘道:“你既然很会分析别人,为何不分析分析自己?”
  杨开泰正色道:“我自十岁时投入恩师门下,至今已有二十一年,这二十一年来无论风雨寒暑,我早晚两课从未间断,我也不敢妄自菲薄,若论掌力之强,内劲之长,只怕已很少有人能比得上我。”
  萧十一郎叹道:“杨兄果然不愧为君子,品评人事,既不贬人扬己,也不矫情自谦,而且……”
  风四娘抢着笑道:“而且他心里无论有什么事都存不住的,脸上立刻就会露出来,有人要他请客时,他的脸简直比马脸还难看。”
  杨开泰的脸又胀红了,道:“我……我……我只不过……”
  风四娘道:“你只不过是太小气,所以你的内力虽深厚,掌法却嫌太放不开,总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别人虽很难胜你,你想胜过别人也很难。”
  她笑了笑,接着道:“你评论别人完了,也得让我评论评论你,对不对?”
  杨开泰红着脸呆了半晌,才长长叹了口气,道:“四娘你真不愧是我的知己。”
  风四娘道:“知己两字,倒不敢当,只不过你的毛病我倒清楚得很。”
  杨开泰叹道:“正因如此,所以我才自觉不如连城璧!”
  风四娘道:“你看过他的武功?”
  杨开泰道:“没有。江湖中见过他真功夫的人并不多。”
  风四娘道:“那么你怎知他武功比你强?”
  杨开泰道: “就因为他武功从不轻易炫露,才令人更觉他深不可测。”
  萧十一郎道:“据说此人是个君子,六岁时便已有“神童”之誉,十岁时剑法已登堂奥,十一岁时就能与自东瀛渡海而来的“一刀流”掌门人“太玄信机”交手论剑,历三百招而不败,自此之后,连扶桑三岛都知道中土出了位武林神童。”
  他笑了笑,悠然接道:“但我也听说过萧十一郎也是位不世出的武林奇才,刀法自成一格,出道后从未遇过敌手,却不知道这位连公子比不比得上他?”
  杨开泰道:“萧十一郎的刀法如风雷闪电,连城璧的剑法却如暖月春风,两人一刚一柔,都已登峰造极,但自古‘柔能克刚’,放眼当今天下,若说还有人能胜过萧十一郎的,只怕就是这位连城璧了。”
  萧十一郎神色不动,微笑道:“听你说来,他两人一个至刚,一个至柔,倒好像是天生的对头!”
  杨开泰道:“但萧十一郎却有几样万万比不上连城璧!”
  萧十一郎道:“哦?愿闻其详。”
  杨开泰道:“连城璧武林世家子弟,行事大仁大义,而且处处替人着想,从不争名夺利,近年来人望之隆,无人能及,已可当得起‘大侠’两字!这种人无论走到哪里,别人都对他恭敬有加,可说已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
  风四娘咬着嘴唇道:“萧十一郎呢?”
  杨开泰道:“萧十一郎却是声名狼藉的大盗,既没有亲人,更没有朋友,无论走到哪里,都绝不会有人帮他的忙。”
  萧十一郎虽然还在笑,但笑容看来已带着种说不出的萧索寂寞之意,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大笑道:“说得对,说得好,想那萧十一郎只不过是个马车夫的儿子而已,又怎能和连城璧那种世家子弟相比。”
  杨开泰道:“除此之外,连城璧还有件事,也是别人比不上的。”
  风四娘道:“什么事?”
  杨开泰道:“他还有个好帮手,贤内助。”
  风四娘道:“你说的可是沈璧君?”
  杨开泰道:“不错,这位连夫人就是‘金针’沈太君的孙女儿,不但身怀绝技,而且温柔贤慧,是位典型的贤妻良母。”
  风四娘冷冷道:“只可惜她已嫁人了,否则你倒可以去追求追求。”
  杨开泰的脸立刻又红了,吃吃道:“我……我……我只不过……”
  风四娘慢慢的啜着杯中酒,喃喃道:“不知道沈家的‘金针’比起我的‘银针’来怎样?……”
  她忽然抬起头,笑道:“你们什么时候到沈家庄去?”
  杨开泰道:“明天下午——护刀入关的司空曙,最迟明天早上就可到了。”
  风四娘眼珠子直转,道:“不知道他们还请了些什么人?”
  杨开泰道:“客人并不多……”
  他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瞧着风四娘道:“你是不是也想去?”
  风四娘冷笑了一声,淡淡道:“人家又没有请我,我脸皮还没有这么厚。”
  杨开泰道:“但我可以带你去,你就算是我的……我的……”
  风四娘瞪眼道:“算是你的什么久?”
  杨开泰红着脸,吃吃道:“朋……朋……朋友……”
  第七回 沈太君的气派
  沈家庄在大明湖边,依山面水,你只要看到他们门口那两尊古老石狮子,就可想见到这家族历史的辉煌与悠久。
  沈家庄的奴仆并不多,但每个人都是彬彬有礼,训练有素,绝不会令任何人觉得自己受了冷落。
  自从庄主沈劲风夫妇出征流寇,双双战死在嘉峪关口之后,沈家庄近年来实是人丁凋零,只有沈太君一个人在支持着门户。
  但沈家庄在江湖人心目中的地位却非但始终不坠,而且反而越来越高了,这并不完全是因为大家同情沈劲风夫妇的惨死,崇敬他们的英节,也因为这位沈太君的确有许多令人心服之处。
  连城璧一早就出城去迎接护刀入关的人了,此刻在大厅中接待宾客的,是沈太君娘家的侄子“襄阳剑客”万重山。
  客到的并不多,最早来的是“三原”杨开泰。
  他还带来了两位“朋友”,一位是个很英俊秀气的白面书生,叫“冯士良”,另一位是冯士良的堂弟,叫“冯五”。
  万重山阅人多矣,总觉得这两位“冯先生”都是英气逼人,武功也显然有很深的火候,绝不会是江湖中的无名之辈。
  但他却偏偏从未听说过这两人的名字。
  万重山心里虽奇怪,表面却不动声色,绝口不提,他信得过杨开泰,他相信杨开泰带来的朋友绝不会是为非作歹之徒。
  但厉刚就不同了。
  厉刚来的也很早,万重山为他们引见过之后,厉刚那一双尖刀般的眼睛,就一直在盯着这两位“冯先生”。
  这位以三十六路“大开碑手”名扬天下的武林豪杰,不但一双眼神像尖刀,他整个人都像是一把刀,出了鞘的刀!
  他整个人身上都散发着一种凌厉之气,咄咄逼人。
  风四娘被他盯得又几乎有些受不住了,但萧十一郎却还是面带微笑,安然自若,完全不在乎。
  萧十一郎和别人不同的地方,就是他什么都不在乎。
  然后柳色青也来了。
  再到的是徐青藤,这位世袭的杭州将军,果然是人物风流,衣衫华丽,帽上缀着的一粒珍珠,大如鸽卵,一看就知道是价值连城之物,但他对人却很客气,并未以富贵凌人,也没有什么架子。
  这其间还到了几位客人,自然也全都是德高望重的武林前辈,但厉刚的眼睛却还是一直在盯着萧十一郎。
  杨开泰也觉得有些不对了,搭讪着道:“厉兄近来可曾到少林去过?”
  厉刚板着脸点了点头,忽然道:“这位冯兄是阁下的朋友?”
  杨开泰道:“不错。”
  厉刚道:“他真的姓冯?”
  风四娘一肚子火,实在忍不住了,冷笑道:“阁下若认为我们不姓冯,那么我们应该姓什么呢?”
  厉刚沉着脸,道:“两位无论姓什么,都与厉某无关,只不过厉某生平最见不得藏头露尾,改名换姓之辈,若是见到,就绝不肯放过。”
  风四娘脸色已变了,但万重山已抢着笑道:“厉兄为人之刚正,是大家都知道的。”
  徐青藤立刻也笑着打岔,问道:“白水兄呢?为何还没有来?”
  万重山轻轻叹息了一声,道:“白水兄已在峨嵋金顶剃度,这次只怕是不会来的了。”
  徐青藤扼腕道:“他怎会如此想不开?其中莫非还有什么隐情么?”
  厉刚忽然一拍桌子,厉声道:“无论他是为了什么,都大大的不该,朱家世代单传,只有他这一个独子,他却出家做了和尚;常言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亏他还念过几天书,竟连这句话都忘了,我若见了他……哼。”
  万重山和徐青藤面面相觑,谁也不说话了。
  风四娘一肚子气还未消,忍不住冷笑道:“你看这人多奇怪,什么人的闲事他都要来管管。”
  厉刚霍然长身而起,怒道:“我就是喜欢管闲事,你不服?”
  杨开泰也站了起来,大声道:“厉兄莫要忘了,他是我的朋友。”
  厉刚道:“是你的朋友又怎样?厉某今日就要教训教训你这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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