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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十一郎

_7 古龙(当代)
  杨开泰脸都胀红了,道:“好好好,你……你……你不妨先来教训教训我吧。”
  两人一挽袖子,像是立刻就要出手,满屋子的人竟没有一个站出来劝架的,因为大家都知道厉刚的脾气,谁也不愿再自讨无趣。
  突听一人道:“你们到这里来,是想来打架的么?”
  这句话说得本不大高明,非但全无气派,也不文雅,甚至有些像贩夫走卒在找人麻烦。
  但现在这句话由这人嘴里说出来,分量就好像变得忽然不同了,谁也不会觉得这句话说得有丝毫不文雅,不高明之处——因为这句话是沈太夫人说出来的。
  沈太君无论年龄、身份、地位,都已到了可以随便说话的程度,能够挨她骂的人,心里非但不会觉得难受,反而会觉得很光荣,她若对一个人客客气气的,那人反而会觉得全身不舒服。
  这道理沈太君一向很明白。
  无论对什么事,她都很明白,她听的多,看的够多,经历过的事也够多了,现在她的耳朵虽已有点聋,但只要是她想听的话,别人声音无论说得多么小,她还是能将每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
  若是她不想听的话,她就一个字也听不到了。
  现在她的眼睛虽也不如以前那么明亮敏锐,也许已看不清别人的脸,但每个人的心她却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丫头们将她扶出来的时候,她正在吃着一粒蜜枣,吃得津津有味,像是已将全副精神都放在这粒枣子上。
  方才那句话就好像根本不是她说的。
  但厉刚、杨开泰都已红着脸,垂下了头,偏过半个身子,悄悄将刚卷起的衣袖又放了下来。
  满屋子的人都在恭恭敬敬的行礼。
  沈太君笑眯眯的点了点头,道:“徐青藤,你帽子上这粒珍珠可真不错呀,但你将它钉在帽子上,岂非太可惜了吗?你为什么不将它挂在鼻子上呢?也好让别人看得更清楚些。”
  徐青藤的脸红了,什么话也不敢说。
  沈太君笑眯眯的瞧着柳色青,又道:“几年不见,你剑法想必又精进了吧?天下大概已没有人能比得上你了吧!其实你外号应该叫做‘天下第一剑’才对,至少你身上挂的这把剑比别人的都漂亮得多。”
  柳色青的脸也红了,他的手本来一直握着剑柄,像是生怕别人看不到,现在却赶快偷偷的将剑藏到背后。
  他们的脸虽红,却并没有觉得丝毫难为情,因为能挨沈太君的骂,并不是件丢人的事。
  那至少表示沈太君并没有将他们当外人。
  没有挨骂的人,看来反倒有些怅怅然若有所失。
  杨开泰垂着头,讷讷道:“小侄方才一时无礼,还求太夫人恕罪。”
  沈太君用手扶着耳朵,道:“什么,你说什么?我听不见呀。”
  杨开泰脸又红了,道:“小……小侄方才无……无礼……”
  沈太君笑了,道:“哦——原来你是说没有带礼物来呀,那有什么关系,反正我知道你是个小气鬼,连自己都舍不得吃,舍不得穿,怎么会送礼给别人?”
  杨开泰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厉刚忍不住道:“晚辈方才也并未想和杨兄打架,只不过这两人……”
  沈太君道:“什么?你说这两人想打架?”
  笑眯眯地瞧了瞧风四娘和萧十一郎,摇着头道:“不会的,这两人看来都是好孩子,怎么会在我这里打架,只有那种没规矩的野孩子才会在这里吹胡子、瞪眼睛,你说是吗?”
  厉刚怔了半晌,终于还是垂首道:“太夫人说的是。”
  风四娘越看越有趣,觉得这位老太婆实在有趣极了,她只希望自己到七八十岁的时候,也能像这老太婆一样有趣。
  沈太君笑道:“这地方本来客人还不少,可是自从璧君出了嫁之后,就已有很久没这么热闹过了,我这才明白,原来那些人并不是来看我这老太婆的,但今天你们若也想来看看我们那位大美人儿,只怕就难免要失望。”
  她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线,道:“我们那位大丫头今天可不能见客,她有病。”
  杨开泰脱口道:“有病?什么病?”
  沈太君笑道:“傻孩子,你着急什么?她若真的有病,我还会这么开心?”
  她挤了挤眼睛,故意压低声音,道:“告诉你,她不是有病,是有喜。但你可千万不能说是我说的,免得那丫头又怪我老婆子多嘴。”
  满屋子的人立刻又站了起来,只听“恭喜”之声不绝于耳,杨开泰更是笑得合不拢嘴来。
  风四娘瞪了他一眼,悄悄道:“你开心什么?孩子又不是你的。”
  杨开泰的嘴立刻合了起来,连笑都不敢笑了,像他这么听话的男人,倒也的确少见得很。
  萧十一郎不禁在暗中叹了口气,因为他很明白一个男人是绝不能太听女人话的,男人若是太听一个女人的话,那女人反会觉得他没出息。
  萧十一郎无论和多少人在一起,都好像是孤孤单单的,因为他永远是个“局外人”,永远不能分享别人的欢乐。
  他永远最冷静,所以他第一个看到了连城璧。
  他并不认得连城璧,也从未见过连城璧,可是他知道,现在从外面走进来的这个人定是连城璧。
  因为他从未见过任何人的态度如此文雅,在文雅中却又带着种令人觉得高不可攀的清华之气。
  世上有很多英俊的少年,有很多文质彬彬的书生,有很多气质不凡的世家子弟,也有很多少年扬名的武林侠少,但却绝没有任何人能和现在走进来的人相比。虽然谁也说不出他的与众不同之处究竟在哪里,但无论任何人只要瞧一眼,就会觉得他的确是与众不同的。
  赵无极本也是个很出色的人,他的风神也曾令许多人倾倒,若是和别人走在一起,他的风采总是特别令人注意。
  但现在他和这人走进来,萧十一郎甚至没有看见他。
  他穿的永远是质料最高贵,剪裁最合身的衣服,身上佩带的每样东西都经过仔细的挑选,每样都很配合他的身份,使人既不会觉得他寒伧,也不会觉得他做作,更不会觉得他是个暴发户。
  武林中像赵无极这么考究的人并不多,但现在他和这人一齐走进来,简直就像是这人跟班的。
  这人若不是连城璧,世上还有谁可能是连城璧?连城璧若不是这么样一个人,他也就不是“连城璧”了!
  连城璧也一眼就瞧见了萧十一郎。
  他也不认得萧十一郎,也从未见过萧十一郎,更绝不会想到现在站在大厅门口石阶上的这少年就是萧十一郎。
  可是他只瞧了一眼,他就觉得这少年有很多和别人不同的地方——究竟有什么不同,他也说不出。
  他很想多瞧这少年几眼,可是他没有这么做,因为盯着一个人打量是件很不礼貌的事。
  连城璧这一生中从未做过对任何人失礼的事。
  等大家看到连城璧和赵无极的时候,当然又有一阵骚动。
  然后,赵无极才拜见沈太夫人。
  沈太君虽然还是笑眯眯的,但眼睛里却连一丝笑意都没有,她似已觉出事情有些不对了。
  赵无极拜道:“晚辈来迟,有劳太夫人久候,恕罪恕罪。”
  沈太君笑道:“没关系,来迟了总比不来的好,是吗?”
  赵无极道:“是。”
  沈太君道:“屠啸天、海灵子和那老鹰王呢?他们为什么不来?难道没有脸来见我?”
  赵无极叹了口气,道:“他们的确无颜来见太夫人……”
  沈太君的眼睛像是忽然变得年轻了,目光闪动,道:“刀丢了,是吗?”
  赵无极垂下了头。
  沈太君淡淡道:“刀丢了倒没关系,只怕连人也丢了。”
  赵无极头垂得更低,道:“晚辈实也无颜来见太夫人,只不过……”
  沈太君忽然笑了笑,道:“你用不着解释,我也知道这件事责任绝不在你,有老鹰王和你们在一起,他一定会抢着要带那把刀,所以刀一定是在他手里丢了的。”
  赵无极叹道:“纵然如此,晚辈亦难辞疏忽之罪,若不能将刀夺回,晚辈是再也无颜见武林同道的了。”
  沈太君道:“能自那老鹰王手里将刀夺去的人,世上倒也没几个,夺刀的人是谁呀?那人的本领不小吧?”
  赵无极道:“风四娘。”
  沈太君道:“风四娘?……这名字我倒也听说过,听说她手上功夫也有两下子,但就凭她那两下子,只怕还夺不走老鹰王手里的刀吧!”
  赵无极道:“她自然还有个帮手。”
  沈太君道:“是谁?”
  赵无极长长叹息了一声,一字字道:“萧十一郎!”
  大厅中的人果然都不愧是君子,听到了这么惊人的消息,大家居然还都能沉得住气,没有一个现出惊讶失望之态来的,甚至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因为在这种时候,无论说什么都会令赵无极觉得很难堪。
  君子是绝不愿令人觉得难堪的。
  脸上露出惊讶之色来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杨开泰,一个是风四娘。杨开泰盯着风四娘,风四娘却在盯着萧十一郎。
  她心里自然觉得奇怪极了,她自然知道丢的那把并不是真刀,那么,真刀到哪里去了?
  听到“萧十一郎”这名字,沈太君才皱了皱眉,喃喃道:“萧十一郎,萧十一郎……最近我怎么总是听到这人的名字,好像天下的坏事都被他一人做尽了。”
  她忽又笑了笑,道:“我老婆子倒真想见见这个人,一个人就能做出这么多坏事来,倒也不容易。”
  厉刚板着脸道:“此人不除,江湖难安!晚辈迟早总有一日提他的首级来见太夫人。”
  沈太君也不理他,却道:“徐青藤,你想不想要萧十一郎的头?”
  徐青藤沉吟着,道:“厉兄说的不错,此人不除,江湖难安……”
  沈太君不等他说完,又道:“柳色青,你呢?”
  柳色青道:“晚辈久已想与此人一较高低。”
  沈太君目光移向连城璧,道:“你呢?”
  连城璧微笑不语。
  沈太君摇着头,喃喃道:“你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不爱说话了……你们信不信,他到我这里来了半个月,我还没有听他说过十句话。”
  杨开泰张开嘴,却又立刻闭上了。
  沈太君道:“你想说什么?说呀,难道你也想学他?”
  杨开泰偷偷瞟了风四娘一眼,道:“晚辈总觉得有时不说话反比说话好。”
  沈太君笑了,道:“那么你呢?你想不想杀萧十一郎?”
  杨开泰道: “此人恶名四溢,无论谁能除去此人,都可名扬天下,晚辈自然也有这意思,只不过……”
  沈太君道:“只不过怎样?”
  杨开泰垂下头,苦笑道:“晚辈只怕还不是他的敌手。”
  沈太君大笑道:“好,还是你这孩子说话老实,我老婆子就喜欢这种规规矩矩,本本分分的人,只可惜我没有第二个孙女儿嫁给你。”
  杨开泰的脸马上又胀红了,眼睛再也不敢往风四娘那边去瞧——风四娘脸上是什么表情,他已可想像得到。
  沈太君目光这才回到厉刚身上,淡淡道:“你看,有这么多人都想要萧十一郎的头,你想提他的头来见我,只怕还不大容易吧!”
  风四娘瞧着萧十一郎:“你感觉如何?”
  萧十一郎道:“我开心极了。”
  风四娘道:“开心?你还觉得开心?”
  萧十一郎笑了笑,道:“我还不知道我的头如此值钱,否则只怕也早就送进当铺了。”
  风四娘也笑了。
  夜很静,她的笑声就像是银铃一样。
  这是沈家庄的后园,每个客人都有间客房,到了沈家庄的人若不肯住一晚上,那岂非太不给沈太君面子了。
  风四娘的笑声很快就停了下来,皱起眉道:“我们夺到的明明是假刀,但他们丢的却偏偏是真刀,你说这件事奇怪不奇怪?”
  萧十一郎道:“不奇怪。”
  风四娘道:“不奇怪?你知道真刀到哪里去了?”
  萧十一郎道:“真刀……”
  他刚说出两个字,就闭上了嘴。
  因为他已听到了一个人的脚步声向这边走了过来,他知道必定是杨开泰,只有君子人的脚步声才会这样重。
  君子绝不会偷偷摸摸的走过来偷听别人说话。
  风四娘又皱起了眉,喃喃道:“阴魂不散,又来了……”
  她转过身,瞪着杨开泰,冷冷道:“你是不是要我谢谢你?”
  杨开泰胀红了脸,道:“我……我没有这意思。”
  风四娘道:“我本来是应该谢谢你,你方才若说出我是风四娘,那些人一定不会放过我。”
  杨开泰道:“我为什么要……要说?”
  风四娘道:“他们不是说我就是那偷刀的贼么?”
  杨开泰擦了擦汗,道:“我知道你不是。”
  风四娘道:“你怎么知道?”
  杨开泰道:“因为……因为……我相信你。”
  风四娘道:“你为什么相信我?”
  杨开泰又擦了擦汗,道:“没有为什么,我就是……就是相信你。”
  风四娘望着他,望着他那四四方方的脸,诚诚朴朴的表情,风四娘的眼睛忍不住有些湿了。
  她就算是个木头人,也有被感动的时候,在这一刹那间,她也不禁真情流露,忍不住握住了杨开泰的手,柔声道:“你真是个好人。”
  杨开泰的眼睛也湿了,吃吃道:“我……我并不太好,我……我也不太坏,我……”
  风四娘嫣然一笑,道:“你真是个君子,可也真是个呆子……”
  她忽然想起萧十一郎,立刻松开了手,回首笑道:“你说他……”
  她笑容又凝结,因为萧十一郎已不在她身后。
  萧十一郎已不见了。
  风四娘怔了半晌,道:“他的人呢,你看见他到哪里去了吗?”
  杨开泰也怔了怔,道:“什么人?”
  风四娘道:“他……我堂弟,你没有看见他?”
  杨开泰道:“没……没有。”
  风四娘道:“你难道是瞎子?他那么大一个人你会看不见?”
  杨开泰道:“我……我真的没看见,我只……只看见你……”
  风四娘跺了跺脚,道:“你呀,你真是个呆子。”
  屋子里的灯还是亮着的。
  风四娘只希望萧十一郎已回到屋里,但却又不敢确定,因为她很了解萧十一郎这个人。
  她知道萧十一郎随时都会失踪的。
  萧十一郎果然已失踪了。
  屋子里一个人都没有,灯台下压着一张纸。
  纸上的墨迹还未干,正是萧十一郎写的一笔怪字。
  “快嫁给他吧,否则你一定会后悔的,我敢担保;你这一辈子绝对再也找不到一个比他对你更好的人了。”
  风四娘咬着牙,连眼圈儿都红了,恨恨道:“这混账,这畜生,简直不是人生父母养的。”
  杨开泰赔着笑,道:“他不是你堂弟吗?你怎么能这样子骂他!”
  风四娘跳了起来,大吼道:“谁说他是我堂弟,你活见了鬼吗?”
  杨开泰急得直擦汗,道:“他不是你堂弟是什么人?”
  风四娘忍住了眼泪,道:“他……他……他也是个呆子!”
  呆子当然不见得就是君子,但君子却多多少少必定有些呆气,做君子本不是件很聪明的事。
  萧十一郎嘴里在低低哼着一支歌,那曲调就像是关外草原上的牧歌,苍凉悲壮中却又带着几分寂寞忧郁。
  每当他哼这支歌的时候,他心情总是不太好的,他对自己最不满意的地方,就是他从不愿做呆子。
  夜色并不凄凉,因为天上的星光很灿烂,草丛中不时传出秋虫的低鸣,却衬得天地间分外静寂。
  在如此静夜中,如此星空下,一个人踽踽独行时,心情往往会觉得很平静,往往能将许多苦恼和烦恼忘却。
  但萧十一郎却不同,在这种时候,他总是会想起许多不该想的事,他会想起自己的身世,会想起他这一生中的遭遇……
  他这一生永远都是个“局外人”,永远都是孤独的,有时他真觉得累得很,但却从不敢休息。
  因为人生就像是条鞭子,永远不停的在后面鞭打着他,要他往前面走,要他去找寻,但却又从不肯告诉他能找到什么……
  他只有不停的往前走,总希望能遇到一些很不平凡的事,否则,这段人生的旅途岂非就太无趣?
  第八回 鹰王的秘密
  突然间,他听到一阵很劲急的衣袂带风声,他一听就已判断出这夜行人的轻功显然不弱。
  风声骤然在前面的暗林中停了下来,接着暗林中就传出了一个人急促的喘息声,还带着痛苦的呻吟。
  这夜行人又显然受了很重的伤。
  萧十一郎的脚步并没有停顿,还是向前面走了过去,走入暗林,那喘息声立刻就停止了。
  过了半晌,突听一人嘎声道:“朋友留步!”
  萧十一郎这才缓缓转过身,就看到一个人自树后探出了半边身子,巴斗大的头颅上,生着一头乱发。
  这人赫然竟是独臂鹰王!
  萧十一郎面上丝毫不动声色,缓缓道:“阁下有何见教?”
  独臂鹰王一只独眼饿鹰般盯着他,过了很久,才叹了口气,道:“我受了伤。”
  萧十一郎道:“我看得出。”
  独臂鹰王道:“你可知道前面有个沈家庄?”
  萧十一郎道:“知道。”
  独臂鹰王道:“快背我到那里去,快,片刻也耽误不得。”
  萧十一郎道:“你不认得我,我也不认得你,我为何要背你去?”
  独臂鹰王大怒道:“你……你敢对老夫无礼?”
  萧十一郎淡淡道:“是你无礼?还是我无礼?莫忘了现在是你在求我,不是我在求你。”
  独臂鹰王盯着他,目中充满了凶光,但一张脸却已渐渐扭曲,显然正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过了很久,他才叹了口气,嘴角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挣扎着自怀中掏出一锭金子,喘息着道:“这给你,你若肯帮我的忙,我日后必定重重谢你。”
  萧十一郎笑了笑,道:“这倒还像句人话,你为何不早就这么样说呢?”
  他慢慢走过去,像是真想去拿那锭金子,但他的手刚伸出来,独臂鹰王的独臂已闪电般飞出,五指如钩,急擒萧十一郎的手腕。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独臂鹰王虽已伤重垂危,但最后一击,仍然是快如闪电,锐不可当。
  但萧十一郎更快,凌空一个翻身,脚尖已乘势将掉下去的那锭金子挑起,反手接住,人也退后了八尺。身法干净、漂亮、利落,只有亲眼见到的人才能了解,别人简直连想都无法想像。
  独臂鹰王的脸色变得更惨,嘎声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萧十一郎微笑道:“我早就认出了你,你还不认得我?”
  独臂鹰王失声道:“你……你莫非是萧十一郎?”
  萧十一郎笑道:“你总算猜对了。”
  独臂鹰王眼睛盯着他,就好像见到了鬼似的,嘴里“嘶嘶”的向外面冒着气,喃喃道:“好,萧十一郎,你好!”
  萧十一郎道:“倒也还不坏。”
  独臂鹰王又瞪了他半晌,突然大笑了起来。
  他不笑还好,这一笑起来,触及了伤处,更是疼得满头冷汗,但他还是笑个不停,也不知究竟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
  萧十一郎相信他这一生中只怕从来也没有这么样笑过,忍不住问道:“你很开心吗?”
  独臂鹰王喘息着笑道:“我当然开心,只因萧十一郎也和我一样,也会上别人的当。”
  萧十一郎道:“哦?”
  独臂鹰王身子已开始抽缩,他咬牙忍耐着,嘎声道:“你可知道你夺去的那把刀是假的?”
  萧十一郎道:“我当然知道,可是你……你怎么知道的?”
  独臂鹰王恨恨道:“就凭那三个小畜生,怎能始终将我瞒在鼓里。”
  萧十一郎道:“就因为你发现了他们的秘密,所以他们才要杀你?”
  独臂鹰王道:“不错。”
  萧十一郎叹了口气,道:“以赵无极、海灵子、屠啸天这三个人的身份地位,怎么会为了一把刀就冒这么大的险,竟不惜将自己的身家性命作孤注一掷?何况,刀只有一把,人却有三个,却叫他们如何去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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