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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十一郎

_29 古龙(当代)
  主人道:“第一种,是要她爱你,这当然是最好的法子,但却比较困难。”
  小公子道:“第二种呢?”
  主人道:“第二种就是要她恨你,一个女人若是真的恨你,就会时时刻刻的想着你,忘也忘不了,甩也甩不开。”
  他微笑着,接着道:“这法子就比较容易多了。”
  小公子眼珠转动着,道:“但女人若没有真的爱过你,就绝不会恨你。”
  主人笑道:“你错了,爱也许只有一种,恨却有很多种。”
  小公子道:“哦?”
  主人道:“若有人杀了你最亲近的人,你恨不恨他?”
  小公子说不出话了。
  主人道:“我已想法子让她知道,沈家庄是我毁了的,她祖母也是我杀了的!”
  小公子道:“可是,这种恨……”
  主人道:“这种恨也是恨,她恨我越深,就越会想尽各种法子回到我身边来,因为只有在我身边,她才有机会杀我,才有机会报仇!”
  小公子默然半晌,道:“既然如此,她为什么要走呢?”
  主人道:“因为她不愿意连累萧十一郎,她知道她若不走,萧十一郎也不会走。”
  小公子目光闪动着,道:“这么说,你也知道她爱的是萧十一郎?”
  主人道:“女人若是爱上了一个男人,不是瞎子就能看得出。”
  小公子咬着嘴唇,道:“你有把握能得到她?”
  主人笑道:“只要她在我身边,我就有把握。”
  小公子道:“但你既然知道她爱的是别人,就算得到她,又有什么意思?”
  主人笑道:“只要我能得到她,就有法子能令她将别的男人全都忘记”
  小公子敲着背的手突然停了下来,头垂得很低。
  主人转过身,拉住她的手,笑得很特别,道:“这法子别人不知道,你总该知道的。”
  小公子“嘤咛”一声,倒入他怀里……
  第二十三回 吓坏人的新娘子
  萧十一郎忽然觉得他和沈璧君之间的距离又变得遥远了。
  在那“玩偶山庄”中,他们不但人在一起,心也在一起。
  在那里,他们的确已忘了很多事,忘了很多顾虑。
  但现在,一切事又不同了。
  有些事你只要活着,就没法子忘记。
  路长而荒僻,,显然是条已被废弃了的古道。
  路旁的杂草已枯黄,木叶萧萧。
  萧十一郎没有和沈璧君并肩而行,故意落后了两步。
  沈璧君也没有停下来等他。
  现在,危险已过去,伤口将愈,他们总算已逃出了魔掌,本该觉得很开心才是,但也不知为什么,他们的心情反而很沉重。
  难道他们觉得又已到了分手的时候?
  难道他们就不能不分手?
  突然间车辚马嘶,一辆大车急驰而来!
  萧十一郎想让出道路,车马竟已在他身旁停下。
  马是良驹,漆黑的车身,亮得像镜子。甚至可以照得出他们黯淡的神情,疲倦而憔悴的脸。
  车窗上垂着织锦的帘子。
  帘子忽然被掀起,露出了两张脸,竟是那两个神秘的老人。
  朱衣老人道:“上车吧。”
  绿袍老人道:“我们送你一程。”
  萧十一郎迟疑着,道:“不敢劳动。”
  朱衣老人道:“一定要送。”
  绿袍老人道:“非送不可。”
  萧十一郎道:“为什么?”
  朱衣老人道:“因为你是第一个活着从那里走出来的人。”
  绿袍老人道:“也是第一个活着从我眼下走出来的人。”
  两人的面色都很冷漠,他们眼睛里却闪动着一种炽热的光芒。
  萧十一郎第一次感觉到他们也是活生生的人。
  他终于笑了笑,拉开了车门。
  车厢里的布置也正如那山庄里的屋子,华丽得近于夸张,但无论如何,一个已很疲倦的人坐上去,总是舒服的。
  沈璧君却像是呆子。
  , 她直挺挺的坐着,眼睛瞪着窗外,全身都没有放松。
  萧十一郎也有些不安,因为老人们的眼睛都在瞬也不瞬的盯着她。
  朱衣老人忽然道:“你这次走了,千万莫要再回来!”
  绿袍老人道:“无论为了什么,都千万莫要再回来!”
  萧十一郎道:“为什么?”
  朱衣老人目中竟似露出了一丝恐惧之色,道:“因为他根本不是人,是鬼,比鬼还可怕的妖怪,无论谁遇着他,活着都不如死了的好!”
  绿袍老人道:“我们说的‘他’是谁,你当然也知道。”
  萧十一郎长长吐出口气,道:“两位是什么人,我现在也知道了。”
  朱衣老人道:“你当然会知道,因为以你的武功,当今天下,已没有第四个人是你敌手,我们正是其中两个。”
  绿袍老人道:“但我们两人加起来,也不是他一个人的敌手!”
  朱衣老人的嘴角在颤抖,道:“天下绝没有任何人能接得住他三十招!”
  绿袍老人道:“你也许只能接得住他十五招!”
  沈璧君咬着嘴唇,几次想开口,都忍住了。
  萧十一郎沉思着,缓缓道:“也许我也已猜出他是谁了。”
  朱衣老人道:“你最好不要知道他是谁,只要知道他随时能杀你,你却永远没法子杀他。”
  绿袍老人道:“世上根本就没有人能杀得死他!”
  萧十一郎道:“两位莫非已和他交过手?”
  朱衣老人沉默了半晌,长叹道:“否则我们又怎会呆在那里,早上下棋,晚上也下棋……”
  绿袍老人道:“你难道以为我们真的那么喜欢下棋?”
  朱衣老人苦笑道:“老实说,现在我一摸到棋子,头就大了,但除了下棋外,我们还能做什么?”
  绿袍老人黯然道:“二十年来,我们未交过一个朋友,也没有一个人值得我们交的,只有你……但我们最多只能送你到路口,就得回去。”
  萧十一郎目光闪动,道:“两位难道就不能不回去?”
  老人对望了一眼,沉重的摇了摇头。
  朱衣老人嘴角带着丝凄凉的笑意,叹道:“我们已太老了,已没有勇气再逃了。”
  绿袍老人笑得更凄凉,道:“以前,我们也曾经试过,但无论你怎么逃,只要一停下来,就会发现他在那里等着你!”
  萧十一郎沉吟着,良久良久,目中突然射出了剑锋的锋芒,盯着老人,缓缓道:“合我们三人之力,也许……”
  朱衣老人很快的打断了他的话,厉声道:“不行!绝对不行!”
  绿袍老人道:“这念头你连想都不能想!”
  萧十一郎道:“为什么?”
  朱衣老人道:“因为你只要有了这念头,就会想法子去杀他。”
  绿袍老人道:“只要你想杀他,结果就一定要死在他手里!”
  萧十一郎道:“可是……”
  朱衣老人又打断了他的话,怒道:“你以为我们是为了什么要来送你的?怕你走不动?你以为我们出来一次很容易?”
  绿袍老人道:“我们来就是要你明白,你们这次能逃出来,全是运气,所以此后你只要活着一天,就离他越远越好!永远不要再回来,更不要动杀他的念头,否则你就算还能活着,也会觉得生不如死。”
  朱衣老人长长叹了口气,道:“就和我们一样,觉得生不如死。”
  绿袍老人道:“若是别人落在他手中。必死无疑,但是你……他可能还会留着你,就像留着我们一样,他无聊时,就会拿你作对手来消遣。”
  朱衣老人道:“因为他只有拿我们这种人作对手,才会多少觉得有点乐趣。”
  绿袍老人道:“但我们却不愿你重蹈我们的覆辙,作他的玩物,否则你是死是活,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朱衣老人目光遥视着窗外的远山,缓缓道:“我们已老了,已快死了,等我们死后,他别无对手可寻时,一定会觉得很寂寞……”
  绿袍老人目中闪着光,道:“那就是我们对他的报复!因为除此之外,我们就再也找不出第二种报复的法子了!”
  萧十一郎静静的听着,似已说不出话来。
  车马突然停下。
  朱衣老人推开了车门,道:“走,快走吧,走得越远越好。”
  绿袍老人道:“你若敢再回来,就算他不杀你,我们也一定要你的命!”
  前面,已是大道。
  车马又已绝尘而去,萧十一郎和沈璧君还站在路口发着怔。
  沈璧君的脸色发白,突然道:“你想,这两人会不会是‘他’故意派来吓我们的?”
  萧十一郎想也没有想,断然道:“绝不会!”
  沈璧君道:“为什么?”
  萧十一郎道:“这两人也许会无缘无故的就杀死几百个人,但却绝不会说一句谎。”
  沈壁君道:“为什么?他们究竟是谁?”
  萧十一郎道:“二十年来,武林中只怕没有比他们更有名,更可怕的人了,江湖中人只要听到他们的名字……”
  他还没有说出他们的名字,远处突然传来了一阵鼓乐声。
  萧十一郎抬起头,就看到一行人马,自路那边蜿蜒而来。
  对子马和鼓乐手后面,还有顶花轿。
  是新娘子坐的花轿。
  新郎倌头戴金花,身穿蟒袍,骑着匹毛色纯白,全无杂色的高头大马,走在行列最前面。
  世上所有的新郎倌,一定都是满面喜气,得意洋洋的——尤其是新娘子已坐在花轿里的时候。
  一个人自己心情不好的时候,也很怕看到别人开心得意的样子。
  萧十一郎平时本不是如此自私小气的人,但今天却是例外,他也不知道是无意,还是有意,突然弯下腰去咳嗽起来。
  沈璧君头虽是抬着的,但眼睛里却什么也瞧不见,看到别人的花轿,她就会想到自己坐在花轿里的时候。
  那时她心里还充满了美丽的幻想,幸福的憧憬。
  但现在呢?
  她只希望现在坐在花轿里的这位新娘子,莫要遭遇到和她同样的事,除了自己的丈夫外,莫要再爱上第二个男人。
  新郎倌坐在马上,头抬得很高。
  一个人在得意的时候,总喜欢看着别人的样子,总希望别人也在看他,总觉得别人也应该能分享他的快乐。
  但这新郎倌也是例外。他人虽坐在马上,一颗心却早已钻入花轿里,除了他的新娘子外,全世界所有的人他都没有放在心上、瞧在眼里。
  因为这新娘他得来实在太不容易。
  为了她,他也不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气。
  为了她,他身上的肉也不知少了多少斤。
  他本来几乎已绝望,谁知她却忽然点了头。
  “唉,女人的心。”
  现在,受苦受难的日子总算已过去,她总算已是他的。
  眼见花轿就要抬进门,新娘子就要进洞房了。 
  想到这里,他百把斤重的身子忽然轻得好像要从马背上飘了起来。
  他抬头看了看天,又低头看了看地。
  “唉,真是谢天谢地。”
  八匹对子马,十六个吹鼓手后面,就是那顶八人抬的花轿。
  轿帘当然是垂着的。
  别的新娘子一上了花轿,最刁蛮、最调皮的人也会变成呆子,动也不敢动,响也不敢响,甚至连放个屁都不敢,就算有天大的事,也得忍着。
  但这新娘子,也是例外。
  帘子居然被掀开了一线,新娘子居然躲在轿子里向外偷看。
  萧十一郎刚抬起头,就看到帘子后面那双骨碌碌四面乱转的眼睛。
  他也忍不住觉得很好笑:“人还在花轿里,已憋不住了,以后那还得了?”
  这样的新娘子已经很少见了,谁知更少见的事还在后头哩。
  轿帘突然掀起。
  红绸衣、红绣鞋,满头凤冠霞帔,穿戴得整整齐齐的新娘子,竟突然从花轿里飞了出来。
  萧十一郎也不禁怔住。
  他再也想不到这新娘子竟飞到他面前,从红缎子衣袖里伸出了手,“啪”的一声,用力拍了拍他肩头,银铃般娇笑道:“你这小王八蛋,这些日子,你死到哪里去了!”
  萧十一郎几乎已被那一巴掌拍得跌倒,再一听到这声音,他就好像真的连站都站不住了。
  吹鼓手、抬轿的、跟轿的,前前后后三四十个人,也全都怔住,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那神情就好像嘴里刚被塞下个煮熟滚烫的鸡蛋。
  沈璧君也已怔住,这种事,她更是连做梦都没有想到过。
  新娘子笑着道:“我只不过擦了一斤多粉,你难道就认不出我是谁了?”
  萧十一郎叹了口气,苦笑道:“我就算认不出,也猜得到的……世上除了风四娘外,哪里还找得出第二个这样的新娘子?”
  风四娘脸上的粉当然没有一斤,但至少也有三两。
  这当然是喜娘们的杰作,据说有本事的喜娘不但能将黑姑娘“漂白”,还能将麻子姑娘脸上的每个洞都填平。所以世上每个新娘子都很漂亮,而且看来差不多都一样。
  但再多的粉也掩不住风四娘脸上那种洒脱而甜美的笑容,那种懒散而满不在乎的神情。
  风四娘毕竟是风四娘,毕竟和别的新娘子不同,就算有一百双眼睛瞪着她,她还是那般模样。
  她还是格格的笑着,拍着萧十一郎的肩膀,道:“你想不想得到新娘子就是我?想不想得到我也有嫁人的一天?”
  萧十一郎苦笑着,道:“实在想不到。”
  风四娘虽然不在乎,他却已有些受不了,压低了声音道:“但你既已做了新娘子,还是赶快上轿吧,你看,这么多人都在等你。”
  风四娘瞪眼道;“要他们等等有什么关系?”
  她提起绣裙,轻巧的转了个身,又笑道:“你看,我穿了新娘子的衣服,漂不漂亮?”
  萧十一郎道:“漂亮,漂亮,漂亮极了,这么漂亮的新娘子,简直天下少有。”
  风四娘指头戳他鼻子,道: “所以我说你呀!……你实在是没福气。”
  萧十一郎摸着鼻子,苦笑道:“这种福气我可当不起。”
  风四娘瞪起眼,又笑了,眨着眼笑道:“你猜猜看,我嫁的是谁?”
  萧十一郎还未说话,新郎倌已匆匆赶了过来。
  他这才看清这位新郎倌四四方方的脸,四四方方的嘴,神情虽然很焦急,但走起路来还是四平八稳,连帽子上插着的金花都没有什么颤动,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块刚出炉的硬面饼。
  萧十一郎笑了,抱拳道:“原来是杨兄,恭喜恭喜。”
  杨开泰看见他就怔住了,怔了半晌,好容易才挤出一丝笑容,也抱了抱拳,勉强笑道:“好说好说,这次我们喜事办得太匆忙,有很多好朋友帖子都没有发到,下次……”
  刚说出“下次”两个字,风四娘就踩了他一脚,笑骂道:“下次?这种事还能有下次?我看你真是个呆脖子鹅。”
  杨开泰也知道话说错了,急得直擦汗,越急话就越说不出,只有在下面去拉风四娘的衣袖,吃吃道:“这……这种时候……你……你……你怎么能跑出轿子来呢?”
  风四娘瞪眼道:“为什么不能,看见老朋友,连招呼都不能打么?”
  杨开泰道:“可是……可是你现在已经是新娘子……”
  风四娘道:“新娘子又怎样,新娘子难道就不是人?”
  杨开泰胀红了脸,道:“你……你们评评理,天下哪有这样的新娘子?”
  风四娘道:“我就是这样子,你要是看不顺眼,换一个好了。”
  杨开泰气得直跺脚,喘着气道:“不讲理,不讲理,简直不讲理……”
  风四娘叫了起来,道: “好呀,你现在会说我不讲理了,以前你为什么不说?”
  杨开泰擦着汗,道:“以前……以前……”
  风四娘冷笑道: “以前我还没有嫁给你,所以我说的话都有道理,连放个屁都是香的,现在我既已上了花轿,就是你们姓杨的人了,所以你就可以作威作福了,是不是?是不是?”
  杨开泰又有些软了,叹着气,道:“我不是这意思,只不过……只不过……”
  风四娘道:“只不过怎样?”
  杨开泰眼角偷偷往后面瞟了一眼,几十双眼睛都在瞪着他,他的脸红得都快发黑了,悄悄道:“只不过你这样子,叫别人瞧见会笑话的。”
  他声音越低,风四娘喊得越响,大声道:“笑话就笑话,有什么了不起,我就是不怕别人笑话!”
  杨开泰脸色也不禁变了。他毕竟也是个人,还有口气,毕竟不是泥巴做的,忍不住也大声道: “可是……可是你这样子,要我以后怎么做人?”
  风四娘怒道:“你觉得我丢了你们杨家的人,是不是?”
  杨开泰闭着嘴,居然给她来了个默认。
  风四娘冷笑道:“你既然认为我不配做新娘子,这新娘子我就不做好了。”
  她忽然取下头上的凤冠,重重的往地上一摔,大声道:“你莫忘了,我虽然上了花轿,却还没有进你们杨家的门,做不做你们杨家的媳妇,还由不得你,还得看我高不高兴。”
  抬轿的、跟轿的、吹鼓手,看得几乎连眼珠子都凸了出来。
  他们其中有些人已抬了几十年的花轿,已不知送过多少新娘子进人家的门,但这样的事,他们非但没见过,简直连听都没听说。
  杨开泰更已快急疯了,道:“你……你……你……”
  平时他只要一急,就会变成结巴,现在哪里还能说得出话来?
  萧十一郎本来还想劝劝,只可惜他对风四娘的脾气太清楚了,知道她脾气一发,就连天王老子也是劝不了的。
  风四娘索性将身上的绣袍也脱了下来,往杨开泰头上一摔,转身拉住了萧十一郎的手,道:“走,我们走,不做杨家的媳妇,看我死不死得了。”
  “你不能走!”
  杨开泰终于将这四个字叫了出来,赶过去拉风四娘的手。
  风四娘立刻就重重的甩开了,大声道:“谁说我不能走?只要我高兴,谁管得了我?”
  她指着杨开泰的鼻子,瞪着眼,道:“告诉你,你以后少碰我,否则莫怪我给你难看!”
  杨开泰木头人般怔在那里,脸上的汗珠一颗颗滚了下来。
  萧十一郎看得实在有些不忍,正考虑着,想说几句话来使这场面缓和些,但风四娘已用力拉着他,大步走了出去。
  他挣也挣不脱,甩也甩不开,更不能翻脸,只有跟着往前走,苦着脸道:“求求你,放开我好不好,我又不是不会走路。”
  风四娘瞪眼道:“我偏要拉着你,连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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