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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龙:血鹦鹉

_5 古龙(当代)
  这个人是谁?
  他是不是来自奇浓嘉嘉普?
  宋妈妈还跪在街心,向黑暗的苍穹膜拜诅咒。
  带着弯刀的黑衣人已走过来,走到王风面前,站着。
  王风也只有站住。
  黑衣人忽然注目问道:“那个女人是个巫婆。”
  王凤道:“巫婆?”
  黑衣人道:“她刚才吃的那小圆饼,就是种魔药。”
  王风看着他,等他说下去。
  黑衣人道:“那是用粪便,月经,眼泪和脓血混合面粉做成的。”
  王风忽然想呕吐,勉强忍住。
  他实在想不到世上居然真有人肯吃这种东西。
  黑衣人道:“据说如吃了这种魔药后,就可以跟西方的妖魔沟通。”他盯着王凤,慢慢
的接着道:“所以这里有很多人都怕她,因为她诅咒一向很灵验。”
  玉凤忽然笑了笑,道:“你怕不怕?”
  黑衣人道:“只有我不怕。”
  王风道:“为什么?”
  黑衣人道:“因为我比她更强,她若诅咒我,诅咒就会回到她身上。”
  王风又笑了,笑得却已不大自然。
  他又渐渐感觉到,有些事听来虽然荒诞,却偏偏是真的。
  黑衣人道:“只不过真正要杀你的人,并不是她,也不是她那宝贝干儿子。”
  王风道:“不是他们是谁?”
  黑衣人道:“是李大娘。”
  王凤道:“血奴的妈?”
  黑衣人道:“不错。”
  王风道:“你知道她要杀我?”
  黑衣人道:“只有我知道。”
  王风道:“为什么?”
  黑衣人道:“因为她雇来杀你的刺客就是我。”
  在街上的灯光仿佛骤然暗了,跪在街心的宋妈妈也已不见踪影。
  秋凤卷过,这灯火辉煌的小镇,竞在一瞬间变得说不出的阴森可怖。
  太平杂货铺倒还燃着灯,却又不见人影。
  事实上,附近简直一个人都看不见,只剩下王风和那黑衣人面对面的站着。
  黑衣人缓缓他说道:“我刚才已见到你出手。”
  王风道:“哦?”
  黑衣人道:“你的武功不弱。”
  王风道:“谢谢!”
  黑衣人道:“你也许可以避开我十刀。”
  王风道:“十刀?那倒真不少了。”
  黑衣人道:“也许十二刀。”
  王风道:“第十三刀我一定躲不过?”
  黑衣人道:“没有人能躲得了我的第十三刀。”他冷酷的眼睛里忽然露出极疯狂炽热的
表情,一字字接着道:“那一刀是魔刀,已经被诸魔祝福过。”
  无论谁看到他眼睛里的表情,都可以看得出他不是在说谎。
  王风忽然道:“我见过你的刀。”
  黑衣人很意外:“你见过?真的见过?”
  王风道:“在奇浓嘉嘉普,魔王寿诞那一天,诸魔们就是用这种刀割破自己中指,滴出
魔血来的。”
  黑衣人的脸色变了。
  王风故意装作看不见,淡淡的接着道:“所以我也知道这种刀的用处。”
  黑衣人立刻问:“什么用处?”
  王风道:“用来割自己的指头。”
  黑衣人没笑。
  他的脸冷酷坚硬如花刚石,他这一生很可能从未笑过。
  除了那双有时冷酷,有时炽热的眼睛外,他脸上根本完全没有表情。
  他拔刀的时候脸上也全无表情。
  他的刀已出鞘。
  新月般的弯刀,带着种奇异的寒光,一刀向王风削下。
  刀是弯的,刀光如圆弧。
  连王风都从未见过如此怪异的刀法,这绝不是中原的刀法。
  很可能这也不是人间的刀法。
  王风很想看看他第十三刀,经过诸魔祝福的魔力。
  可是他忽然发觉心里已经有了恐惧,一种人类与生俱来的恐惧。
  一种无知的恐惧
  那就像是人单独外出时,总是会觉得害怕,虽然他自己也不知道怕的是什么,却还是害
怕。
  那本就是人类的弱点,任何人都无法避免的。
  高手相争时,只要有一点恐惧,往往就足以致命。
  王凤不敢再等下去。
  圆弧的刀光又弯弯的削了过来,他手里没有武器。
  他就用那袋白粉作武器。
  “噗”的一声,一刀砍在布袋上,白粉飞散,就像是忽然起了满天迷雾。
  黑衣人立刻什么都看不见了,弯刀飞舞,刀光护身。
  看不见也是种恐惧,谁都无法避免的恐惧。他手中的刀飞舞不停,“刷,刷,刷”,也
不知削出了多少刀。
  只听身后一个人道:“这是第十三刀。”
  他刚听见这声音,刚听见一个字——又是“哼”的一声,一样东西破空飞来,打在他耳
后的穴道上。
  王风远远的站着,忽然道:“你用的是魔刀,我用的是魔石。”
  黑衣人没有反应。
  他已倒下去,也不知还能不能听见王风说的话。
  满天白粉潇满落下,落在他身上,还有满天白粉飞扬。
  ——这袋白粉真不少。
  王风道:“你先躺在这里休息休息,我会把这袋白粉的价钱告诉你的。你若没有钱赔,
我还可以让你用你的刀来抵账。”
  太平杂货店里的灯光仿佛又亮了些,却还是不见人影。
  这次王风学乖了,一进来就大叫:“老蛔虫,又有生意上门了,快出来。”
  画堆里没有人钻出来,他身后却有人冷冷道:“你若还想买白粉,最好转个地方去
买。”
  老蛔虫不在画堆里,却从外面走了回来。
  他的人虽老,脚步却很轻。
  王风并不惊奇。
  经过了这两天发生的事之后,世上已没有什么能让他惊奇的事。
  可是他不能不问:“为什么要我换个地方去买?”
  老蛔虫寒着脸,冷声说道:“我那袋白粉卖给你,是让你去刷墙的,不是去弄瞎人的眼
睛的。”
  王风道:“死人会不会刷墙?”
  老蛔虫道:“不会。”
  王风道:“如果我不用那袋白粉去迷他的眼,现在我已经是个死人。”
  老蛔虫想了想,好像也觉得他说的话并不是没有道理。
  王风道:“现在我既然还没有死,还能刷墙,当然还得再买一袋白粉。”
  老蛔虫道:“刚才那袋好像还没付钱。”
  王风道:“那袋的钱不该我付。”
  老蛔虫道:“该谁付?”
  王风道:“那位想要我命的朋友。”
  老蛔虫道:“他若不肯付,你就拿他那把刀来抵账?”
  王风道:“你若不收他的刀,我也可以去押给别人。”
  老蛔虫道:“有人要?”
  王风道:“至少有一个人。”
  老蛔虫绝不问这个人是谁,很快就装了袋白粉出来。
  可是他并没有交给王风,却光把价钱说了出来:“九钱五分。”
  王风道:“欠账行不行?”
  老蛔虫道:“不行。”
  王风道:“你信不过我?”
  老蛔虫道:“死人会不会还账?”
  王风道:“不会。”
  老蛔虫道:“我看见你还不到半个时辰,已经有七八个人想要你的命,其中还包括了这
地方最要命的三个人,你想你这条命能留到几时?”
  王风道:“留到还账的时候。”
  老蛔虫什么话都没有说,一袋白粉又到了王风手里。
  这袋白粉好像比刚才更多,更重。
  王风道:“现在我就替你去要刚才那袋的账,我保证他想不还都不行。”
  他错了。因为死人是不会还账的。
  那黑衣人并不是死人。
  一堆骨头绝不能算是个死人。
  他刚死了不久,可是他的人已不见了,血不见了,肉不见,皮也不见了。
  他的人已只剩下一堆骨头,连骨头都在侵蚀,一阵风吹过,就散成了飞灰,散入了雾一
般的白粉中。
  地上只剩下一摊衣服,一枚红石,一柄弯刀。
  王凤的手冰冷。
  他手里有一枚魔石,一柄魔刀。
  他只希望另外一只手拿着的不会是魔粉。
  夜已渐深。
  回到鹦鹉楼,那两扇鲜红色的门又紧紧关起,王风索性绕到后园——越墙而入。
  庭园中灯已疏了,人也静了,刚才灯火辉煌的六角亭,如今已静寂黑暗如坟墓,却还偏
偏有个人坐在这坟墓里。
  王风走过去,这个人完全没有反应,黑暗中隐约只能看见他是个很特别的人,有点像安
子豪,又有点像那位武三爷。
  夜深人静,他还留在这里干什么?是在沉思?还是在等人?
  这本来都不关王风事,但他却偏偏要管。
  他忽然大声道:“你在于什么?”
  这人道:“在等人。”
  王风道:“等谁?”
  这人道:“等你!”
  王风笑了:“我早就知道,你一定是在等我。”他大步走入了六角亭。
  亭中有张石桌,桌上有酒无灯,这个人静静的坐在石柱后的暗影里,就算走得很近,也
只能看见他满头斑斑自发,和一双的的有光的眼睛。
  这已足够认出他是谁。
  他的声音冷淡而有咸:“你当然也已知道我是什么人。”
  王风点点头,举起桌上的金樽,道:“我甚至还知道这是最好的陈年竹叶青。”
  武三爷也在微笑,道:“你有鉴赏力,你是个聪明人。”
  王风道:“你是不是想告诉我,聪明人都不长命?”
  武三爷道:“有时是的。”
  王风道:“有时是什么时候?”
  武三爷道:“当他让别人都觉得他有点危险的时候。”他捧起金杯浅浅抿了一口:“你
到这里来才半天,已有多少人要杀你?”
  王风道:“不多,也不少。”
  武三爷道:“你可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杀你?”
  王风道:“因为他们觉得我危险,这是不是因为他们都有点见不得人的秘密?”
  武三爷道:“每个人都多少有些秘密的,这绝不是主要的原因。”
  王风道:“主要的原因是什么?”
  武三爷笑了笑,道:“说不定他们都认为你是我找来杀他们的。”
  王风也笑了。
  他先喝了一大口,再坐下来,盯着面前这狐狸般的老人,道:“他们为什么会这么
想?”
  武三爷道:“每个人都有他们肉己的看法和想法,别人怎么知道?”
  武三爷道:“那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现在已决心要杀了你。”他淡淡的接着道:
“你只要明白这一点,就已够了。”
  王风没有争辩。
  他不能不承认这老人说的话也有些道理。
  武三爷又道:“你当然也应该知道我说的‘他们’是谁。”
  王凤道:“是谁?”
  武三爷道:“其实他们只有一个人。”
  王风道:“李大娘!”
  武三爷点点头,叹息着道:“女人总是比较多疑的,尤其是这个女人,她一直都认为我
要杀了她。”
  王凤道:“其实呢?”
  武三爷笑笑道:“她若忽然死了,我当然也不会伤心落泪。”
  王风道:“她若忽然死在我手里,你当然也不会生我的气。”
  武三爷立刻道:“绝不会。”他微笑着,又道:“既然她要杀你,你杀了她,岂非本就
是天经地义的事。”
  王风盯着他,道:“我只奇怪一点。”
  武三爷道:“哦!”
  王风道:“你为什么不索性说明白,要我去杀了她?”
  武三爷又笑了,反问道:“你肯为我去杀人?”
  王风闭上了嘴。
  武三爷道:“有些人随时都可能拔刀杀人,可是替别人去杀,就完全是另外一回事了,
所以——”王风道:“所以你就想借我的刀,去杀你自己要杀的人?”
  武三爷居然没有否认,道:“借刀杀人不但便宜,而且省事。”
  王风叹了口气,道:“这点你倒但白。”
  武三爷道:“因为我知道跟聪明人说话不必兜圈子。”
  王风沉思着,仿佛在考虑。
  武三爷道:“你若想去杀她,我可以供你很多资料。”
  王风道:“什么资料?”
  武三爷道:“有关她这个人的资料。”他慢慢的接着道:“我可以把她住所的环境,埋
伏的暗卡,她的起居时刻,生活习惯尽都告诉你,我保证这里绝没有人能知道得比我多。”
  王风道:“你还能给我什么?”
  武三爷道:“没有了。”
  玉风道:“没有了?”
  武三爷道:“我给你这些,只不过因为我们是朋友,我要帮你去杀人。”他微笑又道:
“我若再给你别的,岂非就变成是我要你去杀人了?”
  王风叹口气,道:“你说的话,好像都有点道理。”
  武三爷道:“都很有道理。”
  王风道:“只可惜你还有一点不明白。”
  武三爷道:“哪一点?”
  王风道:“我一向是个不讲理的人。”
  酒杯又空了,武三爷脸上的表情也变得跟空杯一样冷。
  王风道:“我知道你一定不会喜欢我这种人。”
  武三爷承认:“我很不喜欢。”
  王风道:“对付我这种人,你通常用的都是些什么法子?”
  武三爷淡淡道:“我用不着想法予对付你,你麻烦已够多了,也许比你想像中还多。”
他慢慢的站起来:“如果你还能活到明天晚上,就请再到这里来喝酒。”
  王风道:“你请客?”
  武三爷道:“我一定请。”
  小楼上还是他刚才离开时的样子,血奴居然一直还乖乖地躺在床上等。
  王风拍了拍她的脸,说道:“你是个乖女孩。”
  血奴嫣然道:“你去了多久?刚才我好像睡了不少时候,现在刚醒。”
  王风道:“这里有没有人来过?”
  血奴道:“好像没有。”
  王风道:“你的奶妈也没有来?”
  血奴道:“你见过她?”
  王凤点一点头,说道:“我也见过了武三爷。”
  血奴笑了笑,道:“想不到你居然很会交际。”
  王凤道:“据说这地方有三个最要命的人,现在我已见过两个。”
  这两人实在很要命。
  王风道:“还有一个你知不知道是谁?”
  血奴当然知道:“你也想见她?”
  王风道:“很想。”
  血奴忽然跳起来,两指勾起,毒蛇般去挖他眼珠子。
  ——她是不是又着了魔?
  王风虽然闪得快,脸上还是被她指甲抓破了两道血口。
  血奴还不肯罢休。
  她的出手怪异,就好像真的有魔神附体,跟着又开始大叫:“我挖出你的眼珠子来,看
你还想不想见她?”
  王风心里叹了口气,忽然一拳打在她咽喉下的锁骨上。
  他出手并不重。
  她已倒下。
  王风立刻按住了她,道:“你不想让我去见李大娘?,血奴终于放弃挣扎,喘息着不停
摇头。王风道:“为什么?”
  血奴道:“因为……因为……”她眼睛里忽然有了泪光:“因为你只要见到她,就永远
不会再来见我了。”
  王风忍不住又问:“为什么?”
  血奴咬着嘴唇,眼泪已流下面颊。
  就在这一瞬息间,仿佛又变了个人,变得柔弱而无力。
  她流着泪道:“因为她是个……是个女魔,男人见了她,没有一个能不着魔的,她看见
你,一定不会让你走。”
  王风道:“她不让我走,我就走不了?”
  血奴点点头道:“我只求你不要去见她,我只希望你这件事,你一定要答应我。”她嘴
唇已被咬破,全身不停的发抖:“否则我保证你一定会后悔的。”
  白粉已调成了水浆。
  王风开始刷墙。
  他刷得很慢,很仔细,因为他有心,刷墙的时候正好想心事。
  可是刷到一半时,他就停下。他忽又发现了一件怪事。
  围绕着血鹦鹉的十三只怪鸟,现在又只剩下十二只。
  还有一只到哪里去了?
  是不是又附上了什么人的身?
  王风用刷子蘸饱了粉浆,用力刷过去,血鹦鹉和怪鸟立刻都变成了一点淡淡的灰影,再
刷一遍,就看不见了。
  他心里忽然有些残酷的快意:“这次我看你还能不能再回来?”
  不回来又如何?
  留在人间岂非更是祸害?
  “只要你回不来,我就有法子找到你,”王风在喃喃自语,道:“这次,我只要找到
你,你就休想再逃!”
  血奴忽然问:“你在跟谁说话?”
  王风道:“跟我自己。”
  突听墙壁里“格”的一响,就仿佛有人在冷笑,然后摆在地上的那口棺材就开始震动起
来,不停的震动,动得很剧烈。
  棺村里只有死人。
  棺材自己不会动,死人也不会动。
  王风变色道:“刚才有没有人动过这口棺材?”
  血奴摇摇头,眼中也充满惊骇恐惧。
  棺材震动得更凶猛,震得楼板响个不停。
  王凤一步步漫慢的走过去,道:“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棺材不会说话,死人也下会。
  王风忽然跃起,压在棺材上,棺材里竟有股巨大的力量,又将他弹起。
  他第二次又压了下去,用尽了全身之力。
  棺材忽然不动了。
  王风还在等,等了半天,倌材都不再动,他才松了一口气,额上已有了冷汗。
  他想不出这口棺材为什么会动的?
  难道是那第十三只血奴在向他示威?
  他轻轻拍了拍棺材,口中哺喃他说道:“朋友,你活着时,是英雄,死了,也不该受欺
负,你……”
  忽然间一个佩着朴刀,拿着锁链的官差冲了进来,厉声道:“你在跟谁说话?”
  王风叹了口气,道:“跟我自己。”
  这两天他遇见的事有谁相信?这些话他除了跟自己说之外还能告诉谁?
  官差冷冷地瞅着他,道:“你刚才真的是在跟自己说话?”
  王风冷冷道:“就算是假的,好像也不犯法。”
  官差冷笑,道:“你若不是在跟自己说话,是在跟谁说?跟死人?”
  王风说道:“就算是跟死人说话,也不犯法。”
  官差道:“棺村里真的是死人?”
  王凤叹口气,道:“我也希望他还活着,只可惜……”
  官差忽然大喝道:“打开来瞧瞧。”
  王风道:“打开什么来?”
  官差道:“棺材。”
  王风道:“棺材·并不好看,死人也并不好看。”
  官差冷笑道:“棺材里装的若不是死人,就好看得很了。”
  王凤道:“棺村里不装死人装什么?”
  官差道:“有很多东西都可以装进去,譬如说……”他绕着棺材踱起方步:“逃犯、土
匪、赃物、私货,就全都可以装进去,比藏在任何地方都好得多。”
  王风道:“有理。”
  官差道:“既然你也觉得有理,这事就不难办。”
  王风道:“灵枢还没有回乡,还没有跟亲人见面,棺材本就钉得不太紧、要打开来本就
不太难,只不过……”
  官差道:“只不过怎么样?”
  王风道:“开了棺之后,若有什么意外发生,全得由你负责。”
  官差道:“会有什么意外发生?”
  王风淡淡道:“这人活着时凶得很,死了后也必定是个厉鬼,厉鬼作祟,什么事都做得
出的。”
  官差脸色已有些变了,忽然大喝道:“来人呀!开棺验尸。”
标题 <<旧雨楼·古龙《血鹦鹉》——第五章 开棺验尸>>
古龙《血鹦鹉》
第五章 开棺验尸
  人来了。
  两个戴着红缨帽的捕快,手里早就准备着开棺的铁斧。
  做这种事,他们像是很有经验。
  王风冷冷地站在旁边看着,两个人很快就将棺盖启开。
  棺村里薄薄铺着层防潮的石灰,一个人静静的躺在里面,嘴里噙着颗光泽奇异的珍珠,
看来竟只不过像是睡着了。
  官差道:“这人究竟是死是活?、王风道:“你为什么不自己摸模看?”
  人是死的,尸体已冰冷。
  可是他脸色看起来的确不像是个死人。
  这官差胆子并不小,不但探过他鼻息,还把过他的腕脉,忍不住皱起肩,喃喃道:“哪
里有死人的脸像这样子的?”
  王风道:“有。”
  官差道:“他死了多久?”
  王风道:“七八天。”
  官差道:“死了七八天的人,看起来怎么会还像活的?”
  王风道:“因为他嘴里这颗珠子。”
  官差眼睛发出了光。
  他也听说过世上有种避毒避邪的宝珠,能够保持尸身不腐。
  他眼珠转了转,忽又冷笑道:“说不定这就是你们要运的赃物,用死人来运赃,已经不
是什么新鲜的花样。”
  王风道:“你是不是想带回去查案?”
  官差寒着脸,道:“这是公事,当然要公事公办。”
  王风冷冷道:“只可惜死人厉鬼是不分什么公事私事的,他若要对你怎么办,我可不负
责。”
  官差迟疑着,眼睛里交炽着贪婪和恐惧。
  他终于还是伸出了手。
  王风还是冷冷的站在旁边看着,连一点阻拦的意思都没有。可是官差的手刚伸进棺材,
就发出了一声惨呼。
  官差的手竞已变成了死黑色,在灯光下看来更是说不出的诡秘可怖。
  两个戴着红缨帽的捕快脸色已变了,他自己更害怕,眼睛死鱼般盯着白己的手,忽然晕
了过去。
  捕快们一步步向后退,看样子好像想溜。
  王风却已挡住了门,沉吟着道:“要走也得钉上棺材再走。”
  两个人的手一直不停的发抖,眼睛一直在盯着自己的手,好像生怕自己这双手忽然变成
死黑色。
  可是他们总算还是将棺盖钉了上去,拉起那官差就走。
  官差还在半晕半醒中,嘴里不停的喃喃自语,就像是中了魔,又像是在做噩梦。
  王风淡淡道:“你们最好赶快带他找个大夫……”
  血奴忽然道:“大夫没有用,不管什么样的大夫都没有用。”她的眼睛里也在发着光,
显得又害怕,又兴奋:“这种事一定要找宋妈妈。”
  捕快立刻问:“宋妈妈在哪里?”
  他们显然还听说过这女人是个巫婆,血奴跳起来,道:“她就住在隔壁的屋子里,我带
你们去。”
  壁上的魔画已被白粉掩去了一半,神秘漫长的黑夜还没有过去。
  王风面对着这片墙壁,仿佛想看穿它,看到隔壁屋里。
  那种吃了之后就可以跟西方诸魔沟通的魔饼,是不是就在那屋里炼成的?
  壁上忽然失踪了的第十三只血奴,是不是就躲在那屋里?
  王风又拿起粉刷,开始刷墙。
  他决心要在今晚上将这面墙壁粉刷一新。
  他实在不愿再看这幅魔画上的怪鸟和妖魔,但他却又很想再见那血鹦鹉。
  因为还有两个愿望,两个秘密的愿望,他相信血鹦鹉一定会替他来完成的。
  血奴很快就回来了,王风却过了很久才看到她。
  “你那位宋妈妈已经用法术治好了那几位官差大人的病?”
  “没有。”
  “她的法术不灵?”
  “她的人不在。”血奴皱着眉:“平常这时候她本来都在屋里的。”
  “为什么?”
  “因为这是她拜祭的时候。”
  “拜祭魔王?”
  “九天十地间的诸神诸魔她都拜。”
  “她用什么来祭祀?”王风的声音里带着讥讽:“用她的月经,她是不是还有月经?”
  血奴没有开口,墙壁里却又“格格”的响了起来,很像是夜枭的冷笑。
  夜枭不会躲在墙壁,墙壁本身也不会笑。
  王风盯着血奴道:“宋妈妈的确不在?”
  血奴点点头。
  王风道:“你刚才是已进去找过,还是只在外面敲了敲门?”
  血奴道:“她不在的时候,没有人敢进去,如果她在,我敲门的声音她一定听得到。”
她又强调:“她耳朵灵得像只猫。”
  王风却不注意这一点,只问:“她不在的时候,为什么没有人敢进去?”
  血奴道:“因为进去过的人都发了病。”
  漆黑的门上雕刻着奇怪的花纹,象征着某种说不出的不祥与邪恶。
  门关得很紧,用力推不开。
  王风还在推。
  用手推不开,他就用脚。
  小楼上没有别的人,血奴已经睡着,王风点穴的手法一向很巧妙,尤其是点女人的睡
穴。
  睡在他身旁的女孩太噜嗦,他常用这法子。他一脚踢开这扇漆黑的门,屋子里也同样是
一片漆黑,一种绝不是人类任何言语文字所能形容的臭气,臭得妖异,臭得可怕。
  王风几乎已忍不住要退出去。
  就在这时,门忽然“砰”的在他身后关起,他反身去拉门,拉不开。一屋子里又晌起了
种夜枭的笑声,忽然在左,忽然在右。
  王风连方向都抓不住。
  他没有呕吐,恐惧已使他将那种无法忍受的恶臭都忘了。
  笑声在飞旋。
  他眼前什么都看不见,只觉得有阵阴森森的冷风吹了过来。
  忽然间,他已被一个人紧紧抓住。
  一个赤裸的人,赤裸的女人。
  他一伸手,就按在她的乳房上,她的奶头发硬,乳房却已干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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