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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龙:血鹦鹉

_17 古龙(当代)
  李大娘道:“哦。”
  武三爷道:“我这人有时也很公平的。”
  李大娘道:“这个有时是何时?”
  武三爷道:“我冲入这里之前,老远的就看到一只鸟从这里飞出。”
  李大娘道:“那是只信鸽。”
  武三爷道:“我也知道是只信鸽,本来想将它打下来,可是看清楚它的去向还是由得它
飞去算了。”
  李大娘一面疑惑。
  武三爷道:“我只希望那个方向除了老蛔虫之外,你还有第二个手下,否则……”
  李大娘忍不住问道:“否则怎样?”
  武三爷道:“你就算白等了。”
  李大娘左右的四个女人听说面色又是一变,就连李大娘的面色也似乎有些异样了。
  她试探着问:“你也知道老蛔虫?”
  武三爷道:“我也曾光顾太平杂货铺。”
  李大娘道:“你真正认识他是何时候?”
  武三爷道。昨日。“李大娘道:“你来这里之前已先去了一趟太平杂货铺?”
  武三爷道:“是今天早上去的。”
  李大娘道:“老蛔虫现在还在太平杂货铺里?”
  武三爷道:“不在。”
  李大娘道:“在什么地方?”
  武三爷道:“乱葬岗。”
  李大娘道:“什么时候才可以回来?”
  武三爷道:“这要看他在什么时候才可以变做僵尸。”
  李大娘终于变了面色,微喟道:“他怎会跑去那个地方?”
  武三爷道:“不是他跑去,是我用木头车将他推去的。”
  李大娘道:“要到你亲自动手推车,莫非你就一个人将他收拾下来?”
  武三爷道:“你不相信我有这种本领?”
  李大娘道:“我知道老蛔虫的武功。”
  武三爷道:“也知道我的武功?”
  李大娘摇头,道:“你要是真的有这种本领,怎会等到今夜才发动攻势?”
  武三爷道:“因为这之前我虽已知你在鹦鹉楼附近隐伏高手,并未能将他们找出来。”
  李大娘道:“老蛔虫本来就善于伪装。”
  武三爷道:“所以我知道这件事之时亦大为感到错愕。”
  李大娘道:“可是他对付掳劫血奴那些人之时给你遇上?”
  武三爷道:“掳劫血奴那些人原是我指使的。”
  李大娘道:“这不难想像得到。”
  武三爷道:“我指使那些人掳劫血奴却是在证明这件事。”
  李大娘道:“是谁给你的情报?”
  武三爷反问道:“你认为是谁?”
  李大娘沉吟片刻,道:“我相信绝不是我属下的十三滚刀手。”
  武三爷道:“并不是。”他一声微喟又道:“他们无疑对你很忠心,为了解决他们,我
已损失了一半的手下。”
  李大娘道:“当然也不是血奴,她虽然讨厌我,还不敢背叛我。”
  武三爷道:“这因为你是她的母亲。”
  李大娘淡淡一笑道:“也当然不是宋妈妈,尽管她满肚子古古怪怪,骗人骗己,毕竟已
追随我多年,对我一直都忠实得很。”
  武三爷道:“我根本就不会跟这个人打交道。”
  李大娘左右瞟了一眼,道:“这四个人都是我的心腹,更不会出卖我。”
  武三爷道:“我连见都没有见过她们。”
  李大娘轻皱眉头,道:“除了这些人,还有谁知道老蛔虫的秘密?”
  武三爷道:“最低限度还有一个。”
  李大娘稍作思索,道:“宋亨?”
  武三爷道:“你终于想出来了。”
  李大娘道:“宋妈妈养这个干儿子之时我已一再叮嘱她小心说话。”
  武三爷笑了,笑得有些暧昧,道:“宋亨并不单止是宋妈妈的干儿了。”
  李大娘道:“我知道。”
  武三爷道:“六十几岁的老太婆,二十来岁年轻人,你以为其间是否仍有感情存在?”
李大娘道:“宋妈妈方面也许有,因为她向来并不认为自己是个老太婆,宋亨又是她第一个
情人。”
  武三爷道:“宋亨方面我敢说一定没有,这一点宋妈妈相信也很清楚,你可知她是用什
么来维系两人的关系?”
  李大娘淡淡道:“除了钱还有什么?”
  武三爷道:“钱并未能完全满足,所以无论宋亨有什么要求,宋妈妈都尽量迁就他。”
他耸耸肩膀又道:“他想知道什么,宋妈妈就让他知道什么,有时候为了两人之间有些话
说,她甚至不惜揭露心中的秘密来提起他说话的兴趣。”一顿他又道:“又好像他喜欢血
奴,宋妈妈为了要讨好他,答应替他设法,令血奴嫁给他。”
  李大娘冷笑道:“这件事她也有办法?”
  武三爷道:“她虽然答应,却没有明言什么时候。”
  李大娘道:“宋亨相信不相信她的话?”
  武三爷道:“不相信,所以他才来找我谈条件。”
  李大娘道:“谈什么条件?”
  武三爷道:“他告诉我从宋妈妈口中知道的事情,我替他将血奴抓起来,交给他带
走。”
  李大娘道:“你答应他了?”
  武三爷点头。
  李大娘又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武三爷道:“昨日。”
  李大娘道:“他知道那些已不是这一两日之间的事情。”
  武三爷道:“王风的出现,他被王风打塌了鼻子却是真的。对于这一件事,宋妈妈不能
替他出气,也没有一个妥善的办法,他开始怀疑宋妈妈的能力。”
  李大娘听后“哦”了一声。
  武三爷道:“他甚至怀疑王风是你故意找来气他的。”
  李大娘格格笑道:“他当他自己是什么东西?好像他那种材料,也值得我费心?”
  武三爷笑道:“他也只当自己是一个小白脸,比任何小白脸都强的一个小白脸,所以他
认为血奴要养小白脸的话,也应该养他,不是养王风。”
  李大娘道:“王风也是一个小白脸?”
  武三爷道:“我看就不是了,不过在小白脸的眼中看来,所有跟妓女混在一起的男人都
是小白脸。”
  李大娘道:“他给王风打垮,又发觉宋妈妈靠不住,于是就找你?”
  武三爷道:“他是迫着宋妈妈履行诺言,宋妈妈仍然推搪,一怒之下他来找我。”
  李大娘冷笑一声,道:“他还有这么大的火气?”
  武三爷道:“一个人的鼻子被打塌,火气自会大起来,一个人盛怒之下,更就什么事情
都做得出。”
  李大娘道:“老蛔虫的秘密因此就不成秘密,韦七娘将血奴送回来,自然不必你教,她
也会指点你们到这里来。”
  武三爷道:“这里的大门还是她叫开的。‘李大娘道:“她追随宋妈妈出入这里已多
次,看门的对她并不陌生。”
  武三爷道:“就算她没有办法将门叫开,凭我们一伙,要破门而入也不是一件难事,不
过既然可以省回那番气力,倒也省得。”
  李大娘道:“那扇门并不容易破的。”
  武三爷道:“我们已准备了擂木。”
  李大娘道:“那是扇铁门。”
  武三爷道:“墙壁难道也是铜墙铁壁?”
  李大娘道:“虽然不是铜墙铁壁,却已够厚。”
  武三爷道:“我们准备的那条擂木也够坚硬,就算不能将门撞开,将墙撞塌大概总不成
问题。”
  李大娘道:“这一来势必惊动,在墙塌之前我的手下纵未能将你们射杀墙外,在墙塌之
后应可以集中在一起,给你们迎头痛击,而我在庄外的手下亦应可以闻声赶到。”。
  武三爷道:“你在庄外有什么手下?”
  李大娘道:“你真的不知?”
  武三爷道:“在未攻入这庄院之前,我的手下已将庄外几户有问题的人家肃清了,就不
知有没有杀错人。”
  李大娘淡淡一笑,道:“那又是宋亨供给你的情报?”
  武三爷道:“其中的一户是的。”
  李大娘接问道:“宋亨现在什么地方?”
  武三爷道:“你想他去的地方。”
  李大娘道:“你知我想他去什么地方?”
  武三爷道:“地狱。”
  李大娘道:“他怎会下地狱?”
  武三爷道:“你第一个刀手挥刀杀来之时,我就推了他上去应战,谁知道他连一刀都挡
不住。”
  李大娘道:“给你在后面一推,他十成武功最多只剩五成,而据我所知,他的武功本来
就很糟。她瞟着武三爷,又道:“你原来并不是一个守诺重信的人。”
  武三爷道:“对于那种不守诺重信的人,我向来也不会重诺守信。”
  李大娘道:“哦?”
  武三爷道:“宋妈妈告诉他那些秘密之时,他本应该严守秘密。”
  李大娘转回话题,道:“你所以不采取行动的两个原因到现在仍只说了一个。”
  武三爷道:“还有一个更简单。”
  李大娘道:“我在听着。”
  武三爷道:“对着你这样娇俏的一个美人,我实在下不了辣手,”李大娘嫣然一笑。
  这一笑妩媚之极,满堂的灯光一时都仿佛集在她的面上。
  灯光辉煌,人更明丽。
  所有的目光却己迷惘。
  武三爷好像也没有例外。
  李大娘嫣然笑道:“怎么你也懂得这种讨人喜欢的说话?”
  武三爷轻叹一声,道:“这是我心里的话。李大娘笑得妩媚,道:“你不忍下手,我不
肯出手,这怎办?武三爷道:“我们开谈条件。”
  李大娘道:“是谈还是听?”
  武三爷道:“听。”
  李大娘道:“我就听听你的条件。”
  武三爷道:“我的条件其实也不多,只不过两个。”
  李大娘道:“先说第一个听听。”
  武三爷轻咳一声,一清嗓子道:“多年来我一直都是逢场作戏,今夜却不知何故竟起了
家室之念。”
  李大娘道:“你要我嫁你?”
  武三爷道:“这是我的第一个条件。”
  李大娘道:“我已经嫁过。”
  武三爷道:“嫁过也可以再嫁。”
  李大娘笑道:“我也已够老,就连我的女儿年纪都已经不轻。”
  武三爷道:“我比你更老,如果我也有女儿,她也绝不比血奴年轻。”
  李大娘大大的叹了一口气,道:“你一定要娶我,我也只好由得你。”
  武三爷道:“嫁了我之后,这里的土地完全归你,我的一份也包括在内。”
  李大娘一怔,道:“你拼命杀人这里,难道就为了娶我?”
  武三爷摇头,道:“这是我第一次见你,在未见到你之前,我根本没有这个念头。”
  李大娘瞟着他道:“我看你也不是一个怎样慷慨的人。”
  武三爷嗯一声。
  李大娘道:“你却肯将这里所有的土地全部送我,难道你这样拼命,也不是为了这些土
地?”
  武三爷摇头。
  李大娘道:“那又是为了什么?”
  武三爷道:“我正准备说出第二条件。”
  李大娘在听着。
  武三爷道:“我要知道那只鹦鹉——血鹦鹉的秘密。”
  这句话入耳,李大娘一张脸立时铁青。
  武三爷接道:“也就是说,我要知道太平安乐富贵王的王府库藏珠宝的下落。”
  李大娘冷冷的盯着他,道:“你在说什么疯话?”
  武三爷道:“我来这个地方,一住就三年,你以为真的喜欢上这个地方?选择这个地方
来做根据地?他轻笑一声,又道:“那要是事实,我才真的发了疯,这个地方虽然地方好,
天气好,说起来才只那几片肉,好像我这种胃口奇大的人,还不够一顿。”他望着李大娘笑
笑又道:“女人的胃口较小,有这儿斤肉应该就够的了。”
  季大娘也只望着武三爷,一双眼睁得又圆又大,好像根本就不明白武三爷的说话。
  武三爷也不管她是否明白,又接道:“我走来这个地方是因为你在这个地方;我拼命打
入这个庄院,亦因为你在这个庄院。”
  李大娘仍是一副不解的神色。
  武三爷补充道:“我所以找你,却是因为你知道血鹦鹉的秘密。”
  李大娘沉默了下去。
  武三爷既不催促,也再没有其他的话说。
  整个大堂都静了下来。
  王风伏在承麈上面更就连动也不敢动了。
  他虽然不怕惊动武三爷,却怕就此而错过一个知道血鹦鹉秘密的机会。
  血鹦鹉的神秘和诡异早已将他迷住了。
  血鹦鹉究竟有什么秘密?
  武三爷为什么一口咬定李大娘知道血鹦鹉的秘密?李大娘与血鹦鹉之间又究竟有什么关
系?武三爷到底是什么人?
  李大娘又到底是什么人?
  王风的心中满是疑问。
  这些疑问似很快就都有一个解答。
  李大娘的沉默,他相信只是暂时沉默,即使李大娘决定沉默下去,武三爷也不会由得
她。
  好像武三爷这种人,为了达到目的,一定不择手段。
  这一点,李大娘势必明白。
  王风也希望她真的能够明白。
  灯光不知如何已变得暗淡。
  李大娘的面容也仿佛因此变得阴森。
  她终于开口,语声虽然一样的动听,却显得神秘而遥远。
  她缓缓地道:“那一天——”只说了三个字,她的话就被武三爷打断:“到底哪一
天?”
  李大娘冷然一笑,道:“我现在说的,是属于第二个世界的事情。”
  武三爷又截口道:“你所谓第二个世界是什么世界?”
  李大娘道:“诸魔群鬼的幽冥世界。”
  她这话出口,堂中好像就多了一股寒气,幽冥世界的诸魔群鬼亦似因为有人谈及他们,
飘来了不少。
  秋夜昏灯,如此深夜,如此环境,本就最适合诸魔群鬼出动。
  武三爷没有作声,其他人早已屏息静气。
  李大娘又道:“幽冥世界的年月日与人间的年月日,据讲完全两样,甚至称呼据讲都不
大相同,那一天到底是人间的哪一天,我相信还没有人知道。”
  武三爷追问道:“那一天又怎样?”
  李大娘从容道:“那一天是魔王十万岁的寿诞,幽冥世界诸魔群鬼共聚奇浓嘉嘉普。”
  武三爷插口问道:“奇浓嘉嘉普是什么地方?”
  李大娘道:“那就是魔宫所在,也就是真正的幽冥世界,上不见青天,下不见土地,只
有风和雾,寒冰和火焰。”
  武三爷道:“真的有这个地方?”
  李大娘道:“据讲是有的。”
  武三爷道:“在哪里?”
  李大娘道:“不知道。”
  武三爷又不作声。
  李大娘接道:“为了庆贺魔玉的寿诞,九天十地的诸魔都到齐了,各各刺破了中指,挤
出了一滴血,十万神魔,十万滴魔血,化成了一口鹦鹉,血鹦鹉!作为他们的贺礼。”
  武三爷随即应道:“那其实只用了九万八千六百八十六滴魔血,还有的一千三百滴就化
成了十三只血奴,剩下的十三滴亦练成了十三块血红的魔石。”
  他知道的居然也不少。
  李大娘奇怪地望着他,道:“你也知道这些事?”
  武三爷道:“我还知道那只血鹦鹉每隔七年就会降临人间一次,带给人间三个愿望,只
要你是第一个看见它的人,你就能得到那三愿望,无论什么愿望都会实现。”
  李大娘的眼神更奇怪,便问道:“你怎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武三爷笑道:“太平安乐富贵王的王府库藏珠宝神秘失窃之前,南国已盛传这个故事,
失窃之后流传得更广,当时我恰好就在南国。”
  李大娘一声微喟,道:“这你为什么还要问我?”
  武三爷道:“难道这就是血鹦鹉秘密?”
  李大娘道:“这件事虽然很多人知道,却无疑就是血鹦鹉的秘密。”
  武三爷道:“你所知道的,也就这么多?”
  李大娘默认。
  武三爷笑了。
  笑声中充满了讥诮的意味。
  李大娘毫无反应。
  武三爷笑着道:“那只是一个故事,我现在要知道的可是事实。”
  语声忽顿,再出口之时,已变得异常冷酷:“即使真的有所谓第二世界,有鬼怪妖魔,
也不会窃取人间的珠宝,太平王府的库藏珠宝失窃,我敢肯定一定是人为。”
  李大娘没有说话。
  武三爷一字一顿地接道:“那是什么人?太平王府失窃的珠宝现在又在什么地方?”
  他不独语声冷酷,面容亦变得冷酷非常。
  李大娘反而笑了,道:“听你的口气,你就像是个官,现在在审问犯人。”
  武三爷冰冷的面容忽然溶化,笑笑道:“你只说对了一半。”
  李大娘道:“哪一半?”
  武三爷道:“我现在虽在审问犯人,却不是个官,是个贼,贼中贼。”
  李大娘道:“做你的犯人倒也舒服,可以这样子舒舒服服坐着。”
  武三爷道:“对于跟我合作的犯人,我通常都会对他特别优待,你如果不肯合作,那就
非独不会舒服,相信会非常痛苦的了。”
  李大娘微喟道:“你要我怎样合作?”
  武三爷道:“你应该知道,我也已说得非常清楚。”
  李大娘道:“太平王府库藏珠宝失窃时,我正好也在南国。”
  武三爷道:“你在南国干什么?”
  李大娘道:“探亲。”她又一声微喟接道,“所以我也知道这件事,却并不比你知道的
多。”
  武三爷道:“是么?”
  李大娘道:“奇怪,你竟也知道我当时的行踪,现在又找到我的头上。”她悠然一笑,
“莫非当年在南国,你就已见过我了?”
  武三爷摇头,道:“我的确知道你,是在买入这送子观音之后。”
  他突然摊开右手。在他的掌心,赫然有一个白玉送子观音。“晶莹无瑕的白玉,精巧细
致的雕刻,就连那观音,观音手抱那孩子的容貌都栩栩如生。看到这送子观音,李大娘面上
的表情就变得非常奇怪。奇怪得你无法看得出那是怎样的一种表情。武三爷目光落在李大娘
的面上,缓缓道:“太平安乐富贵王富甲南天,虽然享尽人间富贵,却并不见得就比一般人
快乐,因为到现在为止,他没有儿子,一个都没有。”他目光一转,转向那送子观音,道:
“也因此,当今天子特别挑了一方上好的美玉,着令高手匠人雕刻了这个送子观音,这方玉
已经价值不菲,再加上赐自天子,并且又另有意义,一直被视为太平王府五宝之一,亦是太
平王府失窃的珠宝之一,这送子观音既然仍在人间,其他的珠宝当然也在。”
  李大娘静静的听着,完全没有反应。
  武三爷将玉像放入怀中,又道:“所以在买入这个送子观音同时,我将卖主也留下,表
面上我一直是个正经商人,别人也是这样想,因此这个送子观音的卖主才会找上我,到他发
觉我并不是想象中的简单,非独看出这个送子观音的来历,还准备将他留下追究之际,已经
走不了了。他却不是真正的卖主,口也紧得很,只可惜在我面前,除了死人外,没有人能够
保藏秘密。”说到这里,武三爷的面容又似雪般冷酷。
  前后不过半柱香光景,他的面容已反复数易。
  一个人的面容反复多变,心意通常也会一样。
  这种人非独不易相处,更不易应付。这种人如果要套取别人的口供,办法一定不会少。
  纵是铁打的汉子,落在这种人手中,要保藏秘密,似乎就真的只有带进棺材一个办法。
  他说的已经非常明显,李大娘竟然仍无反应,就连他也觉得有些儿意外。
  他冷冷的盯着李大娘,又道:“我看你也是个聪明人。”
  李大娘淡淡一。笑,道:“在我还小的时候,就有人说我聪明了。”
  武三爷道:“像你这样聪明的人,又怎会不知道现在应该怎样做?”
  李大娘道:“我是知道的,只可惜你所问的都不是我所知的事情。”
  武三爷叹息道:“那我也觉得很可惜。”
  李大娘哦的一声,瞟着武三爷。
  武三爷一再叹息道:“你虽则不知,我却认为你必知,非问你一个清楚明白不可。”
  李大娘摇摇头道:“你不肯相信,也没有办法。”
  武三爷道:“我却有办法。”
  李大娘道:“你可肯将那办法教给我?”
  武三爷点头,毫不犹豫地点头。
  李大娘忍不住问道:“那到底是个什么办法?”
  武三爷道:“在我的追问之下,你仍说不知,我就会相信的了。”
  李大娘道:“你说要怎样追问我?”
  武三爷沉吟道:“我正在考虑。”他忽然又一声叹息,道:“那方面我本来最少有一百
种方法,但任何一种,我都有点不忍用在你身上。”
  李大娘道:“哦?”
  武三爷道:“因为我还想娶你。”  李大娘好像仍不明白。
  武三爷接着又冷冷说道:“那一百种方法,任何一种用上,你都不会再像现在这样美丽
的了。”
  李大娘居然还笑得出,她笑道:“我如果没有现在这样美丽,你一定会很难过。”
  武三爷皱着眉道:“嗯。”
  李大娘嫣然一笑,道:“你当然也不会再娶我。”
  武三爷微微颔首。
  李大娘笑道:“你既然一心娶我,又怎会对我那么狠?”
  武三爷忽然笑了起来,道:“有一件事你大概还不清楚。”
  李大娘道:“什么事?”
  武三爷道:“你虽然美丽,但与太平王府的库藏珠宝比较,太平王府的库藏珠宝在我的
心目中美丽得多,可爱得多了。”
  李大娘仍在笑,笑得却已有些勉强。
  武三爷随即一步跨前,道:“由我这里到你那边最多不过十五步距离,我尽量放缓脚
步,这一段时间之内,你应该考虑清楚的了。”这句话说完,他已一步跨出。
  李大娘哪里还再笑得出来,在她左右的四个中年妇人不约而同推身而起。她们一动身,
武三爷的十二个手下亦放开脚步,成四面追上。四个中年妇人立时穿花蝴蝶般飘飞,分立在
李大娘的前后左右。她们的手中这刹那已各自多了一支软剑。
  三尺长的软剑,迎风飓地抖得笔直。只看这一手,已知她们在剑上亦下过一番苦功。
  武三爷瞪着她们,再一步跨出,突喝道:“先给我拿下这四个女人。”
  这句话的对象当然是他的十二个手下。
  在他身旁的一个白衣人随即问道:“要活的还是死的?”
  武三爷笑道:“能够生擒就不妨生擒。”。
  “不能呢?”
  “不能你们不免就得拼命,拼命的结果是怎样就怎样。”
  武三爷这样吩咐,事情好办得多了,十二个白衣人不由得脚步齐皆一紧。
  也就在这时,堂外突然传来了一阵铃声。
  铃声由远迅速地飞来,怪异而奇特。
标题 <<旧雨楼·古龙《血鹦鹉》——第十一章 死亡铃声>>
古龙《血鹦鹉》
第十一章 死亡铃声
  铃声一入耳,王风的心情立刻紧张起来。
  这种铃声他已听过了两次。
  一次在凄迷夜色之中,阴森荒坟之上,铃声消逝时,他看到了满面死气的郭易。
  在告诉他血鹦鹉的怪事之后,郭易就神秘的死亡。
  还有一次却在验尸房,他与铁恨同时听到,同时追出,追着铃声一直追到穷山恶水,旷
野荒坟之间,铃声消失不久,血鹦鹉出现,铁恨在血鹦鹉的怪笑中暴毙。
  两次的铃声都是在鬼气阴森的地方出没,每一次都带来死亡。
  每一次都是来自血鹦鹉的奴才——血奴颈间系着的怪铃。
  这一次又来自什么东西?又带来了什么?
  是不是来自血奴?又带来死亡?
  听到了铃声,李大娘的神情变得兴奋。
  她的面上又有了笑容。
  武三爷的目光已在李大娘的面上,他看到了李大娘面上的笑容,也听到了那种怪异而奇
特的铃声。
  他盯稳了李大娘,似乎想从李大娘的面容上看出她是为什么兴奋。
  他看不出。
  十二个白衣人亦听到了那种怪异而奇特的铃声,他们的脚步不觉已停下。
  那种铃声仿佛还带着某种魔力,诱人的魔力。
  也只是刹那,铃声飞入了堂内。
  在堂内听来,铃声更响亮,更怪异。
  那只鸟也同样怪异。
  血红的翎毛红如鲜血,嘴爪亦仿如曾在血中啄踏,那只鸟的左半边就像是血染成。
只是左半身。
  那只鸟的右半身非独不是血红,连半点的红色亦没有,嘴是苍黑,爪是灰褐,羽毛却是
雪白。
  看到它不难就令人想到了血奴。
  难道它就是血鹦鹉的奴才?那一千三百滴魔血所化成的十三只血奴之一?
  在它的左爪上系着一个小铃,怪异而奇特的铃声就是从这个小铃发出,仿佛要慑人魂
魄。
  飞绕一匝,那只怪鸟曳着铃声竟落在李大娘的左肩上。
  铃声立时停下。
  偌大的一个厅堂反而变得阴森起来。
  灯光更暗淡,周围的暗影更浓,这怪鸟一来,死亡的阴影便似笼罩着整个厅堂。
  武三爷打了一个寒噤,忽地一声暴喝:“上!”
  霹雳般的喝声喝散了满堂阴森。
  十二个白衣人应声硬着头皮冲上去。
  李大娘双手几乎同时一拍。
  掌声方发,那四个中年妇人的双脚便自一顿,轧轧轧一阵暴响,在她们周围的地面就往
下疾沉了下去。
  除了堂中那张桌子以及她们站立的地方,整个厅堂的地面竟都是活动的翻板。
  这实在令人意外。
  还有更令人意外的东西。
  暗器!七种暗器。
  每一种暗器的数目只怕都以百计,突然自厅堂的四周飞蝗般射出。
  千百道暗器交织成一道闪亮的巨网,四面八方的罩下。
  只有李大娘她们站立的地方例外,其他的地方完全都在暗器的射击范围之内。
  所有的暗器都是发自机簧,破空声尖锐刺耳,势子的急劲可想而知。
  脚下地面的突然下沉,已令人惊慌失措,再来这一阵暗器更难应付。
  十二个白衣人失声惊呼。
  惊呼未绝,五个已跌下陷阱,七个才跃身半空,其中的四个被暗器射成了刺猬,往陷阱
坠下,剩下来的三个身上亦激起了血花。
  十二个白衣人之中看来还是以他们三个的武功最好,虽亦被暗器射中,身子仍灵活,半
空中翻滚,硬从暗器网中穿出,直往厅堂当中扑落。
  武三爷的武功更在这些人之上,地板刚沉,他的身子已飞起,双手半空乱抓,叮叮铛铛
的一阵乱响,射向他的暗器全都被他抓在手中。
  他的人旋即穿出了暗器的罗网,人还在半空,抓在手中的暗器便又出手,击向那四个中
年妇人。
  四个中年妇人手中的软剑连忙展开,灵蛇般飞卷。
  暗器瞬息被击落。
  武三爷人亦到了,飞将军也似的从天而降。
  两支软剑旋即向他胸膛刺到。
  剑锋已抖直,剑尖却仍在跳动,就像是毒蛇吐舌。
  武三爷大喝一声,上半身一仰,凌空忽一个翻滚,斜刺里落在当中那张桌上。
  剑跟踪刺到,仍是那两支剑。
  武三爷双脚起落,竟硬将那两支剑踩在脚下。
  他双脚已用上,再来两支剑他怎样应付?
  另外的两支剑亦已准备刺来了。
  却就在这时,三个白衣人已扑落,两个迎向另外的两个中年妇人。
  刀闪当头劈落。
  那两个中年妇人哪里还有时间算计武三爷,两支软剑忙应付那两把快刀。
  还有一个白衣人却是挥刀砍向那个剑被武三爷踩在脚下的中年妇人。
  他非独懂得掌握机会,刀亦是闪电一样。
  那两个中年妇人不由得慌了。
  武三爷的脚就将她们的软剑踩在脚下,已经吓了她们一跳,她们当然也想将软剑抽回,
可是一动手,剑却动也不动,如同压上了千斤重铁,这又吓了她们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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