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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玄录

_6 古龙(当代)
  她两人不及收拾,匆匆跑出。
  芮玮叹道:你何必对她们那样凶?”
  简召舞大怒道:我的事要你管吗?”
  芮玮从容劝道:“恩公的脾气性情若能变得随和点,不是很好吗?为何摆出冷酷的面
容,下人们惧怕呢?甚至连你的弟弟也骇惧你三分?”
  简召舞冷笑道:你懂得什么?我要和善的话,如今早已不在世上了!”
  芮玮叹道:我知道简老夫人想杀害你……”
  简召舞截口道:你知道得不少啊?”
  芮玮接道:你对别人冷酷无情,为了防范自己不被陷害也还罢了,但是却千万不该不理
刘姑娘,她到底是你未过门的妻子……”
  简召舞哈哈一声阴笑道:你管得真多呀!我告诉你,一个人最好少管别人闲事,自己都
泥菩萨过江,还管别人的事,岂不笑话!”
  芮玮倔强道:芮某无能,这件事却非管不可,你一定要好好对待刘姑娘,不要冷落她,
因……因她是一位很好的姑娘……”
  简召舞冷笑连连道:“阁下对我未过门的妻子好象蛮不错呢!莫非……”
  芮玮脸色一红,急忙道:“你别胡思乱想,刘姑娘玉洁冰清,决非不三不四之人,
你……你一定要对她好!”
  简召舞一声大笑道:对她好有何不可,阁下不用关怀了,倒是简某救你一命,该如何报
答呢?”
  芮玮微怒道:施恩不言报,你要我报恩,当然不会不报的,但不知当年我为你奋身拒敌
时,为何不帮忙赶退敌人,反而蒙面将我击成重伤?”
  简召舞神色一楞,即刻假笑道:谁告诉你那蒙面人是我?”
  芮玮正色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
  简召舞哩嘿干笑了两声,道:“公子蒙面攻你,用意就在使你报恩!”
  芮玮气愤道:你助约为虐,教我如何报恩?”
  简召舞阴狠道:当你被我杀死,便是报恩的时候!”
  芮玮大惊道:你……你……”
  简召舞杀气满面道:我怎么啦!当年救你—命,今日便该一死以报恩……”
  话声中一脚飞向芮玮阴部踢去,右掌向着头部砍下。
  这一掌—腿飞快无比,好不厉害,芮玮暗中有备,双掌上下一分,恰恰击向简召舞手脚
上的重要穴道。
  倘若简召舞不将一掌—脚收回,将要被芮玮制住,他见芮玮出招神奇无比,暗惊不已,
那敢再攻,陡然收回拳脚,左掌却突然从袖底攻出,向芮玮腹部击去。
  那知芮玮的左手不知何时早已伸出食指,护在腹部中央,简召舞堪堪碰到他的食指便觉
手心一麻,亏简召舞应变甚快,霍然收手,假若稍慢—点,就要被点住手心“百涌穴”。
  简召舞此刻吃惊非小,那第二招芮玮好似算定要攻他腹部,所以等在那里,假若真被他
点住穴道,那就好像送过去让他点一般,天下那有这等打架法!
  简召舞大大惊异之下,仍能分析敌情,暗道:莫非他通晓自己的拳脚。”当下攻势即刻
一变,展出数年临敌经验而自创—套招法。
  这套拳法破绽甚少,不下于药官所创的掌法,芮玮挡了两招便知厉害,即以玄妙三十掌
应对。
  这玄妙三十掌为喻百龙的绝学,厉害稍胜简召舞那套拳法一筹,但简召舞的临敌经验较
为丰富,所以能战个平手。
  芮玮一时不能得胜,应付却很自如,一面招架一面道:你现在杀了我有什么用?”
  简召舞见他不但招架得下自己最拿手的招法,尚能从容说话,气得真要吐血道:你要报
恩,就该自刎,不用公子动手!”
  芮玮不解道:我死,于你有何好处?”
  简召舞乘他说话,迅快攻去五拳,芮玮—一从容躲过,一点也不吃力,简召舞知道要想
光明正大的胜他,实非易事,只有引他分神,当下拳脚放慢道:你死在我书房中,后母当以
为是他家将我杀死,再也不会以为是个假的,如此一来,后母就不会再设心害我,知道
吗?”
  芮玮慢慢拆解攻来的拳脚道:你死了,简老夫人当然不会再设心害你,那有再害死人的
道理!”
  简召舞暗骂了声“笨小子”阴阴道:当我死了,后母对自己便不再严加防范,我在暗
中,她在明中,我的武功虽不如,乘她疏于防备时,可将她杀死!”
  芮玮听到这话,大惊失色,手脚不由迟滞焉,简召舞抓住机会,一记绝招,攻向芮玮的
要害,那知芮玮的福命大,觉到腿部忽然一痒,不由一蹬,刚好闪开简召舞那记杀手。
  简召舞连连暗道可惜,拳脚放得更慢,好似已无心再拼命争斗
  芮玮跟着放慢拳脚道:你这样的用心,未免太狠了,简老夫人到底是你的后母,为何定
要杀死她呢?”
  简召舞故意叹道:我不杀她,她便要杀我,为了生存唯有狠心而为了!”
  芮玮边打边摇头道:“难道那年黑堡来犯,你要助他们将我杀害,那时我若死了,不但
称了你的心,也称了简老夫人的心!”
  简召舞暗中道:可不是嘛!那时你死了,也用不着我现在费神,可恨那个老头救了你,
破坏了我的全盘计划!”
  芮玮拆解了三记绝招,忽然想起一件事,又道:“那天你纵然杀死我,也不容易骗得简
老夫人相信!”
  简召舞惊道:“为什么?”
  芮玮缓缓说道:“那年谁也不知我是装扮的假公子,死了便以为真公子力战黑堡而死,
毫无破绽,如今春琴、冬画都知道有两个模样一般的大公子,说与简老夫人知晓,简老夫人
还会相信身怀绝世武功的大公子会平白无故的死在书房中吗?显然她一经猜测,便知死的是
假公子了!”
  简召舞心中一震,忖道:“倒没有防到这点,亏得这呆子提醒我!”
  不觉高兴地笑道:“这没关系,等你死了,我立即就将春琴、冬画杀了灭口!”
  芮玮听他说出这等残酷的话,脸色一点不变,还在笑着,暗暗胆寒,想到秋书的死,悲
愤道:“秋书又是你杀死的吗?”
  简召舞得意的笑道:自你进府,我在暗中注意,恰巧发现秋书揭破你的身份,等她回
房,我便将她吊死房中,死得神不知鬼不觉,否则她要告到后母那里,你我性命皆要一一不
保!”
  芮玮愤怒得反攻二掌,但因怒中出手,准头大差,简召舞含笑闪架,芮玮打不到他,气
得大骂道:你诱奸了她,常言道一夜夫妻百日恩,你杀了她,良心何在?我……我……”
  简召舞笑意更盛道:“你要怎样?告诉你数月前春琴、冬画也被我诱奸了,如今她俩既
得知本公子的阴谋,照样逃不了吊死!”
  芮玮气得眼中直冒金星道:“那……那……夏诗……可被你
  简召舞撇嘴笑道:“那瘸腿的丫头,给我玩,我还不要呢!”
  芮玮怒得拳脚大失法度,说话都结巴道:你……你……太……太……狠心了……”
  简召舞故意大笑道:“那有什么狠心!就是刘姑娘,我那未过门妻子若要得知我的阴
谋,本公子也决不饶她,教她活活吊死!”
  他显然故意说这话来气芮玮,芮玮缺少对敌的经验,怎知对方的阴谋,大大愤怒之下,
毫无防守的攻去三招。
  这三招破绽百出,要知越是高手较艺,越是注重心定气闲,凡是绝学气一浮,便与普通
掌法一般了!
  简召舞三招轻易挡过,跟着一杀手,印向菏纬的心门,这一掌若要现实,芮玮便要立刻
被震断心弦,死于非命!
  就在此时,芮玮突觉右脚又是剧烈一痒,由不得身体向右倒去,于是简召舞那记杀手,
只印在芮玮的左肩上!
  这记杀手,力道何止数百斤,芮玮被打得连退一丈摔在墙壁上才止住身体,尚亏他练的
是天衣神功,只是皮肉受伤,筋骨未折,当下他身体一弹,如箭般弹开墙壁,猛力攻去。
  简召舞五万料不到这一掌打失了,但打在肩上也要筋骨折断,不能再战,那知芮玮一点
没事,惊得简召舞脸色惨变,心道:难不成他是铁打铜铸的?”
  芮玮怒气未消,反而越发冒火,暗中大怒道:“你敢杀刘姑娘,我今天就给你拼命!”
  心中所想,嘴中不觉喊道:“你不杀刘姑娘,我今天就饶了你。”
  简召舞暗暗好笑,心想象你这样打法,自身就要难保,还要替别人打抱不平,实在可
笑!
  他轻易架开芮玮盲目的攻势,慢慢将全身攻力凝聚在双掌上,预备一击成功,纵然芮玮
有无敌的护身神功,亦要他立即死在掌下!
  芮玮正攻的猛烈,忽觉耳角一阵剧烈的刺痛,疯狂的神智顿时清醒,只听得耳边传来了
阵如蚊购轻鸣般的声音道:“芮兄,你要好好爱惜自己的性命,不要中了简召舞的激将之
计,沉着应战!”
  这是女子的声音,也是芮玮熟悉的声音,他听到这声音就有莫名的兴奋,不由大声道:
“你是谁?你在那里?”
  简召舞见他神智疯狂到自言自语的地步,那知有人用“传音人密”的绝顶气功在指点芮
玮,自忖是大好的机会,立时如狂涛骇浪般的掌力汹涌袭向芮玮的胸口。
  芮玮识得这招,是简药官成名的三大绝招之一“滔天巨浪”,此招威力甚大,但芮玮这
时神智清醒异常,冷静得很,立即以玄妙三十掌最后一招应敌,双掌轻拍在凌厉的掌风上,
借力翻身飞起,十分巧妙又无惊险的落在简召舞身后。
  此招是玄妙三十掌的救命绝招,可说妙到毫巅,简召舞满以为定要得手,那知被他如此
潇洒地躲让,惊得呆在那里,忘了再出手进攻。
  芮玮一定身便四下张望,寻找刚才在自己耳边说话的女子,望到门口,见夏诗正收拾细
软,匆匆走进。
  夏诗迎面看到芮玮,没有见着另一角的简召舞,进房就急急道:“我们快逃吧!莫要等
公子回来便逃不掉了!”
  简召舞嘿嘿笑道:本公子就在这里,什么事莫要让我知道!”
  夏诗听到这个声音,吓得不觉打个寒战,简召舞闪身而出,她陡然见着,失声惊呼!
  简召舞知道此时要想再伤芮玮势非可能,不如羞辱他一番,出口乌气,当下讥笑道:好
个慷慨激昂的英俊少年,来到本府不但偷学武功,尚且学会偷香窃玉的本领,不错呀!不错
呀!”
  芮玮现在已不轻易受激,想到刚才实在惊险,若非那女子三次用牛毛针惊刺自己,此刻
早已死于非命了。
  他不动声色地道:“夏诗我们走吧!”
  简召舞见他已不受激,那能容他将夏诗带走,飞身掠过芮玮身旁,一脚朝夏诗下阴踢
去。
  夏诗惊吓得“啊哟”一叫,芮玮不及抢救,见简召舞打不过自己却去杀害弱女子,大怒
之下,拼指如剑,朝简召舞背心重穴全力截夫!
  简召舞何等人物,一触指风便知若被截实,性命定然不保,当下无法再伤夏诗,迅快收
回那脚,返身敌去。
  眼看他俩又要大战起来,突听外面娇唤道:“大哥!大哥!我们去猎狮吧!”
  简召舞在天池府中只有和他这个嫡亲妹妹相好,芮玮也听出是简怀萱的声音,想到那年
她约自己去猎狮的情景不由心动。
  简怀萱轻快地走进,只见她身穿素白色绒绸劲装,长发高堆,露
  出有如滴粉搓酥的颈项,比一年多前更成熟了……
  她陡见室中站着两个一般模样的大哥,惊叫道:“啊!你们哪个才是我大哥?”
标题 <<旧雨楼·古龙《剑玄录》——第十章 燕归去>>
古龙《剑玄录》
第十章 燕归去
  芮玮见她天真娇憨之色,十分可人,不禁一笑。
  这一笑简怀萱看痴了,连连摆头道:“你不是我的大哥!你不是我的大哥……”
  说着走向简召舞,本来满面杀气的简召舞脸色立刻缓和下来,道:“妹妹,这么晚了,
还去猎什么狮子?”
  简怀萱叹道:“大哥,你为什么不笑呢?你要笑起来像他一样,不是很好看吗?”
  简召舞薄怒道:“他是什么人,要我像他!不要胡说八道,快回万寿居去!”
  简怀萱虽和她大哥很好,也是怕他,当下委屈地转身离去,走到芮玮身旁,停步道:
“你。”你……没有死?”
  芮玮笑道:“当然没死,若是死了,怎能站在这里和你讲话?”
  简怀萱天真地笑道:“那我就放心了,那天你被我大哥打伤,我真怕你就此去世,亏得
老天有眼,否则……”
  简召舞大怒道:“你还乱说什么?快快回去。”
  芮玮不理简召舞的怒吼,拦身站在简怀萱的面前道:“你已知前年是我装扮你的哥来到
此地了吗?”
  简怀萱粉颈低垂道:“当然知道!你快让开,我要过去……”
  芮玮站着不动道:“简兄,你曾说就是刘姑娘知道你的阴谋也不饶她、为何你的妹妹早
已知道,却没有关系?”
  简召舞大声怒道:“本公子家事,要你多管?”
  简怀萤低声:“因为我不会将你装扮我哥哥的事告诉妈,大哥便饶了我啦!”
  芮玮暗道:敢情她不知简召舞要我装扮他的用意,只是听她哥哥的话,不说罢了,想来
兄妹间的感情,实在不错!”
  简怀萱急得小脚连连跺地道:“你快闪开,让我过去嘛!”
  芮玮仍是不理,故意挡在她身前,道:“简兄,你既相信妹妹,为何不敢相信刘妨
娘?”
  简召舞气愤道:“阁下时时提到她,是何原故?”
  芮玮一时无话可说,红着脸道:“春琴、冬画是你的丫环,总该相信她们,不应杀
害……”
  简怀萱道:“我哥哥无端怎会去杀春琴和冬画?”
  芮玮道:“只因她们知道我曾装扮你哥哥来到此地!”
  简怀萱回首问:“大哥,是真的吗?”
  简召舞道:“那两个丫头不知轻重,嘴巴会乱说,若是说与母亲知道,我叫陌生人装扮
来府,岂不要惹她老人家生气,不如杀了灭口!”
  芮玮怒道:“你敢杀了她两人,芮某永生决不饶你!”
  简召舞大笑道:“本公子会怕你的恐吓,你看着我立时就要将她们杀了!”
  简怀萱滴下两颗晶莹的泪珠,楚楚可怜道:“大哥我求你不要杀了她们,好吗?”
  简召舞见他妹妹流泪了,心肠一软,挥手道:“你快回去罢,我不杀她们就是!”
  简怀萱高兴的抹去泪珠,娇憨道:“谢谢大哥,妹妹回去了!”
  芮玮想不到简怀萱一下就让简召舞不杀春琴、冬画。见达到目的,闪身让开,简怀萱走
过,他便向夏诗招手道:“我们走呀!”
  简怀萱见夏诗拿着包袱,问道:你要到那里去?”
  夏诗低头道:“我跟芮公子离开这里……”
  简怀萱羡慕道:“你能服侍他,很有福气……”
  芮玮一手拦腰抱起夏诗,匆匆道:“在下并非叫她服侍我……”
  话声中向门外掠去。
  简召舞见夏诗在芮玮手中,无法再出手伤害,只得厉声叫道:“总有一日,我要那贱婢
死在手下……”
  抱紧夏诗翻墙越壁,未使天池府下人看到迅快走出,来到金陵大道上才放下夏诗。
  他将夏诗安置在客栈中,用完饭后已是入夜时分,于是他换了一套夜行报,重新向天池
府奔回。
  天池府自简春其去世后,当朝失去权势,府中便渐渐衰落,偌大的宰相府弟,守卫甚
少,芮玮轻易翻墙掠进。
  他闪闪躲躲向内府走去,走到刘姑娘的房前,呆站在那里,一时不知进去好呢,还是不
进去?
  突听房中传来声音道:“外面是谁?”
  芮玮暗吃一惊,心道自己的脚步放得那么轻,怎会让她听到?
  房中声音又道:“可是芮相公吗?”
  这下芮玮可惊得差点跳了起来,暗暗思忖:……她是能未卜先知的仙女吗?”立时应
道:上在下芮玮拜访刘姑娘。”
  刘姑娘道:“进来吧!”
  芮玮缓步走进,心想这是第二次进她的闺房了。
  房里陈设如旧,阵阵处女幽香扑面袭来,黑衣丽人刘育芷俏生生地站在房中,静待着
他。
  芮玮见她容貌未变,但比往年更为神情骨秀,周身发出一种令人不敢侵犯的光芒,真真
好似仙女一般!
  芮玮抱拳揖道:“多谢姑娘今日救命之恩。”
  刘育芷柔和道:哪用谢,我无法现身相助,用牛毛天王针刺相公,相公不要见怪。”
  芮玮叹道:“我也太差劲了,竟然会被简公子激怒,若非姑娘那三针救我,芮某早已死
在公子的手下,在下感恩不尽,怎会怪站娘。”
  刘育芷仙姿玉质般的人儿也没来由的红起了脸,道:“其实相公因妾身之故才被受激,
我……我……怎该不救你呢?”…”
  芮玮看她那般羞态,由不得心中砰砰乱跳,真想上前亲她一下,但想起她将是别人的妻
子,怎好冒犯,自己私下来此,更不该了!
  他越想越不安,依依不舍道:“我……我……要……”
  刘育芷抬起头来道:相公要走了吗?”
  芮玮微微点头,刘育芷轻叹道:“白天我用传音入密给相公说话后,便猜测相公晚上会
来道谢,现在谢过了,当然要走了!”
  芮玮听她话意,仿佛是怪自己仅来道谢,一时不敢再讲告别,免得太现实了。
  刘育芷见他不离去,便笑道:“相公请坐,我去拿盏茶来。”
  芮玮着实不愿离去,喝了两口茶后,便和她闲聊起来,当下将在后山的遭遇,一一说
出。
  刘育芷静静听他说完,才道:“相公有这般奇遇,妾身也为高兴,目下讲来简公子已非
你的对手,但想明年八月中秋之约,要知残叟早岁便已闻名江湖,武功皆都高过简公子,相
公赴约时可要特别谨慎。”
  芮玮抱拳道:互谢谢姑娘的关怀,不知姑娘住在这里可好?”
  刘育芷的神色立时黯然下来,幽怨道:“好与不好有何分别,命已前定,改也改不掉
了!”
  他恨不得说:“你跟我离开这个鬼地方吧!”
  但他怎敢冒渎玉人,又怎敢说出!
  只听她好像在低声喃诉一句诗道:恨不相逢未嫁时……”
  芮玮听到这句诗,他震惊了,起身道:“姑……姑娘……我要走
  刘育芷跟着站起,叹道:“我送相公至门口!”
  走到门口,刘育芷又道:相公如今到何方去?”
  芮玮道:“我自幼住在山西黑堡,如今要回去。”
  刘育芷惊道:“相公回黑堡做什么?”
  芮玮大叹道:“黑堡有我不共戴天之仇,我要去了结!”
  刘育芷祝福道:“相公一路平安,望早日得报父仇……”
  芮玮揖别道:“多谢姑娘,后会有期!”
  他昂然的离去,本想决不回头,但走了十余步后,忍不住还是回头,只见她站在门首,
依恋的望着自己。
  芮玮一挥手,咬牙疾掠而去……
  翌日,他带着夏诗雇了一辆马车离开金陵,至邻县镇江,改乘舟船,发舟而下,抵燕子
矾,见江中一舟倾覆,居民乘小艇往救,落水舟客,甚多不请水性,在江中挣扎哀号,其状
殊为可怖!
  夏诗久居金陵,未出远门,登舟便已十分不惯,这时见到江中情形,吓得花容失色。
  芮玮怕她受惊,弃舟在燕子矶着陆,才行水路不过一天,夏诗已显得憔悴了,芮玮急想
赶回黑堡,却又怕她旅途劳累,不知如何是好?
  夏诗孱弱道:相公去黑堡复仇,带着妾身颇为不便,不如将妾留在此地如何?”
  芮玮一想也对,此去黑堡甚多惊险,夏诗武功不高,带着不但不能帮助自己,反是个累
赘,况她身体也不好,于是在燕子矶三十里栖霞山处,购下一栋房产。
  喻百龙在墓中留下大批值钱的珠宝,芮玮带在身上,不惜金钱,购下房产后,另请了个
丫环,三个男仆,服侍夏诗。
  在栖霞山一带黛色层叠,风景优美,山上很多名胜,宅屋四周遍种白劳,时值白莲盛
开,香风满溢,夏诗见到这般环境,大为欣喜。
  芮玮将夏诗安置好后,告别时留下一柄玄铁木剑及喻百龙抄录简药官武功的秘本。
  夏诗依依不舍,直送芮玮到十里外,才含泪分别。
  芮玮沿江而上,或水或陆,风尘仆仆来到山西,已是炎热拂扇的五月天气。
  黑堡在太原府,外与闽北白堡同称南北二堡。
  堡主林三寒五十余岁,在三十年前便与白堡主胡异凡同时名震
  江湖,中年丧偶,只遗一女,视若掌上明珠。
  芮玮一骑来到太原府,正是午饭时分,见前面有家酒楼,登楼
  而上,拣一个凭窗面街的位子坐下,伙计送上酒莱,他一面饮酒一
  面眺
  酒到一半,他已看到有三批武林豪客携着红礼经过楼下向城西
  走去,芮玮暗忖:“城西只有黑堡名重武林,敢情黑堡有什么喜事?”
  等他吃完酒饭,只见三批武林人物携礼而过,结完帐后,正走
  出酒楼,旁侧有人喊道:“简公子!简公子!”
  这时芮玮身着那件玄色长衫,简召舞性喜玄色,武林中见过他的都知道简公子除了玄色
衣服不穿他色衣服,芮玮恰好仍穿那件奇异质料的长衫,给人看来,难免不被错认为简公子
了。
  芮玮起先以为也许叫的不是自己,但等那人到了身边,恭声道:“简公子还认识在下
吗?”他这时才确定是叫自己。
  他见那人四十多岁,浓眉大眼国字脸口,身空轻绸罗袍,像貌一见便知是武林中的豪
客。
  芮玮从未见过,知道是简召舞的朋友,皱眉道:“兄台是……”
  那人抱拳道:公子贵人,尚记得淮西范宗宁否?”
  芮玮忽然想起在天池府书房中看过一本“淮西范家大河掌”心想此人定是范家的后嗣
了,他不便说不识,笑道:“原来是范兄?”
  范宗宁高兴的大笑道:“范某仅在淮西与公子一面,想不到公子还未忘记。”
  他好似简召舞能够记得自己,便有莫大的荣幸,由此亦可见简召舞在武林中的声望,因
天池府的余荫,颇受人崇敬呢!
  芮玮更不好意思推说不认识,寒喧道:“范兄远离淮西来此,有何贵干?”
  范宗宁愉悦道:“还不是为了小儿的婚事。”
  他回头向一位英俊轩昂的少年人,招手道:“康兄,快来见见简公子。”
  少年人本在与友谈话,闻唤匆快走来,芮玮见他身高肩阔,走路稳重有力,不失名门之
后。
  范宗宁笑道:“还记得于范大康吗?他那日蒙公子教导,迄今还常说受益非浅,能不能
与公子长聚一些时日……”
  范大康看见芮玮,尚离数步,便抱拳揖道:“简公子!”
  芮玮抱拳回礼,笑道:“大康兄春风满面,定有喜事。”
  范大康走近道:“有何喜事?能再见简公子一面便是最大的喜事
  了”
  芮玮道:“令尊适才说为了你的婚事来此,怎说没有喜事?”
  范大康笑道:那还不知成不成,若说是喜事未免太早!”
  范宗宁接道:“小儿技艺浅落,来此不过碰碰运气罢了!”
  芮玮疑道:“婚事是否有困难,有否小弟效力之处?”
  范守宁大笑道:“多谢为小儿挂心,但是这件事除了他自己外,别人是帮不了忙的!”
  芮玮不由问道:“什么事?”
  范宗宁道:“公子有否发觉太原突然多了不少携礼的武林人物?”
  芮玮道:“我见着陆批人向城西走去。”
  范宗宁道:“他们都是到黑堡求婚去的。”
  芮玮一楞,惊道:“求婚?求什么婚?”
  范宗宁笑道:“敢情公子还不知武林中最近有件热闹的消息吧?”
  芮玮急问道:“什么消息?”
  范宗宁道:“此地非谈话之所,我们到茶馆坐坐。”
  太原府茶馆处处皆是,尤其现在炎夏,生意兴隆,三人就向附近的茶馆走进。
  伙计送上茶点,范宗宁呷了一口茶,就道:“黑堡堡主林三寒有个武功容貌皆佳的掌上
明珠,公子可知道?”
  芮玮心中砰砰乱跳,神不守舍的点头道:“知道!”
  范宗宁接道:“上月林三寒突然向武林宣布,要替自己女儿招一位乘龙快婿,希望武林
中的少侠多多应征……”
  芮玮神色一阵黯然,心道:“她父亲到底要将她嫁了!”
  范宗宁呷了数口茶,续道:“林三寒伯武林中的后彦不来应征,另外附道:凡被招中的
女婿,亲传生平绝技一种,并赠避毒珠一颗,黄金百镒!”
  芮玮苦笑道:“是故范兄也带令郎来应征了……”
  范宗宁脸色一红,笑道:“范某倒看不上那颗避毒殊与黄金,实是传闻林三寒的女儿貌
美贤淑之故,犬子年龄已大,当该替他选个佳偶。”
  芮玮心想,“你若不是看上那一种绝技,想也不会带着儿子巴巴从淮西赶来!”
  当下对范宗凝的人格虽未看低,却已对他父子内心产生厌恶之感,脸色亦不由现了出
来。
  范宗宁仍不觉道:“江湖闻讯赶来少年俊彦,不知凡几,今日便是选披之日,林三寒要
选出武功最高,像貌最好的少侠为婿。”
  范大康道:大康自觉武功低弱,要想选上实非易事。”
  范宗宁笑道:“如今有幸碰到简公子,能指教犬子一二,犬子选中的希望就大多!”
  范大康接道:公子技艺超群,那年一夕谈话,大康才知武道之深,今日若能再得一二指
教,实乃三生之幸!”
  芮玮摇头苦笑道:“近日身体不舒,他日再与大康兄聚谈。”
  范宗宁这才发觉芮玮神色不对,他风闻简公子脾性阴晴不测,怕有他变,赶忙起身告别
道:多有打扰简公子,范某与犬子就住在黑堡,公子请继续用茶。”
  芮玮不愿与他们同行,点了点头也没说话。
  范宗宁走后,丙纬坐了一刻,叹口气就待结帐离去,伙计陪着脸笑道:“刚才两位爷们
已将帐结过了。”
  芮玮走出茶馆,不觉亦向城西走去,沿途触景生情,不由忆起儿时生活。
  不数里,黑堡遥遥在望,如条长龙伏卧在平冈上,后依高山,形势十分险峻。
  这黑堡前沿途栽种两排巨槐,芮玮定到槐树中间,更是思情,想当年幼时,日日不都是
与她在这里游玩吗?
  芮玮走到一棵槐树面前,不由伸手摸去,顿时耳边回忆起一个女孩的声音道:“小玮,
你爬上去看看,那树洞里有没有妖怪?”
  这槐树被雷打断后,日渐枯萎,内心中空,除了漆黑一片,什么东西也没有。
  芮玮每次爬上,下来后说没有东西,她总是不信,娇嚷道:“里面一定有娇怪!一定有
妖怪……”
  那时芮玮被她缠得没法,就道:“你不信,自己爬上去看!”
  可是她又不敢爬上去看,总叫芮玮爬上去看,他一面想一面不住的摇头低叹!
  突听身后一声巨喝道:喂!你是黑堡里的兄弟吗?”
  芮玮回头看去,看到那人长得好大的身材!”
  芮玮本已长得很高,那人竞比他还高一个头多,身体壮得如铁塔般,黑渤渤的皮肤衬着
他那张朴实的面孔,给人竟无可怕之感,反而令人感到可受。
  芮玮摇头叹道:兄弟不是黑堡里的人,你要找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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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龙《剑玄录》
第十一章 艺惊敌
  铁塔大汉声音仍然大喝一声道:“咱是来应征的!”
  芮玮向他身后看去,果见有五个随从,皆都带着丰富礼物,看来那大汉不像绿林人物,
倒像世家之后。
  铁塔大汉又道“你也来应征的吗?”
  芮玮很潇洒的笑了笑,没有作答。
  铁塔大汉笑道:咱姓马,世居鲁东,草字大成,你这位兄弟既然是来应征的,不妨结伴
人堡如何?”
  芮玮听他笑脸客套时,其话声仍响澈云霄,才知他天生大嗓门,想起鲁东只有一位武林
世家,笑道:兄台可是号称鲁东第一劈山掌,马氏世家之后?”
  马大成畅笑点头道:“劈山掌哪敢称得鲁东第一,不过威势吓人而已。”
  丙纬见他性格爽直豪放,顿生结纳之心,抱拳道:小弟山西芮玮,欲去堡中了结一事,
你我正好同路。
  当下两人谈谈笑笑向黑堡行去,顷刻之间来到堡前,只见漆黑的砖石砌成厚墙高有三
丈,巨大的黑门附近站着九位黑色劲装异服的壮汉,上下全黑,真不愧黑堡之名。
  尚未走近,门内走出一位黑色长服,满面精悍狡绘之色的中年瘦弱汉子,芮玮认出他是
堡主的智星“赛诸葛”何多生。
  何多生蓦见来客之中一位似以前堡中的菏纬,心下犯疑,但不敢冒然说出,只得笑脸问
道:“来者何方英雄?”
  马大成道:“在下鲁东马氏。”
  这鲁东马氏四字在江湖上甚有名气,何多生惊笑道:“哦!哦!原来是马兄,请进!请
进!”
  他再也没想到这面目平凡漆黑的大家伙会是鲁东第一劈山掌之后,那敢怠慢。
  马大成望了望芮玮,见他站着不动,便也站着,意在等芮玮一齐进去。
  何多生见芮玮傲然无声站在那里,心下有气,带着不悦的脸色道:“阁下何人?”
  芮玮冷笑道:“你也配问我的名姓?”
  何多生脸色一变,正要发作,突从门内冲出一人道:何兄弟,不要问了,他是天池府简
大公子!”
  何多生暗暗大吃一惊,付道:“天下果有这等相似的人,难怪上次‘天魔’黄温凯回
来,说他和芮玮简直无法分辨丝毫,如同一人了!”
  芮玮见冲出的人,矮胖的身材,便知是天魔黄温凯,他神色不动,黄温凯迅速上前笑
道:“简兄前来敝堡,有何事吗?”
  此人明知那年袭击天池府未成,已结下仇恨,简召舞此来定然不怀好意,但他却表现得
若无其事,好似早已忘了那年袭击之事。
  马大成突然插口道:奇怪?黑堡主明明宣告天下英雄前来应征其女之婚事,咱们来这里
不为此事,为啥事?”
  黄温凯心中一动,冷冷道:简兄前来敝堡,是为应征的吗?”
  芮玮本想说出自己并非简召舞,但为了便于复仇,给他个默不作声,既未承认也不否
认。
  马大成有点怒色道:“当然是来应征婚事!你们在这里拦着咱们,难道是黑堡的待客之
道?”
  黄温凯早有耳闻天池府的简大公子冷酷无情,不爱说话,暗道:“莫非简召舞真为小姐
的美色,前来应征?”
  他想到有这个可能,不敢得罪,忙抱拳道:“请进!请进!”
  马大成昂然的与芮玮走进堡内,突听堡垒上的黑衣人,传叫道:“速报金陵简召舞、鲁
东马大成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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