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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玄录

_42 古龙(当代)
  话说张玉珍奔出高寿第二府第,她早知高寿共有二妻,高寿既不在此地一定在大妻处。
  她气极高莫野定要获得高寿脑袋,本来她要一掌击毙高莫野,只因高莫野的话太气人,
反而令她一时不杀高莫野,心想我杀了你父亲,看你又如何?
  她越奔越气,喃喃自语道:好丫头?你说不报母仇因我救你一命之故,现在去杀你父亲
又结父仇,父母双仇总该报了吧,到时倒要看你如何报仇,哼!难道你当真能杀得了我!”
  越过街道来到僻巷,忽见一人拦在狭窄的巷上,那人正是跟追而出的芮玮,他仍蒙面,
冷冷道:“给我站住!”
  张玉珍定身站住,冷笑道:“姓芮的臭小子,装神弄鬼吓你老娘么,把那脸上的捞什子
拿下来,老娘知道你是谁了。”
  芮玮不慌不忙,扯下面巾道:张玉珍,你还想杀人吗?”
  张玉珍厉颜道:不错,我张玉珍喜杀人,红袍公、蓝髯客是我杀的,野儿的母亲也是我
杀的,现在还要去杀她父亲。”
  芮玮昂声道:“有我芮玮在,不容你再滥杀无辜!”
  张玉珍格格笑道:“臭小子,高寿也不是你岳父,你拦我杀他,想讨野儿的欢心么,可
惜现在讨欢心已经迟了,那丫头出家为尼,这一生做定尼姑,总不成为你这臭小于再还俗
吧?”
  言罢,更是仰首大笑,心中得意之极,她对喻百龙失意,芮玮是喻百龙的弟子,芮玮恋
爱失意,在她心里仿佛是种报复,这种报复十分荒唐,却令她感到十分高兴。
  这是一种变态的心里,她自己恋爱不成,就希望天下人恋爱不成,人家是:愿天下有情
人皆成誊属。”她却是“愿天下有情人皆成怨偶!”
  芮玮听到张玉珍的讽刺,心里一阵隐痛,心想:野儿!野儿!你为什么出家为尼?你……
唉!”
  他知道高莫野为什么出家,唯其如此令得芮玮心痛不已,他恨自己当时没有去找野儿,
倘若在毒发前半年找到野儿,野儿怎会看破红尘,出家为尼呢?
  张玉珍见芮玮脸色显出无限的痛苦,大为喜悦,眉开眼笑道:“芮玮,野儿既然抛弃了
你,自个为尼,道遥自在,却让你陷在感情深渊中痛苦,不如陪我宰掉高老匹夫,报复她对
你无情,教她这一生水不能清静的修行。”
  这番邪恶的主张,听得芮玮心胸间一股怨气化成一股悲愤的力量,大喝道:张玉珍,纳
命来。”
  当下一掌劈出,掌风凌厉,吓了张玉珍一跳,慌忙闪过,暗忖:“数年不见,这小子的
功力大胜往昔啊?”
  她不知芮玮在葫芦岛底服食怪鱼,平白间功力斗增,连天山玉面神婆都不敢小视,再经
高莫静帮他打通奇经八脉,功力更增,此时别说她,刘忠柱的功力亦不敢说定在芮玮之上。
  芮纬第二掌劈出时,左掌在右臂上一拍,顿时左掌幻化出无数掌形,恍如落英缤纷,掌
掌透出泉涌的暗劲,张玉珍识得这招掌法,当年在点苍山顶芮玮曾以此种掌法打得张玉珍步
步后退,此时掌招虽一,功力与当年相较,绝然不同,张玉珍知道厉害,脚踩凌波微步,飘
身退出那浪涛般的掌劲范围。
  芮玮追击下去,定要张玉珍狼狈不堪,但他并不追击,双掌横胸而立,似在说我不占先
机之便宜,重新好好较量吧!
  张玉珍不禁被芮玮此时的气势所夺,暗暗心寒,嘴上却强硬道:“蓝髯客被我杀死,我
还伯那套区区的化神掌法么?”
  芮玮豪气纵横道:你不怕就上来试试!”
  张玉珍倒真不怕化神掌法,心寒的是芮玮强劲的掌力,这掌力贯注在化神掌上,比之创
掌的蓝髯客威力犹胜三分。
  再加上比凌波微步还厉害的飞龙八步,张玉珍自信很难取胜,她不冒终战,运用心机
道:姓芮的,你知道我为什么杀蓝髯客吗?”
  芮玮大怒道:“我知道!所以今天要以路老前辈的掌法,任老前辈的步法,两种绝学相
加,杀他们的仇人!”
  张玉珍哼了一声道:你知道就好,我说红袍公与蓝髯客死的真不值得,为了—个臭小子
损命太划不来了,‘红照一天高,蓝映四海深’啊!鼎鼎大名的侠客,我张玉珍愿意杀你们
吗?不!张玉珍念你们与我同处点苍山二十年之情,再怎么不愿杀你们,只怪你们传了臭小
子的武功,应了当年的誓言,所创武功不如我便要横遭惨祸,但我张玉珍并不杀你们全家,
可惜你俩死得真冤枉,不能说我杀你们,只怪那臭小子害了你们!”
  芮玮听的一怔,心里涌起一阵伤感,暗暗点头道:不错,两位老前辈是我害你们的,你
们传了我武功却让我害了,我芮玮不是个祥人,你们为什么要好意传我武功,不传我武功,
不是不会被害么?”
  张玉珍一见芮玮傻傻出神,知道计已得信,声调更是震人心神道:“我本不愿杀你们家
小,虽然我当年说过,再与我为敌,必杀满门,现在却不得了,因你们俩人所创的武功又要
与我为敌,只要我不死,当年的话一定要实行,你们俩位泉下有知,不要怪我张玉珍无情,
怪传了臭小子的武功吧!”
  芮玮心中大骇,暗忖:我虽然自信武功不输张玉珍,可是我若一举不能杀死张玉珍,她
若真走去杀两位老前辈的家小怎么办?我害了两位老前辈,不能再害他们家小啊!”
  当下芮玮话道:张玉珍,你不要怪罪到红、蓝两位老家辈的家人身上,今天我替他们报
仇不用他们所传的武功就是。”
  张玉珍笑道:你不用他俩人的武功,念在二十余年相处之情,不杀他们家小,可是我说
臭小子,你不用他俩人的武功是输定了!”
  芮玮大声道:“那不见得!”
  张玉珍指着前方道:“你不信吗?你看是谁来了?”
  芮萱才一回头,果见一人奔来,突觉一掌劈来,大惊失色,脚下不由使出飞龙八步,逃
了开去。
  张玉珍偷袭不成,暗中大叫可惜,眼看巷头那人渐来渐近,虽看不清面目,以来人身
法,武功不弱,不知是敌是友,是友最好,是敌要杀芮玮,时机只剩片刻,心念一转,冷笑
连连道:臭小子说话放屁吗?”
  芮玮脸色一红,知道张玉珍在讥笑自己用红袍公的武功逃过那掌,但若当时不用飞龙八
步,焉能躲过张玉珍的暗算,难道不用就无法与张玉珍相抗吗?他生性倔强了,况且最重信
诺,咬牙道:那回不算,重新比过,决不再用!”
  张玉珍转身道:再比老娘不奉陪了!”
  芮玮大急,以为自已又使红袍公的武功,所以张玉珍要去杀红袍公的家属了,芮玮岂容
她行凶,待要拦阻,但一起步硬生生定下,因他差点又使出飞龙八步了。
  刹那间,张玉珍身子一蹬,反手扬出一把暗青子,当年在点苍山顶张玉珍曾以此记怪
招,射出拂尘打伤芮纬,此时以暗青子代拂尘威力大增,芮玮眼见暗青子不射向自己,却知
背心要被射中。
  但此时他已知破招,以飞龙八步最后一步,不难破解,当年因见那招来得怪异,所以不
知闪躲,天下不知谁相信明明不正面射来的暗器,却会转弯正中背心的怪异手法呢?
  芮玮虽知仅有的破解法,但他不敢使出,他怕飞龙八步一出,虽说逃过致命之危,决不
用飞龙八步,这一迟疑,暗器袭到后心,在这一线之机,但听“当…‘当”声,响个不停,
那相击声刺耳之极,显然劲道甚大,芮玮已知有人用物器拦在自己后心挡开暗器,否则射中
非贯穿身心,死于非命不可!
  几乎同时回身,张玉珍与芮玮跃身望去,只见来人手拿一柄玉石做的人形兵器,那人不
是别人,原来是刘忠柱。
  张玉珍气得吐血,大叫道:活死人,又是你!”
  刘忠柱棒着兵器,不作一声,眼望着那兵器,泣然欲泪。
  芮玮大奇向那兵器望去,只见那玉石人形兵器,长有五、六尺,是尊美女石像,雕刻翅
钥如生,活象生人一般,可惜被张玉珍的暗器射破十余个小洞,破坏了原有的美态。
  芮玮正要开口相谢大师伯救命之恩,只见刘忠柱哭了出来,声音悲抢道:“慧!慧!阿
玉把你射伤,为夫决不再饶她!”
  张玉珍怒道:“活死人,你发什么神经,对着石像哭个什么劲?”
  芮玮已知大师伯在哭妻子的玉像被毁坏,心想:“大师伯至情至性,天下再无人如他一
般痴情爱恋。”
  他了解大师伯,凄然道:大师伯,是我不好!”
  刘忠柱拾起头来,泪痕犹在,摇头道:不怪你,不怪你!转向张玉珍,怒目道:阿玉,
为了师父,我一再饶恕你的行为,你若在点苍山从心向善,我决不与师父的女儿为敌,如今
你不但盗走我妻子的尸骨,下山为恶,还毁坏我妻子的石像,说什么不饶你,师父,您老在
天之灵,饶恕徒弟对你女儿不客气了。”
  说罢,一举手中玉石像,追身向张玉珍。
  张玉珍一掌横胸,另掌一摇道:且慢!活死人,我有话说。”
  刘忠柱陡然煞住去势,神定气闲道: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张玉珍冷笑道:你说我盗你妻骨,那可是没法的事,我不盗你妻骨无法逼你下山,你不
下山我这一辈子岂不要老死点苍山?”
  刘忠柱道:老死点苍山有什么不好,点苍山风景绝佳,你能死在那里还不好吗?莫非你
愿意闯荡江湖,终日过着凶险的生活?要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你以为武功高不怕为恶,
那知世上高人比比皆是,一旦遇到世外高手,你种种恶行遭横报,与其惨死,不如在点苍山
安份守己。”
  张玉珍冷哼道:世外高人毕竟是少的,我张玉珍可不怕谁,老死点苍山非我所愿,为尼
终生更非我所愿,活死人,我为了自己不得不盗你妻骨,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盗你妻骨之
举,活死人,你须怪不得我。”
  刘忠柱怒道:不怪你怪谁,我与妻子终生厮守,永不分离,你活活拆散咱们,害得我孤
苦寂寞,好不容易雕得一尊玉石像,以慰思念,如今石像又毁,阿玉,无论你怎么说,今天
誓不与你罢休!”
  张玉珍大笑道:活活拆散?我盗走一副死人骨头说得上活活拆散么?活死人啊,我说你神
经太不正常了!”
  刘忠柱斥声道:胡说!我见妻骨如见她本人,在我想象中,你就等于拆散了咱们,
你……你太狠心了,她在哪里?快还她来!”
  张玉珍冷冷道:她是谁呀?可是那副死人骨头?”
  刘忠柱大喝道:快还她来!”
  张玉珍道:我没兴趣为你保管尸骨,那副死人骨头早被丢得无影无踪,活死人,你断了
痴想,莫再阴魂不散地缠着我。”
  刘忠柱大惊道:我妻子尸骨真的丢了?!”
  张玉珍笑道:还有假的吗?我可为了你好,否则让你留着,你这一辈子做定活死人
了。”
  候地,刘忠柱号陶大哭起来,把那石像捧得更紧,喃喃泣道:“慧!慧!我只剩你的玉像
可资纪念了……”
  张玉珍摇头叹道:师兄,我看你无药可救,快将那石像丢掉,否则你又要入痴,终生懵
懂无知,把那石像当作活人,你还有什么活头,小妹可为你好,再不要去想你那亡妻,振作
起来吧!”
  这一番话芮玮听得暗暗点头,心想张玉珍劝说得对,大师伯一代大侠竟为了亡妻壮志消
磨殆尽不值得,倘若再为石像痴迷,有辜一番好身手,干脆丢掉石像,断绝痴想,这一生还
可做些轰轰烈烈的事。
  刘忠柱自妻骨被盗,浑身神不守舍,当年追踪张玉珍,就为夺回妻骨,才破誓踏入江
湖,那知张玉珍十分滑溜几年都未被刘忠柱追到,这几年来,刘忠柱就亏这石像相伴,否则
思念成疾,活不到今天了。
  也不知是到碰哪位巧匠,帮他雕成这活生生的石像,刘忠柱日夕不离,现在他听张玉珍
丢了妻骨无法再找回,此时将那尊石像看的更为宝贵。
  但那石像实在破坏得不成人形,面目全非,只能看出是尊女人石像,像貌如何甚难分
辨,刘忠柱哭到后来,神智疯颠起来,大叫道:阿玉,你赔我妻子,今天赔本出来,誓要你
命!”
  张玉珍见刘忠桂失去理智,神情可怕,心中寒意涌生,那敢再停留片刻,飞奔逃出,刘
忠柱抱着玉石像紧追,口中不停的叫道:“赔我妻子!赔我妻子!……”
  芮玮起步稍迟,他轻功远不如刘忠柱、张玉珍,顷刻失去他两人的踪影,只闻刘忠柱怪
异的叫声,远远传来。
  芮玮暗暗摇头,心想:往往天下最聪明的人想不开,痴颠成疯,忧苦一生,愚蠢的人什
么也不去想,反而安享一生,迫遥自在!”
  刘忠柱就属于前者,他这一生自家妻去世如处地狱,念念不忘昔年山盟海誓的情感,倘
若属于后者,妻子死了就死了,他只当妻子大限已到该死了。
  看来张玉珍此生不得安闹,她把那玉石像打坏,在刘忠柱心目中如同杀了他妻子,这一
辈子刘忠柱不死,她是无法高枕了。
标题 <<旧雨楼·古龙《剑玄录》——第七十章 煞手掌>>
古龙《剑玄录》
第七十章 煞手掌
  这几天北京城的居民,惶惶不安,街头巷尾时可见三五成群的百姓窃窃低语,他们谈论
着同样一件事。
  酒楼茶馆的食客,只要一坐下来遇到相识,更是免不了谈论,往往谈到后来,个个色
变。
  他们谈的什么?
  且听某甲道:“怎么,凶手还没抓到?”
  某乙叹道:“抓什么!凶手是谁都不知道,到那里去抓?”
  某丙摇头道:“太惨了!将军府内三十余口无一侥幸,幸好大将军当日不在,否则本朝
的护国大功臣免不了被杀的命运。”
  某乙插口道:“奇怪,一夜之间满门被杀竟无人知,听说将军府的侍卫都有不弱的武
功,可是现场却无拼斗的痕迹,凶手仿佛是个鬼魅,敢情施了邪术再一一戮杀?”
  某甲打了一个冷颤,寒瑟瑟地道:“会邪术?!那……那……凶手想杀准,谁就注定上
一死啦?”
  某丁点了点头:“老兄,你可别犯上那凶手,犯上了………
  某乙脸色惨变,连连摇手道:“别说了,别说了,祸从口出,吃酒正经,干!”
  某甲、某丙、某丁闻言不禁回首四望,仿佛怕那鬼魅般的凶手就在身旁,仰脖子尽一杯
酒才定下神来。
  此时虽高寿第二府第满门被杀已经三天,这三天来北京城无人不知这件惨案,小百姓们
那晓得有举手间能杀人的武林高手,只当凶手是个鬼魅,才能一夜间杀死三十余人。
  那高寿大妻处,自发现凶案起,禁卫特别森严起来,府第四周满布盔甲闪亮的卫士,一
到晚上百姓绝迹,无人敢打道此过,怕惹上刺客嫌疑。
  其实高寿并不寄望那些狐假虎威的盔甲卫士来保护自己的性命,他知道再多的卫士也阻
止不了江湖上高来高去的武林凶手。
  府第的周围,高寿另有近身侍卫,那些侍卫身着便衣看来毫无异处,与常人没有二样,
却个个是身怀绝技、重金难聘的武林健者。
  一到上更天,那些近身侍卫分在府地花园内巡逻,他们耳聪目明,只要发觉稍有不对处
即以暗青子招呼,高府花园每个时辰都有十位近身侍卫交互来往,相信一只老鼠从花园内窜
过,也会被他们发觉。
  纵然如此,这天晚上还是被一条人影掠进,此人身法之快,令人见着难以相信,她一--
张玉珍的本领可比高寿的近身侍卫高得多了。
  只见她几个起落,悄无声音地掠进内宅,十位巡逻的近身侍卫毫无所觉。
  张玉珍摆脱刘忠柱的追踪就来此地暗杀高莫野的父亲,她艺高胆大丝毫不计较这几天风
声紧,高府禁卫得厉害,她心中决定要杀一个人恨不得马上解决,尤其高寿的脑袋,她要越
快割下越好,若不是无法摆脱刘忠柱,白天她就来了。
  以前张玉珍收高莫野为徒时,曾来此见过高寿,知道高寿睡在什么地方,她地势熟悉,
不一会儿掠到高寿卧房的窗前。
  她沾湿窗纸望进,只见高寿还没睡,背窗而坐,手持一卷厚书,阅读的正津津有味。
  她急着要割下高寿的脑袋好去见高莫野,也不看个仔细,一脚踢开窗户,毫无顾忌地笑
道:“老匹夫,你还真有一手。”
  那高寿飞身跃起,张玉珍叫道:“给我乖乖躺下!”
  剑去入虹,那高寿未落地已被张玉珍削断双足,痛得他摔倒地上呻吟不已。
  好狠的张玉珍,一脚踏在高寿胸膛上,举剑割下,剑到中途,大惊道:“你是谁?”
  她见过高寿,但眼前之人并非高寿,只是穿着高寿的衣服,假扮在高寿房中。
  张玉珍心念一转已知中计,她却不怕,虽听这卧房四周脚步纷纷围近,不慌不忙地指着
假高寿道:“老匹夫呢?”
  假高寿双腿鲜血直冒,咬牙切齿道:“不在,你……你……逃不了一死……”
  张玉珍不等他说完,左脚一沉,顿时震碎假高寿的内脏,余下“一声临死前的惨叫传得
老远,寂夜听来,甚为可怖。
  这一声震醒全府上下,大叫道:“刺客!刺客!………
  只见人影越围越多,把高寿那卧房围得水泄不通,火把一一亮起,照得如同白昼一般。
  张玉珍站在房中,暗暗运气贯布全身,此时她脸上煞气满布,好不怕人!
  忽听轰声大响,卧房门被撞开,同时房间门、窗口跃进三人,张玉珍举剑一挥,那剑招
恍如水银泻地,顿时间连斩三人,每人的脑袋都被削掉,滚落地下。
  后面又进三人,张玉珍同一剑招,人站在那里位置未变,只见二人惨叫未出,脑袋已
掉。
  攻进四起,死了十二人,余者被张玉珍的剑招震骇,再无人敢进去,围在窗户。房门前
有那看的清楚的,目瞪口呆,不晓得那十二人倒底是怎生死的?
  那已死的十二入武功皆都不弱,堪为江湖二流以上的高手,但他们为何不及一招就掉脑
袋呢?
  原来张玉珍那招法正是海渊剑法中的一招,也就是芮玮所不会的二招之一,名叫杀人
剑,当然这招名并非张玉珍取的,而是聋叟取的,他从张玉珍处以残废双耳换得此招,觉得
此招的杀人威力如切菜一般的轻快,故称杀人剑最适当不过。
  此时张玉珍使来果然杀人轻快无比,不愧聋叟取的好名字:“杀人剑”!
  张玉珍对那八招剑法熟得不能再熟,每一剑揣摸透彻,各剑威力使来皆有神鬼莫测之
能,可惜她不能够连使八剑,串同一气,只能各展各剑的威力,因一当她连接使剑便觉气血
翻涌,痛苦不已。
  后来她才知女人不适干练海渊剑法,充其量只能尽展一剑的威力,要想一展整套剑法的
威力就不可能了。
  然而就这样,一剑的威力已是奇学,高寿的近身恃卫虽然亦称得上武林高手,遇到此剑
一筹莫展,只有伸颈子挨割的份儿。
  张玉珍不见有人再进,得意的一抹剑身鲜血,望着那泓深水似的刃口,自言自语道:
“宝剑!宝剑!今天索性让你多吃点人血!”
  说完,举步走出卧室门,围在房门四周的侍卫吓得齐身后退,张玉珍走一步,他们退一
步,张玉珍走了九步,数十人跟着退了九步。
  张玉珍心中好不得意,格格大笑道:“高老匹夫请来的侍卫都是些酒囊饭袋嘛!”
  这句话激怒那数十名便衣近身侍卫,他们在江湖上都是有声望的武林人氏,一时被张玉
珍那记怪剑招吓住,才不敢动,此时被激,不知那位先亮兵刃,余者一拥而上,但见十余件
兵刃齐向张玉珍身上要害处刺到。
  张玉珍把那招“不破剑”使出,只闻当当声响个不绝,凡攻向她的兵器,皆被震断。
  她以一柄轻灵的普通宝剑竟能震断各种不同的兵器,此份功力着实骇人,那兵刃被削的
惧意才升,忽见剑光匹练而来,“啊”声惊叫来不及出口,只觉颈子一凉,到在死城报到去
了。
  张玉珍那招“杀人剑”一举削掉十三个脑袋,已到剑法威力的极致,照说有自知之明
者,不该再以鸡蛋碰石头了。
  可是那些未死的近身恃卫,见同伴被杀,刺激得胸口一热,顾不得死活,又有十余名冲
上前去。
  眼看他们被张玉珍依样葫芦的轻易宰杀,陡闻巨喝道:“站住!”声音沉雄有力,闻者
莫不心头一震。
  那十余名侍卫不由齐都站定,只见一位年青剑士缓步走上前来,他走到张玉珍身前站
住,向身后侍卫挥手道:“你们不是她的对手,看我一个人对付。”
  十余名侍卫皱眉退下,心里不满那位年青剑士狂做的口气,但又不得不遵,因他是近身
侍卫的领班。
  那年青剑士一脸都是傲气,双眉上挑,虽然长得英俊不凡,总觉得有点令人不喜与他亲
近的味儿。
  骄做的他举剑平伸,满不在乎道:“好好应付。”
  那口气仿佛长辈在教导晚辈的剑法,教他小心一点,不要轻易就败。
  张玉珍虽然有气,却识货,定下神来,垂剑于地,冷冷道:“你先上吧!”
  她看出对手的剑法非同小可,因他平伸之剑如岳峙渊亭,气度之稳,生平罕见,实为强
力的敌手。
  她叫对手先上并非在赌气,而是看出那骄傲的年青人,剑法守一个,“稳”字,要他先
攻,不见得对他有利。
  那年青剑士到底是年纪青,他自己骄傲却受不得别人的傲气,见张玉珍藐视自己,大怒
出剑刺去。
  张玉珍看来虽稳却无什奥妙,暗中笑道:“空有其表,不过架子好看而已。…
  她判断错误,以为敌手不堪一击,懒得跟他耗神,随手施出“不破剑”想先削断对方的
宝剑,再割脑袋。
  张玉珍虽然随手出招,威力毫不有损,只等对方宝剑一进剑幕便要报销,她想得好好
的,眼前情势忽变。
  年青剑士本无奥妙的平庸剑招,变得不平庸起来,一个剑尖倏地变化出百十个剑尖来。
  张玉珍这边看去,只当一个个流星飞射坠入剑幕,她那“不破剑”虽号称不破,总有漏
洞处,于是恰好一颗流星射入剑幕,破了那招第一次被破的“不破剑”!
  亏好张玉珍的凌波微步,未被突进剑幕的敌剑刺中,如此一来张玉珍已知剑法远不如
他,侥幸得脱,远离那骄做的剑士不敢再进前来。
  要知张玉珍的武功博而不精,她的武功大半用美色骗来,海渊刀谱被她从胡一刀处骗来
后,因她素不喜刀,心想女孩子拿把刀像个什么样子,故用剑去练海渊刀法。
  剑和刀迥然不同,虽经她勉强改成剑谱,威力不减,可惜不能练成,只会八招剑而不会
一”套剑法。
  那八招剑法虽然出奇的厉害,碰到真正的剑法高手不足为惧:到底张玉珍只能使一招剑
法而已,倘若她能展出一套海渊剑法,情势就不同了。
  张玉珍虽然遇到邪剑高手郭少峰,但她未能骗得郭少峰的剑法,此后再未遇到剑道中能
手,她虽喜剑,于剑法一道却是最弱的一门武功。
  张玉珍暗暗懊悔带剑前来行刺,倘若带别种兵器来,以骗到该种兵器的绝学尚可与那年
青剑士再斗一番。
  海渊八剑不行,张玉珍再不会另种厉害的剑法好和年青剑士争斗,她站在那里斗志全
消,心中暗恨郭少峰不解风情,否则当年传了自己高深的剑法,今天何至如此?
  看那青年剑士当真骄做的紧,他见张玉珍垂剑预备不斗的样子,大笑道:“你可是自知
剑法不是我对手,所以不斗了吗?那没关系,你怕我剑法,剑法不比改比掌法好啦!”
  张玉珍所有武功中最擅掌法,闻言顾不得生气,窃喜道:“好小子,现在你狂,等下就
知道厉害了。”
  她不怕丢人先丢下宝剑,年青剑士昂首四顾,似在说:“你们看本少爷如何,一招间就
教她弃剑不斗,改比掌法。
  他神气活现地插回宝剑,大刺刺道:“这次你先上。”
  旁观的侍卫无不被年青剑士的态度激怒,虽未说出来,脸上皆都不悦,他们心想:“现
在捉刺客拿她问罪要紧,岂是显武功逞能的时候。”
  张玉珍这回不跟他斗嘴赌气,先上正好,脚下踩凌波微步,双掌连环攻向年青剑士。
  年青剑士一掌接下,倏地敌踪不见,张玉珍的凌波微步立见奇妙,来到他身后,双掌排
击而出。
  年青剑士确有值得骄做的武功,右脚一缩,左脚尖独立一旋,迅快面对敌手又接下一
掌。
  凌波微步玄奥,他那独特的轻功更玄奥,只见年青剑士一掌接着一掌还攻,不为张玉珍
的步法所制。
  倏忽三十招交过,那年青剑士功力稍弱张玉珍,但他掌法出奇,补那掌力不及之处。
  渐渐两人的掌力越击越强,四周侍卫被那凌厉的掌风逼的越退越远,他们心中虽恨年青
剑士也就是他们领班大过狂傲,亦不禁佩服这领班武功较之同济高得大多,难怪高寿指他当
领班。
  百招下来不分胜负,年青剑士焦燥起来,心想擒一个凶手费那么大事,高寿要小瞧我
了,他骄做成性,不能立时得手,焦燥之心越甚。
  张玉珍一则以惊,一则以喜,惊的是这年青剑士的武功恁的高,怎么从未听说过,当今
怕无人武功能高过他,喜的是他掌法虽妙,败象已露,那知在一百五十招上,年青剑士掌法
忽变,展出一套形式古朴的掌法来。
  这套掌法名叫先天掌,是他师门中规定不准轻易施展的掌法,年青剑士求胜心切,冒然
施了出来。
  先天掌一经施出,不出三招,年青剑士一掌刷在张玉珍的右颊上,跟着又是一招,接着
那掌刷在张玉珍左颊上。
  张玉珍被刷两记耳光,内心之痛苦可想而知,她是成名人物被打耳光,真比杀了她还要
难受。
  年青剑士先天掌继续施展下去,已不成相斗的形势了,他好象在戏弄小孩,左一招右一
招都是打在张玉珍脸颊上。
  他有意显示自己之能,不用重手打伤张玉珍,张玉珍只有被打的份儿,无法还手,如此
十几个耳光下来,张玉珍再也忍受不了,叫道:“我输了!”
  年青剑士大笑住手,得意的说道:“你承认输了,我也不难为你,快快自缚双手吧。”
  张玉珍到老来受此奇耻大辱,内心痛苦莫名,但她怎肯自缚双手,任人宰割,心生一
计,笑道:“请问小兄弟贵姓大名啊?”
  年青剑士心中高兴,不假思索道:“我叫萧风,你要是不服气我们再比过。”
  张玉珍摇头道:“你的武功堪称天下第一,别说我,任谁也不敢不服你啊?”
  须知越骄傲的人越喜欢别人捧他,越捧他越骄傲,否则他怎骄做得起来,张玉珍一顶高
帽戴得他晕晕的,根本忘记眼前是位刺客,刚才还舍生拼斗的敌人呢!
  张玉珍说完话转身要离去的样子,萧风对她大起好感,不预备阻拦,四周侍卫却大叫起
来:…决把她绑了!”
  萧风这才想起自己的责任,却无敌意他说道:“你不能走啊!”
  张玉珍道:“我不走,你叫他们来绑我吧。”
  萧风心想:“何必要绑,太费事了,干脆制住她穴道,不是一样?”他以为张玉珍完全
屈服了,随手点去。
  蓦然,张玉珍不转身,反掌拍出,她那反掌煞也奇怪,一拍间整个身子奇巧地转到萧风
身后,于是那凌厉无比的掌风,拍向萧风的背心要害。
  这一掌诡异奥妙,萧风让她拍实,以张玉珍的掌力,难逃一死,在这千钧一发之机,屋
顶横梁上飞坠下一团黑影,那黑影生似知道张玉珍反掌的厉害,是故张玉珍一出掌他就坠
下,张玉珍掌到萧风身后,恰好被他截住,只见他人在空中,单掌伸出,硬生生接下一掌。
  两掌相击,‘啪”声大响,那黑影不能借力,功力虽高亦被震飞丈外,落到地上,翻身
站起,并无损伤。
  这一切的变化炔如电光石火,众侍卫不及惊呼,事情已经过去,那黑影是谁,他们大半
认识,大叫道:“是芮公子!”
  萧风也见过芮玮,芮玮在府养伤之事,府中侍卫都知道:只是有的没看到他,但大半都
见过知道,他是将军故友芮问夫之子。
  张玉珍一掌未能杀死萧风,知道再无机会,那被辱之仇再已难报,恨得指着芮玮骂道:
“臭小子,坏我大事!”
  她骂完这句话,坐下地来,心知暗算萧风不成,他武功比自己高得大多,别想逃脱,一
定要怒杀自己,还有芮玮更难饶自己一命。
  她闭目等死,不愿再斗,徒取自辱,心想:“两个臭小子,随便那个给我一掌吧!”
  但等了半晌不见动静,暗中奇怪:“芮玮忠厚不忍杀不抵抗的敌人,那萧风骄做冷酷怎
么也不动手出气呢?”
  睁开眼来,只见玮玮站在原地未动,萧风仰首望天好象在想一件难题,暗忖:“他莫非
在考虑要不要杀我?”
  众恃卫不得领班萧风的命令,无人敢自动上前去绑张玉珍,静站四周,听萧风发落,他
们心知张玉珍现在虽然闭目就绑,但要不是萧风去绑,谁也绑她不得。
  芮玮知道张玉珍要杀高寿,那天刘忠柱尾追张玉珍去后,他就偷来此地,暗中保护高
寿,后来得知房中高寿是假,本人早已潜藏别处,但他还不离去,心想张玉珍不知去向,来
到这里也好拼命。
  未料到恃卫中竟有高手能制住张玉珍,心中佩服萧风,他躲在梁上,见萧风危险,赶上
救他一命。
  此时虽然有机会杀张玉珍,芮玮却不屑去杀,暗忖:“张玉珍闭目就死,是自知非萧风
对手,唯有萧风够资格怎么处置她,她若不死,将来再找她报仇。”
  众人都不知道萧风在想些什么,萧风忽然象想通了,走到张玉珍身前,张玉珍倔强说
道:“我杀不成你,只有让你杀了!”
  萧风摇头道。“我不杀你,只想问你一个问题。”
  张玉珍道:“问完了以后呢?”
  萧风道:“果如我心中所想,我就放你。”
  此言一出,众侍卫大哗,叫道:“放不得!杀了她替哥儿们报仇!”
  萧风冷笑道:“你们谁敢杀她,就来杀罢!”
  张玉珍笑道:“我输你手中,只能你杀,谁要不自量力,先付量忖量自己能不能够杀
我。”
  萧风道:“就是有能力杀,也要等我问个问题后。”
  芮玮走上前道:“什么问题,可否快问?…
  萧风冷笑道:“问过后,你想杀她么…’
  芮玮一怔,心想适才救他一命,怎么不但不感激,反而对我不善?”
  萧风不等芮玮回话,冷哼道:“问过问题后,杀不杀,放不放,权力在我,你们要是不
服,尽管出来向我挑战,胜过我便有权处置这妇人。”
  他这话等于是向芮玮挑战,意思你想杀她,先通过我这一关。
  众侍卫听得大怒起来,暗骂道:“你是什么东西,敢有权要处置刺客,将军雇你做领
班,一定得听将军的吩咐,你他妈的不过跟我们差不多,神气些什么?”
  他们心中愤怒,却只在心中哺咕,不敢明目张胆他说出来,萧风的武功实在太厉害了,
暗忖难有人在他手下走上三招。
  芮玮不愿跟他争执,退到后面,心想:“随你杀也好,不杀也好,总之,你放了后,我
再找她报仇就是。”
  萧风威风出够,不见有人违抗,大笑了三声,才问张玉珍道:“你刚才反手掌要杀我那
招叫什么名目?”
  张玉珍摇头道:“我只会使,不知名目。”
  萧风道:“我本来只觉路子很熟,仿佛我门中心法,想了半天才知你那反掌一招叫做煞
手掌。”
  张玉珍道:“煞手掌这三字,我从未听过。”
  萧风道:“你没听过,但总该知道传你掌法那人是独眼吧?”
  张玉珍脸色微变,问道:“不错,你认识他吗?”
  萧风笑道:“当然认识,否则我怎知他的绝艺名叫煞手三招。”
标题 <<旧雨楼·古龙《剑玄录》——第七十一章 情不断>>
古龙《剑玄录》
第七十一章 情不断
  张玉珍失声道,“煞手三招?那独眼人传我的掌法正是三招?”
  萧风道:“名虽三招,其实三招的使用各各有异。”
  张玉珍击掌道:“对啊!”
  萧风更是得意的说道:“三招使用虽异,却是一个路子,一招用在暗器上了,一招用在
兵刃上,另一招就是你适才所使的,用在掌法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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