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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气书香

_24 古龙(当代)
  那宫装女婢惊呼一声,蹬步急退。
  她的左肋已被赵子原一剑划下一道伤痕,鲜血自伤口涔涔滴落,胸口急促地喘息下止——
  黎馨喝问道:
  “银秋,你受伤了么?”
  那宫装女婢低喘道:
  “我一时大意,致为他剑法所乘,幸好并无大碍。”
  这会子,帐幕里忽然传出一道银铃似的语声:
  “黎馨快施展萍风拍,尽管放手对付此人。”
  声音真是悦耳动听,令人听来舒服之极,赵子原听出那正是香川圣女特有的语音。
  黎馨低应道:
  “是。”
  掌随声起,蓦地发动攻势,跨步揉身欺敌。
  四女足下碎踏莲步,开始不停的移形换位,掌法同时一变,云橘变幻,如风中飘萍,使人难以测度。
  赵子原全力驭剑,扶风三式从头施展开来,那黎馨玉手不疾不徐的拂了一圈,他顿时发觉一股古怪的内力横卷过来,像海边浪潮永无休止地卷拍,自己所攻出的剑气,竟然平空一窒。
  那黎馨及四名宫装婢女出手的部位极为奇特,掌势翻飞间,隐隐发出风雷之声,一忽里,只见手影重重叠叠,已分不出先后,赵子原剑上的攻势立财为之一挫,手下不禁大见慌乱。
  赵子原情知自己已面临重大危机,显而易见,敌方的“萍风拍”正是“扶风三式”的克星。
  他剑上威力无法发出,被迫完全放弃攻击,双足倒踏,在五女掌影中不住东闪西躲,狼狈异常。
  陡闻一道“嗡”“嗡”怪响亮起,一种不可思议的压力,从黎馨掌上透出,之后风声与身影俱敛。蹬蹬蹬,赵子原连退十步,仰面一跤栽倒地上。
  帐幕内,香川圣女的声音道:
  “他死了么?”
  黎馨摇摇头,道:
  “死不了,婢子遵从你的嘱咐,适才那一拍只用了三分力道,充其量他只是内脏受点轻伤而已。”
  赵子原挣扎着自地上爬起,对方一掌之力,几乎把他震得五腑内脏都移了位,而他初尝败绩,心中的难受更有甚于肉体的苦痛。
  他刚刚自草地上拾起长剑,自觉无颜再呆下去,正欲举步离开,一忽之间,五个宫装女婢又围了上来。
  香川圣女的语声自帐幕里扬起。
  “别难为他,让他走罢——”
  当前一名宫装女婢娇躯一让,赵子原一转身,匆匆往树林掠去,须臾,便将灯火四射的帐幕抛在后面。
  白袍人仍然等在原地,笔直的身躯一动也不动,生像自始至终,不曾移动过一步身子似的。
  赵子原犹未开口,白袍人已自冷冷道:
  “甭多说,一切经过老夫都已收在眼里。”
  咯一停歇,复道:
  “你败了,果然不出老夫所料。”
  赵子原没好气地道:
  “但是香川圣女居然没有下令杀死我,难道也在你预料之中么?”
  白袍人道:
  “她不杀你,自有她的理由,同时亦证实了一件事——”
  赵子原冲口问道;
  “证实了什么?”
  白袍人岔开话题,道:
  “萍风拍虽足以克制住扶风剑法,那只是因为你剑上火候未足,换了老夫上去,他们就无可奈何了。”冷笑数声,续道:
  “除非圣女另有其他专用来对付我的绝招秘技,否则老夫倒大可不必过于耿耿于心了,嘿!嘿!”
  赵子原忍不住插口道:
  “你说啥?圣女为何要对付你?”
  伯袍人只是冷笑,半晌不发一语,赵子原见他避而不答,虽然疑团满腹,却也不好多问。
  良久,白袍人始道:
  “说与你听,你也不会懂的,你受伤不轻,还不尽快运功调息,再过三个时辰便无救了。”
  赵子原一凛,连忙将手中剑交还对方,就地盘膝坐下,运起师门吐纳口诀调气养伤。
  白袍人突地一伸手,按在赵子原天灵盖上。
  赵子原惊呼道:“你……你……”白袍人低喝道:
  “摒除杂念,运气冲向玄关——”
  手上一加劲,赵子原但觉一股一股火焰般热气,自对方掌心传下,立刻领悟到对方之意,忙屏息运功。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过去,忽然赵子原身子一阵颤抖,他体内一股浊气在白袍人掌上真力的透导下,正逐渐向玄脉冲去。
  白袍人脸上较他身上的白袍犹要苍白,整件衣袂被汗水渗湿了,不时有丝丝白烟自他的顶门蒸出。
  一阵夜风呼啸而过,隐隐夹杂着轻微的步履声!
  白袍人神色一变,这刻赵子原运气已进入无相境界,人事不知,正是最紧要的关头,万万受不得外来的任何干扰。
  侧耳倾听,在夜风呻吟中,那跫音愈来愈近。
  白袍人暗忖:
  “此刻我真气仍未散完,不可能分手应敌,万望这人只是个路过的,若是个敌人,后果就不堪想象了。”
  林内一片黝黑,那足步声来到切近,停下了足。
  白袍人意识到那人正站在自己的背后,半晌未见有何动静,不知如何他竟有如芒在背的感觉。
  陡地那人仰天狂笑起来,笑声尖厉刺耳,中气之足令人咋舌,一道低沉的语声一字一字道:
  “鬼使神差教我在这等情况下碰着你,谢金印,你也有今天……”
  白袍人头也不回,道:
  “苏继飞,是你来了么。”
  那人道:
  “你的记性倒还不差,一听到我的声音就认出来了。”
  白袍人谢金印冷冷道:
  “咱们算是二十多年的老朋友了,怎么认不出来,你想要某家这条性命,是也不是?”
  那苏继飞道:
  “你何必明知故问,还记得那年你受人买雇,仗剑夜闯太昭堡,击毙赵堡主这档事么?赵门父亡女散,是后苏某曾欲寻你复仇,却是力有不逮,赵堡主的千金赵主兰亦曾……”
  话未说完,白袍人谢金印打断道:
  “事情已过去很久很久了,那一年,你还是太昭堡的总管吧,听说赵飞星仁而下士,难怪在他死后,你还如斯忠心不二。”说着,微微叹息一声,苏继飞道:
  “以苏某的身法,原本万万无法与你匹敌,但眼下你显然绝无还手之力,命中注定你该死于苏某之手——”他一步跨上,一掌扬起,直劈下去。谢金印大吼一声,道:
  “且慢。”
  苏继飞闻言,掌势微窒道:
  “姓谢的,你还有何话要说?”
  谢金印道:
  “某家久闻苏某人慷慨任侠,岂是乘人危难之辈。”
  苏继飞哂道:
  “若不乘你之危,眼看此恨此仇,一辈子也休想得报了,苏某虽自问于心有愧,却是被迫出此,你这话不啻白说”
  一掌重复扬起,谢金印适时喊道:
  “苏继飞,你容某家说了这一句,再动手不迟。”
  苏继飞道:
  “你莫要耍缓兵之计,苏某……”
  谢金印沉声道:“你知道这受伤的年轻人是谁么?”
  苏继飞道:
  “这少年么,苏某与他见过数面,得知他姓赵,是阳武的白雪斋孟老儿的传人,我正在奇怪你缘何要助他疗伤呢?”
  谢金印道:
  “有关他的身世,你回去问你的少女主人便可知晓了,此刻你一出掌势必祸殃池鱼,连姓赵的少年也一起毙了,当心你要因此后悔终生——”
  苏继飞呆了一呆,道:
  “你故作耸听之危言,其谁可信?”
  谢金印听出他语气之中,满含森森杀机,不禁暗暗感到不妙。
  这一霎间,谢金印猛然想起自己一生杀人无数,在自己的剑下,每次对方虽想还手,却是无能为力,那闭目等毙的滋味,原来便是这样的,一念及此,心子不由一颤,长长叹了一口气。
  他脑际思潮翻涌,忖道:
  “天网恢恢,报应不爽,想不到我谢金印会毙命在这等场合之下。”
  等了许久,却未见苏继飞发掌下来,他不禁又是一怔。
  苏继飞缓缓道:
  “谢金印你所说的,苏某宁可信其有,为了赵姓少年的安全,说不得只有放弃今日这个千载难遇的机会了。”
  语声中,隐隐透出心中的矛盾与苦痛,谢金印心中剑时一松。
  蓦地一道阴森的冷笑自近处亮起,三人头上枝叶簌簌一动,一条黑影自树梢上疾扑而下——
  那黑影下扑之势何等迅疾,一掌平吐,平空加重千钧,挟着呼呼风声,往谢金印顶门劈去!谢金印目眦欲裂,大吼一声苏继飞脱口呼道:“留心——”
  他未及多虑,猛地一跃而前,恰恰赶上那条下降的黑影,左右双掌连扬,如山内力疾发而出。
  那人眼见偷袭即将得手,陡觉后体生凉,匆遽间再出顾不得伤敌,只有回身封掌自救。
  那人喝道:
  “姓苏的你不敢下手,我代你宰了谢金印,你怎反而帮起他来?”
  这当儿,谢金印手上的真力已然散尽,全身压力一轻,弓身一弹,好比弹簧一般即刻跃起。
  “呛”一响,长剑随之出鞘。
  刹时但见漫天寒光霍霍,一股剑气直迫出去,剑尖犹未击实,那狙击之人已应声翻倒!
  一条血口自眉心延至鼻端。
  苏继飞瞪目凝视,内心不觉又惊又骇,期期艾艾说:“你——你那一剑并未触到敌身,而他身上的血口竟达寸许,莫非你剑上功夫已到了伤人于无形的境地?”
  谢金印冷然一笑,没有回话。
  苏继飞陡觉胸中窒闷,全身上下不舒服之极,恨不得纵身避开,离开此地愈远愈好。
  他发现自己所以会生出如是感觉,乃是谢金印提剑在手,自剑身锋芒上所透出的“杀气”之缘故。
  当下遂暗暗动功抗拒,但他发现自己的抗拒内力愈大,那无形的“杀气”亦随之增强,简直无法阻挡,他慢慢将自身功力提到八成左右,对方剑上的那股杀气方始减弱了一些。
  直至谢金印撒剑人鞘,“杀气”才完全消失。
  苏继飞的胸前如释重压,长长吁了一口大气。
  谢金印用脚踢翻尸身,道:
  “你可认得此人?”
  苏继飞望了死者一眼,但见那人身上着一件银色大憋,面目却是十分陌生,他寻思一下,道:
  “这人十有八九是甄定远手下,银衣队之人……”
  谢金印皱眉道:
  “如此说,甄定远那头老狐狸也来到近处了。”
  说话间,举步朝苏继飞迫去。
  苏继飞不知不觉倒退了两步,愤然道:
  “方才苏某放过你来,而你现在竟反过来欲谋不利于我么?”
  谢金印冷然无语,身子一提,平空跃起,反手一抖一拔,长剑再度出匣击出。
  剑尖所指,却是苏继飞立身之处后面,但听一声惨号划破夜空,令人听了为之毛骨悚然。
  苏继飞一呆之下,霍地一个转身,五步前另一名银衣汉子倒卧在血泊中,死状与刻前那一个并无二致。
  他恍然悟出那银衣汉子敢情正欲向自亡突施暗袭,却为谢金印发觉,及时击杀,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谢金印挽起身上衣袂,揩去剑身沾染的血渍,喃喃自语道:
  “这剑子已有多年未曾染上鲜血,眼下杀戒一开,不知又要造下多少罪孽了,唉!”
  这刻他与苏继飞正面相对,仔细打量了对方一眼,道:
  “日前在安峪道上,我就怀疑那香川圣女的赶车人马铮就是你苏继飞所化装,事实果然不错,你几时易名为马铮的?”
  苏继飞道:
  “你能够借用司马道元之名,难道我便不能改名易姓么?”
  他俩谈话之间,赵子原业已苏醒过来,朦胧里听到了后面这两句话,睁开眼睛一瞧,只见白袍人面前立着一个车夫装束的中年人,正是为香川圣女御车的“马铮”。
  但目下他已从两人的话语中,得知“马铮”乃是苏继飞的化身,在此之前,他已先后见过苏继飞数面,而后来见到“马铮”时,竟然认不出他便是苏继飞所乔扮,可知他不但改了名字,连容貌都乔装过了。
  赵子原脑际思索着这些问题,仍然盘膝坐在地上,未尝移动身子,是以谢金印及苏继飞都未察觉他已醒转。
  谢金印道:
  “你改名易姓也罢,缘何却要取个马铮的名字,当然你已知晓水泊绿屋二主人‘女娲’的车夫,便叫做马骥,马铮,马骥,字音相去不远,颇有影射之嫌,连老夫都几乎被搞糊涂了。”
  语声一顿,又道:
  “抑且你化装后容貌,与马骥那般相像,香川圣女所坐的篷车,其大小形状也与‘女娲’的马车一般无二,显然你们是有意在武林中人的心目中,造成一种混乱和迷惑,至于用心如何,只有你们自己明白……”
  苏继飞道:
  “你呢?你化名做司马道元,敢说没有用心么?”
  谢金印冷笑数声,道:
  “在江湖上有喧赫地位的苏继飞,竟屈志降身当起香川圣女的车夫来,怕是没有多少人肯相信的了。”苏继飞眼色一变,似乎极为耽心对方真会张扬这事。
  赵子原听到此处,可再也沉不住气了,呼地立身起来,冲着苏继飞躬身一揖,口上说道:
  “苏大叔可还认得小可?”
  前此苏继飞曾向赵子原提到他与其师盂坚石乃是旧识,故以赵子原口头上称呼他为大叔。
  苏继飞与谢金印齐地一怔,谢金印抢着问道:
  “你是几时醒来的?”赵子原怔道:“刚刚不久。”谢金印道:
  “然则你目击老夫击杀这两个汉子没有?”
  赵子原的视线落到地上横陈的两具尸身上,摇头道:
  “没有啊,阁下追问这个做啥?”谢金印不答,心想、“如果他此言不虚,那么他仍不知我的真正身分,因为苏继飞指认我是谢金印时,乃时我杀死那两个人之前,是后他便未曾再提及谢金印的名字,再说,他若知晓我是谢金印,态度势将大为改变,绝不会如此自在,看来似乎是我多虑了。”
  正忖间,陡闻前方旷地上传来一阵金铃声,在夜空中格外显得清脆响亮,诸人不觉吃了一惊。苏继飞失声呼道:“不好!”谢金印道:“什么事?”
  苏继飞急促地道:
  “圣女预言今夜必有事故发生,目下警铃骤响,看来他们已经发动了!”
  他道了一声“少陪”,横身移出数丈,往帐幕疾掠而去。
  少时,从四周丛林内突然涌出数以百计的银衣人,个个手上俱都提着兵刃,震声高喝,一时之间,杀声直冲霄汉!
  那百余个银衣汉子自四面八方涌将上去,霎那将旷地中央的帐幕,围在核心。
  谢金印睹状道:
  “这一队人马都是甄定远的手下,他竟择于今夜向香川圣女发起攻击,看似有赶尽杀绝的决心,咱们时间凑巧,恰好赶上了这场好戏。”
  赵子原心子一颤,道:
  “甄定远与香川圣女有何深仇大恨,非要将她消灭不可?”
  谢金印道:
  “你忘了在安峪石亭附近,甄定远曾拦过圣女的篷车么,其时甄老狐狸便有杀她之意,无奈情势不许罢了。”
  停歇一下,续道:
  “小伙你必须记住,人与人间之所以会相互残杀,往往不是为了有何仇恨过节,彼此间的利害关系更能导致人们的敌对,甄定远千方百计欲除去香川圣女,即为此中例证……”
  放眼望去,那苏继飞奔到帐幕前不及十丈处时,已被十数名提刀的银衣汉子赶上,但见刀光旋飞,当前银衣人数刀齐出,向苏继飞后背及腿腰砍到。
  苏继飞双手连扬,倏地“嗤”“嗤”连响数声,竟在对方刀身未递到之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发出暗器。
  当先数人乍不及防,被暗器击中,仰身翻跌于地。
  苏继飞身形毫不停滞,俄顷已赶到了帐幕前面。
  同一忽里,帐幕内闪出宫装女婢,以黎馨为首,为数约莫有四十人左右,与甄定远这一大队人乌相形之下,便显得人少势弱。
  那四十名宫装女婢各以五人为一组,排开在帐幕篷车的四周,欲接近帐幕,则首先必得通过她们的拦阻。
  谢金印注目察看那边的形势,颔首若有所悟。
  侧首朝赵子原道:
  “敢情那些女婢乃是摆出了进可以联手合击,退可各自为战的阵法,银衣人为数虽多,要闯过这一关,倒颇为不易呢。”赵子原道:
  “双方主事者怎么还未见露面?”
  谢金印“噫”了一声,道:
  “老夫也正怀疑及此,揣摩情形,这一阵不过是先头攻击而已,双方都还有隐藏的杀着及厉害手段犹未使出,咱们等着瞧吧。”
  赵子原打量自己与白袍人立身的地方,正是这一带丛林最为偏僻隐秘之处,是以不虑会被交战的任何一方发觉。
  旷野中厮杀声愈趋响亮,银衣人与宫装女婢们已成短兵相接的状态,战况激烈异常。
  但见刀光与掌影齐飞,两方都在舍命苦斗,战况发展一如谢金印所料,银衣人为数虽多,却始终攻不破宫装女婢的防御圈子,眨眼工夫,最前面的银衣汉子已接二连三倒下数人。
  那苏继飞仁立在帐门当口,没有加入厮杀。
  银衣汉子猛攻许久,无法占得优势,开始身后撤退,宫装女婢则依旧守在原位,未曾趁机追击。
  谢金印叹道:
  “这些妮子平日训练有素,临危不乱,竟能挡得住大队人马的攻击,圣女能训练出这一批人来,真是良难了。”
  言下大有对香川圣女之能敬佩有加的意思,这是赵子原首次听到他对某一人如许推崇,不禁睁大眼睛,讶异的望着他。
  那些银衣汉子退到了五丈开外,陡然停住身子,不再倒退。
  赵子原道:
  “他们正在重整阵容列,莫非竟有卷土重来的趋势?”
  谢金屯颔首道:
  “他们自然不会就此退走了,再攻之后,从左右二面向中内夹击,另分出一小股人来攻向侧背。”
  双方交手之后,形势果然大为改观,银衣人这一方战术运用已占上风,不多时已确砍倒了对方女婢多人。
  宫装女婢愈战愈形不利,就在欲告溃败的当儿,立在帐门当口的苏继飞突然侧身一让,美艳绝世的香川圣女缓缓走将出来。
  赵子原情不自禁呼道:“瞧!香川圣女现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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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运筹阻敌
 
  谢金印道:
  “战况对她不利,她不现身也不行了。”
  语声甚为平淡,生似圣女之出现,早在他预料之中,故此丝毫不以为意。
  放眼望见香川圣女打量了周遭战势一会,伸出纤纤素手,点燃一只镶着琉璃珠子的五彩灯笼,提在手上挥了一挥。
  一阵夜风扫过,圣女手上的灯笼火光摇晃不定,她头上的一大片青丝迎风飞起,衬出一种诡异古怪的气氛。
  官装女婢们在灯火乍燃之际,已经改变御敌阵容,战力大见增强,银衣队方面攻势登时一挫。
  谢金印心中忖道:
  “香川圣女居然精通韬略,长于兵法阵势之学,我险些看走了眼……”
  场中,苏继飞迅速动手将马车上的灰色帐篷拆开,成了一辆无顶的车厢,香川圣女轻移莲步,跨登车厢之上。
  银衣队久攻不得逞,战况遂成胶着。
  四周草丛内,蓦然点燃起数十只火炬,一时之间,火光熊熊,将方圆数里照亮如同白昼。
  谢金印“哦”了一声,道:
  “原来圣女在此地还预先埋伏有人咧,这些火炬想必就是她这一方之人所燃,以便她能看出敌我之势。”
  火炬燃起不久,丛林里陡然亮起“呜”“呜”之声,正东方随之出现一小股人马,向战圈迅速移动。
  借着火光可以瞧出,这一干人竟然都是当今独霸一方、炙手可热的武林高手,走在最前面的是刘公岛刘岛主,依次是晋南黑道部瓢把子任黑逵,他的助手胡当家、罗当家,再后走的有黄河竹筏帮帮主陆川平,生死判安无忌等。
  此外尚有一些陌生面孔,不过从他们沉稳的步履举止以观,个个都是身不怀乘武功的一等高手无疑。
  殿后的一人年事已高,身着一袭玄缎,相貌阴森,正是当今武林巨擘,太昭堡堡主甄定远。
  赵子原骇然道:
  “不得了,甄定远竟能指使这些武林高手为他效力,只要他们一加入战圈,香川圣女力竭智穷,必被击垮无疑。”
  谢金印不以为然道:
  “情势虽则对她不利,若说圣女会力竭智穷,那倒不见得。”
  旷野上,传来甄定远的喝声:
  “香川圣女!你已立于必败之地,老夫劝你趁早束手就缚,若昧于情势,犹作困兽之斗,老夫定将发令展开屠杀,不留一个活口,你不妨好好考虑后,再予老夫答覆……”
  他这一声吆喝乃远足气而发,远近无不听得一清二楚。
  香川圣女柔美的语声道:
  “贱妾早就料及甄堡主因利害攸关,绝不许让我存在于世,但你要取我性命,十数日前在安峪石亭附近,你早就该下手,无奈你心怀鬼胎,举棋不定,以致丧失了大好良机,此后你再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甄定远怒哼一声,道:
  “那时老夫下手,不过与你同归于尽而已,今日我却有杀死你的把握呢!”
  香川圣女吃吃笑道:
  “想不到甄堡主聪明一世,却也有糊涂受骗的时候。”
  甄定远愕道:
  “你此言何意?”
  香川圣女道:
  “我说你受了我的欺诳,自己还不自知。”
  甄定远道:
  “莫非你自称怀有残颜心法秘技,能够与敌同归于尽是假?”
  香川圣女微摇螓首,道:
  “也不尽然,贱妾的确习有这种秘技心法的,只是当时甄堡主若遽下毒手,我便来不及施展而已。”
  甄定远厉声道:
  “反正你早晚要死在老夫手上,前日今日又有什么分别?”
  香川圣女淡淡道:
  “甄堡主真有把握么?依我瞧,你只不过是大言不惭罢了。”
  甄定远“嘿嘿”阴笑数声,道:
  “事实摆在眼前,你徒逞口舌之能亦无济于事,其实你一人送命不打紧,却要那许多宫女陪你送死,于心何忍?”
  他这一着端的厉害无比,除了暗示圣女此战已毫无指望得悻外,其目的更在分化对方军心,使之产生离心作用,以遂其兵不血刃的毒计,圣女若无同样份量的话加以反驳,则在无形的精神战上,便已输给了对方。
  赵子原忍不住低声道:
  “甄定远语中带刺,冀图不战而屈人之兵,可见得他是何等老奸巨猾,怪不得尊驾口口声声称呼他为老狐狸。”
  谢金印道:
  “甄老儿此着诚然阴毒非常,令人无从招架,但是咱们也别大小瞧了香川圣女,他岂是在短短的三言两语中,便为对方所乘之辈?”
  果见帐幕附近起了一阵骚动,宫装女婢见敌方突然出现了一群高手,本就有些惴然,此刻再加上甄定远之言词极尽恐吓与挑拨之能,信心登时动摇,纷纷交头接耳,私议纷喙。
  甄定远的初步策略,已开始起了作用。
  香川圣女格格而笑,道:
  “甄堡主敢是因为出师不利,故此不敢轻举妄动,阴图在舌战中瓦解我们么?你之用心昭然若揭,当真不值识者一笑了。”
  笑声一止,沉下脸庞一字一字道:
  “此番你劳师远征,本来就十分鲁莽不智,贱妾既能及早洞悉你的行动,会不妥为部署准备?此其一。你一战失利,遂出动了尔来你所收买的武林高手,殊不知你能以威胁利诱的手段买通这些高手,贱妾难道就不能以同样的手段,买通其他高手,以抵消你的势力?此其二……”她语音愈说愈沉,继续道:
  “设若你有必胜的信念,以你的心术为人,早就发令攻击,又岂会在乎见怜数十弱女的性命多费唇舌,以致贻误戎机?这是第三。统而言之,你不提起此事则已,一经提及,徒暴露出自己的弱点而已。”
  她分析战况情形,敌我势力之消长,反击得有声有色,不说场上众人,旁闻的谢金印及赵子原都不禁大为佩服。
  局势遂告稳定下来,宫女人人陡增无限信心,反观银衣队那一方面多呈颓容,斗志与勇气都开始有了崩溃的趋势。
  经过这一反击,香川圣女不但扳回了先时的劣势,反而隐隐占居上风。
  甄定远神色阴晴不定,厉声道:
  “纵任你舌灿莲花,复何能济补事实于万一?老夫欲对付某一人,绝不会空手以还,待会儿你便可以尝到恶果了。”
  甄守远情不得已,这话已显得有些牵强,再难指望发生任何效力,但场面话终归非说不可。
  如此并非表示他再无振作之力,其实他无论在心计及智力上都高人一等,否则哪能成为一代枭雄?目下他当机立断,决意以那十几个武林好手为班底,领导银衣队,尽速向内围发动攻势。
  香川圣女立在车台上面,居高临下,乌黑长垂的秀发及雪白色的衣袂随风飘拂,自有其飘洒自如之态。
  她手举灯笼,用摇摆的火光指挥宫女,重新部署阵势。
  数十余名宫装女婢列成一队长龙,缓缓向后移动,仅留下五名宫女守住篷车及帐幕四周。
  任黑逵睹状,朝甄定远道:
  “对方开始向后撤退了,莫非圣女欲采取后退决战的战法,以诱我们出战?……”
  刘岛主附会道:
  “任兄之言,颇有见地,甄堡主不可轻易下令大举出击,致中敌人圈套。”
  甄定远沉吟一下,摇头道:
  “不然,圣女所采绝不是后退决战的战法。”
  任黑逵道:“甄堡主认为如何?”甄定远道:
  “依老夫之见,圣女命宫女主力后撤,用的乃是古时鬼谷子之谋,唤做‘颠倒八卦乾坤阵’,但运用灵活时,又随时可化为‘一字长蛇阵’,组成一反八字形,它的行动便如同常山蛇一般无二。”
  说到此地顿了一顿,继续解说道:
  “此阵讲究鱼龙变化,神机莫测,化成长蛇阵时,一经攻打,击其首则尾应,击其尾则首应,击其中则首尾俱应,使敌防不胜防……”
  一众高手耸然动容,陆川平道:
  “圣女居然擅长行军布阵之学,然则咱们不是无计可施了?”
  甄定远双目露出凶光,盯在陆川平身上,陆川平不知不觉为他气势所慑,噤口没有再说下去。
  甄定远冷冷道:
  “陆帮主此言有欠考虑,适足以助长他人威风,老夫何尝不谙略阵道,圣女能发,老夫为何不能破?”任黑逵道:“甄堡主已有破敌的腹案了么?”甄定远道:
  “这个自然。”
  刘岛主道:
  “敢问计将安出?”
  甄定远略一寻思,道:
  “老夫预备将银衣队分为五队,分由任当家,刘岛主,陆帮主,安兄,胡兄等率领,同时攻击其首尾及左右两翼,深入后再从中央直捣而进,老夫则率领一支后备队以为接应,如此就万无一失了。”
  他随即指示了一些机宜,十余名好手各自衔命而去,统领五队银衣汉子全面攻击前进。
  香川圣女这一面,早已布下了严密的防卫圈,两队人马一经接触,宫装女婢再度向后撤退。
  旁观的赵子原暗自不解,问道:
  “我老是瞧不出其中奥妙所在,其实她业已成竹在胸,兵法上说:‘出其所必趋,趋其所不意。’圣女正在利用敌人此一弱点……”
  赵子原脑子原本十分玲珑剔透,经他这一点醒,恍然悟道:
  “然则甄定远将兵力分割,莫非正中圣女之计么?”
  谢金印颔道:
  “老夫的观察是这样,等到会战之后,就可见到分晓了——”
  说着、忽然朝赵子原打了个眼色,施展“传音之密”之术道:
  “有人潜到咱们的附近了,你妥为提神戒备,防范突如其来的暗袭,但必须不要露出声色,以免将来人惊走。”
  赵子原心中震一大震、暗道此时此际竟会有高手潜到,只不知又会是那一方面的人手?
  谢金印低哦一声,又传音道:
  “看样子还不只一人哩,唔唔,人数愈来愈多了,你且待在此地,老夫到四周察勘一下。”
  身随声起,整个人变成了一片模糊的白影,一晃已不见了踪影,赵子原直瞧得惊骇不已。
  片刻过后,谢金印回到原处,他身形来去便如轻烟一样不可捉摸,生像他从未离开过这里似的。
  谢金印传声道:
  “丛林里一总又到了两队人马,一股以留香院武啸秋为首,另一队却都是一些江湖上新近掘起的白道好手,老夫对这些面孔都十分陌生。”
  赵子原以传音入密回话道:
  “武啸秋也来了?他是到此与甄定远会合的么?”
  谢金印道:
  “甄、武二人同床异梦,各有各的打算,非至重要关头,他们两人是不会联手合作的。”
  赵子原道:
  “那么他率众赶来此处,到底有何图谋?”
  谢金印道:
  “武啸秋表面上是赶来驰援,实则意存观望,以待两虎俱伤,坐收渔人之利,否则他早就露面了。”
  他俩对谈间,场中战情已演成白热化,任黑逵及刘岛主所统领的银衣队攻向两翼后,宫女未战而节节后退,陆川平率领的另一股人马以为敌方怯于应战,志满意得下,竞尔率众自中央长驱直人。
  立在车台上的香川圣女见敌已人彀,美颜上微露喜色,以灯号指挥宫女反攻。
  后退的宫女接到讯号,立即从东西两侧回攻而至,中央的宫装女婢们亦停止倒退,向前迎敌。
  任黑逵这般人手轻意而入,尚未明了首尾两翼的状况,便已被敌人切断联系,陷入包围。
  这一来,由十数个高手所率领的五股银衣汉子,彼此无法接应,成了各自为战的局面。
  银衣队的人数本来远超宫装女婢之上,加上一伙武林高手助阵,原应稳稳横握胜券才是。
  但因圣女阵势的作用,居然使得敌方的实力大打折扣。
  这一切谢金印都尽收眼底,低声道:
  “果不出所料,银衣队走进圣女的口袋了。”
  赵子原茫然道:
  “圣女的口袋?”
  谢金印低声道:
  “甄定远虽然明知圣女所摆的乃是一字长蛇阵,针对此阵作了种种攻击谋略,无奈香川圣女棋高一着,敌人展开攻势后,立时化为口袋阵形,所以我说,任黑逵等人不知不觉已走进了宫女们的口袋之中。”
  只见银衣队陷人口袋阵形包围后,宫装女婢即自草丛中取出预为藏置的弓矢,一时“飕”“飕”劲响不绝于耳,箭羽如雨,银衣汉子乍不及防,应箭而倒者,达四五十人之多。
  银衣队阵容大乱,自相踏藉,伤亡更多。
  所幸尚有任黑逵陆川平等十几个高手苦苦撑住阵势,故还不至于溃乱到无可收拾的地步。
  饶是如此,他们空负有一身武功,在这等阵势之中,却完全施展不开来,只有徒呼奈何。
  谢金印突然朝赵子原道:
  “圣女虽已扭转局势,但短时间内仍难获得全胜,小伙你想加入战圈,试一试这几日练成的剑法么?”
  赵子原喜道:
  “小可心中着实跃跃欲试,但先时败在圣女属下的宫女手中,信心大减……”
  谢金印打断道:“你若上去,准备帮助哪一方?”赵子原呆了一呆道:
  “小可对甄定远素无好感,帮的自然是圣女这一方,尊驾不反对吧?”
  谢金印道:
  “随你的意思,老夫并无意干涉你的行事——”
  语声一顿,复道:
  “你帮的既是圣女一方,则大可不必耽心扶风剑式会遇到克星,因为天下练有专为克制扶风三式的萍风拍,据老夫所知,仅此一家而已。”
  赵于原闻言不再迟疑,接过长剑一纵身,自藏身处跃出,落到旷野上面,藉着野草的掩蔽,悄悄向前移去。
  走出寻丈,一道沉重的声音喝道:
  “站住!”
  一股掌风直逼而至,力道甚是雄厚,赵子原侧转身子,堪堪避过掌风,往右边迂回绕了一圈,再向中心地带移去。
  他前往移动之时,继续遭遇到不少拦击,但那些暗中发掌之人,似乎都无致他于死地的意念,出手并不凶毒。
  以此之故,赵子原乃能安然闯过重重拦截,摸到帐篷附近。
  赵子原一壁飞奔,一壁忖道:
  “那些暗地里拦击我的人,目的只是欲阻止我前进,他们绝不会是甄定远的手下,难不成竟是白袍人所察觉的后来开到的两队人马之一么?”
  他转念寻思其中的可能性,如若那埋伏在草丛间的是武啸秋之人,绝无如许轻易放他过去的道理。
  除此之外,便只剩下白袍人所说的另一批江湖的白道高手,他们迟迟没有露面,使得混乱不堪的局势,更加显得错综复杂。
  赵子原寻思之际,足步并未停滞,临到帐幕切近,只见宫女与银衣队东一簇,西一堆,正各持刀剑相互厮杀。
  他衡度一下形势,骤下决定,“呼”一声凌空振起,落入战圈之中,交战的双方目睹一人平空跃人,俱不觉为之怔了一怔。
  这一股银衣队正是任黑逵所率领,他认出冲人战圈者是日前在安峪石亭上与甄家小姐同时出现的少年,当下怒喝道:
  “小子,你敢是活得不耐烦了么?”
  一掌疾劈而起,叩到赵子原胸前。
  “呛啷”一声,赵子原右手一动,长剑出鞘,寒光四下泛射,挟着一股剑气直逼出去。
  霎时之间,黑逵面目失色,腾腾腾,往后倒退了三步。赵子原见良己一出剑,立将晋南黑道总瓢把子逼退了数步,不觉雄心傲气填满胸臆。
  他趁着任黑逵倒退之际,长剑一抡,“扶风三式”连绵使出,不一忽己砍倒银衣汉子多人。
  任黑逵只瞧得眼睛发直,他做梦也想不到赵子原的剑法威猛霸道以至于此,简直是自己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不久之前,自己在安峪首次见到这少年时,又觉得他武功泛泛,不堪一击。
  殊少知十日来,赵子原在谢金印指点下,习成“扶风剑法”,艺业大有精进,是以会令任黑逵产生前后判若两人的感觉。
  任黑逵奋喝一声,双掌一错,再次出击。
  掌势之间,暗蕴若干难测的变化,他身居晋南黑道第一把交椅,功力之高,自不用待言,适才只是一时大意,致为赵子原长剑所乘,此刻凝神全力出击,掌势之疾劲,使得周侧诸人相顾骇然。
  刹时,任黑逵那重如山岳的一掌已直袭而至,赵子原未敢冒然直攫其锋,躬身向右退开寻丈。
  他这一退,恰好退到两个银衣汉子的身旁,那两人四掌不约而同翻出,一左一右夹击过来。
  赵子原剑尖划处,血光迸射,又解决了二人。
  由于他剑势凌厉,银衣汉子接二连三死了多人,阵脚被冲乱,连带令宫女方面捡得便宜,趁着对方手忙足乱,穷于应付之际,又伤了三个银衣人。
  这会子,旷野四面的草丛树影里,陡然连袂跃出十余人,抡舞兵刃,纵身掠前加入战圈。只闻甄定远阴沉的声音喝道:
  “奇岚五义!你们也要来淌这趟浑水么?”
  子原心中一动,百忙中回眼一瞥,那奔行前来的十数人中,为首五个正是在安峪曾为香川圣女出过力的奇岚五义。
  跟在奇岚五义后边之人,身手亦都十分矫健,显见武功不弱,但对赵子原来说,面孔都十分陌生。
  赵子原一面留心应敌,一面忖道:
  “奇岚五义所带领的这股人马,想来便是白袍人所观察到的白道高手了,他们的来意十分显明,倒是武啸秋那伙人依旧隐匿不出,甚是可虞。”
  五义为首的韩中群打个哈哈道:
  “咱们应圣女之邀,特地赶来助阵,甄堡主欲阻拦咱等过去不成?”
  甄定远阴阴道:
  “尔等闯得过老夫这一关么?”
  韩中群道:“你的手下多已分散,靠你一人,只怕拦阻咱们不了。”
  甄定远冷哼一声,道:
  “姓韩的,你是被鬼冲昏头了,凭什么竟敢与老夫作对?”
  韩中群道:
  “甄堡主纵是当今江湖上的擎天巨柱,但圣女乃巾帼奇人,其地位何等尊宠,常人轻易不敢亵渎,更别说冒犯了,甄堡主欲图对她不利,咱等拼着这条老命不要,亦不能坐视……”
  甄定远怒笑道:
  “很好!老夫这便成全了你们!”
  目中杀机毕露,双掌徐徐抬起。
  韩中群等人那里不知对方之能,仓追问来不及有第二个念头,迅速运功布满全身,准备迎敌。
  五义老二使了个眼色,暗示其余诸人分头窜进,因为以甄定远一人之力,至多只能牵制住四、五人而已,剩下的尽可以上前帮忙作战。
  甄定远深谋远虑,何尝没有想到这一点,他睛瞳一转,已自有了计较,纵身让了开去。
  表面上故作冷笑道:
  “反正老夫已稳操胜算,又何在乎尔等上去送死,你们若能熬过今夜,便算命大,将来老夫定必教你等死无葬身之地!”
  五义诸人面面相觑,猜不出甄定远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是目下战情紧迫,不遑他们多虑。
  甄定远既有让路的表示,五义等人自然不容多所迟疑滞顿,韩中群一招手,十余人相继掠向战圈。
  韩中群等人掌指与兵刃齐出,欺近银衣汉子身后,点了数名银衣人的穴道,兵刃翻飞问,同时又砍翻了另外数人。
  败象已呈的银衣队,受到这支生力军的冲击,顿时大见混乱。
  反之,宫女们则如虎添翼,斗志旺盛,更是加紧猛攻,对来侵的敌人施予最凌厉的反击。
  任黑逵、陆川平等这干黑道一等高手,见己方由于五义诸人冲入,局势更形不利,不得不腾出身子,与五义等人捉对儿厮杀。
  这一来,宫装女婢方面减少了许多黑道高手的袭击,顿感威力一轻,得以全力与银衣队搏斗。
  就在双方混战之际,谁也没有注意到此刻正有一人,脸上闪露出诡异阴森的笑容,借着野草的掩护,悄悄移步向篷车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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