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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气书香

_23 古龙(当代)
  “你说的什么案子?什么秘密?”
  白袍人仰天长笑,笑声里隐约透出抑压不住的激动:
  “事到如今,你还要装什么傻?某家……”
  山门外边蓦然传来“希幸幸”马嘶声响,蹄音来到近处停住,白袍人神色微变,硬生将未完的言词咽了回去。
  顾迁武悄悄移近赵子原身侧,低道:
  “敢是武啸秋提到的水泊绿屋‘女蜗’来到了,那白袍人以一敌二,必要时你我得助他一臂之力。”
  赵子原未置可否,只是轻轻点一点头。
  沈烷青细步上前,双瞳剪水望着顾迁武,嗫嚅道:
  “大哥,我……我心虚得紧……”
  顾迁武紧紧握住她那细若柔荑的手指,道:
  “有我在此,没有什么好怕的。”
  赵子原望见他们两人亲呢之状,内心泛起异样的感觉,暗忖:
  “顾兄与沈姑娘竟是旧识,看情形他俩还是一对爱侣呢,值得怀疑的是沈姑娘贵为白石山庄庄主掌上千金,缘何会落在留香院武啸秋手里?适才她奉命在地窖里向我投怀送抱,幸亏顾兄未曾瞧见,否则我也不知应该怎样向朋友解释了……”
  想到这里,他仿佛已经见到这一对爱侣中间所蒙上的一层阴影,心中不由暗暗感到难过。只听武啸秋阴森的声音道:
  “她赴约来了,今日老夫叫你死而无怨!”
  大步走上前去,一掌震开山门,诸人下意识凝目望去,一辆幽灵似的灰篷马车驰到祠堂前面停了下来!
  赵子原心子一紧,这辆灰篷马车他已见过多次,与香川圣女所坐的那一辆篷车完全相同,设非顾迁武事先透露来者乃水泊绿屋的女娟,他也无法分清这辆篷车到底是谁所有了。
  车头上方端坐着一人,一脸阴沉之色,正是那数度把赵子原折磨得死去活来的车夫马骥。武啸秋大声道:“贵上可是在车厢里面么?她来迟了……”
  赶车人马骥截口道:
  “鄙上临行有事不能来了,特地命我驾车到此通知你一声——”
  不知怎地,赵子原一听此言心头忽然一松,宛如落下了一方巨石,自己亦不知其所以会产生这种感觉的缘故。
  武啸秋呆了呆,道:
  “那么贵上今晚是不能赶到此地来了?”
  车夫马骥道:
  “正是。”
  一旁的白袍人冷冷自语道:
  “可惜,可惜,某家又错过了与女蜗见面的机会。”
  武啸秋恨恨地瞪他一眼,朝马骥道:
  “贵上可曾告诉你,不能赶来赴约的缘故么?”
  马骥道:“不曾。”武啸秋突然沉下嗓门道:
  “你驾了马车,就为了带给老夫这一声口讯,然而你若仅仅为带口讯,缘何却要驾着一辆空马车往返?骑马不是远比驾车轻快许多么?”
  马骥冷冷道:
  “武院主别忘了我是个车夫,我高兴驾着篷车赶路,谁也管不着!”
  武啸秋道:
  “话虽如此说,老夫仍想掀开车帘瞧个究竟——”
  举步走到了车前面,伸手持帘欲掀。
  马骥厉声道:
  “武院主若轻举妄动,定将悔之莫及。”
  武啸秋眼色阴晴不定,无人能从他那变幼的神色中猜出他到底在想些什么?终于他忍住没有掀开车帘,缓缓缩回手来。
  就在这时,赵子原忽然发觉车台前面那块篷布上的两个圆形小洞里,正有二道冷电一闪即没——
  他心念一动,忖道:
  “车厢中那倏闪即没的两道冷电,必定是一对女人的眸子无疑,足见确实是有人坐在篷车里面,只不知那人是不是‘女娲’?如果是‘女娲’,她已和武啸秋约好,来到此地后为何又不露面?……”
  内心疑虑纷纷,却是无一得到解答,心头不由益发沉重起来。
  马骥道,
  “若没有其他事情,小的赶车回去了。”
  一扬马鞭,马儿长嘶一声,四蹄腾起,篷车如飞驰去……
  等到篷车去远后,白袍人冷笑一声,道:
  “武啸秋你受骗了,依某家之见,那‘女娲’分明就在篷车里面,但她竟故意隐身不出,留你单独一人在此与老夫敌对,倒不知用心何在?”
  武啸秋眼色又自一变,口中却道:
  “你少挑拨,老夫何许人,岂会轻易着了你的道儿。”
  白袍人笑道:
  “很好,咱们可以少说几句闲话,某家要出剑了——”
  他伸手一按剑柄,就要掣剑而出,武啸秋道:
  “老夫少陪。”
  身随声起,一扭腰已到了山门当口,这当口,白袍人电掣般撤出长剑,诸人耳中都听到隐隐风雷之声。
  同时一阵杀气自剑身上迫出,立时感到心神震荡,呼吸受阻,那武啸秋首当其冲,感受到的威胁自然要较其他人犹为强烈,他身形一扭,竟在间不容发之际抢先了一线,“唰”地冲出剑气边缘,落到六尺之外。
  在场之人无不骇然失色,只觉武啸秋实是举世罕见的高手,这一着突围身法之诡秘,简直使人难以思议。
  奇怪的是白袍人发出一剑后、第二剑并未接着攻出。武啸秋大喇喇走出山门,顾迁武大喝道:
  “武院主慢走一步。”
  晃身一掠而前,翻掌扑上,那等情急拼命的姿态,赵子原睹状不由怔了怔。
  武啸秋一言不发,迎着冲上来的顾迁武劈出一掌,掌力无声无息,生似不带威力、然而赵子原却可瞧出他那掌招下面所隐藏的厉害杀着,方欲提醒顾迁武注意,口心却是紧张得发不出声音。
  沈烷青的尖叫几乎在同一时间亮起:
  “顾郎留神!那是寒帖摧木拍!”
  武啸秋右掌一挥,劈出霹雳般暴响,威势之厉之烈,便如寒帖摧木一般,簌簌有声——
  顾迁武乍闻沈烷青示警,立刻抽身回来,饶是他见机得早,也被掌风扫出七尺远,摔倒于地。
  武啸秋向后退了两步,刚好踏出山门,然后闪电也似一个转身,扬长没人苍茫夜色中。
  那白袍人自击出一剑之后,即不曾动手,冷眼望着武啸秋离去。
  但闻沈烷青恸呼一声,奔到顾迁武近前道:
  “顾郎,你没有事么?”
  她哈腰下去细察顾迁武伤势,惶急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赵子原暗叹道:
  “这位沈姑娘对顾兄用情至深,却是红颜命薄,被武啸秋禁制利用,几与欢场女子无异,如果他俩因此不能结合,岂不令人扼腕。”
  白袍人冷然道:
  “年轻人莽莽撞撞,受这场教训亦是应该,不过姑娘大可放心,他还死不了。”
  说着自袋中取出一颗黑色丹丸,塞进顾迁武嘴时,移时,顾迁武面色渐渐红润,巍巍颤颤立将起来。
  沈浣青伸出纤手扶住他的身子,道:
  “谢天谢地,顾郎你居然安好无恙……”
  顾迁武平息了一会道:
  “我没有事,倒是沈姑娘你——你变得憔悴多了。”
  微喟一声,续道:
  “以前你无故从白石山庄失踪,我踏遍大江南北遍寻不着,听令尊提及你失踪那一日,甄定远及武啸秋曾连袂路过山庄,伊始我猜度你是被甄定远掳走,囚禁于太昭堡,遂进入太昭堡卧底,但我在堡里一直没有发现你的踪迹,最近始逃出古堡,做梦也想不到你会落人武啸秋手里——”
  赵子原恍然若有所悟,暗忖:
  “顾兄加入太昭堡受聘为银衣队队长,原来为的是追寻沈姑娘之故,他的用心也是良苦了,只不知除此而外,有无其他的原因?
  白袍人插口道:
  “数载之前,武啸秋创置留香院,意欲经营为天下第一艳窟,以奴役天下高手,当时他四出访察绝世美女,以主持东南西北四厢,此事老夫略有所闻,不想他会找上沈姑娘你——”
  赵子原心子又是一震,暗道留香院四厢所住的美女,原来都是武啸秋从各地所掳来的名门闺秀,西厢所住的已证实是白石山庄的沈浣青,至于东厢的李姬。以及其余二姬美女,则不知又是那家的千金闺秀了?
  可想而知的是,武啸秋将这四个绝色女子劫到留香院后,必然一面以各种手段威胁,一面以金银珠宝打动她们芳心,迫使她们在来访的天下高手一面布施色相,那“量珠聘美”的韵事即是一证。
  顾迁武道:
  “沈姑娘,你这几年来一直住在留香院西厢么?那么你……”
  沈浣青颤声打断道:
  “顾郎,你答应我不要再追究此事好么?”
  顾迁武脸色陡然变得相当难看,俯首闷声不语。
  赵子原见事情发展,果然不幸被自己料中,心中感到十分难过,但又无法劝解,此事与男女之间微妙的情感有关,他也爱莫能助。
  沈烷青芳容惨变,道:
  “大哥是不肯谅解于我了,曾经沧海难为水,我……我并不怪你……”
  说到后来,晶莹的泪水盈眶滚滚而落,那目光真教人瞧得心碎了。
  她任由泪水在颊上流下,咬牙道:
  “我走了,顾郎你好生保重。”
  别身施施而行,顾迁武恍若不闻不见,只是沉着脸色默不作声,沈烷青走近山门时,自袍人忽然一掠而上,冲着顾迁武道:
  “小子再闷然不响,老夫便一剑把你劈为两段!”
  他声色俱厉,大有逼迫顾迁武立刻回答之意。
  赵子原见状暗道,这白袍人虽然行事怪异,但去不失其浓厚的人情味,不觉对他增加许多好感。
  顾迁武惨然笑道:
  “你把我杀了吧!我若能以一死得到解脱,倒也一了百了。”
  沈浣青闻言,回身朝白袍人检衽一札,低声道:
  “前辈盛情可感,但此事原怪顾郎不得,你老千万不能对他有所不利……”
  她尽管芳心凄楚,柔肠寸断,但口气仍是深情一片,一霎之间,顾迁武只觉愧作得无地自容,脱口道:
  “沈姑娘,你——你可愿意和我一道走?”
  沈浣青破涕为笑道:
  “当然,大哥你又何必多此一问?”
  眼波中含蕴了无限柔情,顾迁武与对方目光一触之下,更油然泛起一种惭愧内疚之感。
  他激动地忖道:
  “我成见如是之深,未免太过于自私了,而且我明知绝对无法舍割此情,缘何不能设身处地为她着想一下,我目下所感受的痛苦,乃是不堪忍受她的昔日遭遇,如能看得开些,何来痛苦可言呢?”
  想是这么想,但日后自己是否能做到这一点,仍觉毫无把握,一颗纷乱的心子,总是无法安定下来。良久,他微唱道:“咱们走罢,我送你回白石山庄去。”
  于是和赵子原拱手拜别,又向白袍人躬身行札道了谢,转身偕同沈浣青缓缓离开词堂而去……
  赵子原目送两人离去,心中感慨万千,暗道他俩原可成为幸福的一对爱侣,却是造化弄人,眼下虽然言归干好,但潜伏在二人中间的阴影依旧存在,想到此地,只觉感触愈甚,几乎无法排遣。
  白袍人的语气打断了他的沉思:
  “小伙你独个儿在痴想什么?现在老夫开始授你剑法——”
  赵子原如梦初醒,道:
  “就在这里?”
  白袍人以点首替代了答话,赵子原愕道:
  “这座洞堂已非隐秘之处,尊驾难道没有考虑到武啸秋,甚或水泊绿屋那唤做‘女娲’的女人会去而复返?”白袍人道:“你甭唠叨行么?老夫自有计较——”
  自腰间解下佩剑,递与赵子原,道:
  “你且将师门所授的剑法演练一遍,老夫再决定授剑的门径。”
  赵子原接着长剑,抖手抽出剑身,但见光涌霞生,漫天寒光飞驰,情不自禁赞了一声“好剑”!
  但他出剑时,绝无任何杀气自剑身透出,可说毫无威力可言,与白袍人拔剑时的气势,相去简直不能道里计了,他一发觉及此,顿生心灰意懒之感。
  白袍人边声催道:
  “快摆开门户啊——”
  赵子原长吸一口气,足踏九官,持剑临风一抖,剑锋居中徐徐递将出去,姿态潇洒自如。
  白袍人颔首道:
  “雪斋十二剑式?原来你是阳武白雪斋孟坚石的传人。”
  赵子原见对方一开口,便道出了自己的师承,似这等渊知博闻,已然足当一代宗师而无愧,正因如此,对白袍人的身份又多了几分猜疑。
  他不遑多想以致分神,长剑比划摇动,自左角倒刺而上,只见漫空剑星点点,有若拨云雾而见夜空,朦胧不表。
  这一式正是“雪斋十二剑”第二招“冬雪初降”,剑身跳动之际,白袍人蓦地一掠上前,双掌一左一右,直袭过来,赵子原不虞他会骤然发难,仓皇之下,不禁手忙脚乱。
  白袍人双掌长驱直人,立将赵子原这一招“冬雪初降”破解了去,赵子原大为凛惕,猛力压腕攻出一剑,“呛”一响,已铁招为“雪雾凄迷”。
  白袍人微微颔道,脱口道:
  “可教,可教。”
  双掌一收,左右双时齐飞,内力自肘间源源逼将出去,赵子原只觉剑子一沉,有若挑上了千斤重手。
  他奋喝一声,腾足连退五步,来不及再度变招,举剑顺势封上,却无法将对方内力悉数化开。
  这样一来,赵子原形势大危,剑式愈见繁乱,再也腾不出手施展“雪斋十二剑式”。
  白袍人手臂一沉,宛似利刃一斩而下,赵子原勉力挥剑封架,不料对方掌招一变,“哧”一响,食中两指已自搭上赵子原剑身——
  赵子原握剑的一手用劲一挑,却是纹风不动,心时暗叹一声“罢了”,这会子,突听白袍人沉声道“欲窥剑道之大堂,首须培其元气,守其中气,使剑之际,气性不能培守,以致灵台杂乱,败象先呈,焉能使出一流的剑术?”
  虽是短短数语,传人赵子原耳中,却有如当头棒喝,内心凛惕之下,灵台登时清醒许多。
  他抢剑再攻,剑势突趋迅疾,正是“雪斋十二剑式”的首招“冬雪初降”,这一招式重演,远较适才沉稳泰然,剑上森寒凌厉之气,也越见强大,白袍人双掌一振,化去赵子原这一式。
  此刻赵子原已全心沉缅于剑道之中,白袍人突地收手回来,赵子原骤觉身前压力一空,登时泛起无以为继的感觉。
  他胸臆热血汹涌,大呼道:
  “为什么要停止动手过招?”
  “刷”“刷”二响,虚空速刺二剑,剑星在黑暗里宛如腾蛇般飞舞,二剑过后倏然停在半空中,上下不住跳动着。
  白袍人双目神光中透出肃穆的意味,沉声道:
  “赵子原听着:‘扶风三式’第一剑‘下津风寒’——剑身居中,捏诀于侧,含其眼光,凝其耳韵,匀其鼻息,锁其意驰,剑身动转五行,托圈而上,始而冉冉降下,一如风起下津,孟冬萧萧风寒……”
  言罢转身步至山门内侧,闭目跌坐,不再答理赵子原。赵子原立即心神归主,提剑默演数遍。
  单就“下津风寒”这一剑式,赵子原便足足演练五天之久,五天来他只吃些干粮裹腹,渴了便到祠堂后面打水饮用,他醉心于剑道,虽则箪食瓢饮,却不以为苦。
  白袍人亦始终不离他左右,随时加以指点,有时竞镇日不发一语,只是默默在旁观赵子原的练剑。
  五日过后,接着传授赵子原扶风第二剑式。
  他将剑诀用口语道出,赵子原都一一默记于心,那“扶风剑式”繁复万端,他虽潜心演练,但进展仍然甚为迟缓。
  这一日,赵子原练剑之后,正往后院提水喝饮,突闻祠堂前边亮起一阵鳞鳞车声及马儿嘶腾声,他心下一凛,连忙奔回祠堂,只见山门大开,当口停着一辆灰篷马车,再瞧白袍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堂外隐约传来断断续续的语声:
  “……你早料到我必然会再来找你么?……”
  那白袍人的声音道:
  “女娲,若你认为某家连此事都无法猜到,那么你未免大小觑于我了……”
  另一道慵倦的女子口音道:
  “你传技与那姓赵的小子,将来祸延己身,势必要悔之莫及的!”
  白袍人冷冷道:
  “这个用不着你多管。”
  那“女娲”道:
  “你知道那姓赵的小子是谁么?”
  白袍人的声音道:
  “他的身世,某家至今仍未能肯定,难道你竟比我还要清楚不成?”
  “女娲”道:
  “你是当局者迷,有关他的一切,我所知晓的或许还要比你更多一些。”
  白袍人道:
  “某家决定之事,从无更改,你不必多费唇舌啦,如若你阴谋对那后生有所不利,哼哼,某家绝不将你放过!”
  “女娲”道:
  “也罢,咱们不谈这个,我问你,二十年来你还朝夕对我怀恨于心么?”
  白袍人不答,只是嘿嘿冷笑,笑声中隐隐透出埋藏胸臆里的仇恨烈火,赵子原倾耳听着,不觉呆了一呆。
  “女娲”低道:
  “如果我说二十年前那件案子完全是大主人与万三主人的意思,与我毫无牵连,你会相信斯言么?”
  白袍人突地纵声长笑,道:
  “笑话!某家岂会轻易相信妇人之言,而且是一个毒如蛇蝎的妇人,你推托得太干净了!”
  “女娲”微唱道:
  “然则这事是绝无圆转的余地了,你已决意以我为敌了?”
  自袍人哂道:
  “咱们早就是不共戴天的大敌了,二十年来某家无时无刻不在应付水泊绿屋的阴谋毒计,迫得冒名潜居,却依旧躲不过你们的追索……”
  “女娲”道:
  “我若有心与你敌对,七日前早就与武啸秋联手对付于你,又何必隐藏在车内不出呢?”
  白袍人道:
  “只因为你无致我于死的把握,是以不欲贸然现身,你当某家不知你的心意么?”
  赵子原听到这里,祠堂后门倏然悄无声息闪进一人,那人像一阵轻风似的窜到赵子原后面,缓缓举起右手,笔直朝赵子原背宫印去。
  那手臂去势甚是迁缓,全然不带飚风劲响,赵子原一心一意谛听白袍人与女娲的谈话,对行将及身大祸竟似浑然不觉。
  这一忽里,突闻白袍人大声道:
  “女娲!你那赶车人到哪里去了?”
  赵子原倏地有所警觉,但感背后生凉,一种天生的本能又逼得他乍然清醒过来,信手一挥长剑,反劈出去。
  这一下一个出其不备,一个仓促应战,只闻“哒”地一响,一股鲜血夹着半边耳朵喷跌于地——赵子原喝道:“马骥,你玩的还是这一套手法广再瞧马骥的右耳已被剑尖削去,他一手握住鲜血淋漓的右颊,血液仍不住自五指缝隙间渗出。
  马骥骇然失色,失声道;
  “‘下津风寒’!你——你练成了扶风剑式?……”
  赵子原方才在性命交关里,下意识施出数日前新习成的剑法,马骥趁虚偷袭,非但没能讨了好去,反而吃了大亏,被削下一只耳朵,所谓“士别三日,刮目相看。”一个昔日被他认为窝囊废的少年,居然练成了这等剑术,内心骇讶之情,自是不在话下。
  即连赵子原在一剑得手后,亦自怔了一怔,他虽然明知“扶风剑式”,定必精奥异常,却万万想不到威猛霸道以至于斯。故以一剑削下对方耳朵后,一时忘了再发第二剑。
  祠堂外白袍人的声音道:
  “女娲你一迳磨着某家说话,却在暗里驱命车夫马骥潜入祠堂,偷袭姓赵的少年,欲一举将他毁掉,但天下事往往与愿相违,说不定你那赶车人偷鸡不着,反将蚀把米咧。”
  话声甫落,身形已自闪进祠堂,鹰隼般的双目四下一扫,眼色寒冷之极,举步向马骥走近。
  马骥露出骇然之色,仓皇退出山门,白袍人并不相拦,居顷,但闻“得得”蹄声扬起,那辆篷车已去得远了。
  白袍人视线从地上斑斑血渍及半只耳朵上掠过,冷然道:
  “以那马骥的功力造诣,‘下津风寒’这一剑使到七成火候,定可将敌人一剑劈为两半,你去只削去他的一只耳朵,七日苦练,剑上功力仅及于止,教老夫好生失望——”
  赵子原宛似被人泼了一头冷水,初尝胜利的兴奋心绪早已化为乌有,意态阑珊地道:
  “尊驾以为我非可造之材么?”
  白袍人道、
  “至少在目下老夫是认为如此,若你自己不争气,不多用点脑筋,却如何能领略这剑法的神髓!”
  赵子原大感心灰意懒,道:
  “左右还有八日工夫,如果不能达成尊驾企望,那也就算了。”
  白袍人冷哼道:
  “太迟了!老夫在三日之后,就得带你去会那个人——”
  赵子原惜愕道:
  “阁下不是说须要半个月的练剑时间么?如今只过了七日,莫非另有事故发生,迫得我须提前去与那人动手?”
  白袍人道:
  “说得不错,时候所剩无多,这便传你扶风第三剑式——”
  当下将口诀诵述了一遍,赵子原乍听罢,发觉第三剑式的威力更在其余二式之上,顿时将杂念一收,悉心演练。
  无话时短,匆匆数日过去,到了第九日时,赵子原正在后院洗涤身子,白袍人忽然不告而别,足足离开了一整天。
  翌日傍晚,白袍人再度出现于祠堂,他虽然风尘仆仆,精神却甚是矍烁,情绪多少也显得有些紧张激动。
  赵子原冲口问道:
  “整整一天阁下到哪里去了?”
  白袍人道:
  “老夫已查出那人落足的所在,你我这就动身前往。”
  赵子原道:
  “现在阁下可以告知那人是谁人了吧。”
  白袍人道”
  “见到她后,你自然就知晓了。”
  赵子原怀着一颗忐忑之心,随同白袍人走出祠堂,这时天已人黑,夜色笼罩四方,两人施展轻功在荒野上疾驰,赵子原仰望天际星座方位,发觉他们所走的乃是正西方,大约走了十六八里路,白袍人方始停下脚步。
  他四下观望一下地形,又领赵子原横越一座山林,林叶隙缝处,隐约透出一线微弱的灯光。
  白袍人回头朝赵子原道:
  “咱们就要到了,待会儿你出战时,必须将十日来学成的扶风三剑放手全力施为,如此老夫方可瞧出端倪,你可省得?”
  赵子原点一点头,道:
  “阁下要我独自与那人动手:然则你不准备与我一齐现身出去么?”
  白袍人道:
  “老夫这便藏身于此,由你一人上前叫阵即可。”
  赵子原心中茫然,不知白袍人用意何在,但事情发展至此,已不容许他变卦退却,只有硬着头皮举步上前。
  出得山林后,视线到处,只见前方不远处一片旷地上,搭着一坐三角帐幕,帐门当口灯烛高悬,发出柔和的光芒。
  赵子原心子颤一大颤,脱口道:
  “这时不是香川圣女歇脚休息所搭设的游动帐幕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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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初战失利
 
  那座三角帐幕搭在旷地中央,烛影摇红透过篷布,映出一片柔和的光线,在黑夜中,就像影画一般的浮凸出来。
  帐幕旁侧,停着一辆为赵子原所熟悉的灰篷马车,车前的马儿正延着长颈,静静地嚼着地上的草根。
  白袍人情绪显得颇为激动,脸上也因为兴奋逾恒而涨红,他一直凝目眺望着旷地上的三角帐幕,良久不发一语。
  赵子原见白袍人不答,脱口又问:
  “然则阁下传我扶风三剑,竟是要我挟仗这套剑法去对香川圣女施展不成?”
  白袍人道:
  “香川圣女……你所要会的那个人正是香川圣女……”
  赵子原呆了一呆,只觉脑际一阵空白,半晌不能作声。
  白袍人瞥了他一眼,道:
  “很令你感到意外,是吧?”
  赵子原茫然道:
  “小可万万料不到此来动手的对象会是香川圣女,否则那套扶风剑法我也不愿意学了。”
  白袍人道:
  “你既已一口承诺此事,想反悔也由你不得了!”
  赵子原恍然有所悟,道:
  “敢情阁下早已猜到我绝不愿与香川圣女交手,故此在祠堂里始终不肯相告我所要动手的对象是谁。”
  白袍人道:
  “正是如此。”
  赵子原道:
  “依此说来,这一切事态的发展,都是阁下预为布置的了?”
  他未待白袍人回答,复道;
  “敢问你如此作为,用意何在?”
  白袍人冷冷道:
  “老夫传你扶风三剑,你除了遵照老夫的吩咐与人动手之外,其他还是少问一些的好。”赵子原寻思一会,道:“如果我执意不与香川圣女交手呢?”
  白袍人道:
  “动手不动手,听凭老夫之决定,你别无抉择的余地,除非你将前日所学去的扶风三剑还与老夫——”
  赵子原错愕道:
  “阁下是寻我的开心了,学到的剑招怎样还法?”
  白袍人道:
  “简单得很,由老夫施展重气手法,将你武功悉数废了,不过如此仍然太便宜你。”赵子原愤然道:“废去武功还算是便宜事儿?尊驾还待怎地?”
  白袍人道:
  “那扶风三式剑诀已深印你脑海之中,废去武功后你若能设法恢复功力,犹可从头学起,故此老夫还得斩去你的双臂,这才算数。”
  他侃侃他说着,语调甚是平淡舒缓,生似对这废人武功,残人肢体之事完全不当作一回事,赵子原心底突然涌起了一种无比厌恶的感觉,先前对他的良佳印象,随之一扫而空。
  赵子原道:
  “阁下心狠手辣,简直是以伤人杀人为乐了。”
  白袍人面色一变,像被人触及隐痛一般,怒道:
  “胡说,老夫生平从不妄动刀剑,你懂个什么?”
  微喟一声,复道:
  “算了,你既然不愿与香川圣女动手,老夫也不勉强,两条臂膀亦暂且寄在你的身上,你走罢——”
  赵子原微微一怔,转身走了几步,忽又回转过头来,止身不前。
  白袍人厉声道:
  “你还不快滚?侍会儿若老夫改变主意,要走也走不成了!”
  赵子原注视对方片刻,道:
  “区区方才考虑到,虽然我在武林中无甚身份地位,但若是说了不作数,那么将来便无法在江湖上站得住脚了,你说是不是?”白袍人冷冷道:
  “年轻人能够爱惜羽毛,自然是一桩好现象,老夫虽非侠义中人,但自问生平就没有做过一件毁诺背信之事。”
  赵子原道:
  “我这就一逞上前向香川圣女叫阵,不过阁下可否再回答区区一问?……”
  白袍人道:
  “怎地?”
  赵子原沉声道:
  “阁下与香川圣女可是旧识?”
  白袍人神情微变,道:
  “实与你说,是与不是我自己也弄不清楚。”
  赵子原只听得茫无头绪,无法理解。
  当下遂举步往前行去,忽然若有所思,再度回过头来,白袍人发觉他的脸上满布着疑惑之色。白袍人道:“莫非你又改变主意了么?”赵子原道:
  “据小可所知,那香川圣女对武学没有一点造诣,更遑论动手过招了,如何当得起扶风三式一击之威?”
  停歇一下,复道:
  “而阁下又曾提及,我那对手的武功路数,恰正能克制这套剑法,因此我极可能有当场送命的危险,更令人匪夷所思了。”
  白袍人道:
  “你的问题像永远没有完似的,待得你亲自与香川圣女对阵之后,不是便可以知道答案么。”
  赵子原问不出要领,只有快炔越过旷野,走到帐幕前面,车头的马儿见有生人来到,“希聿幸”长嘶了一声、帐幕内一道娇脆的女音喝道:“什么人?”
  赵子原不答,但见帐门一掀,一个姿色俏丽的宫装女婢娉娉婷婷的走了出来,手里撑一盏宫灯。
  莹莹的彩色光线自灯中透射出来,赵子原望着宫装女婢熟稔的脸庞,立刻就认出她便是日前在安峪石亭附近,与甄定远动过手黎馨。
  那宫装女婢黎专馨冲赵子原盈盈一笑道:
  “原来是你来了。”
  赵子原错愕道:
  “你——你早就知晓我要来此?”
  官装女婢黎馨道:
  “没错,我不但知道你是谁,抑且能够知晓你的来意。”
  赵子原信疑参半,道:
  “是么?你且说说看——”
  黎馨道:
  “你姓赵,叫赵子原,此来是为的找鄙上试剑对不对?”
  赵子原吃一大惊,道:
  “姑娘从何得知?”
  黎馨淡淡道:
  “由你脸上吃惊的神情,足证鄙上这一次九成又料对了,唉,圣女智慧过人,又长得美如谪仙,但世上却偏偏有许多人忍心加害于她,真使婢子感到大惑不解了……”
  赵子听出她语中另有所指,心头一觉微微地动。
  黎馨轻咳一声,复道:
  “我问你,你也是圣女的仇敌对头之一么?”
  赵子原皱眉道:
  “这个贵上没有对你提及么?莫非贵上在江湖上树有许多仇敌,欲谋不利于她……”
  黎馨道:
  “这就奇了,你若不是装傻,便可肯定与他们不是一路之人。”
  赵子原心中疑云更炽,道:
  “姑娘口中的‘他们’是指谁?”
  黎馨说:
  “你若与此事无关,问之何益,再说不久之后你就可以见到分晓了。”
  赵子原愈是糊涂,渐渐的感到不耐烦起来。
  他沉声说道:
  “既是如此,咱们言归正题,姑娘可否转告贵上,就说有一少年请他赐教几招——”
  黎馨道:
  “圣女对武学技艺一无所知,此乃尽人皆晓之事实,谅你亦有所闻……”
  赵子原道:
  “不瞒姑娘,区区乃是受人指示而来,倘圣女不诸武功是实情,其人为何要指示我与他动手?”
  黎馨道:
  “信不信在你,贱妾没有那长多闲工夫与你絮那,其实圣女不但在你来到之前,已,料到你的行止及来意,对那幕后指使你之人,更是了然于胸,因此之故,她已予为嘱咐我应付之法。”
  说着合掌一拍,但闻步履声起,帐幕当口连袂袅袅步出四名宫装打扮,长衫垂履的少女!
  那四名宫装女婢迅速散开,将赵子原围在核心。
  赵子原冷静如常,道:
  “在下欲与圣女过招,首先得通过你们这一关,是吧?”
  黎馨浅笑道:
  “不尽这样,圣女不能亲自动手,只有由贱妾等数人向你请教了,但你大可不必据此失望,动手之人虽是咱们,实与圣女亲自出手无异。”
  赵子原不逞费心推敲对方语句的含意,右腕一抖,长剑随之出匣,在彩灯照映下,光芒闪闪。他低喝一声,道:“得罪了。”
  一阵夜风吹过旷野,吹得他们的衣衫头发俱都飞起,拂拂有声,而赵子原的一剑,已在拂拂声中直推出去。
  这正是“雪斋十二剑式”的首招“冬雪初降”,他第一着不敢冒然用新近自白袍人所学到的扶风剑法。是以所使的仍是本门剑法,去势凌厉异常,所取的对象是距离最近的黎馨。
  黎馨身形滴溜溜一转,左掌斜斩赵子原脉门,这一忽,那四名宫装女婢也同时发动了攻势。
  四女身法展动,进退之间,各自拂出了一掌,非但将赵子原的剑势化解了开去,连破带攻,犹有反击之力。
  赵子原抢先出手,却未能抢得先机,心中不禁一凛,一沉剑身,正待变招换式,不料黎馨玉掌突地一屈,变掌为指弹了出来,几缕尖锐的指风,朝赵子上半身五大重穴急划而至。
  赵子原情知对方所弹出的,乃是内家“弹指神通”手法,只要被他五指中任何一指弹中,只怕立刻便得毙命当地。
  霎时一声锐响,赵子原错步向左移动了两步,身子疾地一倾,五股尖厉的指风堪堪扫过他的衣袂边缘。
  他才避过黎馨的“弹指神通”,右侧一名官装女婢的一掌,已几乎地同时伸到了赵子的肋下。
  赵子原紧接着再横跨一步,左时撞出。
  那宫装女撤招变招,将赵子原缠住,其余四人趁势迎了上来,各自拍出一掌,刹时间但见掌影飘飞,宛似飞絮在风中飘忽飞舞,赵子原力竭技穷,再无招架能力,只有眼睛等死。
  黎馨突然发出一声口讯,四女齐地挫掌止住去势。
  赵子原喘息未定,大呼道:
  “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黎馨缓缓道:
  “你为何不发出扶风剑式?”
  赵子默默呆了半晌,方才他自己败得莫名其妙,在未及发出“扶风剑式”之前,便已遭到致命之危,是以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怪只怪他一开始之时,没有立即使用白袍人所传授的扶风三剑,这一败,显然十分不值。
  但对方居然未将他击毙当场,更令他错愕不已。
  黎馨道:
  “你虽已输了,却是在扶风三剑发出之前,这场比试不算,咱们重来过。”
  赵子原道:
  “姑娘仍然准备以五敌一么?”黎馨道:
  “这是圣女的吩咐,莫说那扶风三剑厉害非凡,你果然为了试剑而来,敌手愈多,愈能发出你的潜力,是以对你也大有神益。”
  赵子原双眉紧皱,忖道:
  “听口气,圣女似乎对我并无恶意,反有帮助成全我的意思,真是令人费解了。”
  黎馨又道:
  “不过贱妾等仍有办法克制你的剑法,到时候可能收手不住,你便有当场送命的危险,相公得好生小心了。”
  赵子原心头一震,暗道那白袍人果然没有危言耸听,对他再三警告之言,现在已由黎馨亲口加以证实,内心不觉惴然。
  五名宫装女婢身形旋动,各据方位,黎馨率先发动攻击,玉臂微抬,长袖轻飘飘拂去。
  她这一袖挥出,暗蕴内家真力,可刚可柔,抑且去势劲急有若闪电,赵子原手中的兵刃险些被卷翻了去。
  赵子原退开两步,手上剑子一挑,剑上徒地追出一阵阵森寒凌厉之气,剑星在黑暗里宛如腾蛟飞舞。
  这剑他已施出“扶风三式”第一剑“下津风寒”,须臾间自剑身上透出的森威杀气,己弥漫到周遭附近,笼罩住对方五人。
  五女立觉一股森冷之气迫侵肌肤,便如跌落冰窖一般。
  右侧一名宫装女婢脱口道:
  “冷极了!”
  黎馨道:
  “那是敌手施展扶风剑法,自然而然所透出的杀气,不过他剑上火候未足,还未到伤人于无形的地步,咱们只要依照圣女的嘱咐,自能将他的剑法破去——”
  一举掌往前直拍出去,同一忽里,五女身形微闪,在赵子原前后左右迅速移动,宛如穿花引蝶一般。
  五女娇躯移动间,业已化去赵子剑上所透出的杀气,紧接着长袖又是一挑,五只长袖齐齐卷向赵子原。
  赵子原满面凛然,在对方飞袖行将及身之际,手足齐动,“刷”地自东转西,折了一次方向。
  他猛力压腕攻出一剑,“呛”一响,已换招为“扶风三式”第二剑——“风高雁斜”。
  五名宫装女婢闪电似的一个转身,竟发掌直袭过来。
  她们五人出掌以攻为守,攻时迅快如电,守时又稳如金汤城池,赵子原只觉剑上一窒,那一式“凤高雁斜,”竟然发不出丝毫威力!
  赵子原这一惊诚然非同小可,他自练成“扶风三式”后,雄心陡奋询非昔比,自觉可以仗持这套威猛霸道的剑法行走天下,想不到出师不利,却被五个女流在举手投足间,将他的剑法化解开了。
  抑有进者,五女的招式手法,自表面看来完全平淡无奇,与赵子原剑上的威力简直无法相比。
  但这平淡无奇的招式,却偏偏将他的剑法克制住了。
  赵子原心有未甘,抡剑再攻,剑势猛若迅雷,劲道强绝,施出第三式“风起云涌。”
  扶风第三式施出之际、一股剑气迅速布满周遭,赵子原仰天长啸一声,仗着剑气护体,抢占有利方位,忽地发现有隙可乘,剑随心动,长剑暴吐,朝左斜面一名宫装少女电射迅击。
  霍霍剑芒挟着血光飞溅,在灯光掩映下,格外显得耀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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