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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人箭》

_17 古龙(当代)
下飘飞,笑声犹自未绝,风摇铁马,他身子彷佛也要化仙飞去一般!群僧心中又惊又佩,竟
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长髯僧人连翻五层高塔,真力已渐不支,只觉塔下一片寂然,鸦雀无声,俯首一望,百
十道目光俱在仰目而视!
  这百十道目光,看来竟宛如是夜空中星群一般。
  长髯僧人怎肯在这许多弟子面前失去颜面,暗聚一口真力,身形突地再次跃起,直扑塔
顶!
  他这次已将全身真力,孤注一掷,身形之急,有如冲天直上的旗花火箭,直越过黄衣人
之上,落在塔顶第七层飞檐上,姿势当真美妙已极,塔下群僧贝到本门师长露了一手,不禁
轰然发出了采声。
  长髯僧人凌空而立,豪气大生,纵声笑道:“你要上来,还是要下去?”笑声如钟,四
山皆闻。
  黄衣人道:“下去的是你!”
  语声中他身形又自飘飞而起,竟又越过了长髯僧人的身子,直上两丈之后,方自凌空扑
下!
  那知他身形方落,突听长髯僧人惊呼一声,嗖地窜入了塔中,仿佛又在这高塔里发现什
么惊人之事!
  黄衣人心念动处,袍袖微拂,随之掠入!
  只见这塔顶斗室中,除了长髯僧人外,竟赫然还有三个女子,正是那“华山三莺”!
  长髯僧人呆了一呆,厉声道:“你等为何躲在这里?”
  “华山三莺”心头虽吃了一惊,但面上却不动神色。
  “铁莺”铁飞琼冷笑道:“这慈云塔人人来得,难道我姐妹三人,就来不得么?这倒怪
了!”
  长髯僧人冷“哼”了一声,道:“贫僧倒真的正在奇怪,为何三位看不到铜鼓、玉带,
也就走了?”
  他目光回扫一眼,接口道:“原来三位竟已将铜鼓、玉带悄悄偷了去,这方法当真不
错!”
  铁飞琼变色道:“你说什么?”
  长髯僧人面色阴森,沉声道:“这本是姑娘你说出来的,难道不出一日,你便不承认了
么?”
  铁飞琼道:“好呀!佛门弟子,竟敢随便诬人为盗,我倒要和你评评这个理,看是谁拿
了你的铜鼓、玉带?”
  长髯僧人道:“贫僧正要请各位回寺评理!”
  铁飞琼大声道:“走就走!”
  此刻塔下群僧,已渐渐起了骚动之声。
  黄衣人暗忖道:“难怪这些和尚看来怒气汹汹,原来是他们的镇山之宝被盗,如此我倒
不能不去说清楚了。”
  一念至此,立刻道:“我也陪你走一遭吧!”
  身形一闪,直下七重高塔,轻飘飘落在地下,不带半点声音,当真有矫若游龙,轻如飞
絮之妙。
  长髯僧人以及“华山三莺”,也各各自飞檐上飞落,“华山三莺”虽以轻功闻名,但却
也不能一跃而下。
  展梦白见到“华山三莺”突又现身,自不禁为之一惊,但也不便多话,当下随着群僧,
回到寺中。
  金山寺中,更是戒备森严,二百僧众,此刻全都扎紧了衣衫,手提着戒刀,如临大敌,
四下巡防!
  大雄宝殿里,香客早已绝迹,四面的烛火油烛却已全都燃起,只映得正中一尊佛像更是
宝相庄严,不可逼视。
  长髯僧人面色森沉,道:“各位远来朝香,本来俱是施主,但此刻贫僧却不能再以施主
来视各位了。”
  铁飞琼怒道:“我倒要听听你将把我们看作什么?”
  长髯僧人冷笑一声,还未答话,黄衣人已沉声道:“事已至此,还不请你掌门方丈出来
说话?”
  长髯僧人面色突地惨变,厉声道:“你还要见我掌门方丈么?”
  黄衣人冷冷道:“事情若不分出皂白,老夫不走。”
  长髯僧人仰面惨笑道:“你要走也走不掉的……”
  黄衣人突地轻叱一声:“住口!”
  他叱声中,自有一种威严,群豪见了他面上颜色,早已心寒,就连这长髯僧人竟也不敢
再说下去。
标题 <<旧雨楼·古龙《情人箭》第二卷——第三章 烟雨风云>>
古龙《情人箭》第二卷
第三章 烟雨风云
  只听黄衣人接道:“见不着你掌门方丈,老夫也不会走的!”
  长髯僧人面上一片铁青,木然半晌,方自厉声叱道:“随我来!”身形一转,当先走了
出去!
  一路上只见刀光闪闪,耀眼生花,也不知有多少灰袍僧人,手持雪亮的戒刀,虎视眈眈
地立在路旁。
  铁飞琼冷笑一声,道:“这算做什么!鸿门宴么?”
  长髯僧人大步而行,也不回头。
  穿过云房、曲廊,便是一座幽静的院落。
  小园中俱是青草梅花,但假山间音乐般的流水声,却也冲不淡凝聚在四下的那种肃杀之
气。
  六个灰袍僧人,手横长刀,卓立在一排雅室前面。
  长髯僧人在雅室前停住脚步,霍然转过身来,满面悲愤,沉声道:“这便是方丈室
了!”
  铁飞琼道:“倒也幽静的很!”脚步一抬,便待走入,突见跟前刀光一闪,六柄钢刀,
挡住了门户。
  铁飞琼变色道:“这算是什么?难道来到这里,还……”
  长髯僧人道:“请看!”
  他手掌微抬,指向门前的一面木牌,牌上写的是:
  “入方丈室者,请先通报姓名。”
  铁飞琼冷笑道:“好大的气派!”
  石灵筠道:“好在我们都还是有名有姓的人!”
  “银莺”欧阳妙稽首道:“欧阳妙拜见方丈!”
  刀光一撒,欧阳妙当先而入,铁、石双莺,也俱都通了姓名,三人便鱼贯入了这精雅的
方丈室。
  长髯僧人目光霍然凝注到黄衣人身上,沉声道:“阁下武功惊人,谅必也不是无名无姓
之辈。”
  黄衣人朗声笑道:“我姓名不通也罢!”
  语声未了,长刀又已封住了门户,黄衣人仰天笑道:“就只这六柄钢刀,也拦得住老夫
么?”
  他大笑而言,面上却仍是死眉死眼,全无半分笑意,六个灰袍僧人只觉心头一寒,几乎
握不住刀柄!
  长髯僧人早已知道他必大有来历,此刻面色一沉,道:“不通姓名,便请阁下留在外
面!”
  刹那间只听室中突地传出了“华山三莺”的惊呼!
  展梦白心头一震,只听黄衣人大笑道:“老夫破例一次!”袍袖突地一拂,僧人们只觉
跟前一花……
  接着,一连串金铁轻响,六柄长刀,齐地落到地上,长髯僧人定睛望去,面前却已不见
了黄衣人的人影!
  他一直目光未瞬,但却仍然看不出这神秘的黄衣人是如何进去的,当下心头不禁为之大
惊。
  展梦白亦自一呆,大声道:“展梦白!”一步自那发愕的灰袍僧人中间穿入了那寂静的
房——
  只见“华山三莺”满面惊诧,木立在门边,黄衣人双目凝视,面上虽未变色,目光却已
变色!
  屋中烟云缭绕,满堂异香扑鼻!
  当门的云床上,盘膝端坐着一个长眉白髯的高僧,眼下垂,面容如生,但那灰色袈裟的
当胸之处,却赫然并插着一红一黑,两根短箭!
  “情人箭!”
  展梦白只觉身子一颤,后退三步,只听身后脚步之声响动,那长髯僧人已抢步走入室中
来!
  黄衣人头也不回,喃喃道:“情人箭,又是情人箭!”
  长髯僧人惨然冷笑道:“你可看清楚了么?方丈大师一中“情人箭”后,便已仙去
了……”
  黄衣人道:“一击便中,一中便死,这“情人箭”当真霸道已极,中箭人连凶手是谁都
无法说出!”
  长髯僧人厉声道:“不必说出,我也猜得出是谁?”
  黄衣人道:“谁?”
  长髯僧人大喝道:“你!”
  黄衣人霍然转过身来,道:“我?你怎会想到是我?”
  长髯僧人冷笑道:“你面戴面具,掩饰行藏,显然不是为游山而来,必定是暗怀叵测,
是么?”
  黄衣人冷笑道:“还有呢?”
  长髯僧人道:“你武功极高,来历却不明,江湖中怎未听闻有像你这样的轻功身法而行
事神之人……”
  黄衣人颔首道:“确是没有。”
  长髯僧人面容更是森寒,一字一字地沉声道:“以这许多种迹象和原因,已可判断出一
事!”
  黄衣人道:“你旦说来听听!”
  长髯僧人厉喝一声,道:“你便是那情人箭的主人!”
  众人心头俱都一震!
  “华山三莺”目光大是疑惑,心里竟已信了七分!
  黄衣人目光移向展梦白,微微笑道:“他方才那一番言语,你可听到了么?不知你作何
批评?”
  展梦白道:“自作聪明!”
  黄衣人含笑道:“这四字批评得当真中肯已极!”
  长髯僧人厉声道:“无论你承不承认,我都认定你了!”
  黄衣人道:“认定我又当怎样?”
  长髯僧人呆了一呆,还未答话,黄衣人已接口道:“你将这金山寺看得有如虎穴龙潭,
是么?”
  长髯僧人双拳紧握,真力贯注双臂!
  黄衣人哈哈一笑,道:“你眼中的虎穴龙潭,在老夫眼中看来,却是来去自如之地!”
  笑声中突然抓起展梦白的手腕,道:“走!”
  长髯僧人大喝一声,一招“破釜开山”,直捣而出!
  那知他一拳方出,面前即已失去了黄衣人与展梦白的影踪,只听身后风声一响,他两人
已穿门而出!
  长髯僧人大喝道:“三位休走,贫僧追敌!”
  铁飞琼道:“我们有名有姓,才不愿背这黑锅,事情未分清楚,请我们走我们也不走
的!”
  话声未了,长髯僧人已掠入园中。
  他扬手掷出一道旗花火箭,满寺群僧,立刻跃上屋背!四下呼哨之声不绝于耳,静寂的
山寺,立刻动乱起来!
  展梦白手臂被握,只觉一股真力,由臂上贯注而来,自己的身子竟彷佛轻了许多,身不
由主地飞越而起!
  只见四下人影窜越,刀光闪动,叱吒之声,不绝于耳!
  黄衣人身形展动,连掠十丈,窜上了一重屋背,突见十数个灰袍僧人,手舞长刀,拦住
了去路!
  而就在这刹那之间,斜地里弓弩一响,暴雨般射来了数十枝弩箭,各带锐风,呼啸而
至?
  黄衣人冷笑一声,掌中突地飞起一条长索,正是他腰间的丝条,丝条卷动,一股无形的
劲气随之而出!
  只听“波”地一声,那数十枝弩箭,竟俱都彷佛被一种奇异的磁力吸引,齐地投入了那
条丝条卷动的黄影之中!
  黄衣人手腕微抖,丝条一圈,竟将弩箭尽都束起!
  金山群僧齐地大惊,呆在当地!
  只听黄衣人轻叱道:“去!”
  丝条一展,弩箭齐飞,嗖地向金山群僧射去,破空之声,震人耳鼓,力道竟比长弓弩匣
射出还要强劲!
  金山群僧大惊之下,滚身屋脊,数十道锐风自他们头顶呼啸而过,黄衣人与展梦白的身
形已随之而去!
  这全是刹那闲事,等到两旁弓箭手,箭再上弦,长髯僧人如飞赶来时,黄衣人
已不知去向!
  夜色沉沉,四下一片黑暗!
  长髯僧人木立在屋脊上,知道自己纵然胁生双翅也无法追及,心里纵然惶急万分,却也
无法可施!
  此刻金山群僧,已大多赶来,杂乱地间道.“走了么?”
  长髯僧人狠狠一跺足,厉声道:“谁叫你们来的,方丈室那边还有多少人在看守?”
  金山群僧面面相觑,答不出话来!
  长髯僧人怒道:“那“华山三莺”若是也趁机走了,教老衲如何向二师兄、四师弟交
待!”
  金山群僧呆了半晌,齐地向方丈室奔去!
  长髯僧人厉喝道:“回来!”
  金山群僧身子一震,齐地顿住脚步?
  长髯僧人叱道:“你们各有防守之地,乱走什么!寺中无论有何变故,你等也不得擅离
防地,知道么?”
  金山群僧一齐应了,长髯僧人身形跃起,接连几个起落,闪电般掠回了小园中的方丈
室!
  只见小园中人影寂寂,本在园中的弟子,俱都已赶去那边,但方丈室前面,还卓立着六
个带刀僧人!
  长髯僧人一步趋前,沉声道:“这里可有变故?”
  六个灰袍僧人,木立当地,有如呆了一般,竟不回答!
  长髯僧人大怒道:“你们聋了么,怎地……”
  忽见这六个弟子,手里虽举着钢刀,但一个个目定口呆,连目光都不能转动,赫然竟被
人点了穴道。
  他六人钢刀举起,还未落下,便已被人制住,动手人的身手之快,武功之高,更是令人
可惊!
  长髯僧人面色大变,暗呼一声:“不好!莫非连“华山三莺”也走了?”急地一足跨进
室!
  突听一声轻笑,道:“大师才来么?在下已恭候多时了!”
  长髯僧人心头一跳,定睛望去,只见室中除了“华山三莺”外,还并肩站着两人,一人
黄衫,一个少年!
  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再也想不到这两人竟会是那去而复返的黄衣人与展梦
白!
  铁飞琼冷冷笑道:“好一个龙潭虎穴,怎地竟容得人家从容而去,又从容而来,连人家
的影子都捕捉不到!”
  长髯僧人木立当地,面上阵青阵白,心里又是羞愧,又是惊诧,自己也分不清是什么滋
味。
  只听黄衣人缓缓道:“你可知道我去而复返,为的是什么?”
  长髯僧人面色铁青,那里答得出话来?
  黄衣人道:“你凡事都喜推理猜测,此刻你不妨试想一下,我若是杀人的人,杀人后便
早已不知要走到那里去了,还会留在山上等你来捉?更不会逃走后,再去而复返,是么?”
  长髯僧人身子动也不动。
  黄衣人冷笑一声,接口道:“何况以我这身武功,无论要伤什么人,还不是易如反掌,
何必要假借毒药暗器?”
  长髯僧人缓缓垂下目光,面色泛出羞愧之色!
  黄衣人叹道:“但金山寺素无恶名,我既在这里见着你寺中生此惨变,便不能袖手不
理!”
  长髯僧人长长叹息了一声,道:“望施主指教,不瞒施主说,此事发生之后,贫僧实已
方寸大乱!”
  黄衣人缓缓道:“你虽然猜错一事,但另一事却未见猜错!”目光一凛,霍然转向“华
山三莺”!
  “华山三莺”只见他眼神中带着一种逼人的寒意,心头却不禁为之一颤,欧阳妙道:
  “前辈有何指教?”
  黄衣人缓缓道:“你三人在慈云塔上耽了多久?”
  “华山三莺”对望一眼,“银莺”欧阳妙道:“约莫一个时辰。”她三人知道说谎不
得,只有从实说出。
  黄衣人道:“慈云塔上,并无什么太值得留恋之处,你三人为何要耽上一个时辰之
久?”
  “石莺”石灵筠道:“慈云塔独立霄汉,俯眼可见江流如带,瞑目可听铁马音韵,是以
我三人便停留久了!”
  黄衣人道:“说得好……”突地沉声道:“真的么?”
  “铁莺”铁飞琼大声道:“不是真的!”
  展梦白微微一笑,忖道:“这女子倒是心直口快的很!”只见她面容柔中带刚,黑里带
俏,也算是个美人。
  黄衣人亦自微笑着道:“好!既然这话不是真的,真的话是什么?我倒要你说来听
听。”
  铁飞琼看了看她两位师姐,道:“说出来好么?”
  石灵筠轻叹道:“他们信么?”
  铁飞琼道:“只要我说的是真话,别人纵不相信,这位穿黄衣服的朋友一定会相信
的。”.黄衣人微笑道:“不错!”目光大见和悦。
  “银莺”欧阳妙缓缓道:“我姐妹本来早已想将事实说出,但说出后,却又怕伤了他们
本门中的和气。”
  黄衣人道:“无妨!”
  此刻众人虽然还不知他的姓名来历,但却都只觉他每说一句话,都有着一种自然的威
仪。
  铁飞琼大声道:“我三人近来被大师姐管住,足迹极少下华山,此次为了小师姝的事,
她……”
  欧阳妙乾咳一声,铁飞琼立刻改口道:“此次既然来到江湖,便想见识见识那闻名的铜
鼓、玉带。”
  她手指一指那长髯僧人,接道:“那知他竟不肯,是以我便立下决心,要将那铜鼓、玉
带偷出来瞧上一瞧。”
  长髯僧人厉声道:“你……”
  铁飞琼不容他插口,接道:“我强拉着师姐,窥伺在方丈室四周,只见那老方丈送完了
客,便一直耽在屋里。”
  “直到天黑,方丈室仍一无动静,我等不及了,就偷偷溜到后面去看看,那里正好有一
株大树……”
  长髯僧人变色道:“那树上竟可看到方丈室的动静么?”
  铁飞琼道:“自然。”
  黄衣人道:“你看到了什么?”
  铁飞琼道:“我看到一个灰眉的和尚,在方丈室里。”
  黄衣人、展梦白对望一眼,心中微动。
  长髯僧人道:“那是我四师弟。”
  铁飞琼道:“我隐约听到你四师弟对老丈说:“师兄你真的不答应?!老方丈只摇了摇
头,也不答话!”
  长髯僧人扬眉道:“答应什么?”
  铁飞琼道:“前面的话,我都没有听到。”
  展梦白此刻已动了好奇之心,抢口问道:“后来呢?”
  铁飞琼瞧了他一眼,道:“后来那灰眉和尚就突然站了起来,满面俱是怒容,呆呆地站
了半天。”
  石灵筠叹道:“我恰巧在他对面,看得清清楚楚,只见他面上一阵红,一阵白,心里彷
佛正在决定一件极为重大之事,过了半晌,他袖中突然飞出了.一张鲜红的字笺,直飞到那
老方丈面前!”
  众人的心头俱是一惊,展梦白脱口道:
  “死神帖!”
  石灵筠轻叹一声,接道:“那时我们还未想到这是死神帖,只见那老方丈看到红纸后,
肩头突然一耸!”
  铁飞琼接道:“只因他是背着窗子,是以我们也看不到他面上的神色。只见你四师弟突
然身子一动,自老方丈座下的床下,取出两方玉匣,四下看了一眼,就飞身而去,我心里又
是奇怪,又是后悔,奇怪那老方丈为何不动,后悔自己来迟一步,竟让他先取去!”
  她叹了口气,又道:“到此刻我才知道,原来那时老方丈已中了情人箭,立刻便死
了!”
  石灵筠接道:“我们居高临下,室中事本看得极为清楚,但那情人箭是怎么发出来的,
我们三人却未见到!”
  “华山三莺”目光一转,眼中已露出惊怖之色。
  只见长髯僧人面上阵青阵白,突地厉喝一声,道:“你三人假祸于他人,也不该在我四
师弟头上!”
  铁飞琼冷笑道:“无论你信与不信,事实却是如此,我们在那塔上,便是想等他回头,
抢下铜鼓玉带!”
  长髯僧人面上青筋,根根暴起。
  “银莺”欧阳妙道:“你若不信,只有将他寻回来,让我们当面与他对质,看看是真是
假?”
  长髯僧人怒道:“好!”
  他身子一转,便待转身而出!
  黄衣人目光深沉,突然道:“你知道他在那里么?”
  长髯僧人停下脚步,道:“总可寻到的。”
  黄衣人长叹道:“纵然寻到,他也再不能说话了!”
  长髯僧人回转身子,面色已变为惨白,颤声道:“他……他……”长髯不住波动,显见
身子也颤抖起来。
  黄衣人沉声道:“你四师弟身中情人箭,早已气绝而死!此刻他的身,还在山巅留云亭
里!”
  长髯僧人身躯大震,倒退三步,噗地一声,跌坐到椅上,突又大喝一声,长身而起!
  “华山三莺”此刻亦是大惊失色,齐声道:“他死了?”
  长髯僧人厉声道:“我四弟已中“情人箭”而死,你三人竟敢说这两枝“情人箭”是他
放出的!”
  厉喝声中,五指如钩,抓向铁飞琼面门。
  黄衣人突地轻叱一声,道:“且慢!”一手把住了他的脉门,长髯僧人顿觉全身劲力皆
失!
  他咬了咬牙,颤声道:“她的话你难道相信了么?”
  黄衣人叹道:“她三人看到灰眉僧乃是以“情人箭”杀人的凶手,但我却眼见他被“情
人箭”所杀,此事说来,委实令人难信!”
  长髯僧人怒道:“呆子也不会相信!”
  黄衣人缓缓道:“我却相信了!”
  长髯僧人呆了一呆,道:“你……你……”
  黄衣人道:“我想来想去,此事实司解释,是以无法不信,但另一事却连我也无法解释
了。”
  长髯僧人怒极冷笑,道:“那样不台情理之事,你都可以解释,世上还有什么你不能解
释的事?”
  黄衣人目光望向“华山三莺”,沉声道:“此等既是你等眼见,为何不早说出,难道真
是怕他们伤了和气么?”
  欧阳妙轻轻一叹道:“不是!”
  她只觉这黄衣人思想锐如尖刀,大有穿入别人心底之妙!
  黄衣人道:“倒底为了什么?”
  欧阳妙道:“自从家师死后,大师姐接掌门户,便严禁师妹们过问别人门派中的私
事!”
  黄衣人颔首道:“这就是了,我也曾听人说起,昔年华山掌门人之死,便是为了多管别
派的闲事。”
  欧阳妙叹道:“我姐妹没有弄清他师兄弟间究竟有何纠纷,更不敢违背掌门人之命,是
以迟迟不愿说出此事!”
  长髯僧人大声道:“这件事既已解释清楚,那件事倒底该如何解释,贫僧正要洗耳恭
听!”
  黄衣人目光一扫,道:“灰眉僧受制于“情人箭”,被迫回山来索取铜鼓、玉带,但老
方丈执意不允,于是灰眉僧便以得自“情人箭主”的情人箭,将老方丈暗算而死!”
  长髯僧人厉声道:“为何他也死在情人箭下?”
  黄衣人叹道:“自是他将铜鼓、玉带如约送到后,“情人箭主”又起了杀人灭口之心,
将他一箭杀死!”
  他三言两语,便将一件别人眼中无法解释,奇异已极的事,解释得清清楚楚。“华山三
莺”不觉大是钦服!
  长髯僧人呆了半晌,黯然长叹一声,喃喃道:“敝门不幸……敝门不幸……”突地放声
痛哭起来。
  他偌大年龄,哭得却甚是伤心,展梦白想到他方才那样冲动的言语行事,看到他此刻的
形状,便知道此人虽然身在佛门,却仍是条血性汉子,展梦白与他同是同仇敌忾,此刻更起
了相惜之心,不禁轻轻一拍他肩头,长叹道:“大师休得伤心,展梦白定为你寻回宝物,复
仇雪恨!”
  铁飞琼道:“我若知道“情人箭主”是谁?先就一箭将他杀死!不过……铜鼓、玉带我
也要先瞧它一瞧!”
  展梦白道:“那情人箭主是谁,你知道么?”他听得这女子说话如此任性天真,嘴角不
禁泛出一丝笑容!
  铁飞琼两眼一瞪,道:“我不知道,虽道你知道不成?”
  黄衣人道:“此事之后,那“情人箭主”虽未现出迹象,但已露了线索,耐心查访,不
难寻出!”
  铁飞琼道:“对了,只要看到他身上有那诸葛铜鼓、东坡玉带,那人就必定是那情人箭
的主人!”
  石灵筠冷冷接口道:“他难道还会终日将那铜鼓、玉带,带在身上,让你看到不成?”
  铁飞琼楞了楞,半晌说不出话来。
  黄衣人沉声道:“今日来到金山寺中的,大多俱是武林中人,这许多人之中,必定有人
与情人箭有关!”
  铁飞琼抬起头来,大喜道:“对了!”
  长髯僧人痛哭已止,缓缓道:“此事发生之后,二师兄铁骨便立刻赶去镇江,要将今日
到此之人,全都请回!”
  黄衣人颔首道:“这一着棋你们倒下对了,若有谁不肯回来,显然他必定是做贼心
虚。”
  展梦白突然转过身子,走向门外!
  黄衣人大奇道:“小兄弟,你去那里?”
  展梦白道:“我去后山看看风景!”
  黄衣人目光一转,大声道:“你可是不愿见那萧家姐姝,是以不等他们回来,便要走
了?”
  展梦白头也不回,脚步已跨出门外,道:“正是!”
  黄衣人突地冷笑道:“大丈夫死且不怕,还怕见两个妇人女子么?”
  展梦白突地驻足、转身,大步走了回来,坐到椅上。
  铁飞琼秋波一转,轻轻道:“什么都不怕,就怕激将!”
  展梦白只当没有听到,“银莺”欧阳妙狠狠瞪了她师妹一眼,但目光中却也不禁有些笑
意。
  只见那长髯僧人满面悲怆,坐立不安,在室中走来走去,黄衣人却扯了一方布幔,盖到
老方丈的体上。
  炉中添了檀香,氤氲的烟云,弥漫在众人眼前!
  长髯僧人彷佛突地想起了一事,大步走到门外,吩咐了几个弟子,到留云亭去抬下灰眉
和尚的身。
  他满心紊乱,回到室中,仍是坐立不安,忽听一人大叫道:“二师叔回来了!二师叔回
来了!”
  众人心头一跳,长髯僧人已飞步出门!
  展梦白目光炯炯注视门户,心头砰砰跳动。“华山三莺”又何尝愿意见到萧家姐姝?连
忙远远避到角落之中。
  只听脚步之声渐近,两个面目陌生的锦衣大汉,当先走了进来,目光四扫一眼,便站在
一边!
  接着,又鱼贯走入三个长衫汉子,抱拳四下一揖,神情彷佛甚是和气,看来竟不似武林
豪士,倒像是做买卖的商人。
  展梦白心情更是紧张,只听门外笑道:“原来展兄也在这里!”九连环林软红神情潇
洒,飘然而入。
  然后是一个瘦骨嶙峋,满面皱纹的老和尚,陪着那武林名医秦瘦翁缓步而入,口中连连
道:“惊动!惊动!”
  秦瘦翁面色深沉,满脸不愉神色,冷冷瞧了展梦白一眼,笔直走到云床前,掀开布幔,
凝神而注!
  瘦骨嶙峋的僧人正是金山蓝寺铁骨大师,此刻他满面俱是期望之色,轻轻道:“还有救
么?”
  秦瘦翁冷“哼”一声,放下布幔,回身坐了下来,冷冷道:“老夫纵是神仙,也救不活
他了。”
  铁骨大师黯然一叹,面容彷佛又苍老了许多。
  展梦白仍然凝注着门户,只见那长髯僧人大步而入,展梦白忍不住脱口问道:“没有人
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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