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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涯明月刀

_15 古龙(当代)
  ——明月心和燕南飞是为了谁而死的?—小婷是为了谁而逃?
  他挣扎着爬起来,冲出陋巷。巷外正有一匹马急驰而过,健马惊嘶,骑士怒叱,一条鞭
子毒蛇般抽了下来。
  傅红雪一反手就抓住了鞭梢。他狂醉,烂醉,巳将自已折磨得不成人形,但他毕竟还是
傅红雪。
  马上的骑士用力夺鞭,没有人能从傅红雪手里夺下任何东西,“卜”的一声马鞭断了。
  傅红雪还站着,马上的骑士却几乎从鞍上仰天踩下去,可是他的反应也慢,甩蹬离鞍,
凌空翻身,奔马前驰,这个人却竞稳稳地站在地上,吃惊地看着傅红雪。
  博红雪没有看他连一眼都没有去看,现在他唯一想看见的,就是一坛酒,一坛能令他忘
记所有痛苦的烈酒。
  他就从这个人面前走了过去,他走路的样子笨拙而奇特这个人眼睛里忽然露出种很奇怪
的表情,就好像忽然见到鬼一样.
  他立刻大喊“等一等。”
  傅红雪不理他。
  这个人又问“你是傅红雪?”
  傅红雪还是不理他。
  这人突然反手拔剑,一剑向傅红雪肋下软肋刺了过去,他出手轻灵迅急,显然也是武林
中的快创。可是他的剑距离傅红雪胁下还有七寸时,傅红雪的刀已出鞘。
  刀光一闪,鲜血飞溅,一颗大好头颅竞已被欧成两半☆
  人倒下,刀入鞘。傅红雪甚至连脚步都没有停,甚至连看都没有看这个人一眼。
  夜已根深,这小酒铺里却还有不少人因为无论是谁,只要一进来就不许走。
  因为傅红雪说过:6我请客,你们赔我喝,谁都不准走。’
  他身上带着令人厌恶,血腥令人害怕,那满把的金银却又令人尊敬,所以没有人敢走。
  他喝一杯,每个人都得陪着举杯,外面居然又有两个人进来,他根本没有看见那是两个
什么样的人,这两个人却在盯着他,其中有一个忽然走到他对面坐下。
  他举杯☆一饮而尽,居然还是没有看看这个人.连一眼都没有
  这人忽然笑了笑,道:“嗯,好酒量。”
  傅红雪道“嗯,好酒量。”
  这人道“酒量好,刀法也好。”
  傅红雪道“好刀法。”
  这人道:“你好像曾经说过,能杀人的刀法,就是好刀法。”
  傅红雪道:“我说过?”
  这人点点头,忽又问道“你知不知道你刚才杀的那人是谁T”
  傅红雪道:“刚才我杀过人?我杀了谁?”
  这人看着他,眼睛里充满笑意,种可以令人在夜半惊醒的笑意“你杀的是你的大舅
子。”
  博红雪皱起眉,好像拼命在想自己怎么舍有个大舅子?
  这人立刻提醒他“你难道忘了现在你已是成过亲的人?你老婆的哥哥,就是你大舅
子。”
  傅红雪又想了半天,点点头,又摇摇头,好像明白了,又好像不明白。
  这人忽然指着跟着他—起进来的那个人,道“你知不知道她是谁?”
  跟他来的是个女人,正远远地站在柜台旁,冷冷的看着搏红雪.
  她很年轻,很美,乌黑的头发,明亮的眼睛,正是每个父母都想有的那种女儿,每个男
人都想有的那种妹妹,每个少年都想有的那种情人。可是她看着傅红雪的时候,眼睛里却充
满了怀恨和怨毒。
  傅红雪终于也始头看了她一眼,好像认得她,又好像不认得。
  这人笑道“她就是你的小姨子。”
  他生怕傅红雪不懂,又在解释:“小姨子就是你老婆的妹妹,也就是你大舅子的妹
妹。”
  傅红雪又开始喝酒,好像已被他说混乱了,一定理喝杯酒来清醒。
  这人又问道“你知不知道她现在想干什么?”
  傅红雪摇头。
  这人道:“她想杀了你:”
  傅红雪忽然吸了口气,喃喃道:“为什么每个人都想杀了我?”
  这人又笑了:“你说得一点都不错,这屋里坐着十三个人,至少有七个人是来杀你的,
他们都想等你喝醉了再动手。”
  傅红雪道:6要等我喝醉?我怎么会醉,再喝三天三夜都不会醉。。
  这人微笑道:“既然再等云天三夜都没有用,看来他们现在就会动手了。,
  就在这时,只听“叮”的一响,一只酒杯掉在地上,粉碎。本来拿着这酒杯的人,手里
拿着的已是把厚背薄刃的砍山刀。他向傅红雪冲过来时,一柄练于枪,一口雁钢刀,一条竹
节鞭,一把丧门切,也同时击下。
  使剑的一个中轻人眼睛里满布血丝,口中还在低吼着:“黑手复仇,道上的朋友莫管闲
事。”
  说完这句话,他就怔住,五个人就像石像般动也不动地站着因为他们手里的兵刃已没有
了,五件兵刃都已到了坐在傅红雷对面的这个人手里。
  他们开始行动,他也动了,左手在肩上一拍,右手已将兵刃夺下,五个人只觉得眼前一
花,人影闪动间,手里的兵刃巴不见了。
  这人已坐回原来的地方,特五件兵刃轻轻地放在泉上,然后微笑着道,“我不是道上的
朋友,我可以管闲事。”
  快剑的年轻人怒喝道:“你是什么人?’
  这人道“你”
  他们本来还全都好好的站在那里,这个字说出来,五个人的脸色忽然变得惨白,全身的
血肉好像一下子就被抽干五个生气勃勃的壮汉,忽然间就变得于枯憔淬,忽然就全都倒了下
去。
  傅红雪却好像还没有看见。
  这人叹了口气,道“我替你杀了这些人你就算不感激我,至少也应该称赞我两句。”
  这人道“难道你看不出我用的是什么功夫?”
  傅红雪道“我看不出。”
  这人道“这就是c天地交征阴田大悲赋》中,唯一流传到人世的两种功夫之一。”
  傅红雪道:“哦?”
  这人道:“这就是天绝地灭大搜魂手。’
  傅红雪道“哦?”
  这人道“还有一种,就是你已学会的天移地转大移穴法。”
  他笑了笑,又道“你能将穴道移开一寸,至少已将这种功夫练到了九成火候。”
  傅红雪道“你呢?你是谁?”
  这人道“我就是西方屋宿海的多情子,甚至比你还多情。”
  傅红雪终于抬起头,看着他,好像直到现在才知道对面坐着的是个人。
  这人笑得狠温柔,眉目很清秀,看来的确像是个多情人的样子。
  “多情人也杀人?”
  “情到浓时情转薄,就因为我的情太多太浓,所以现在比纸还薄。”
  多情人微笑着又道:“只不过我也从来不会无缘无故就杀人的。。
  傅红雪道“哦?”
  多情子道“我杀这些人,只因为我不想让你死在他们手里。·
  傅红雪道:“为付么T”
  多情子道“因为我想要你死在我手里。”
  傅红雪迢“你真的想?”
  多情于道“我简直想得要命。”
  远远站在柜台边的那个女孩子忽然道“因为他若杀了你,我就嫁给他。”
  多情子道“你看,我已经三十五了,还没有娶妻,当然也没有儿子,不孝有三,无后为
大,你总不能叫我做个不孝的人。”
  那少女抢着道“他不会的。”
  多情子道:“你怎么知道?”
  少女道:“现在他刀上的鬼已经到他自已心里去了。’
  多情子故意问道:“怎么会去的?”
  少女道“为了两样事。”
  多情子道“酒和女人?”
  少女点点头,道“为了这两样事,以前他也几乎死过—次。’
  多情子道“可是他没有死。”
  少女道:“因为他有个好朋友I”
  多情于道:“叶开?”
  少女叹了口气,道:“只可惜现在叶开已不知到哪里去了。’
  多情子道“那么现在他岂非很危险T”
  少女道“危险得很”
  多情子道“你看我是不是接得住他的刀?”
  少女笑了笑,道:“你那大搜魂手连真的鬼魂都能抓住,何况一把已没有鬼的刀?”
  多情子道“就算魏能抓住他的刀,我的手岂非也会断?”
  少女道:“不会的。”
  多情子道:
  少女道“因为你抓的法子很巧妙,你的手根本碰不到刀锋,而且你另一只手已捏去了他
的魂。”
  多情子道6这么说来,他这个人岂非已完了z”少女道:“他还有一点希望。”
  多情于道“什么希望?”
  少女道“只要他告诉我们两件事,我们连碰都不碰他。。
  多情子道“两件什么事?”
  少女道6孔雀翎在哪里?《天地交征阴阳大悲赋》在哪里?”
  多情于道“他若有孔雀翎,若已练成了‘大悲赋’,我们就完了。。
  少女道“也许他的手已不够稳,已没法子使用孔雀翎,也许他虽然练成了大移穴法,却
已没法子再练别的功夫的。”
  多情子笑了“看他这样子,的确好像没法子再练别的功夫了.。
  少女也笑了“现在他唯一还能练的功夫,就是喝酒。”
  多情子笑道“这种功夫他好像已练得很不错。”
  少女道“只可借这种功夫唯一的用处就是让他变成个酒鬼,死酒鬼。”
  他们说的每句话都像是一根针,他们想把这一根根针全都刺到伯心里让他痛苦,让他软
弱让他崩溃,只可惜这些针却好像全都刺到块石头上去了,因为傅红雪连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已完全麻本.
  麻木距离崩溃已不远,距离死也不远。
  多情子叹了口气,道:“看样子他像已决心不肯说?”
  少女叹了口气,道6也许他—定要等到快死的时候才肯说。’
  多情子道:“现在时候还没有到T”
  少女道“你一出手就到了。”
  多情子已出手。他的手又自又细,就像是女人的手。他的手势柔和优美,就好像在摘
花,一朵很娇嫩脆弱的小花。
  无论多坚强健壮的人,在他的手下,都会变得像花一样娇嫩脆弱。
  他出手仿佛并不快,其实却像是一道很柔和的光,等你看见它时,它已到了,
  可是这一次他的手还没有到,刀已出鞘。
  刀光一闪,他的手忽然也像花瓣般开放,竞真的抓住了这把刀.他的另一只手是不是立
刻就会搜去傅红雪的魂魄?就像是他刚才一下于就抽干’了那些人的血肉
  花瓣般的手,搜魂的手。
  没有人能接得住的刀竞已被这只手接接,只可惜无论多可怕的乎,到了这把刀下,也都
会变得花瓣般娇嫩脆弱。
  刀光一闪,鲜血飞溅。
  手已被砍成了两截,头颅也已被砍成了两半.
  少女的眼睛张大脑孔却在收缩。
  她根本没有看见这把刀。刀已入鞘,就像是闪电没入了黑暗的苍穹,没有人还能看得
见,她只能看见傅红雪苍白的脸。
  傅红雪已站起来,走过去,走路的样子还是那么笨拙,笨拙得可怕。
  他定得很不稳,他已醉了,醉得可伯。
  在她看来,他全身上下每一个地方,每一个动作,都变得说不出的可怕她怕得几乎连血
液都已凝结,但她却忽然笑了“难道你不认得我了?我就是倪家的二小姐,倪慧,我们是朋
友。”
  傅红雪不理她。
  她看着他从她面前定过去,眼睛里还是充满了恐惧。她绝不能让这个人活着。他活着,
她就得死,死在他手里。
  这判断也许并不正确,她本是聪明绝顶的人,可是恐惧却使她失去理智。可是她并没有
忘记她的天女花.除了她之外,江湖中好像还没有别人能用这种恶毒暗器。
  暗器出手,不但花瓣可以飞射伤人,花瓣中还藏着致命的毒针。
  她身上一共只错着十三条天花因为她根本不需要带得太多。
  这种暗器她一共用过三次,每次只用了一朵。一朵已足够要人的命。
  现在她竞将十三朵全都击出,然后她的人就立刻飞掠后退。这一击纵然不中,她至少也
总可以全身而退。她对自己的轻功一向很有信心
  只可惜这时刀已出鞘I
标题 <<旧雨楼·古龙《天涯明月刀》——第十九章 刽子手>>
古龙《天涯明月刀》
第十九章 刽子手
  刀光一闪.鲜血飞溅。
  她看见了这闪光,她甚至还看见了飞溅出的血珠。
  血珠竟像是从她两眼之闻溅出去的。她看见这些血珠,就好像一个人看见了自己的鬼
魂,就好像看见了自己的一双腿已脱离了躯体,反而踢了自己一脚。
  她甚至觉得自己的左眼伤佛已能看见自己的右眼。
  有谁能了解她这种感觉?
  没有人。只有活人才能了解别人的感觉,死人的头颅却绝不会,因为已经被劈成两半。
头颅已被劈成两半的人,本来应该什么都看不见的,绝非刀太快,刀锋砍下时,视觉仍没有
死,还可以看见这刹那间发生的事,
  这最后一刹那,
  一刹那究竟有多久?
  一弹指问就已是六十刹那。奇怪的是,人们在临死前的最后一刹那,竟能想到很多平时
一天一夜都想不完的事。
  现在她想起了什么也没有人知道,她自己当然也永远不会说出来了,倪平三十三岁。
  “藏珍阁主”倪宝峰次男,使长剑,江湖后起一辈剑容中颇负盛名之快剑。
  独身未娶。
  倪家大院溃散后,常宿于名妓白如玉之玉香院.
  四月十九,傅红雪杀倪平。
  倪慧,二十岁。
  “藏珍阁主”次女,聪慧机敏,轻功极高,独门暗器天女花歹毒霸道,曾杀三人。
  独身末嫁。
  四月十九夜傅红雪杀倪慧。
  多情子,三十五岁。
  本姓胡身世不明,幼年时投入西方屋宿海门下少年时武功已有大成,所练“天绝地灭大
搜魂手”为武林中七大秘技之,杀人无算。
  独身末娶。
  三月入关,奸杀女人六人。
  四月十九夜傅红雪杀多情子。
  罗啸虎,四十二岁。
  纵横河西之独行盗使刀,极自负,自命为江湖第一快刀。
  独身未娶。
  四月二十一,傅红雪杀罗啸虎。
  杨无律,四十四岁。
  “白云观主”杨无忌之堂弟,昆仑门下,“飞龙十八式”造诣颇高,气量编狭;含眺必
报,颇有扬无忌之风。
  少年出家,未娶。
  四月二十二,傅红雪杀杨无律.
  阴入地三十岁。
  金入木三十三岁。
  两人联手,杀人无算,号称“五行双杀”,武功极诡秘.
  两人性情刻薄,一毛不拔,近年已成巨富。
  阴入地好色.
  金入本天阉。
  四月二十三,傅红雪杀阴人地,金入木.
  诸葛断,五十岁。
  关西“罗一刀”衣钵传人,冷酪多疑,好杀人.
  鳏居已久。
  本曾娶妻三次,妻子三人都死于他自已刀下。无子女。
  四月二十四,傅红雪杀诸葛断.
  一枝花千里香,二十九岁。
  采花盗,擅轻功迷药。
  独身未娶。
  四月二十五,傅红雪杀千里香。
  厚厚的卷宗中还有一大叠资料,是始在他对面的两个人从各地找来的。
  他只翻了这几页,就没有再看下去。
  站着的两人,一个是青衣白袜的顾棋,另一人穿着件一尘不染的月白僧衣,却是天龙古
寺中的疯和尚。
  现在他看来一点都不疯了。
  他对他们的态度很温和,他们对他却很恭谨‘就像是忠心的臣于对待君主。
  他们虽然就站在他对面,中问却随着很大、跟宽的一张桌子。无论在何时何地,他都永
远和别人保持着段适当的距离。
  他的笑容虽可亲,却从来也没有人敢冒渎他;因为他就是当今武林中最富传奇的人物。
  他就是公子羽。
  屋子里清雅幽静,每一样东西都经过极仔细的选择,摆在最适当的地方。桌子上的东西
却不多,除了那叠卷宗外,就只有一柄用黄缓包着的长剑。
  窗外花影移动,听不见人声,屋里也只有他们三个人。
  他不说话的时候,他们I连呼吸的声音都不敢太大,他们I都知道公子喜欢安静。
  卷宗合起。
  公子羽终于叹了口气,道,“你们为什么总是要我看这些东西?”
  他用两根手指,轻轻将卷宗推还给他们,仿佛生怕沾着了上面的血腥和杀气。
  然后他才接着道:“你们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这些日子来,他一共杀了多少人?”
  吴画看看顾棋。
  顾棋道:“二十三个。”
  公子羽皱了皱眉,道:“十七天二十三个人?”顾棋道:“是。”
  公子羽叹了口气,道:“他杀的人是不是已太多了些?”
  顾棋道:“是太多了。”
  公子羽道“听说你的棋友杨无忌也被他砍断了一只手T”顾旗道“是。”
  公子羽笑了笑,道:“幸好用左手也一样可以下棋。。顾棋道,是。”
  公子羽道“杨无律是想为他的堂哥报仇,才去找傅红雪的?’
  顾棋道“是。”
  公子羽道:“罗啸虎当快?”
  顾棋道“是。”
  公子羽道“诸葛断为什么要将他三个妻子全都杀死?”
  顾棋道“因为她们对别的男人笑了笑。”
  公子羽道“这两人个全无自知之明,一个太多疑,这种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们以
后千万不列吸收这种人加入我们的组织。”
  顾棋,吴画同时道“是。”
  公于羽颜色又和缓了,道“但是我知道他们的刀法却不弱。”
  顾棋道“是。”
  公子羽道:“星宿海的大搜魂手,也可以算是很厉害的功夫。。
  顾棋道“是。”
  公子羽道“据说傅红雪近来一直很消沉,几乎天天都沉迷在醉乡里。”
  顾棋道:“是。”
  公子羽道:“可是你找的这些好手们,却还是连他的刀都挡不住。”
  顾棋不敢再开口,连一个“是”字都不敢说了。
  公子羽却在等着回答。他提出的问题,回答必须明确简短,可是必须要有回答。没有回
答,就表示他的问题不值得重视。
  任何不重视他的人,保证都会得到适当的惩罚。
  顾棋终于道“他喝得虽多,手却还是很稳。。
  公子羽道:“酒对他没有影响?”
  顾棋道:“有一点。”
  公于羽道“什么影响?”
  顾棋道“他出手反而更凶狠残酷。”
  公子羽沉吟着,缓缓道6我想他—定很愤怒,所以他的刀更可伯。。
  顾棋没有问为什么。在公子羽面前,他只回答,不问。
  公于羽却已接着道“因为愤怒也是种力量,种可以推动人做很多事的力量.”
  顾棋看着他,充满了佩服和尊敬。
  他从不轻视他的敌人。他的分析和判断永远正确。他对敌人的了解,也许比那个人自已
更深刻。所以他成功了,他的成功,绝不是因为幸运。
  公子羽忽又问道“他还是要等别人先出手再拔刀?’
  顾棋道“是。”
  公子羽四了口气,道“这一点才是最可怕的,能后发制人的,绝对比先发制人更可
怕。”
  顾棋道“是。”
  公子羽道“你知道为什么?”
  顾棋道“因为一招击出,将发末发时,力量最软弱,他的刀就在这一瞬间切断了对方的
命脉。”
  公子羽道“别人能不能做到?”
  顾棋道:“不能。”
  公子羽道:“为什么?”
  顾棋道,“这一瞬即纵即逝,除了他之外,很少有人能抓得住。’
  公于羽微笑“看来你的武功又有精进了。”
  顾棋道:“略有一点。”
  他不敢说虚,他说的是实话。在公子羽面前,无论谁都必须说实
  公子羽笑容欢悦,道“你想不想去试试他的刀有多快?”
  顾棋道“不想。”
  公予羽道:“你自知不是他对手?”
  顾棋道“据我所知,天下只有两个人能制住他。”
  公子羽道:“其中一个是叶开?”
  顾棋道“是。”
  公子羽慢慢地站起,走到窗前,报开了窗户,满圆花香扑面面来。他静静地站着,不
动,也不开口。顾旗、吴画更不敢动。
  过了很久很久,他才缓缓道:“有件事你们只怕还不知道。”
  顾棋仍然不敢问。
  公子羽道:“我不喜欢杀人,我这一生中,从未亲手杀过人。。
  顾棋并不惊奇。有些人杀人是用不着自己动手的。
  公子羽道“没有人能制住他,我最多也只能杀了他。”
  —因为他的人就像是一把刀,钢刀,你可以折断它,却绝不能使它弯曲。
  公子羽道:“可是我现在还不想破例杀人。’
  —因为他还有顾忌。他仁义无双的快名,并不是容易得来的,所以他不能杀人,更不能
杀傅红雪。
  因为傅红雪并不是个大家都认为该杀的人。公子羽道:“所以我现在只有让他击杀人,
杀得越多越好。”
  —让他杀到何时为止?杀到大家都想杀他的时候为止,杀到他疯狂时为止。
  公子羽道:所听以我们现在还可再给他点刺激,让他再多杀些
  他回过头,看着他们“我好I甚至还可以给些人让他杀.”
  顾棋道“我去安排。”
  公子羽道“你准备安排些什么人让他杀?’
  顾棋道“第一个是萧四无。”
  公子羽道“为什么要选中这个人?”
  顾棋道:“因为这人已变了。”
  公子羽道“我想你一定还可以安排些更有趣的人让他杀的。’
  他微笑着,馒慢地接着道现在我已想到最有趣的一个。”
  花香满园。
  公子羽背着双手,倘样在花丛中。他的心情很好,他相信他的属下定可以完
  可是他自己却不杀人的,从来都不杀.
  静夜,夜深。
  傅红雪不能睡。不睡虽然痛苦,睡了更痛苦。
  ——一个人睡在冰冷坚硬的木板床上,屋里充满了廉价客栈中那种独有的低贱卑俗的臭
气眼狰睁地看着碰懈图顿购屋顶,翻来覆去的想着那些不该想的往事。
  ——没有根的浪子们I,你们I的悲哀和痛苦,有谁能了解?
  他守可一个人游魂般在黑暗中游荡。
  有的窗户里还有灯光。
  窗户里的人还在于什么?为什么还不睡?是不是夫妻两个人在欢愉后的疲倦中醒来,正
用晚饭时剩下的莱煮泡饭吃?是不是孩子们在半夜醒了,父母们只好燃起灯替他好换尿布。
  这种生活虽然单调平凡,其中的乐趣,却是傅红雪这种人永远享受不到的。听到了孩子
的哭声,他的心又开始刺痛。
  他又想喝酒。
  酒虽然不能解除任何痛苦,至少总可以使人暂时忘记。
  前面的暗巷中,有盏昏灯播曳。
  一个疲倦的老人,正在昏灯下默默地喝着闷酒。
  他摆这面摊已有三十五年。每天根早就要开始忙碌,买最便宜的肉骨头熬汤,卤点大家
都可以吃得起的下酒莱,从黄昏时就开始摆摊子,直到凌晨。
  这三十五中来,他的生活几乎没有变动过。他唯一的乐趣,就是
  。只有夜喝了一点酒之后,他才进入一个完全属于他自己的世界。一个和平美丽的世
界,一个绝没有人会吃人的世界。虽然这世界只有在幻想中存在,他却已觉得很不错了。一
个人只至还能保留一点幻想,就已很不错了。
  傅红雪到了昏灯下.
  “绘我两斤酒。”
  只要能醉,随便什么酒都无妨。
  面摊旁只有两三张破旧的木桌,他坐下来发现自已并不是唯一的客人,还有个身材很魁
伟的大汉本来正在用大碗吃面,大腕喝酒,此刻却停了下来,吃惊地看着傅红雪。
  他认得这个脸色苍白的“病鬼”,他曾经吃过这病鬼的苦头,在那个头戴茉莉花的女人
的小屋里。
  仗着几分酒意,他居然走了过来,随着笑道6想不到你也喜欢喝酒,这么晚了,一个人
出来喝酒的人,酒量一定不错。”
  傅红雪不理他。
  大汉道:“我知道你讨厌我,可是我佩服你,你看来虽然是个病鬼,其实却是条好
汉。”
  傅红雪还是不理他。他脸皮再厚,也不能不走了,谁知傅红雪却忽然道“坐”
  一个人就算已习惯了孤独和寂寞,但有时还是会觉得很难忍受,他忽然希望能有个人陪
在他身旁,不管什么样的人都好,越极俗无知的人越好,因为这种人不能接触到他内心深处
的痛苦。
  大汉却喜出望外,立刻坐下来,大声叫酒“再切一条猪尾巴,两个鸭头。”
  他又笑道/只时惜鸭头是早巳被人砍下来的,让我来砍,一定更干净利落。”
  卖面的老人也有了几分酒意,用眼睛横着他,道“你常砍鸭头?”
  大汉道:“鸭头人头我都常砍。”
  他的着胸脯:“不是我吹牛,砍头的本事,附近几百里地内只怕数我第一。”
  老人道,“你是于什么的?”
  大汉道“我是个刽子手,本府十三县里,第一号刽于手,有人要请我砍他的头,少说也
得送我个百儿八十两的。”
  老人道“你要砍人家的脑袋,人家还要送银子给你?”
  大汉道“送少了我不干。”
  老人道:“你凭什么?”
  大汉伸出巨大的手掌,道“就凭我这双手,和我那把份量特别加重的鬼头刀。”
  他比了个砍人的手势“我一刀砍下去,被砍的人有时候甚至还不知道自已的脑袋已掉
了。”
  老人道“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刀,人家凭什么要送银子给你?”
  大汉道:“因为长痛不如短痛,由我来砍,至少还能落个痛快。。
  老人道“别人难道就没法子一刀把脑袋砍下来么?”
  大汉道:“你还记不记得上次跟我一起来的那小伙子?”
  老人道“他怎么样?”
  大汉道:“他也是个刽子手,为了要于这行,用西瓜当靶子,练了好』L年,自已就觉
得很有把握了,来的时候根本就没把我看在眼里。”
  老人道/有什么不对?”
  大汉道:“法场上的威风和杀气,只伯你连做梦都想不到,一上了法场他两条腿就发
软,砍了十七八刀,那犯人的脑袋还连在脖子上,痛得满地打滚,象杀猪般惨叫。”
  他叹着气,又道“你想想,一个人被砍了十七八刀还没断气,那是什么滋味?”
  老人的脸也已发自,道“由你来砍,就只要一刀?”
  大汉道“保证只要一刀,又干净,又痛快。”
  老人道“砍脑袋难道还有什么学问?”
  大汉道:“这其中的学问可真大极了。”
  老人忍不住把自己的酒也搬了过来。坐在旁边,道“你说来听听。”
  大汉道“那不但要眼明手快,还得先摸清楚被砍的是个什么样的人。”
  老人道:“为什么7”
  大汉道:“因为有的人天生胆子大,挨刀的时候,腰干还是挺得笔直,脖子也不会缩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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