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逻辑

_5 大袖遮天(现代)
  他的提议遭到了大家的一致反对,冷心打了个很形象的比喻来说明反对的理由:“这和为检验一杯水是否有毒而亲自尝试有什么两样?”
  许森他们的理由是,这件事情与他们有关,最该死的其实是他们。说这话的时候两人神色都十分黯然,仿佛回忆起了当年的事。
  “错了,”蒋世超说,“这个实验只能证明死亡事件与和棋的关系,不能证明这些事情是否与龙应水他们有关,因此整件事情也许与你们毫无关系。”
  “那么你们认为该怎么办?等待?等着下一次事故的发生?”杨天问问他们。
  大家都沉默不语,这正是他们始终无法解决的问题。
  许森缓慢的语调打破了沉默:“我和天问,在23年前见死不救,虽然是无心,却也没有可以轻易被原谅的理由。这么多年来,我们一直在寻找赎罪的机会。”他恳切地望着众人,“我们本来就欠了两条人命,今天就算将命丢在这里,也只当是还了23年前的旧账了。”
  说完,不等人们说话,他们已经摆好棋局。许森拈了一粒黑子正要落下去,蒋世超拦住了他:“我只想说,你们并没有欠谁的命,因为你们没有杀人。”
  杨天问淡淡一笑:“见死不救和故意杀人有区别吗?”
  蒋世超被问得怔住,无法回答,求援地望着校长。校长目光奇异地看着他们,走过来,深深对两人鞠了三个躬:“我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如果两位有什么意外,何某以死谢罪就是了。”
  三人相视一笑,再不必多言。棋局开始了。
  蒋世超等人知道再说什么也没有用了,何况这也许是将死亡事故减少到最低的最好方法。他们恭敬地望着两位棋手,还有在一旁凝视棋局的校长。校长悄悄走到冷心身后,拍了拍他的肩,低声道:“不论发生什么事,总要有人将真相查出,以维持学校的清平。”
  冷心纵使已经习惯将感情深藏心底,此时也禁不住有些哽咽,他知道校长这样说,几乎是交代后事了。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是用力点点头。
  办公室弥漫着悲壮的气氛,连赵雪君的猫也表情严肃。
  这也许是有史以来最凶险的一局棋了。
  窗外阳光灿烂,远远地传来学生们欢笑的声音,真是很好的世界。外面的人怎么会想到这间普通的房间里正发生的是什么事呢?蒋世超眯起眼睛看着阳光,心里产生一个很奇怪的念头:在这样明亮的光芒底下,怎么会发生那么多诡异的事件呢?他又看看正在聚精会神于棋局的棋圣和棋痴,不由自主地想像他们会怎么死亡。他似乎可以看见他们的身体慢慢被水
湿透,青色的水草爬满他们全身,他几乎闻到了湖水的腥味……我是怎么了?不会发生这样可怕的事情的,他努力安慰自己,但是无法控制自己的想像。
  他的后背已经被汗水湿透了。
  赵雪君突然伸出手握住他的手掌,他能感觉到那只手在微微颤抖,两个人都发觉对方的手又湿又冷,对望一眼,从对方那苍白的脸色看到了自己的模样。
  大家的脸色都是差不多的苍白,只有杨天问和许森保持着平常神色。
  无论当年他们犯下什么过错,今天的行为都足以抵消了。
  “我刚刚想起一件事,”段云小声说。
  除了下棋的人,大家都看着他,等着他说下去。
  他咽了好几口口水,才结结巴巴地说:“为什么一定要他们下棋?随便找个人下不可以吗?”
  “哦?”冷心的眼神有点冷,“你认为应该找谁?”大家也都责备地看着他,林丁甚至不屑地哼了一声。
  “你们误会了,”段云脸刷地红了,“我不是说别人的命不值钱,我的意思是说,我反正曾经死过一次,现在还搞不清是死是活,不如让我来下这盘棋!”
  人们这才明白他的意思。林丁改换了钦佩的眼神拍了拍他的肩膀:“老段,我第一次觉得你比我伟大!”
  “你的想法是很好,”冷心微笑道,“但是下棋也必须棋逢对手,尤其是和棋,非要两个人水平差不多才可以,否则很难保证一定会下出和棋来。”
  段云遗憾地“哦”了一声,不再说话。
  “我现在只希望我们的推测是错误的。”赵雪君说。
  不错,如果他们的推论是错误的,杨天问和许森就不会因为下和棋而死。但这也意味着,他们对所有的事情又陷入了未知的僵局,那样他们既难以寻找线索,也无法预期下一次事故会什么时候发生。
  蓦地,蒋世超想到一件极为不妥的事情,仿佛灵光一闪,在他脑海里闪过,他正要捕捉,猛然脚下有个什么东西窜过,吓了他一大跳,低头一看,又是那只淘气的猫。他松了口气,但是刚才想到的事情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等了将近两个小时,棋局已经接近尾声,棋盘上密密麻麻黑白相间,已经没有多少可供落子的地方了。
  “我又想到一个问题,”段云悄悄地说,“他们怎么能确定一定下的是和棋?”
  这个问题大家的确都没想过,现在想来,确实颇有难度。要知道围棋的胜负是最后数各自所围点数,要数清已是眼花缭乱,何况要控制得两人点数恰好一致?纵使是国手也难保证说自己一定可以做到。
  “他们不必预先计算,”校长听到他们的话,解释道,“他们只是依照当年在落雁湖边下的那盘棋走动就可以了。”
  几人恍然大悟,顿时记起网上所看的资料中曾记载,棋圣和棋痴为了表示永不忘记落雁湖畔所发生的事,就将当时两人走的每一步棋都记录下来,熟记于心中,以时时提醒自己。
  “和了。”杨天问和许森同时说。
  棋局终了,两人推盘起立。
  “生存或死亡,这是个问题。”蒋世超突然轻轻念出了《哈姆雷特》中的经典名句。
  的确,这句话在此时引用是再恰当不过了:生存或死亡,现在的确是个未知的问题。
  问题产生了,答案是什么?
  蒋世超蓦然记起了开始他想到的那件事,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他的脸色变得太快,大家都看出不妥,赶紧问他是怎么回事。他望着杨天问和许森不说话,眼睛里却写满了恐惧。
  “怎么了?”许森问他。
  “我想到一件事情。”他缓慢地说,“我在想,假若这些事情和龙应水他们并没有关系,那又该怎么办?”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其他人的脸色都已经变了,变得和蒋世超一样惨白。
  他们都已经想到,这局棋无论招来什么后果,也只能证明事故和棋局的关系,并不能说明龙应水他们是否作祟。
  也就是说,如果龙应水他们作祟的话,则杨天问他们必死,而事故就此结束,这当然是最好的结局,无疑也是杨天问和许森下这一局棋所期待的目的。
  但是,如果事情完全与龙应水和朱环无关,就会出现两种情况。第一种情况是,事情不但与龙应水和朱环无关,也与和棋无关,那么杨天问和许森也不会死,而他们的调查回到零点。
  而第二种情况,则是三种情况中最糟糕的一种。
  第二种情况是,事情虽然与龙应水和朱环无关,但却和和棋有关。如果是这样,杨天问和许森会死,事故也不会到此为止。在这种情况下,杨天问和许森两人的死亡,只是证实了和棋与事故的关系,对整个局势并没有更大的帮助。
  用两条人命做赌注来证明一个推论,这代价是不是太大了?
  杨天问和许森面色惨然。他们并不怕死,他们只怕死得毫无价值。
  他们本来充满了悲壮的感情,这感情感染了在场的其他人。
  而现在,每个人都觉得自己参与了一件愚蠢的事,整件事中惟一高兴的,就是暗中制造了这一连串事故的神秘力量。
  所有的人都有自投罗网的感觉,办公室士气低落。校长紧张地清了清嗓子:“大家不要灰心,也许棋圣和棋痴都不会死……”
  没有人说话,大家都觉得这种几率很低。
  “事情多半是龙应水他们干的,”许森低沉地说,“也许一切都会在今天结束了。”
  会吗?大家都暗自苦笑—现在死亡已经不是最糟糕的结局了。
推论一
推论一
  等死是最难熬的。
  等了一个下午,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大家打电话叫来盒饭在办公室吃了,继续等待。
  天色渐渐黑了,办公楼里的职工都已经下班离去,整栋大楼就只剩下他们几个。
  赵雪君忽然想要上厕所。这已经是下午以来她第七次上厕所了,没有办法,她一紧张就是这样。
  走到门口,她心里有点害怕,回过头来求援地看着其他人。蒋世超看其他人的注意力都放在许森和杨天问身上,便只好出来陪她。
  人去楼空,使得走廊分外寂静。厕所在走廊的尽头拐弯处。赵雪君心里总有点害怕,走两步便回头看一下,搞得蒋世超也很紧张,也跟着她回头看—身后什么也没有,只有长长的影子拖在地上。
  回了几次头,他便懒得理赵雪君,自顾自地往前走。赵雪君见他的脚步加快,赶紧上来搀着他的胳膊,眼睛还是不住地东张西望。
  又走了几步,他突然停下了脚步,仰头看看天花板,脸色为之一变。赵雪君被他突然变白的脸色吓坏了,摇着他的胳膊连连问发生了什么事。
  他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觉得仿佛有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底,全身的每个细胞都往外冒着寒气。
  然后,他慢慢地回过头—他们身后,拖着长长的他们自己的影子。
  有光就有影,这并不奇怪。奇怪的是,整个走廊里只有中间的天花板上才有一盏吊灯。他们刚从办公室里走出来时,吊灯在他们胺剑虼擞白釉谒巧砗螅夂苷!?/p>
  然而,现在他们已经走过了吊灯的位置,吊灯在他们身后,光是从他们身后发出,按照常理,他们的影子应该出现在他们前方。
  但是他看到的是,影子依然拖在身后,逆着光的方向拖得老长。
  更加恐怖的是,此时他们分明已经站着不动,影子却还在运动着。不是那种改变位置的移动,而是大小在发生变化,在不断地拉长,慢慢地朝走廊另一头延伸,到了校长办公室门口,忽然一拐弯,延伸进去了。
  赵雪君本来并不觉得有什么异样,然而越看越是心惊,看到影子进入校长办公室时,她终于忍不住尖叫起来。寂静的走廊因这尖叫而变得深邃,蒋世超本来想阻止她,却发现自己也在跟着尖叫。他们一边叫,一边觉得心脏砰砰狂跳,好似就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一般。
  他们的叫声惊动了办公室的人们,只听到几个人的声音在大声询问:“怎么了?”他们还未来得及回答,就见灯光一阵闪动之后,眼前蓦然一黑。两人紧张得全身冰冷,互相握住对方的手,摸索着到了墙边,背部靠墙站定。
  办公室传来一阵嘈杂和慌乱的声音,校长在大声说“大家不要慌”,冷心和林丁则在叫着蒋世超的名字。乱了几分钟,稍微镇定了一点,听见校长洪亮的声音说:“大家不要慌,都到我身边来,我现在点名!”他首先叫的是蒋世超,蒋世超大声道:“我和赵雪君在走廊里!”然后他们沿着墙壁慢慢朝办公室移动。在平时他们也曾遇见过停电的情况,但过了几分钟后眼睛都可以适应黑暗,能朦朦胧胧看见一点东西。这时已经过去好几分钟了,他们眼前依旧是漆黑一片。从走廊的窗户可以看见外面分明亮着路灯,但走廊里却一点光也没有,伸手不见五指。
  校长接着就叫了杨天问的名字,没有人回答。每个人心里都咯噔一下,校长又连连叫了几声,还是没有人回答。其他的人也开始帮着叫,几个人一起喊着杨天问和许森的名字,而那两人一点声音也没发出来。黑暗中只听见段云抖抖地说:“他们一定是死了,你们没闻到水草的味道吗?他们跟前面几个人一样死了!!”
  其实每个人心里都是这么想的,只是不愿意说出来罢了。只听冷心轻声叱责道:“不要胡说。”然后大家都沉默下来。
  蒋世超他们两人沿着墙壁摸索了一阵,一共走过了八间办公室,下一间应该就是校长办公室了。两人摸到门口,门是开着的,他生怕走错,试探着叫了一声:“你们在吗?”话音未落,只听见房间内传来一连串的回声:“你们在吗—你们在吗—你们在吗—你们在吗……”好像他面对的不是一个几十平方的房间,而是一个巨大的礼堂。蒋世超和赵雪君手指紧扣,四肢都似乎已经吓得软了,两人转身就想跑,却发现双腿沉重已极,拼命地使力,也只能勉强将双足抬离地面少许,并且无论他们如何努力,却始终只能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运动。这种情形在梦里经常出现,在梦里,人常常会遇到想跑却跑不动的情况。他们现在的情形正是如此,身体的动作像放慢镜头一般。
  赵雪君觉得自己已经害怕得快要窒息了,大口地喘着气。她忽然生出一个可怕的念头:要是现在她手里紧握的那只手,并不是蒋世超的,那该如何是好?她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想开口问又害怕,最后还是战战兢兢地问:“世超,是你握着我的手吗?”只听蒋世超一声惨叫,她觉得手里那只手明显一抖,然后就在她手里拼命挣扎,似乎想挣脱出去,她立时放手。蒋世超颤抖着问:“如果我握住的不是你的手,那……那是谁的?”赵雪君全身已经被鸡皮疙瘩覆盖了好几层了,她也是用同样变调的声音问:“我不知道,我……我只是想到了,你……你果然不是握的我的手?那刚才从我手里挣脱的那只手又是谁的?”一阵短暂的沉默后,蒋世超的声音略微镇定了一点:“原来你只是问一下!刚才那是我的手!雪君姐,你别提这样的问题来吓我了好不好?”赵雪君这才松了一口气:气氛已经够吓人了,两人还要自己吓自己。
  办公室里的人听见蒋世超说话的回音,又是一阵恐慌的骚动,然后就是互相寻找的声音,接着听见冷心在大声喊:“世超,怎么了?”
  “我不知道,你们在哪里?”蒋世超的声音已经变调得不像他自己的了,他真的觉得很害怕。现在他一手在冰冷的墙壁上摸索,另一只手悬空放着,令他心里一阵阵发毛,生怕手臂甩动时碰上什么可怕的东西。他很想再次握住赵雪君的手,至少知道黑暗中的确有个人跟
自己在一起,心里有个依靠。正要开口,赵雪君已经先行提出了这个想法。两人朝对方出声的方向伸出手去,在空中摸索着,心里只是打鼓。好不容易握到一起,赵雪君不放心,又问了一句:“世超,是你吗?”蒋世超连连点头,猛然想起在黑暗中对方看不见自己点头,赶紧大声回答:“是的,是我!”
  浓重的水草腥味弥漫在整个走廊。办公室里的人不间断地叫着他们的名字,给他们引路。他们不敢稍有停留,仍旧努力地抬高沉重的双腿往前移动。走了几步,蒋世超感觉到赵雪君的手在朝下拉他,似乎要他弯下腰来。他问道:“雪君姐,你在干吗?”
  “什么,我也正要问你呢。”赵雪君不解的声音传来。
  仿佛是一阵霜风贯体而过,他全身冰冷,恐惧堆积到了咽喉处,只是出不得声。
  赵雪君的声音就在他的耳边,而他手里握着的那只手却显然是处于下方,根据那手使力的方向和握手的方式,可以肯定手的主人一定是半蹲或坐在地上。难道那手并不是赵雪君的?寒意从他心底弥漫出来。他使劲握了握那只手,那手比他的手大了许多,完全不似赵雪君先前的手那般小巧柔软。且这手上冰冷粘湿,仿佛才洗过一般,还有丝丝缕缕毛茸茸的东西。
  “雪君姐,你掐一下我的手!”为了证实,他声音小小地对赵雪君说。
  等了一小会,没有回应。他强行压制住要甩开那只手的冲动:“雪君姐,你没听到我说话吗?”这回赵雪君立刻有了回答:“我已经掐了你的手好几下了,怎么你没感觉吗?”她的声音十分惊恐,“世超,你的手怎么这么湿,你出了很多汗吗?怎么连手背也湿了?”
  他再也不能控制自己,大叫着甩开了那只手,同时狂喊要赵雪君放手。赵雪君显然已经被吓哭了,大声道:“怎么了?世超你在哪里?”
  蒋世超很想立刻狂奔,随便跑到什么地方。无奈他依然只能这样缓慢地运动。他听见旁边赵雪君哭得打嗝的声音,可是已经没有力气说话来安慰她了。
  “雪君你还好吗?世超怎么了?”办公室里的人焦急地询问。他们两人却已经害怕得说不出话来。
  水草腥味就在鼻间,一阵潮气从身边氤氲开来,似乎有隐隐水声响起,两人在黑暗中几乎怀疑自己到了落雁湖边。猛然间不知从哪里伸出一双手,死死地抱住世超的一条腿。世超全身一阵冷颤,双腿好似变成了石头一般,动也不会动。那双手揪着他的裤脚,拼命往下拉扯。世超的心已经快要跳出喉咙口,只听得赵雪君尖声喊叫:“谁抓着我的腿,救命,有鬼啊,有鬼啊!”
  女孩子尖利的嗓音在空空的走廊里回荡,似乎是无数的冤魂在尖利地喊着:“有鬼啊,救命啊!”
  大家本来都已经知道是一定有鬼,但是这样大声地说出来还是第一次。没有说破之前仿佛还存有一丝侥幸,被赵雪君这么一叫破,大家都觉得汗毛倒立,阴风四起,四周浓重的黑暗中不知有多少鬼魂在伺机而动。
  一时所有的人都沉默,只有赵雪君的回声依旧盘旋于耳际。这种刺耳的声音敲击着蒋世超的耳膜,几乎令他无法忍受。他将双手捂住耳朵,想阻止那声音。
  通常回声不会持续很久,叫了两声后就应当慢慢减弱,然后消失。
  赵雪君的回声在走廊里飘荡了一阵后,果然慢慢减弱。但就在回声减弱的同时,蒋世超却清晰地听见耳边有一个惊恐的男子声音在喊着什么。初时声音极小,听不清楚喊的是什么,但已足够令他心惊肉跳。此时他脚上那双手还在持续不断地朝下拉他,他却暂时无暇顾及。耳边的这个声音,即使他捂住耳朵也听得一丝不漏,就仿佛是一个人由远而近地在朝他说话,话语声中带着惊恐和绝望,渐渐地听出那声音喊的是“救命啊,救命啊”。蒋世超左躲右闪,那声音始终缠绕在耳边,他大惊之下,索性放开双手大叫:“谁在叫救命啊?”他的声音不会比赵雪君的声音小,却没有丝毫回声,只有办公室的人们纷纷询问的声音。赵雪君在他身边哭得声噎气断,显然已经害怕得快要崩溃了。
  耳边忽然安静下来。那个声音消失了。蒋世超惊疑不定,猛然觉得脚上那双手正在慢慢滑落。就在那手滑落到他脚踝之时,一个冰凉的东西在他脚上一擦而过。他心中一动,忽然想到了什么。尚未来得及破译那一瞬间在他脑部形成的想法,他已经先行弯腰拽住那只手,同时大声命令赵雪君抓住她脚上的那手。赵雪君颤抖着道:“它已经掉下去了。”
  蒋世超听她这样说,立刻在地上四处寻找,终于给他找到另外一只横卧在地板上的手。这只手非常奇怪,明明横卧在地板上,却不知道为什么又仿佛一直在往下掉,似乎手的下面是一个很深的虚空,有重物在拽着那手往下落。这两只手冰冷湿腻,蒋世超却不再害怕。他使尽全身力气拉着这两只手,但那手仿佛有千钧重,拖得他站不直腰,似乎自己也要被那手拽到那个莫名的虚空中去。
  赵雪君变调的声音传来:“世超你干吗要拉住那只手?你是不是疯了?”
  蒋世超急得快要发狂了,大声吼道:“快来帮忙,否则棋圣他们死定了。”
  赵雪君心里又奇怪又害怕,但听得蒋世超叫得这样紧张,只得战战兢兢摸索上来,拽住蒋世超的胳膊努力拉住。
  合他们二人之力,也只勉强使那两只手下坠的势头减缓了一点。两人寸寸弯下腰去,眼见就快要支持不住了。
  忽然传来一声猫叫。赵雪君诧异道:“是猫咪,它为什么这么高兴?”要知道赵雪君和这猫咪朝夕相处,对它的叫声已经相当熟悉。她听出猫咪此时的声音异常兴奋快乐。
  就在猫咪发出叫声的同时,两人同时觉得手上蓦然一轻,那个巨大的拉力消失了。眼前一片巨大的光亮—电灯亮起来了。
  骤然从黑暗进入光明,两人都被灯光刺激得猛然闭上眼睛。闭眼之前极短的一个瞬间,蒋世超仿佛看见有个模糊的影子在眼前弯下腰去,等他闭了一阵眼再睁开,只见眼前光明坦荡,什么影子也没有,只有那只猫咪呆呆地看着墙壁。
  赵雪君在旁边忽然尖叫一声。蒋世超朝她望去,只见她脸色惨白,指着地上说不出话来。
  办公室里的人在灯亮后没多久便立即冲出办公室,林丁和冷心牵挂蒋世超,满心焦急,又听得赵雪君不断尖叫,更是心里打鼓。众人蜂拥而出,直奔到两人面前。
  几个人都被他们看到的情形震住了。
  蒋世超和赵雪君的脚前,横卧着两个人。这两个人面部朝下,全身湿透,水草一丝一缕地缠绕在身上。两人的手被蒋世超的两只手紧紧握着。
  在他们四周,一摊水印正在慢慢浸润着地面。
  大家都已经知道这两人是谁,只是谁也不愿意先说出来。
  冷心走上前,慢慢翻过两人身体—果然不出所料,这两人就是杨天问和许森。
  杨天问和许森双目紧闭,面无血色,不知是死是活。大家都认为他们多半是死了。蒋世超仍旧紧紧抓住两人的手,脸上显出极其愧疚的神情:“我要是早点抓住他们就好了。”话音未落,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好几个人都拍拍他的后背安慰他—这原本就不是他的错。
  灯光虽然明亮,却难以掩盖现场萧瑟的感觉。
  虽然这两人是求仁得仁,但是活着的每个人心里却是千种滋味。
  冷心和院长慢慢从蒋世超手里抽出两人的手,正要将手放到杨、许二人的胸口,院长突然皱着眉头“咦”了一声,迅速抬头望向冷心,冷心也是一脸疑惑,又似乎有着隐隐的兴奋。
  “怎么了?”校长问道。
  两人不说话,一人拉住一只手探脉搏,然后两人几乎同时大叫一声,目光里欢喜非常,院长竟然落下了眼泪:“太好了,他们没死!”
  世界上还有比这更动听的词语么?他们没死!
  所有的人都落下了刚才强忍的泪水,聚拢在两人身边。院长和冷心来不及拭去眼泪,立即为两人施行急救。人工呼吸过后,杨天问一阵咳嗽,吐出几口清水,那边许森也正在苏醒过来。大家半扶半抬地将两人弄到校长办公室,让他们在沙发上躺下休息。院长和冷心为他们做过检查之后,确定他们并无大碍,应当很快就会醒来,大家这才放心。校长到休息室内取了两套干净衣裤,让冷心和院长为他们换上。
  然后,校长转过身,问蒋世超:“你们刚才遇到了什么?”蒋世超将经过大致说了一遍。
  他说完之后,每个人都露出沉思的表情。
  “怎么了?你们呢?你们在办公室遇到了什么?”蒋世超问冷心。
  冷心他们在办公室里也遭遇了一些古怪的事情。
  当蒋世超和赵雪君因为看见一个黑影而发出尖叫时,校长和院长正一左一右地站在办公室门口,杨天问和其他人都坐在沙发上。他们谁也没有看见什么影子进来。灯光熄灭时,校长和院长立刻堵住了门口,可以肯定,在那一瞬间,绝对没有任何人进出办公室。而冷心在沙发上正好坐在杨天问和许森中间,灯光一黑,他立时伸手去抓他们两人。他确实抓到了两只手,但却是段云和林丁的手。他们三人心头一慌,在沙发附近摸索了许久,始终没有发现杨天问他们的踪迹,就好像那两人随着灯光一同消失了一般。
  办公室总共只有一扇门和一扇窗,门口已经被校长和院长守住。在吃饭的时候,林丁就已经将窗户用封条封好,现在还可以看见那些封条完好无损地在那里。除了这两个地方,整个办公室没有其他对外的出口。但是无论他们在屋里怎样搜索,还是没有杨天问和许森的影子。更奇怪的是,过了一会,他们同时感到一股阴冷的风从屋内某个角落里吹来。循着风向去摸,却只是一堵墙壁。过后他们就听见蒋世超问了一句“你们在吗”,当时蒋世超听见无数的回声,屋内的人却没有听到任何回声,他们只听见蒋世超的声音瓮声瓮气,好像隔着厚厚的障蔽传来。以后他们就一直在屋内搜索,听见蒋世超和赵雪君在走廊里不断发出惊叫,心里固然着急,可是黑暗中什么也看不见,甚至连门口都找不到。校长和院长也不敢贸然离开门口,只得发出各种声音来给蒋世超他们指路。
  “世超,你是如何知道那两只手就是棋圣和棋痴的?”赵雪君等冷心说完之后急忙问。这个问题已经在她心里存了好一阵子了。其他的人也有相同的疑问。要知道当时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在黑暗中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揪住双腿,这种滋味无论如何都不好受。蒋世超在这之前也曾被这种情况吓得惊恐不已,何以后来又突然决定要拉住这只手呢?赵雪君当时只觉得甩开都来不及,更遑论抓住。
  “我并不能肯定。”蒋世超道,“我只是这么猜测。”
  蒋世超和赵雪君在被人抓住双脚之后,同时听见有人大叫救命,而屋内的人却只听到他们两人的叫声,没有听见其他声音。蒋世超和赵雪君一样,对这种 “救命”声感到非常恐惧,同时也在尽力挣脱腿上的手。待得救命声消失,腿上的手失去力气滑落时,有一个冰凉的东西滑过他的脚踝,这令他脑海里灵光一闪,许多事情在一瞬间联系起来。
  他第一个想到的是,那个冰冷的划过他脚踝的小东西,圆圆的,颇似一粒围棋。
  是谁的手里会握着围棋呢?
  当时他清楚地听出办公室里的人失去了杨天问和许森的踪迹,如果这只手就是属于他们两人之一的呢?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会想到这上面,但一旦想开了,就觉得很有道理。再联想到之前两起死亡事故中死者的死状,他心里又是一动。
  那几名死者都是在远离湖水的陆地上死去,但死状都如同淹死。而今晚杨天问和许森下棋,也是为了证明此事与和棋的关系。
  设若此事果然与和棋有关,则按照他们的推论,杨天问和许森的死法也应当是和前面四人一致。
  这么一想,他顿时觉得,紧抓住他双脚的手,也许并非要将他拖到什么地方去。
  假设杨天问或许森当时已经处于离奇的“淹死”过程,则他们自身必定会感觉在水里下沉,如同风正扬和龚浩的情况,他们的双手必然会本能地抓住一切可以救命的东西。而如果他们在此时抓住的,恰好是蒋世超的脚,必然不会轻易放开——这原本就是求生的本能。
  而在“救命”之声消失后,那手渐渐松开,又更加证实这个推论很可能是正确的:这就如同溺水的人在大呼“救命”之后终于失去力气,不能叫喊,也无力再抓住什么。
  蒋世超当时并不能肯定自己的判断是否正确,甚至都未能完全理清自己的思绪。他只是想到,如果这双手是恶意的,敌明我暗,逃总是逃不脱的;而如果这手如他所料是属于杨天问或许森的,既然他们是正在水中“下沉”,那么抓住他们的手是否可以将他们从“水里”救上来呢?
  他觉得自己的想法极其荒谬,然而他遇到的事情,实在比他的想法更加荒谬。在无法可想的情况下,只有以谬制谬了。因此他便拖住了两人的手。心里固然极其害怕,却不似先前那般恐惧无边。
  而在他拖着两人的手时,他更加确信自己的推论。因为那两只手在地板上仍旧显出下沉的趋势,就仿佛在水里不断下沉一般。他愈加坚定不移地拉着两人的手。
  事实证明,他的判断没有错误。只是杨天问和许森两人是否是因此而不死,却不得而知。
  “你说得没错。”杨天问不知何时已经醒来,许森也已经坐了起来。院长一直在照料他们。
  “你们没事吧?”见他们醒来,大家立刻围上前询问。他们精神委顿,面色苍白,一时尚未恢复过来,但好在并没有其他损伤。赵雪君倒了两杯开水递过去,两人喝了几口,面上露出了一点血色。许森身体较弱,坐了一小会便有些支持不住,仍旧躺下。杨天问却强健许多,又休息了一会,就可以下地行走了。
  见他们没有大碍,大家便急切地想知道在他们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事情和世超想像的大致一样。”杨天问道。
  “灯光刚刚熄灭时,我便觉得身下蓦然一空,好似沙发和地板全部不见了。我心里有些慌,正要喊,身体陡然间浸到了冰冷的水里,那水很快漫过我的口鼻,令我作声不得。刚开始的时候由于惊慌,我呛了好几口水。过了一小会,我猛然省悟到这正是我和许森一直在等待的事情。事情来临了,我反而镇定下来。要知道我是游泳的好手,在水底闭上一两分钟气不在话下。当下我立时屏住呼吸,朝上游动。只是这么一眨眼的工夫,我已经在水里下沉了不知道多深,游了许久仍旧没有到达水面。我一面游,一面惦记着许森,不知他怎么样了。又过了一会,终于让我捞到了一只手。我不知道那手是敌是友,正在犹疑,那手中朝我递过一枚小小的圆形物事。我用手一摸,便知道那是什么。那是许森的黑色棋子。当年发生了龙应水他们的事件后,我和许森一直深感内疚,各自取了一枚当时的棋子挂在胸前,以志不忘。许森的那枚是黑棋,上面刻着一个‘悔’字,我的是白棋,上面刻着一个‘愧’字。”说到这里,他展示出一枚小小的黑棋子给大家看,只见上面果然刻着细若蚊足的‘悔’字。
  “我当时摸到那个‘悔’字,已然可以断定对方必是许森无疑。许森当时想必也不能确定我是谁,才想出这个法子。我立即从胸前扯下白棋子塞到他手里,他接过棋子,马上紧紧地握住了我的手。我们又游了一阵,胸中越来越气闷,实在难受。我想我们可能快要死了,心里倒也坦然。”
  “就在此时,我们听见世超的声音在大喊‘你们在吗?’他当时是在喊你们,可是在我们听来,自然以为是他看见我们了。我们心里一阵惊喜,虽然不怕死,但能够活着,谁又不愿意活呢?水底下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我们只得摸索着朝着声音的方向游去。幸好世超和雪君一直在说话,说话声音透过水面传来,瓮声瓮气的。终于依稀辨别出他们的说话声就在头顶,我们各自伸出手朝上乱抓,明显地感觉到手已经伸出了水面。乱抓了一阵,一人握住了一只手。当时世超和雪君显然是非常害怕,立即甩开了我们的手。”
  蒋世超和赵雪君都有些羞愧的样子,杨天问微微一笑,拍了拍他们的肩膀,继续说道:“我们已经精疲力尽,虽然知道他们害怕,也只得抓住他们的腿不放。因为抓着他们的腿,我们终于将自己的头拔出了水面,大声喊‘救命啊,救命啊’,可惜声音十分小,雪君的哭声都比我们的喊声大很多。喊了几声,他们始终没有反应,依旧是努力想要甩开我们。我们已经再也支撑不下去了,手里没有了力气,慢慢地松开了手。没想到就在我们快要沉下去的时候,世超忽然拽住我们两个,用力将我们拉了上来。”说到这里,杨天问有些气喘,便坐
下来歇息。许森接过他的话头道:“当时我们松开手后,自认必死无疑。我猛然想到我们此番下棋的目的,正是要查明真相,如果我们就此死了,对事情毫无帮助,反而会令你们更加迷惑。当时我手里正紧握着天问的白棋子,我便努力将棋子递出去,想交到世超手里,让他明白发生的事情。无奈我的力气实在不够了,棋子只在他脚上滑了一下便再也举不上去。没想到就是这一下,竟然让世超猜到了是怎么回事,七星童子果然名不虚传啊!”
  听到这里,大家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外面突然传来一声猫叫。赵雪君这才记起那只猫咪还在外面,便一边呼唤着猫咪的名字一边走了出去。屋内的人正待继续交谈,赵雪君蓦地发出一声尖叫,仿佛看见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大家慌忙冲出去,只见赵雪君站在刚才杨天问两人倒下的地方,目光惊恐地望着地下。
  地上什么也没有,只有灯光在一摊水渍上反射出幽幽的光。
  大家渐渐靠近赵雪君,她依旧十分惊恐,可是其他人睁大眼睛也看不出什么来。
  “怎么了?”冷心问道。
  赵雪君的眼睛因为受惊而显得格外大,她诧异地看了冷心一眼:“你还问我怎么了?你没看见?”
  “看见了,一摊水,难道你现在还怕这个?”林丁微微有些不满,认为女孩子毕竟是过于胆小,“还是你怕这只猫?这只猫倒的确古怪!”猫咪正好站在赵雪君的脚下。林丁对此猫一向没什么好感,趁机攻击它。
  “你真的没看见?”赵雪君更加害怕了,她没理睬林丁的话,而是直直地望着冷心和蒋世超两人。
  蒋世超和冷心互相看了一眼,冷心皱了皱眉头:“如果你是说这摊水……”“我不是说这摊水!”赵雪君尖声打断了他的话,面孔变得煞白,“你们真的没有看见,为什么只有我看见了,为什么?”她一边摇头一边后退。蒋世超赶紧走上去拉住她的胳膊,同时顺势往那摊水里扫了一眼,这么一看之下,他也忍不住发出了惊呼,再也不能移开目光。
  其他人见他如此情形,立刻奔到他们身边,往水里一看,同时被所看见的情形震撼了。
  走廊里的灯光反射在水面上,显出一些影影绰绰的形象。这些形象在他们原来站立的地方看来,就仿佛是窗外风吹树动的影子,并未引起他们的注意。但是从赵雪君所在的角度看去,就能很清楚地看见,这些影像是一些字,弯弯曲曲正在形成,不一会儿就可以清楚看出字的内容:
  推论一:一局和棋=两条人命。
  窗外吹来一阵微风,这摊水渍并不是很淡,居然被这微风一吹,立即消失不见了。
  大家面面相觑,一时说不出话来。
  10月21日,星期一。
  第三师大的全体师生一大早起床,就发现学校里多了很多通告。这些通告贴在食堂、澡堂、教学楼、实验室、娱乐室等等一切学生和老师们可能去的地方。通告的内容很简单,白纸上用浓墨写着两寸大的楷体字:
  “近日学校发生两起命案,经查,凶手具有心理上的疾患,专门针对下围棋的学生施以毒手。公安部门正在大力追查此案,在凶手未伏法之前,为保证校内师生的安全,经校委会一致通过,特做出如下决定:
  一.关闭校体育馆所有棋、牌类休闲室。
  二.禁止一切棋、牌类活动(包括网络),凡发现有进行此类活动的学生,一律给予开除学籍的处分;进行此类活动的老师,解除聘用合同。
  三.夜晚11点至凌晨6点之间实行宵禁,禁止任何人员在校内随意走动,如有特殊情况确需走动,要求至少5人以上同行。
  四.落雁湖周围3米范围内禁止接近。
  ……
  这条通告在学校里引起了各种各样的反应,大家都对此事议论纷纷。
  “我们当然不会听他们的。”一个围棋社的六段棋手气愤地说,“没有任何一条法律禁止人们下棋!”
  “你最好还是听话,”冷心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通告前,他冷冷地看着这个学生,“否则出了事情一概由你负责!”望着冷心严肃冰冷的目光,那名学生愣了一会,突然打了个寒颤,赶紧地离开了。
  这条通告是昨天夜里校长他们连夜赶制出来的。
  “推论一:一局和棋=两条人命”。
  在水渍里看见这一行字以后,他们知道以前的推测是正确的:人命事件确实和和棋有关。
  没有来得及分析所有的事情,校长立刻想到,目前最重要的事情不是弄清楚事情的原由,而是阻止人继续死亡。
  经过半个夜晚的讨论,大家总算想出了这个“变态杀手”的理由,虽然听上去十分戏剧化,但是总比鬼魅之说令人信服。于是大家分头行动,院长和棋圣、蒋世超他们在校长办公室里夙夜不寐,连夜赶写通告。而校长坐在大会议室里打了十几个电话,将校委会成员一个个从睡梦中吵醒,召集他们到会议室开会,以通过通告上的决定。仅凭校长的威严当然不足以让那些教授学者们轻易通过这样一个影响巨大的决定,但是幸好还有赵雪君。赵雪君用了半个小时说服她在公安局的表姐小敏,小敏又用了一个小时来说服他们的局领导,总算及时带了公安局的证明来证明此事。有了警方的证明,校委会也不敢小看这人命关天的事情,很快就在决定上签了字。
  到凌晨6点,一切都已经预备妥当。校长领头,算上那只猫咪一共10个生物,在蒙蒙晨光中出没于校园各处,将通告张贴好(猫咪的责任是呐喊助威)。等全部贴完,已经是早晨7点钟。大家不由庆幸第三师大的学生一贯有睡懒觉的优良传统,否则看见堂堂校长亲自张贴通告,恐怕会引来不必要的议论。
  一夜的紧张、恐惧加上劳累,大家都十分疲倦,各自分头去睡。冷心在回寝室的途中正
好遇见那个大放狂言的六段棋手,忍不住狠狠地损了他一顿。他本来觉得这样还不十分妥当,似乎还要做点什么才好。但是困意实在太浓,脑子里来不及思考,于是赶紧进屋往床上一倒,进入了梦乡。
  下午,大家陆续醒来,都聚集在校长的办公室里。校长和院长都是很疲倦的样子。在其他几个人熟睡的时候,校长和院长只是轮流歇息了一阵。因为昨夜杨天问和许森下过一局和棋,差点因此而死,证实了死亡事件与和棋的关系。杨天问二人虽然未死,也只是出于蒋世超的机警,大家都不知道那个暗中制造这所有事件的神秘力量,会不会再次找上他们二人。在杨天问和许森躺在沙发上熟睡的时候,校长和院长轮流值班,一人将自己的手与那两人的手绑在一起,另一人就在旁边看着他们。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在杨天问他们再次遭遇昨夜的险情时,能够有一个人及时地拖住他们;而为了防止这个拖住他们的人也被拖下水,就需要一个人在旁边守侯,以便及时施以援手。
  直到下午大家聚集的时候,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睡了一觉,大家都有了精神。昨夜忙于禁棋的事情,暂时将所有疑问放下,现在又重新提出来。
  最大的疑问是,那句出现在水里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那句话是:“推论一:一局和棋=两条人命。”
  表面上看,这句话很容易理解,正好证实了他们的推测:死亡事件与和棋有关。然而在场的个个都是推理高手,大家都知道一个简单的道理:所有的推论,最后都是为了得到一个结论。
  凶手想得到一个什么结论?
  如果凶手制造的死亡事件,只是为了证明第一步推论,那么其他人所遭遇的非死亡、非正常事件,又是为了证明什么呢?
  最令人恐惧的是,“推论一”已然存在,接下来是不是还有推论二、推论三?凶手要经过几步推论才能得到结论?他将用什么方法来证明新的推论?
  他们本来以为证明了和棋与死亡的关系,事情就基本接近尾声,然而看到这行字,才明白以前的一切都还只是开始。
  而他们以前的那些遭遇、段云遇见的那幅灰尘画、整件事情和古秋桐的关系,许多许多疑问,都没有得到解答。
  他们似乎只是听从凶手的指挥,完成了他的一个推论。
  局势非但没有明朗,反而变得更加复杂:他们好不容易推测出的和棋的线索,似乎到此终结,而杨天问和许森,则时刻被死亡笼罩着,谁也不能确定他们是否已经摆脱了那局和棋的影响,谁也不知道,那股神秘的力量,会在什么时候再次来到。他们能够阻止学校里的学生下棋,但谁也无法预测,下一步等待着全校师生的,又将是什么可怕的事情。
  他们无法确定,事情是就此终止,还是会继续发生。
  疑云重重,该做的他们似乎都已经做了,接下来能够做的,只有希望学校里的学生们能够不那么叛逆,能够遵守学校禁棋的规定。
  他们也不能确定,学校里禁棋的举动,是不是就真的能够阻止那些事情的发生。
  一切都不能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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