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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宗棠发迹史__汪衍振

_5 汪衍振(现代)
徐大孬一身戎装慢悠悠地向老徐的肉摊走来。徐大孬的后面,跟着一个双手拎菜的人,看上去应该是个跟班。
徐大孬远远地就喊:“老猪狗,你又摆上了?爷跟你交代的话,你没听见是不是?”
老徐一边砍肉,一边对左宗棠道:“左老爷,这大孬又来和俺拼命了!您快去同他说话吧。等他们两个到了跟前,说话可就来不及了!”
左宗棠坐着没动,口里却瓮声瓮气道:“军爷是提督府里的吧?”
徐大孬已然来到摊位前,他听了左宗棠的话,随口便道:“你老儿眼力不错呀?也是卖肉的?是生肉还是熟肉?是牛肉还是猪肉?你的摊子在哪儿?”
左宗棠道:“你这个后生,怎么张口就叫我老儿呢?我的年纪都快赶上你爷爷了!”
徐大孬一听左宗棠讲话底气十足,不像是市井小民,心头先就一懔,不由问道:“你究竟是谁?是你先和俺搭的话,俺不叫你老儿难道还叫你老爷?”
左宗棠道:“想知道我是谁对吧?我先问你一句,巡抚衙门里有个左宗棠你知道吧?”
徐大孬道:“你这人真会问话,全湖南有几个不知左师爷的?俺不仅认识,还同他老喝过酒呢?怎么?你是这左师爷的亲戚吧?”
左宗棠笑道:“左宗棠就是我。你看像不像?”
徐大孬忙道:“你这个人越说越不知深浅了。你恐怕也没见过左师爷吧?让爷来告诉你,这左师爷虽是巡抚衙门的文案师爷,但却是抚台身边的红人,连俺家军门都巴结他呢!还有,左师爷是四品京卿,顶子和道台的一般无二,出得门来,那叫前呼后拥,气派大的,简直就是湖南的二巡抚!小老儿,你现在还说你是左宗棠吗?俺先替左师爷赏你一拳,省得你在外面满嘴胡说八道丢他老的人。”
第二部分 第59节:死脑筋能干成事儿(19)
徐大孬话毕,抡拳便向左宗棠扑来。左宗棠虽慌忙起身,终不及当兵的人腿快,身上已被重重踢了一脚,险些倒地。
老徐此时已顾不得生意,挥刀大叫道:“提督府的人又开始行凶了!”跟在徐大孬身后的军兵飞起一脚就把肉案踢翻,大骂道:“知道俺是提督府的人还乱叫!”
左宗棠气得拿过身旁的木凳便和徐大孬打在一处。徐大孬怕被凳子砸着,随手便操起散落地上的一角猪肉来迎战。
张升领着首县朱孙诒并两名衙役飞也似地跑来,一名衙役大叫道:“县大老爷在此,你们还不住手!”
徐大孬一听这话,不得不把手里的猪肉向地下一扔,骂道:“老猪狗,看爷不让县里的人把你下大狱!”
左宗棠此时已是狼狈至极,身上不仅到处是猪血,脸上也沾了不少的肉沫子。
左宗棠放下木凳子,一边蹲下喘粗气,一边用手指着徐大孬道:“好!打得好!打得好!左季高活了四十六岁,还从没这么被人打过!痛快!痛快!”
首县朱孙诒到了近前,先喝令随行的衙役把两个军兵拿下,这才紧走两步来到左宗棠的面前,一边往起搀扶一边道:“大人,您老怎么和人打上了?伤着没?”
徐大孬这时大叫道:“看清了,我俩可是提督府的人,误了府上开饭,您大老爷可要吃不了兜着走!”
左宗棠站起身来,慢慢走到徐大孬的跟前,劈手便是一掌,骂道:“狗仗人势的东西!你口口声声是提督府的人,老爷我还是巡抚衙门的人呢?你提督府的人就可以随便踢人家的摊子?”
左宗棠回头对浑身哆嗦的老徐说道:“老徐,你算一算,你这些猪肉值多少银子?让这两个杂种赔给你!”
张升这时已操起飞落在地面的一块布巾在为左宗棠擦衣服。
张升小声道:“老爷,小的回衙门再给您老取件衣服过来吧?”
左宗棠苦笑一声道:“不用了,我还要到县衙门有公事要办。”
朱孙诒这时道:“左大人,本县把这两个孬种押到衙门赏他们一顿板子,给您出出气?”
左宗棠笑道:“左季高是个读书人,却偏生爱打架,可一直没找着对手。老了总算和人打了一架!却又没有打出人血,倒打出了猪血!你说可笑不可笑?你把他们两个带到县里,我还要问他们几句话。”
左宗棠一瘸一拐地同着朱孙诒及衙役们把徐大孬二人带到首县大堂之上。
朱孙诒让人给左宗棠净了面,又沏了壶茶摆上,这才惊堂木一拍,喝令徐大孬近前跪下,说道:“你这个不长眼睛的兵痞!你给老爷听好了!左大人问你话,你要老实回答,不得有半点隐瞒!如若不然,看老爷不把你的屁股打成两半!”
第二部分 第60节:死脑筋能干成事儿(20)
朱孙诒随后低声对左宗棠说道:“大人,您想问什么话就问吧。”
左宗棠先喝了口茶水,又摸了把胡子,这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啊?到绿营当差几年了?一直在樊军门身边吗?”
徐大孬急忙讨好地回答:“回左师爷的话……”
朱孙诒一听这话,登时把两眼一瞪,大喝道:“大胆!左师爷是你叫的吗?叫老爷!”
徐大孬忙道:“叫老爷,俺叫老爷。回左老爷问话,俺姓徐,大号徐得胜,小名狗剩,来绿营已经三年了,一直在樊军门的亲兵营当差,是马兵。”
左宗棠点一下头,又问:“徐得胜,你来提督府当差多久了?”
徐得胜答道:“断断续续地,总有半年了吧,我们是十天一轮换。以前我在门上当差,这个月才被派到灶上。”
左宗棠想了想,又问道:“徐得胜,我来问你,提督樊军门一直在永州把守,他十天才回省城一次,你们在提督府当差总有个头人吧?”
徐得胜答道:“我们在提督府当差的马兵、步兵共有五十几个人,都是由外委把总李士珍管带。李把总是我家少爷的亲娘舅,住在府里方便些。”
左宗棠问:“徐得胜啊,提督府除了你们之外,还有家丁吗?比方说护院的,给太太扶轿的。”
徐得胜答道:“没有。”
左宗棠问:“那管家呢?管家总该有吧?”
徐得胜摇头答道:“回老爷话,管家就是李把总,别的管家小的没有见过。”
左宗棠端起茶碗喝了口茶,忽然又问道:“徐得胜啊,我还有一件事要问你。樊军门于本年八月进京陛见①,并没有带着家眷,却整整走了六十几天,你知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哪?”
徐得胜答道:“老爷这事儿算问着了。军门大人进京,正巧让小的跟了去。军门走得慢,是因为没有骑马,一路乘坐的肩舆,说肩舆坐着舒服。”
左宗棠想了一下又问道:“徐得胜,樊军门进京,带了多少兵?”
徐得胜答道:“当然记得,连小的在内,军门一共带了三十二名,由镇标中营游击玉宝大人统带,玉大人原本就是亲兵营的统带。”
左宗棠点一下头,低声问了朱孙诒一句:“朱令,徐得胜适才所言你可曾记录下来?”
朱孙诒一愣,忙道:“大人未曾吩咐记录啊?”
左宗棠道:“我走后,你再记录也不为迟。还有,徐得胜两次掀翻老徐的摊子,他要包赔老徐损失的,这赖不得。老徐是小本生意人,又不曾招惹是非,他无理取闹,理应治罪。你朱大人深明律例,知道应该怎么办。我案上还有些事,就先走一步,徐得胜的口供你办理完毕就马上让人给我送去,不要泄露给别人。事关武职大员清名,不可大意。”
第二部分 第61节:死脑筋能干成事儿(21)
左宗棠话毕,冲着朱孙诒点了下头,便起身走下堂去,叫上张升赶回巡抚衙门。
左宗棠到办事房先换上官服,便忙着到签押房来见骆秉章。骆秉章偏偏还未回来。
左宗棠重新坐回自己的办事房,一边喝茶一边等骆秉章回署。
足足等了一个时辰,左宗棠两壶茶都已喝净,骆秉章仍没回来,左宗棠便坐不稳板凳了。他本是个性急的人,加之樊夑这件事又是必须急着办的,一旦延误就可能走漏风声。
左宗棠在心里反复推敲了一下,当即铺开公文纸,开具了一张札调署永州镇标中营三品游击玉宝速进省询事的公文。左宗棠一定要抢在樊燮进省前把玉宝调进巡抚衙门。左宗棠拿着札子径直来到巡抚衙门的用印房,恰巧管印的李师爷正在那里。
左宗棠就把札子往李师爷手里一递,道:“李爷,我等了抚台老半天了,实在等不及了。这件公事太急,只能先发出去了。等抚台回来再补个字过来。您老用印吧。”
李师爷拿眼睛往札子上瞄了瞄,问道:“左爷,玉宝现在跟着樊提台在永州镇守,他有了什么事?”
左宗棠道:“李爷,你先用印,这件事一两句话说不清楚。”
李师爷知道左宗棠与骆秉章的交情,何况,这样的事情左宗棠以前也有过,骆秉章并没有怪罪下来。李师爷就把札子放在一本书上,又起身来到身后的大木柜前,摸出钥匙开了锁,从里面捧出巡抚关防锦匣,打开匣子取出关防,沾了紫花,对着札子便盖了下去。
左宗棠拿过札子又回到自己的办事房,给札子上了封套,又到用印房用了印,这才交衙门的快马递出。札子刚刚发走,首县朱孙诒誊录的口供也到了。左宗棠看了看,见与原词一致,便收起来。
傍晚时分,骆秉章的绿呢大轿才落在巡抚衙门的辕门前。闻报,左宗棠急忙袖了徐得胜的口供,到签押房来见骆秉章。见礼毕,左宗棠也不及骆秉章更衣,便把口供放到骆秉章的面前,说道:“抚台大人,您怎么才回来?您先看看这个,我想替您把虎口里的那颗牙拔下来。”
骆秉章狐疑地拿起口供边看边笑道:“季高啊,你这个脾气呀。”骆秉章打住话头,埋首看起口供来。
口供很快看完,骆秉章抬起头说道:“这樊燮的胆子真是太大了!他不仅违例乘舆,还敢私役弁兵!这还了得!速传玉宝过来问话,如证据确凿,本部院一定重重参他!”
左宗棠答道:“抚台容禀。就是抚台回署前,下官已经给玉宝发出了札子,并让李师爷用了印。大人还须到李师爷那里补个签字。”
骆秉章点头道:“季高啊,你这件事办得好!玉宝来省这件事,宜速不宜迟,一定得抢在樊燮的前面。官文不是不准汉官动他们这些满人吗?本部院这次就是要给他个好看!”
第二部分 第62节:死脑筋能干成事儿(22)
依大清官制,文官坐轿,武员骑马。若遇情况紧急时,文官可以骑马,但武员却决不准乘轿,违者重处。
樊燮乘舆进京,又带兵丁三十余人,此是违制之一;樊燮是永州镇总兵署湖南提督,一直在永州屯扎,而他却把家眷送到省城居住,依着大清定制,武员私宅可以用家丁仆役,但决不准以兵充役。因为兵丁拿的是国家俸禄,只准为国家干事,不准为私眷效劳。这是樊燮违制之二。樊燮为什么这么大胆呢?
樊燮是满洲正红旗人,以侍卫进身。官文做荆州将军时,他以副将在樊城镇守,与官文交厚,累受保举。樊城被太平军打破,他率兵败逃至长沙,经官文上折辩护,未获罪,补湖南永州镇游击。官文实授湖广总督后,樊燮也开始官星发作,先赏二品顶戴署理永州镇副将,又实授永州镇总兵,终于又赏加头品顶戴兼署了湖南提督,成了一省提台。
樊燮胡闹已非一日,早在樊城时,他就曾因霸占良家妇女遭御史弹劾过,到了湖南后,仗着官文的后台,更是为所欲为。他把眷属迁至长沙居住,为的就是在霸奸当地妇女时方便,不受妻妾干扰,永州被他闹得乌烟瘴气。他是湖南提督,名义上归湖南巡抚节制,可他却根本不把骆秉章放在眼里,凡事只以官文的话为准。樊燮千真万确是官文设在湖南的一根眼线。其实,当时的大清国满人横行霸道是一件极平常的事,本不足以大惊小怪,武官中的满大员,几乎无一不是以兵充役,变相私吞军营粮饷,没有谁肯认真对待此事,朝廷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左宗棠却想就樊燮这件事做成一篇大文章,杀一杀满人的威风,借机替骆秉章给官文打上一闷棍,让他打消插手湖南的念头。这其实也正是骆秉章一直想办而未办成的事情。(更多精彩内容,尽在《左宗棠发迹史》)
第二部分 第63节:命悬一线抓住救命稻草(1)
第四章命悬一线抓住救命稻草
铁证如山
玉宝接到札令,很快带了两名随员来到省城。
骆秉章与左宗棠对樊燮进京乘舆并私役弁兵的事逐一向玉宝查询。
玉宝起始不肯说,直到骆秉章动怒,扬言要参他,他才慌了手脚,毫无隐瞒地将樊燮乘舆进京以及几年来一直私役弁兵的事和盘托出。
左宗棠将玉宝的话逐一记录在案,经一一核实后,又让玉宝在口供的下面画了押。玉宝回营后的第三天,樊燮依例进省禀见抚台,会商军务粮饷等事。
樊燮回长沙后先到家中歇了歇,吃了两个大烟泡,这才带上随员来到巡抚衙门。
进了巡抚衙门,他并未直接去见骆秉章,而是先进了左宗棠的房间。左宗棠当日正在给曾国藩与胡林翼写信通报樊燮的事,听到门响,左宗棠不由抬起头来。
樊燮两眼冒火,一步跨到左宗棠的案前,用手指着左宗棠说道:“左师爷,你我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缘何背后下我的毒手?听徐得胜说,他弄脏了你的衣服,打了你的腿一下,本镇可以赔你十件新衣服,你如果缺银子,也可以跟本镇言语一声,本镇可以不给别人面子,敢不给你左师爷面子吗?”
左宗棠未及樊燮把话讲完,便把笔一摔,说道:“樊军门,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要讲清楚!”
樊燮大声道:“左师爷,你背后做了什么事,本镇适才讲的就是什么话!”
左宗棠大喝一声道:“你放肆!你不过是个武官,就敢对堂堂的四品京卿这样讲话!你眼里还有王法没有?”
樊燮冷笑一声道:“不错,我大清是武官贱文官贵,但武官也是皇上封赏的!你是四品京卿怎么了?本镇知道你是四品京卿,本镇还知道,你头上的这个四品顶戴是个虚的,师爷才是实的!而本镇头上的头戴,一直都是实的!”
樊燮的几句话,把左宗棠气得暴跳如雷,浑身乱抖,他瞪圆眼睛,用手指着樊燮道:“姓樊的,你给我滚出去!”
左宗棠话毕,摸起案上的砚台便打过去。樊燮飞身躲过,一边后退一边大叫道:“反了反了,一名师爷打一省提督,本镇要到抚台那里去论理!”樊燮退到门外,返身向签押房走去。
左宗棠愤愤地骂道:“狗娘养的樊燮,老爷我现在就替抚台起草参你的折子!”
坐在签押房里喝茶的骆秉章已经知道樊燮与左宗棠争吵的事,正想起身去看个究竟,不期樊燮一脸怒容地闯了进来。
骆秉章于是坐下,任着樊燮施礼、问安,然后便冷着脸子说道:“樊军门哪,本部院看你最近闹得是越来越不像话了。你自己做错了事,怎么反倒去找左季高吵闹?你这是干什么呢?究竟是四品京卿位重,还是你这一品提督位重,你不会不知道吧?”
樊燮低头答道:“抚台大人容禀。标下承认有些事情做得荒唐,惹您老生气了,但标下也有标下的难处。如果抚台骂标下,那是抚台在替皇上管教标下,标下不敢不听,但他左季高充其量不过是您老出银子请的师爷,头上的那个四品顶子终归是个好看不顶用的,他怎么能背着您私查标下的家事呢?还让首县把标下的亲兵徐得胜带进了衙门严刑逼供。他这不是目无王法吗?标下就不承认,这件事传扬出去,抚台的脸上能有光彩?”
骆秉章一边喝茶一边慢悠悠地说道:“樊军门,本部院不听你讲的这些,本部院只想问你一句,你八月份进京陛见,是骑马还是乘舆?”
樊燮理直气壮地答道:“抚台大人这是明知故问。我大清定制,武官骑马,文官坐轿,标下就是有天胆也不敢违抗祖宗的家法!标下进京,当然是骑马。”
第二部分 第64节:命悬一线抓住救命稻草(2)
骆秉章冷笑一声道:“樊军门,你不用抵赖,你八月进京陛见,不仅乘舆,还带了三十几名兵丁护送,一路招摇!本部院已掌握确凿证据,你休想抵赖!”
樊燮脖粗脸红道:“抚台大人也该容标下说句话才是,不能别人说什么便当了真。不错,标下进京的路上是乘了几日肩舆(轿子),但那也是不得已的事情,因为标下的脚扭伤了,骑不得马,又不能在途次养伤,只得改乘肩舆,这样才不致误了陛见的期限。大人适才讲标下带了三十几名兵丁随行,这也是不得已的事情。大人应该知道,长毛起事以来,各地都在闹贼闹匪。标下虽是武官,但好虎亦难招架群狼,标下不多带些人,恐怕不等到京,命已是被长毛拿去了!”
骆秉章说道:“樊军门,你的话讲得真好听,你老弟违制却这么在情在理!照你这么说,本部院是错怪你了!本部院问你,你的家小住在省城,如何不雇几个家丁来用?你把在籍兵丁派充过来,谁在永州把守?永州控制两广交界地方,干系甚重,驻防官兵本来就少,如此一来,不是更少了吗?”
樊燮急忙堆出一脸笑容,说道:“抚台请息怒,听标下慢慢跟您老诉诉苦情。标下让兵丁暂充夫役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大人知道,标下常年在永州镇守,十几天才能回省一次,标下的家里除了女人就是孩子,标下是不敢让些不托底的男人进进出出啊!标下房里的几个女人都是浑身冒火的年龄,这要弄出些事来,您让标下这脸往哪搁呀?不过,大人请放心,既然抚台这么交代了,标下自然也就不能再让兵丁充私役了。标下下去后就把派在省里的兵丁全部调回永州,然后雇几个知根底的人来替标下看门护院。”
骆秉章深思了一下,说道:“樊军门哪,本部院真希望你讲的这些都是实情才好。好了,这些先不去说他,本部院会一项一项查实的。有些事情啊,本部院能替你捂一捂,可有些事情,本部院却又不敢捂。这个月的粮饷,方伯那里已替你准备妥当了,你到布院衙门去吧。本部院还有别的事情,就不送你了!”
樊燮只好施礼退出,到布政使衙门去领粮饷。樊燮走后不久,左宗棠手拿起草好的奏稿来到签押房。
左宗棠把奏稿递给骆秉章说道:“参劾樊燮的奏折我已经拟出了个大概,请大人过一下目,看能不能用。”
骆秉章接过奏折,忽然问道:“季高你说,就樊燮违制乘舆和私役弁兵的事,能参倒他吗?我们可别打不着狐狸惹上一身臊啊!”
左宗棠抓过骆秉章的茶碗喝了一口,说道:“他樊燮是狐狸是狼还说不准,您老还是先看一下折子能不能用吧。”
骆秉章没有言语,低头便看起来。折子的题目是“参永州镇樊燮违例乘舆私役弁兵折”。该折一共参了樊燮四款:违例乘坐肩舆;私役弁兵;冒领军粮;兵费私用。
第二部分 第65节:命悬一线抓住救命稻草(3)
骆秉章读罢折子,沉吟良久,忽然一笑道:“季高,你这个折子拟得好!不过,凭这四点,樊燮最多也就是个革职留任的处分,连降级都够不上。本部院一直在想,为樊燮这件事去得罪官文,值不值呢?官文会怎么做呢?”
左宗棠小声说道:“抚台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您老当真就相信樊燮只做了这四样违例的事?这个人在樊城镇守时就骄奢淫逸,当地的多少家闺女被他弄大了肚子!现在是军兴时期,提督有保境守土的大任。像樊燮这种满人,他除了在背后捣鬼,能替湖南干什么呢?”
骆秉章忽然指着折稿空着的一块问道:“季高,你这折子写到‘若各营相率效尤,势将靡所底止’。折子的后面还想写什么?是不是派员详查的话?”
左宗棠道:“大人所言极是。但大人并没有交代,派谁去查,这折子就只能空着。”
骆秉章想了想,说道:“本部院也料定这樊燮违例的事不会只此四项。好,就依你所言,折子拜发的同时,本部院就委你走永州一趟接着查,只要再查出一两件事来,扳倒樊燮这件事就成定局了。”
左宗棠忙道:“抚台大人容禀。到永州这个人您老可以委衙门里的一名候补道,但不能委左季高。樊燮已对山人怀了仇恨,山人一到永州,樊燮势必严加防范。”
骆秉章笑道:“季高,你老弟怎么又自称起山人来了?你现在可是我大清国的四品卿衔,可不是山人哪!”
左宗棠苦笑一声道:“抚台大人就不要羞臊季高了。其实,樊燮说得对,我左季高头上的这个顶子是个好看不顶用的空顶子,一钱不值!我已经想通了,以后啊,我在您老身边一日,就称一日山人,您老呢,也别把我当成大清国的官员来看。左季高不是您的下官,只是您的一名幕僚,我来前已经让张升知会衙门里的人了,以后谁敢再称山人为大人,左季高定然和他翻脸!”
骆秉章用手指着左宗棠道:“季高,你又犯脾气了不是?你老弟是我大清国堂堂的四品京卿,是京官,怎么能是空顶子呢?照你这么说,衙门里的那些四品候补道就都别活了。季高啊,你听本部院讲,樊燮同你说的话不过是气话,别看他是一品顶戴,他头上的一品顶戴可抵不上你头上的这个四品顶戴!四品京卿,放到省里可就是三品臬台啊。他樊燮不过是借机想把老弟气走,让本部院身边少个帮手罢了。你是聪明人,可不能上他这个当!季高,你说让谁去永州好呢?”
左宗棠道:“去永州的这个人,山人已替大人物色好了,就让候补道赵永去吧。赵永籍隶云南,来省的时间又短,永州没有人能认识他,樊燮更不会防范他。他只要到永州私访两天,就保准有大收获!大人以为呢?”
第二部分 第66节:命悬一线抓住救命稻草(4)
骆秉章把折子往左宗棠手里一递,道:“就依老弟所言,你把折子拿去写完吧。”
左宗棠把折子铺开,顺手拿过案头的一支笔,在砚上沾了沾墨,一边写一边道:“几个字的事情,一挥而就,就在这里写完交稿吧。”
骆秉章不由打趣道:“好你个左季高,你在本部院面前卖弄不是?本部院数三十个数,在三十个数之内,你能把折子续完,本部院中午请你吃海物!”
左宗棠边写边说道:“好,抚台既然这么有雅兴,那就让伙房去打点吧。”
骆秉章也不言语,开始在心里数数,哪知刚数到二十七的时候,左宗棠已掷笔于案,把折子往骆秉章面前一推,起身道:“抚台且请过目,如不能用,山人反请大人吃海物。”
骆秉章埋首下去,见折子这样写道:“臣现委员赵永详查一切,俟得实据,再行奏参。顷准督臣咨开,业将该员奏授湖南提督,臣已据实函复矣。该总兵劣迹败露,均在去任之后。臣近在一省,尚始知觉,督臣远隔千数百里,匆匆接晤,自难遽悉底蕴。陈奏两歧,实非别故。理合一并声明,伏乞皇上圣鉴,训示施行。谨奏。”
骆秉章把这段话反复诵读两遍,不由击案叫绝道:“真是好才情!前面是暗指官文滥保,后面便是公然指责了!季高大才,不仅是湖南之幸,实乃我大清国之幸也!”
骆秉章抓过笔,在下面写了“照缮”二字,随后高喊一声:“来人,传洪师爷过来一下。”
誊抄房洪小二很快来到签押房取走奏折回房照誊,骆秉章随后又派人把候补道赵永传了过来,委赵永持札连夜赶往永州密访樊燮的其它违例行径。
赵永离省时,永州镇总兵署湖南提督樊燮尚未离省,此时正坐在省城的府邸同人饮酒,陪他饮酒的是巡抚衙门专管印绶的李师爷李景堂。
意外的处罚
李景堂是樊燮暗设在巡抚衙门的眼线。巡抚是一省的最高长官,凡省内文武官员的升降调补,都须经巡抚考核后上奏朝廷,而朝廷对官员的任用便是依据巡抚出具的评语来定夺官员的前程。所以,省内官员要想摸清自己的前程,无不把心思用在巡抚身上。巡抚本人自然很难接近,最有效的办法就是在巡抚身边的人身上下功夫,巡抚衙门的师爷于是便成了各官员争相拉拢的对象。大清国各省皆是如此,无一例外。
樊燮拉拢李景堂已有几年的光景,樊燮为了能掌握巡抚衙门的内幕,每月不仅要给李景堂开一份俸禄,逢年过节,还要献上一份礼品。
李景堂也确实肯为樊燮办事,所有衙门里的大事小情,李景堂都毫无保留地说给樊燮听。樊燮这人也讲义气,他每次回省,都要把李景堂请进府里饮酒,酒后还要叉上几圈麻雀;有时人手不够,还把小妾叫出来凑数,直哄得李景堂要多开心有多开心。
第二部分 第67节:命悬一线抓住救命稻草(5)
李景堂是个老幕僚,骆秉章最初任湖南巡抚时,他就在衙门里混。李景堂伺候过张亮基,张亮基离任后,他又伺候潘铎,骆秉章二次出任湖南巡抚后,他接着伺候骆秉章。
李景堂虽与樊燮过从甚密,但他因城府深,又精于应付,平日少言寡语,致使巡抚衙门上下无人能知道实情。除樊燮外,李景堂还与署永州镇总兵、云南临元镇总兵栗襄有来往,他还是湖南布、按二司府上的常客。
李景堂此时正一面饮酒,一面给樊燮出主意:“军门试想,军门进京乘舆是违制,军门府里私役弁兵是违制,他左季高不经抚台签单便开具传文,这难道不是违制?经我的手,他左季高干这种事就不下十几次!抚台此次一心要难为军门,说穿了,全是这个左季高在幕后捣的鬼。抚台整日忙着为出省的湘军各营运粮运饷,他哪顾得了这些?”
樊燮说道:“其实,抚台要参本官这件事,本官并未十分放在心上。乘舆进京是因为伤了脚,私役弁兵是为了防贼,这两项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上头顶多给本官一个革职留任的处分。若等官制军那里替本官上个折子辩护一下,说不定就烟消云散了。本官昨晚已打发人去了武昌,官制军不会任着骆秉章胡来的,本官只是对这个左宗棠气不过。他不过是乡间的一名破举人,靠着抚台的势力就压着省内各官一头,别人能忍,本官可不能忍。本官头上的乌纱是靠一刀一枪拼来的。想本官在樊城时,从制军到抚台,哪个不高看一眼!如今到了湖南,反要受他一个师爷的气!”
李景堂见樊燮越说越多,只好道:“军门大人,其实,师爷也有师爷的难处。大清国开国至今,哪个衙门里能少了师爷?就说您老在永州吧,没有师爷替您办事能行?”
樊燮一听李景堂话音有变,忙笑着说道:“李师爷,您老是误会本官了。本官适才说的不是您,是左宗棠这个犊子!巡抚衙门的事情,本官还要靠您这个掌印师爷维护呢,本官哪敢对您不敬啊!李师爷呀,您老能不能联络其它几位师爷想个法儿出来把左宗棠从抚台身边赶走?他整日在你们几个面前比比划划,你们能舒服吗?”
李景堂摆手道:“这话快不要提!左季高这个人的才情大着呢!现在的湖南巡抚衙门,还没有哪个人能真正压过他的!除非有人参他,否则,谁都别想让他离开。军门大人,景堂今天跟您老道句真言,我虽然也在衙门当了好几年的师爷,可我这个师爷,连左季高的十分之一都不及!现在您是看不出什么,就说张抚台在任的时候吧,长毛围我长沙两月不退,铁了心要攻破。张抚台被逼无奈,请出了左季高佐兵事。左季高到后,又是筹粮又是布防,还在北门修了炮台,长毛愣就对长沙奈何不了!不要说张抚台佩服得不得了,全省的文武官员哪个不竖大拇指呢?左季高的名气什么时候起来的?就是从那以后起来的嘛!”
第二部分 第68节:命悬一线抓住救命稻草(6)
樊燮阴沉着脸说道:“李师爷,照您老这么说,这个左季高无论怎么给本官气受,本官都奈何不了他了?”
李景堂道:“话也不能这么说,想动左季高也容易,但需慢慢来。只要有一天您掌握了左季高行为不轨的证据,只需官制军一个折子便能要他的项上人头。这件事本师爷替您留意就是了。”
樊燮高兴地说道:“李师爷能如此讲话,本官就放心了。本官心里的这口恶气,是一定要出来的!”
李景堂这时却道:“军门大人,左季高的事我们先说到这里,我还有点私事要同大人讲。”
樊燮道:“李师爷是本官的贵人,有话只管讲来!”
李景堂道:“说起来呢,也不是什么大事。我上个月被人请了顿花酒,认识了一个婊子。我照顾了她几回,想不到她却不同于其它的人,倒是个有情有义的,非让我娶她不可。我也是一时糊涂,就答应了她,并在南门外赁了个宅子让她住。她住下也没什么打紧,可她还要让我出些银子再买两个丫环供她使唤。我本想把她接进门来,可又怕我家的那头母老虎和那三个小的不能相容。就是这件事,我已经思虑许久了,但总找不到一个最好的办法,真是愁死了我!”
樊燮大笑道:“这算什么大事啊,不就是银子吗?本官一会儿让账上先给您老支五百两够不够?如果不够,等本官回了永州,再打发人给您送过来!”
李景堂连连道:“如此甚好!军门大人果然是侠义中人!”
很显然,为了能拿掉左宗棠的项上人头,樊燮决定下大赌注了。李景堂离开提督府的时候,长沙城已到了掌灯的时分,夜晚的天空星光点点,安静下来的长沙城灯光一片。李景堂走到十字路口站住了,他犹豫了片刻,这才迈开大步向南门走去。
赵永从永州悄悄返回,随行查案的候补道王葆生一并回省交差。
二人此次永州之行收获颇丰,不仅得知樊燮在永州出入从未骑马,而是乘坐绿呢大轿,无非是将八人抬改作了四人抬,且樊燮署理提督两年来,从未督率操兵,每日的公事就是四处派人寻找漂亮女人和打麻雀,尤其是冒领粮饷等事,更是胆大妄为,无所顾忌。还有一点也令骆秉章吃惊,樊燮在永州出行,随行侍卫员弁竟达一百六十人之多。
候补道王葆生最后说道:“抚台大人,樊军门在永州的这些违法行径,虽让人震惊,但要查实,却也不是一两日便能办到的,仅就传唤证人一项,就要两三个月的时间。”
骆秉章让赵、王二人先下去歇息,然后便把左宗棠传进签押房,说道:“季高啊,赵永、王葆生二人已经从永州回来了。你料得不错,樊燮违法的事不只一项两项,而是太多了!就因为太多了,查起来就要颇费些时日,本部院倒有些犹豫了。本部院就是想同你商量一下,对樊燮这件事,是慢慢来办呢?还是明天就找人来办?”
第二部分 第69节:命悬一线抓住救命稻草(7)
骆秉章说着拿起案上的几页纸递给左宗棠,接着说道:“这是赵永和王葆生二人到永州私访的经过,你先看一下。本部院久历封疆,像樊燮这么胆大妄为的真还是第一次见着。”
左宗棠把这几页纸反复看了又看,不由说道:“这个狗娘养的樊燮,官文怎么就看好了他?按赵永和王葆生二人访查的情况来看,应该不是虚的。抚台大人,依山人看来,大人明儿就委专人查吧,不妨就交给按院衙门来办,让赵永和王葆生二人帮同办理。”
骆秉章想了想,同意左宗棠此议。
左宗棠下去后,骆秉章就把署湖南按察使潘芳传来,吩咐道:“本部院专委赵永和王葆生到永州走了一趟,查出许多樊燮的劣迹。”
骆秉章把赵永二人所述经过递给潘芳,接着说道:“赵永已开具了一张单子,你老弟就按着单子上所列的事项查一查吧。本部院让赵永、王葆生二人帮着你办这件事。”
潘芳领了宪命,自然不敢怠慢,第二天就动作起来。
几乎就在潘芳开始查案的同时,在永州的樊燮与在巡抚衙门里的李景堂也在紧锣密鼓地暗中收集左宗棠的劣迹。
十几日后,圣谕下到湖南巡抚衙门。
谕曰:“骆秉章奏武职大员乘坐肩舆,私役弁兵,请先行交部严议一折。湖南永州镇总兵樊燮,违例乘坐肩舆,本年陛见出省,私带弁兵至三十余名之多,护送同行。其眷属寄寓省城,复派外委李士珍等借差进省照料家务,该抚严查,始行回营。永州镇毗连两广,现当贼氛未靖、边防紧要之时,该总兵以专阃大员,玩视军务,希便私图,实属胆玩。樊燮着先行革职留任。其署内差役冒领兵粮、摊派养廉、盖造房屋,并演戏赏耗开销公项各劣迹,仍着骆秉章查明奏参,以肃官方。”
接旨毕,骆秉章一面派员赴永州向樊燮转达圣谕,一面把左宗棠传进签押房,苦笑着说道:“季高,圣谕刚刚下来了,樊燮果然只闹了个革职留任的处分!”
左宗棠呆了半晌,忽然叹口气道:“山人说句不该说的话,依山人看哪,这大清国,早晚得毁在这些满人的手里!”
骆秉章同样叹了口气,但却没有言语。樊燮这件事办成如此局面,骆秉章心里不痛快,左宗棠的心里也不是滋味。
口诛笔伐
一个月后,圣旨又到巡抚衙门。旨曰:“官文奏,贼扑江西,湘军力不能支,请派统兵大员率兵助剿。又奏,已革湖南永州镇总兵署理湖南提督印务樊燮久历兵戎,作战勇猛,当此用人之时,可否仰恳天恩,加恩开复处分率兵援江西等语。着樊燮开复先前处分,率本部驰赴武昌,由官文派用。湖南永州镇总兵员缺,着周宽世补授。所有湖南提督印务,着周宽世暂行署理。钦此。”
第二部分 第70节:命悬一线抓住救命稻草(8)
樊燮兴高采烈地带着一应随员到省依例来向骆秉章辞行。
骆秉章心里虽是十二分地不满,但面子上还要和樊燮敷衍。樊燮从签押房出来,掉头又进了左宗棠的办事房。
左宗棠正在案头忙着处理文牍上的事,樊燮大步闯进门来,有意把地面跺得山响,进门便大声说道:“左师爷,樊某又来了!”
樊燮声音洪亮,走路山响,着实把左宗棠吓了一跳。
左宗棠抬头一看,见是红光满面的樊燮,心里就一气,口里便道:“山人听人说樊大人要到江西去剿贼?大人可要小心哪。据山人所知,匪酋石达开就在江西,两次把曾侍郎打进水里的,可就是他呀!大人此次出征,随行的物品,可要备齐呀。”
左宗棠话毕,仍然埋首下去忙自己的事情。樊燮反手拉过一把椅子,在左宗棠的对面坐下,说道:“樊某是从枪林弹雨里过来的人,樊某不会纸上谈兵,只会沙场用兵。樊某这话讲得没错吧?”
左宗棠一撇嘴道:“依山人看也不尽然。山人料得不错的话,有一样东西,大人本该准备,但却并未准备。”
樊燮哈哈大笑,问道:“左师爷如此讲话,樊某倒要请教一句,左师爷并未到营里去,怎么就敢肯定樊某此次出征少准备一样东西呢?别又是左师爷杜撰的吧?”
左宗棠头也不抬说道:“山人可是话说到了,信不信由你。”
樊燮哈哈笑道:“左师爷,你少在本镇的面前卖弄你的计谋。本镇此次来会你,就是要告诉你一句话,你在巡抚衙门为所欲为的日子就快到头了,你还是早些打点自己的退路吧,不要事情到了眼前才后悔!”
左宗棠用鼻子哼了一声道:“樊总镇哪,您知道您此次出征江西,少带一件什么东西吗?”
樊燮笑道:“本镇此次奉旨到江西剿匪,可谓兵精粮足,本镇手里现在缺少的就是匪酋石逆的项上人头了!”
左宗棠抬头说道:“总镇可是大错特错了!总镇此次出征粮少不怕,有官制军和本师爷为您筹措,当可无虞;兵寡亦不足虑,曾大帅可以拨两营团勇供您差遣。但您却不能不带着棺材!石逆智勇双全,能把兵用得神出鬼没。您老此次到江西,不提早把棺材备好,等到身首异处,属官如何备办得来呢?江西山林虽多,但能做棺材的木料却极少,不能不早做准备呀。樊总镇,您还不明白吗?”
樊燮一听这话,嗷地一声便跳将起来,指着左宗棠的鼻子,大骂道:“你放屁!你敢糟践朝廷命官,本镇和你这官司打到底!你给本镇听着,本镇此次奉旨出征,为的就是去取石逆的首级,就算备了棺材,也是为石逆所用!倒是你左师爷,该早早备口棺材才是,说不定哪天有旨下来,你现备都来不及!”樊燮一脚踢翻木椅子,恨恨地走了出去。
第二部分 第71节:命悬一线抓住救命稻草(9)
左宗棠笑着大声说道:“樊总镇走好,恕山人不送!”
樊燮离省不过十几日,朝廷果然有旨下来。骆秉章接旨之后大惊失色,连连顿足道:“这可如何是好!”
旨曰:“据官文奏,湘阴举人左宗棠赖湖南巡抚臣骆秉章信任,私自拜发奏稿,擅自给州县、军营行文,并依势欺压同僚,又利用筹饷之机,在湘潭、湘阴及省城大兴土木造屋,致使湖南军务废弛,物议沸腾等语。左宗棠累受皇恩,不思报国,着实可恨可恼,着即革职,由骆秉章逐出幕府,派员解交湖广总督衙门,着官文查明真相,若该员果有不法情事,可就地正法。钦此。”
左宗棠见到圣旨也惊了个目瞪口呆。这是怎么回事呢?
原来,就在按院衙门到永州办案不久,樊燮便将收集的几件左宗棠违制的事例函告了官文。官文依着樊燮所列事项,又添油加醋地渲染了一番,编造了几件事情,写成一个参折,递进了京城。
官文拜折的同时,不忘派人传信给樊燮,嘱其提前起程入鄂,商办援助江西之事。
骆秉章参樊燮,官文参左宗棠,两事合一,史称“参劾樊燮案”。
见骆秉章愁眉苦脸,左宗棠愤然起身道:“抚台大人请放心,古人云:‘一人做事一人当。’圣上着官文查办,山人就一个人到武昌的总督衙门去投案,看官文能把山人怎样!”
骆秉章摆手道:“季高,你又来了!不是我说你,你到武昌去投案,还想活着出来吗?官文这个人,一贯心狠手辣,他什么事做不出来?官文是借着你的事情在和本部院玩手段。好,本部院就陪他玩上一回!樊燮的案子经按院反复详查,已经水落石出,我现在就让潘臬台把案卷送过来,你马上再起草一份参樊燮的折子。本部院一会儿给曾侍郎写封快函通报一下官文诬陷你的事情,让这个侍郎官替你想个办法。你呢,也给胡润芝写个信过去。润芝这人手面阔,交际广,与很多京官都有来往。说不定润芝一出面,你这场飞来的横祸就此乌有了呢!”
左宗棠低头沉吟了一下,说道:“抚台大人容禀,胡润芝正在任上丁父忧,山人这个时候如何能张得了这个口呢?这不是给他添乱吗?何况他又与官文住一城,你让他如何办理?给润芝的信,山人不能写。还有,曾涤生在江西正是焦头烂额之际,因为厘金的事,他刚参倒巡抚陈启迈,已是海内哗然。这个时候,您把山人的事通报给他,您让他怎么办?上折去参官文吗?山人此次已横下一条心,所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山人做过什么,山人心里清楚,他官文休想栽赃!”
骆秉章起身道:“好了好了,你不要说这些气话了。你今晚就把参樊燮的折子拟出来,别误了明天一早拜发。其它的事,本部院来办!”
第二部分 第72节:命悬一线抓住救命稻草(10)
湖南按察使潘芳很快把有关樊燮一案的卷宗交到左宗棠手上。
左宗棠反复看了几遍,提笔便写了“樊总兵劣迹有据请提省究办折”十三个大字。折子先把按院衙门查案经过叙述了一遍,最后写道:“臣接阅之下,不胜骇异。查该镇劣迹种种,不但臣前奏违例乘轿,私役弁兵,及摊派养廉、盖造屋室、家宴戏赏开销公项等款均属确凿有据,且有臣原参所未及者。如兵饷米折皆属营中正款钱粮,该镇以专阃大员,辄称预提廉俸,并购买绸缎,擅行动用,数至盈千,悬项无着;并署中一切使用,复提用营中银至数千之多。实属恣意侵亏,大干功令。且恐此外尚有别项劣迹,即提用之款,亦恐不止此数,亟应彻底追究,按例惩办,以警官邪。查该镇已奉旨回楚,此时计早已抵湖北境内。除咨移督臣官文暨署湖北抚臣胡林翼饬查该镇现行行抵何处,即着委员押解回南,听候查办外,相应据实奏参,请旨将永州镇总兵樊燮拿问,以便提同人证,严审究办,所有遵旨查明各款均有确据缘由,理合恭折具奏。”
折子拜发,骆秉章笑着对左宗棠说道:“圣谕几天就能下来,等圣谕到了,总督衙门的官文老贼就得忙着替樊燮在京里找门路,恐怕就顾不上急着催你老弟到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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