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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物解放》彼得·辛格

_4 彼得·辛格(美)
  在欧洲,有些肉牛业者已追随养鸡业、养猪业和小牛肉业的脚步,把牛养在室内了。美国、 英国和澳大利亚的肉牛业者则认为从始至终都把牛养在室内不符经济效益。养在室 内固 然使 动物可以避免天气的侵袭,却往往会过于拥挤,这是由于业者建造牛舍的钱不能用得太多, 他们总是要以最少的投资得到最大的收益。集约式囚禁的肉牛是成群在牛棚中,而不是每只 各有牛栏。牛棚的地面往往是条板的,以便易于清洗,尽管肉牛和猪、小肉牛一样,在条 板上不舒服,可能会扭伤致跛。
  各种动物的饲养都无法免于科技的侵犯和密集生产的压力。小羔羊,那春日欢乐的象征,业 已被关入黑暗的室内。在奥瑞冈州立大学的兔子研究中心,研究员已在研发 一种笼子,以实 验两只兔子关在1平方英尺中饲养的方法。在澳大利亚,生产细羊毛的羊,现在 也独自或成群关 入室内,以确保羊毛又长又干净。这样的羊毛比一般羊毛的价格高五六倍。毛皮生意为 了 扫除捕杀野生动物的恶名,现在虽然强调“农场饲养”,但生产毛皮的“农场”却是十分密 集的。貂、浣熊、白鼬(雪貂)和其他因毛皮而饲养的动物是关在小小的笼子中。美丽的北极 狐,曾是在冻原上巡行数千英亩之广的动物,目前在毛皮农场中给它的空间是42乘45英寸。
动物五项基本自由:转身、舔梳、站起、卧下及伸腿
  本章已经检讨传统饲养法转变为工场化饲养法的情况。可悲的是,本书从第一版发行到现 在 已经15年,这15年来的动物遭遇极少改善。在15年前,已经非常清楚,现代的生育与 饲养法绝不符合动物福利。这一方面的证据最先是由露丝·哈里逊收集的,1964年,她 出 版了开拓性的著作:《动物机器》(Animal Machines);该书的证据由布伦贝尔委员会给予 权威的支持;这委员会是由英国农业部指派,成员尽是最好的专家。布伦贝尔是著名的动物 学 家,委员包括剑桥大学动物行为学系的系主任桑尔普,还有其他兽医、动物管理和农业方面 的专家。在经过彻底的考察后,该委员会于1965年发表了一篇85页的报告,报告中,委员们坚决反对“动物能够长肥长大就表示不痛苦”的说法;他们说,动物体重的增加可 以是“病理状态”的结果。他们也反对“农场动物就是为囚禁而养,因此习于囚禁,不觉痛苦”的说法。在该报告一份重要的附录中,桑尔普强调,对家畜行为的观察可以看出,动物 们仍然“本质上与史前野生时代相同”,具有天生的行为模式与需求——即使从未接触自然 状态,此模式与需求依然具存。桑尔普结论道:
  某些事实足够清楚让人采取行动。原始野生物种为符合其高等社 会组织, 有特定行为模式;这些行为模式虽经人为饲养亦无改变——即使有,也程度甚浅——此外, 各物种皆有其自然的、本能的渴望;但在人的饲养环境下,这些行为模式,自然与本能的需 求几全被压抑;将动物一生大部分时间拘禁,使其不能施展其正常行为模式,是明显残忍之 事;对饲养动物的某些限制固然可以接受,但必须划出底限。
  该委员会的建议更是依照最低的基本原则提出的:
  原则上,凡是使动物的大部分自然行为必定受挫的囚禁,我们都反对……动物至少要有足够的自由,不困难的转身、舔梳自己、站起来、趴下去和伸展四肢。
  这项建议自提出后就被称为“五项基本自由”——转身、舔梳、站起、卧下和伸腿——但这 五项基本自由却是所有被囚禁的母鸡、母牛和小肉牛所不能获得的。然则自从布伦贝尔委员 会发表此报告以后,有许多丰富的科学资料都已肯定此份报告所有重要的部分都是对的。比 如,爱丁堡大学把猪放在半自然的环境中做研究,证明了桑尔普的说法是对的:家畜仍然保 有其种族的自然行为模式。“动物只要会生产就表示满足”之论,也普遍受 到科学家的驳斥 。《美国科学家》杂志于1986年刊出的一篇文章就代表了科学家在这方面的见地:
  然而,此种言论就家畜而言,是有误导作用的,原因有数种:农 场动物是 因它们的生长与生殖能力而被选中的,这些动物在许多环境条件下都有相当好的生长与生殖 能力——即使在逆境中。例如,母鸡即使严重受伤仍旧生蛋;而且,生长与生殖往往是由 人 为操纵的,例如改变光周期,在饲养中增加生长激素与抗生素。再者,在现代的工厂化农场 中,一个人每年要照顾2000头牛或20万只鸡,其对肉的重量与蛋的枚数之计算是以建筑物 、燃料、饲料的投资为比较的,很难窥见单独一只动物的生产情况。
  澳大利亚国立动物卫生局的基金会长,毕尔·吉博士曾说:
  曾经有人宣称农场动物的生产量是动物福利的直接指示器。这种 错误的观 念必须永远埋葬。“福利”指的是每一个动物个体的幸福生存状态,而“生产量”指的却是 每花一元或每一份投资生产了多少东西。
  我在本章已对这项错误的观念提出数次反驳。如果能把这个观念断然埋葬,真是太好了。但 事 实上,每当为农业综合企业护航的人想到要哄骗消费者时,他们不免又会要利用这一错误的 辩词,让消费者以为农场里一切都没事。
  集约畜牧法的沉疴由欧洲议会的一项决议案做了间接的指证。1987年,欧洲议会审查一 篇动物福利报告,并采纳一项政策,其中包括以下数点:
  ·停止将小肉牛关在单独牛栏;停止对它们的铁质与粗饲料的剥夺。
  ·10年内终止格子笼。
  ·停止将母猪关在单独猪圈或用绳链栓住。
  ·停止常规的切除术:如猪的断尾和公猪的阉割。
这些建议以150票对0票通过,两票缺席。但正如我们已经说过的,欧洲议会虽然由欧 洲共同体各国代表所组成,但它仍只是一个建议机构。强有力的农业综合企业,正竭尽全力 来阻止这项政策付诸实施。然而,这项决议案仍旧代表了欧洲有识之士的见地。但是,当以 行动——而非言论——呈现时,自本书第一版出书以来,却鲜有进展。在瑞士,母鸡的格子 笼已经废除,店铺里已可买到由其它养鸡方式产生的蛋。这新的养鸡方式让鸡可以自由走动 、扒草、土浴,栖在枝上,在有适当材料筑成的有保护性的巢箱中下蛋。然而在这种情况下 生的蛋比在格子笼里生的蛋只贵了一点点。在英国,农场动物方面唯一的一 点进步是禁止了 小肉牛的单独牛栏。瑞典在动物福利方面是比较进步的,正像在其他社会福利方面。1988 年通过了法令,要把农场动物的生存环境全面改观。
我在本章几乎把注意力完全放在美国与英国。其他国家的读者也许会以为他们自己国家的情 况可能不会这么坏;但是,如果他们的国家是工业化了的国家(瑞典除外),则他们没有理由 可以放心。在大部分国家,动物遭遇都和美国一样,甚至更坏。
最后各位要记得的是,布伦贝尔委员会的“五项自由”或欧洲议会的决议案,或瑞典的最新 立法,如果能在英国、美国或任何有工厂化农场的国家实行,固然无疑是一大进步,然而, 前述的这些“自由”、“决议”或立法仍旧是出之以人的立场,并没有把动物的权益和人的 权益做平等的考虑。它们所代表的是不同程度的、比较人道的、开明的物种歧视态度——然 而,仍是物种歧视。目前还没有任何一个国家的政府机构怀疑过人的权益大于动物的权益之 概念。大 家所谈的主题永远都是某些痛苦是否可以“避免”,而这意味着,同样的动物要生产同样的 产 品,而人的投资又不需什么重大的改变。这样的态度是对最根本的假定未做挑战:这假定乃 是,人有权可以为自己的目的而利用其他动物,人有权为了满足口腹之欲而饲养与屠杀其他动物。
阉割、烙印、电昏、死亡、强迫进食或禁食
——多数家畜、家禽的命运
  这一章我之所以把注意力集中于集约农场饲养法,是由于一般大众并不知道这样的饲养法所 寓含的痛苦。但导致动物痛苦的却不止集约饲养法。不论是现代饲养法还是传统饲养法,人 其实都在因自己的利益而使动物痛苦。这类痛苦有些已千百年来司空见惯。由于司空见惯, 所以往往不会引起我们注意,然而那承受痛苦的动物却并未因此而减轻其痛。举例说,请想 想肉牛通常所遭受的情况。
  所有的肉牛业者几乎都把他们的牛断角、烙印和阉割。所有这些手续都会造成严重的痛苦。 牛角之所以被切,是因为在饲料槽边或运送时牛角占位置,紧紧挤在一起时也可能会互相作 伤害。有伤痕的屠体和牛皮折价很多。但牛角却不是无感觉的骨质品。血管和其他组织在牛 角被切除时也会被割断,血会喷涌——尤其是小牛刚刚生下不久就被断角更是如此。
  阉割是因为业者认为阉牛比公牛肉色加深。阉过的动物也比较易于管理。大部分农人却承认 阉割的手术使动物惊恐与痛苦。动手术时通常都是不做麻醉的。手术如下:把动物栓牢,拿 一把刀,划开阴囊,露出睾丸,把睾丸一个一个拉出来,并把输精管拉断;如果动物年龄稍 大,则输精管可能必须切除。
  有些农夫颇有良心,深为这种痛苦的手术而困恼。《进步农夫》的编辑,斯克鲁格斯,在 一篇名为《阉割刀必须抛》的文章中说到“阉割造成极大的伤痛”,并建议道,由于瘦肉越 来越受欢迎,雄性动物何不不用阉割?肉猪业也有同样的看法,因为公猪也是 被阉的。英国的《养猪业》杂志有一篇文章这样说:
  阉割,即使在狠心的养猪业者来说,都是件禽兽不如的事。我倒 是奇怪,为什么反对活体解剖的游说团独独还没有反对阉割!
  而由于现在已有办法从肉色鉴定是否公猪,所以这位编辑道:“何不放下阉刀?”
  用烧热的烙铁为牛打印是常用的办法,以免走失或被偷(某些地方仍有人在偷牛),也有助于 登记。牛的皮虽比人厚,却并未厚到热铁烙上去不致于痛的地步——被烙之处无剃毛,烙铁 烙印5秒钟。为了烙印,牛要先被放倒,牢牢栓住。有时候,业者利用一种叫做“牢靠架” (Squeeze chute)的东西把牛牢牢铐住——这是一种可以调整的架子,可以把牛周身夹得不 能动弹。即使如此,如一位导游所说,“烙铁烙上去的时候,牛还是经常跳起来。”
  身体的残害还有另外一种,就是用小刀将牛的耳朵切出某种形状,在农庄中从远处或从前方 或背后就可以鉴别出来;这是烙印所不能提供的便利。
  这些都是传统养牛业的一些标准作业。别的动物如果为供应肉食而饲养,也会采用同样的方 法。再者,当我们想要了解传统的饲养法时,务必记得,几乎所有饲养法都是在幼兽甚小时 就把小兽与母亲隔离,而这对两者都是痛苦的。没有一种人为饲养法是允许小动物自然长大 ,让它们像在自然的环境中那样可以参与由各种年龄阶层的动物所构成的社团的。
  许多世纪以来,被人饲养的动物固然都承受着阉割、烙印和母子分离之苦,但19世纪开始 最引起人道运动关切的却是运输与屠宰的残忍行径。在美国,动物从洛矶山山脉附近的草原 被赶向铁路末站,挤进车厢,接连数日无物可吃,直抵芝加哥。在那里,在散发血浆与臭肉 气 息的巨大围场中,那些在旅途上未死的牲口等待轮到自己,被拖被拽,被用刺棒驱赶上斜坡 ,而在坡顶上站着手持屠牛斧的屠夫,如果幸运,屠夫瞄得准;但有许多是不幸的。
  从那时到现在,有了一些改变。1906年,一项联邦法通过,限制动物在火车厢中没有水 或食物的运载时间不得超过28小时,或在特殊情况下,36小时。超过这个时限,必 须把牲口放下车,喂食,给水,至少休息5小时才可再度上车。无疑,在东倒西歪前进的火 车上28或36小时无食无水已足够造成痛苦;但有了时间限制也终究是一项进步。至 于屠宰法,也有了一些进步。大部分动物在屠宰前都先被击昏,这意味着,在理论上,被杀 时 是无痛的——尽管此点不无可疑,而且也有很重要的例外。这一点我们等一下会说到。由于 这些改善,我相信,运输与屠宰在今天的问题较小,而工厂化饲养法的问题较多——也就是 把 动物当成将廉价饲料转换成高价肉类的机器的这种饲养法。然而,要将你桌上的肉食做正确 的描述,不谈它们如何被运输、如何被屠宰,是不完备的。
  动物运输并不止于最后送去被屠宰那一段。当屠宰业尚集中于像芝加哥这样的主要地区时, 送屠是动物最长的也往往是唯一的一次被运送。那时它们在诞生的农庄里长大到符合出售的 体重。冷冻技术发达后,屠宰业就不那般集中,送屠的路程也相对的减短一些。但在今日, 动物——尤其是肉牛——在诞生之地成长到出售体重的并不多。小牛可能在某一州——比如 弗罗里达——出生,然后运到千百英里以外的草地去——也许是德州西部。在犹他州或怀俄 明州养了一年的牛,又可能送到爱俄华或奥克拉荷马州的饲养场去。这些动物往往辗转两千 英里。在它们而言,送往饲养场的过程比送往屠宰场的过程还冗长和惨痛。
  1906年的法律固然规定铁路运送动物必须在36小时之内让动物休息、进食和饮水, 却没有把卡车运送包括在内。那时候,动物还没有被卡车运送的。在80年以后,由卡车运 送动物就没有受到联邦法律的规范。有种种努力曾经试图把卡车运送纳入铁路运送同一规范 之内,然而到现在仍没有成功。结果牛往往在卡车上度过漫漫48甚至72小时不得下 来。并非所有的卡车运输业者都会把牲口关这么久而不给他休息、饲料与饮水,而是其中有 一些;这些业者急急把工作完成,而不管牲口下车时的状况如何。
  牲口平生第一次装到卡车上一定会惊恐——尤其如果装运者的态度急迫而粗暴时。卡车的开 动是动物不曾经历过的,往往使它们呕吐。在一两天都没有吃喝的情况下,它们也必定又饿 又渴。牛平常是整天都在吃的;它们特殊的胃,为了蠕动正常,随时需要进食。如果在寒季 运送,则零度以下的寒风会使它们严重受寒;夏天,则高温与太阳又会使它们因无水可喝而 造成的脱水现象更为严重。我们很难想像,惊恐、旅途疲惫与呕吐、严重的饥渴,再加上或 日晒或严寒,这些动物的感受究竟如何。如果是刚刚断乳和阉割不数日的小牛,情况就更为 凄惨。兽医专家为了使牛群得以存活,建议小牛被阉、断乳和注射疫苗至少30天内不得运输。这至少让它们在另一次挫折前有一口喘息的机会。然而,这项建议又往往未被遵从。
  动物虽然不会形容它们的感受,身体的反应却透露出消息。它们的反应有两种,一是“体重 损耗”;二是“运送热”(shipping fever)。在运送过程中,所有动物都会失重。部分原因 是由于缺水缺食。这种原因的失重很容易恢复;但失重时期更长的也非少见。一只阉牛在一 次运送中失去70磅——它体重的1/9——并非少见。而要复原,则需3个星期。研究 人员认为这种“体重损耗”是动物所受的挫折所致。当然,肉品业者为此很伤脑筋,因为动 物是以体重计价的。
  “运送热”是动物在被运送以后所生的肺炎,这也是动物在被运送时遭受的压力之重要指标 。运送热跟某种病毒有关,牛在健康时,不难抵抗,但严重的挫折却削弱了它们的抵抗力。
  体重损耗与易得肺炎,表明了动物在被运送过程中受到严重的挫折;虽然有些还是活了下来 ,有些却未到已死,或折腿断脚或受其他伤害。1986年,美国检察员宣布7400只牛 、3100只小牛和5500只猪因运送而死或受重伤,而局部受伤致某些部位的肉不能食 用的,则牛有57万只,小牛57000只,猪有643000只。
  因运送而死的动物死得并不轻松。冬天,它们是被冻死;夏天,则因热与渴而死。有的是装 运时从滑溜的坡上摔下来,忍受了许久的伤痛而死,丢在畜牲围场无人闻问。有些是在装载 时过于拥挤,被其他动物踩死。有些则因无食无水饥渴而死。有的是纯因可怕的挫折与压力 而死。你今天的晚餐吃的可能不是这些痛苦而死的动物之肉,它们的死却是食肉者整个供需 过程的一部分。
死亡,从来就不是不痛苦的……
  屠杀动物,本身就是一件令人胆战心惊的事。有人说,如果要吃肉的人自己去杀他要吃的 动物,则将人人吃素。到屠宰场亲眼看过屠杀的人极少,而有关屠宰场的影片也甚少播放。 说起来大家总希望自己吃的肉是在死的时候没有痛苦的,但若叫大家真的去知悉动物是怎么 死的,却没有几个愿意。但是,那因买动物肉而致使动物被屠杀的人,没有资格回避动物的 悲惨遭遇景象。
  死亡,从来就不是不痛苦的。如果按照发达国家的人道屠杀法案来执行,则死亡可以既快 又无痛。动物应先用电流或电击棒击昏,在尚未恢复意识之前割断喉咙。在死前片刻它们可 能会感到恐惧,那时它们被人用刺棒赶上斜坡,到屠宰手跟前,而闻到死在它们之前的动物 的血气;但理论上,死的本身应是完全免痛的。不幸的是在理论与事实之间往往隔有鸿沟。 《华盛顿邮报》的一位记者最近参观了美国东岸最大的肉品企业公司史斯密菲尔德在维吉尼 亚州所经营的一处屠宰场,有一段报道如下:
  猪肉加工的最后手续是在高度自动化而井然有序的工厂中进行的 ;一片片 的肉或火腿从输送带送来,用塑胶袋真空包装。但加工是从厂外开始的,是在臭秽的、泞湿 的、血渍遍布的猪槛中。参观者在史斯密菲尔德的郭廷奈屠宰场内只能停留几分钟,免得死 猪的臭味沾染衣服与身体数日挥之不去。
  加工的开始是把尖叫的猪赶上一条木板,在那里由电击人员电击 它们的头 部。被电击倒下的猪由工作人员迅速倒挂在输送带上,将它们的后腿夹到铁夹上。有时被电 昏了的猪会从输送带上掉下来,又恢复了知觉,工作人员必须在猪于那狭窄的区域狂奔之前 急急再把它们的后腿重新用铁夹夹住。杀猪者用刀子戳入虽被击昏但仍在蠕动的猪的头静脉 ,让猪的血大部分流干而死。刚刚屠过的猪从充满血水的屠宰场立即送往烫洗锅。
  屠宰场的痛苦很大一部分是来自屠杀工作的疯狂速度。经济上的竞争使屠宰业必须比赛一个 钟头能宰多少头。从1981年至1986年,美国的某一大屠宰场的速度就从一小时225只增加至 275只。迅速工作的压力即意味着疏于注意——而且不仅是对动物如此。1988年,美国 国会的一个委员会报告,美国工业伤害最大的行业就是屠宰业。证据显示每年 屠宰场员工有58,000名受伤,也就是每天160名。对人都这般疏忽,动物的命运当然 可知了。另一项问题是,既然这种工作是那么不愉快,所以员工难以待久,许多工厂每年离 职率达60%—100%。这意味着惊恐的动物不断地在陌生的环境中由生手送死。
  英国的屠杀业是受人道屠杀法严格管制的;然而,农用动物福利公立评议会在调查了许多屠 宰场之后报告道:
  我们本以为在许多屠宰作业中动物理当处于没有知觉状态,但实 际情况很可能是动物的无知觉状态不足以使它们无痛。
  该评议会又说,虽然法律要求必须由技术熟稔的人运用适当的器材做有效的击昏和免除无必 要之痛苦的死亡,但“执行的情况不能让我们满意。”
  在这篇报告公布以后,一位英国资深科学家曾提出疑问:电击,即使正确使用,是否无痛? 苏利大学生理学讲师兼实用神经生物学联合实验所所长,哈洛德·希尔曼博士说,遭受电击 的人,不论是意外触电还是因精神疾病而接受电击疗法,都会感到很痛。他指出,现在电疗 法普遍都是先麻醉再实施,这是很值得思考的。因为,电击如果立刻使被击者失去痛觉,则 就不需预先麻醉。为此理由,希尔曼博士怀疑以电刑处死是否人道。在电椅上的受刑人可能 只是先被瘫痪,而非没有知觉。希尔曼博士接着转向屠宰场的电击,他说:“电击被认为是 人道的,因为我们以为动物不感觉痛或难过。这可以说是确定不对的,原因和电椅的情况一样。”因此,屠宰可能根本不是无痛——即使是在现代化的屠宰场中确当的 执行。
  即使这些问题可以克服,屠杀动物还有其它问题。许多国家,包括美国与英国在内,都有因 犹太教和回教的仪式而屠杀的特例。这两种宗教要求动物在被屠杀时需意识完全清醒。 美国另一个重要的特 例是1958年通过的联邦人道屠宰法,该法只适用于卖肉给美国政府及其相关机构的公司 ,而且不适用于屠杀数量最多的肉业——鸡肉业。
  让我们先来说说第二个漏洞。美国的屠宰场约有6100所,然而受联邦政府监督而须遵守 人道屠宰法的不及1400所。因此,其余4700所可以完全合法地使用古老而野蛮的屠 牛斧,而屠牛斧也确实是在美国的某些屠宰场中被使用。
  屠牛斧其实是一种沉重的大锤而不是斧头。站在牛头上方挥舞长柄屠牛斧的人要做的是一斧 把动物打昏。问题是目标是移动的,而长柄的斧头抡上去再抡下来必须瞄得很准:要想一击 而倒,斧头必须精确地落在牛头某一点,而惊恐的动物此时又常常快速地摇头。如果斧头落 点稍偏则可能打到牛的眼睛或鼻子,这时,牛就会在痛苦与恐惧中狂冲,为了把它打倒,又 需好几下。即使是熟练的屠牛斧手,也不可能次次皆中。由于每个钟头要杀80只以上的牛 ,而如果偏失率为1%,则每天便有好几只会遭到那恐怖而痛苦的追击。我们也须记得 ,熟手是由生手培养出来,而生手要成为熟手,就表示必须实际经验,而这些经验则是由屠杀动物而来。
  像这种被人人认为原始而残暴的屠宰法为什么还能继续存在?理由和人工饲养业其它的弊端 一样,就是为了省钱:如果某些同行不采用人道屠宰法,另一些业者就采用不起,因为每个 钟头的屠宰数减少,意味着成本增加,因之减少竞争力。要用电击棒,每只动物的分摊成本 虽 然很少,但电价却足以吓阻业者。若用电击昏,长远算来是比较便宜,但设备却贵。除非法 律规定业者必须用这些方法,否则就无人采用。
  人道屠宰法的另一个漏洞是宗教方面:有些动物的屠杀必须符合宗教仪式,不得在屠宰前击 昏。正统犹太教和回教的饮食法,规定人吃的肉,在屠杀时必须“健康而会走动”。击昏被 认为是在断喉前所受的伤害,因此不被接受。犹太教与回教的这项教规,本意是让人不要吃 有病或已死的动物,然而在今日的宗教解释下,却连屠杀前数秒的击昏也被排除在外,教规 的规定是用利刃一刀把动物的颈动脉与颈静脉割断。在当时,将这种屠宰法列入犹太律法中 可能比别的屠宰法都更人道;然而,到了现代,比起屠宰前先用电击击昏,可能就不那么人 道了。
  而且,美国的某些特有情况使得这种屠宰法变得更为扭曲其人道原意。这是宗教仪式需求 跟 1906年的“纯粹食物与药品法”(the Pure Food and Drug Act)结合的结果。该法案规 定,被屠杀的动物不得倒在原已被屠杀的动物之血上。这规定是有卫生理由的;但结果却变 成动物在被杀时必须倒挂在输送带上,或用其它方式保持在地面上空,而不得躺在屠宰场的 地面上被屠。如果动物被杀时先击昏,这项法规就不致违背动物福利,因为倒挂是在被击昏 之后。但如果动物遭屠宰时必须清醒而又必须倒挂,就变为极其恐怖的惨痛的事。这样,依 照美国的宗教仪式的屠宰法,动物不是先被击昏并几乎在倒地的刹那被杀,而是清清醒醒地
  被镣铐铐住一只后腿悬入空中,在输送带上倒挂2至5分钟——如果“屠宰线”出了问题还会 倒悬更久——再被割喉。这个过程曾有以下的描述:
  沉重的铁链夹住重达1000至2000磅肉牛的一条腿,肉牛想要挣脱 ,结果皮开骨现。距骨往往不是断就是裂。
  倒挂的、腿骨断裂的动物,因痛苦与惊恐而疯狂摆动,因此必须栓住其颈或将夹子夹住它的 鼻孔,才能让屠宰手依照教规屠宰。执着法令条文而违背其立法精神,恐怕难以找到比这更 强烈的例子了。(然而,即使是正统犹太教的长老,对杀前击昏的反对也不一致;例如在瑞 典、挪威和瑞士,长老们就接受杀前击昏的法律。许多回教徒也接受杀前击昏的屠宰法。)
  “美国防止虐待动物协会”发明了一种“铸栏”(casting pen),可以使动物清醒被杀而又 不需倒吊。现在为符合宗教仪式而做的屠宰,大约80%采用此种设施,但小牛则不及 10%。格兰丁牲口处理公司的谭波·格兰丁说:“由于宗教屠宰业不受人道屠宰法规 的限制,有些工厂便不愿为人道花钱。”
  不受犹太教规或回教教规饮食法约束的人,可能会以为他们买的肉不是用这种残酷而怪异的 屠宰法所屠杀的,但他们可能错了。因为,保守派长老们所允许的“清洁”肉类不但屠宰时 要清醒,而且有些部位是禁止食用的,如血管、淋巴结和坐骨神经及其支脉。要把后腿肉 中 的这些部分剔除是很麻烦的事,所以,只有前腿当做净肉来卖,剩下的则放在超市中,不标 明其来源。这意味着,为供应这种肉类,要屠杀更多的动物。英国农用动物福利评议会估计 ,依宗教仪式法所屠杀的动物,有“很高的比例”流入一般市场。
  如果有人反对这种宗教仪式性屠杀,宗教人士就可喊“宗教自由”,并指反对者为“反犹太 ”;结果,美国、英国和许多其他国家,便难以立法来阻止宗教仪式性屠杀。但反对以宗教 之名对动物行残暴之事的,未必是反犹太或反回教。现在已是时候,两教人士应重新思考 目前这种屠宰法是否与宗教的慈悲精神相合。再者,那些不愿意吃违反其现行教义之肉的人 可以有另一种选择,就是根本不吃肉。我做这种建议并没有对教徒的要求比我对自己的要求 更多;我之所以建议这些教徒不要吃肉,只是因为他们吃的肉使动物遭受了更大的痛苦。
  我们这个时代是种种潮流互相冲突的时代。有的人坚持要依照古老的经典规定来屠宰动物, 而有的人则迫不及待地要用最新的科技来改变动物的本性。1988年,美国专利与商标管 理局发给哈佛大学研究人员专利权,去制造经过基因工程的老鼠,其目的主要是鉴察可能的 致癌诱因——因为这种老鼠特别容易致癌。管理局的这项批准是随1980年美国最高法院 的一项决议案而来的,该议案使得人造微生物能获致专利权;但为动物的基因工程而给予专 利,则以1988年为第一次。
  宗教领袖、动物权益促进人士、环保人士和农场场主都联合起来反对这种动物专利。(农场 场主之所以反对,是因为基因工程一旦流行,为了竞争,他们就不得不付专利费。)而同时 ,基因工程公司却已和农业综合企业集团携手,要投资研发新品种的动物。除非舆论压力足 以使该行业止步,该行业即将大赚其钱,因为他们会制造出短期内长更多的肉、生更多的奶 或下更多的蛋的动物。
  这对动物福利威协已是显而易见的。位于马里兰州贝特维尔的美国农场局就已引进了给猪施 用 的生长激素的基因。基因被改变的猪产生严重的副作用,包括肺炎、内出血和一种导致瘫痪 的严重关节炎。这批猪只有一只长大到成龄,但也只活了两年。这只猪,曾经上过英国电视 ,很巧的是在“如何赚钱”的节目上。电视上可以看到,那只猪站不起来。 这批猪的研究负责人之一对《华盛顿时报》说:
  我们是像在七四七飞机发展史中的莱特兄弟阶段。有好些年的时 间我们会不断坠毁与燃烧,离开地面飞不了多远。
  但他们坠毁与燃烧的是动物,而不是研究者自己。《华盛顿时报》也引述了基因工程的辩护 者如何排斥动物福利说:
  人类千万年来就在把动物杂交、豢养、屠杀和剥削利用。这情况 不会有什么根本的改变。
  没有错。久来我们就在为自己方便而利用动物,而最近30年,则用最新的科技来使它们更 合我用。从某种角度看,基因工程虽然有其革命性,但从另一意义上说,则只是为了使动物 更曲从人意。我们真正需要的是自身态度与行为的根本改变。
  译注一:agribusiness,指垄断资本家拥有的大型农场,经营项目包括 农业机械制造,农产品加工及分配等。
  译注二:该刊自称The Stall显然有自比于世界金融中心“华尔街”Wall Street 之 意。Stall虽意为“厩房”,但让人易于跟Wall产生联想。故译者把它译为“陶尔街”。
第四章 做一个吃素人
做一个吃素人
  减轻环境负担,减少痛苦而又增加食粮
  现在,我们已了解物种歧视的本质,看清了它让人类以外的动物所遭受的苦果。那么,我们 就该问问我们能做什么了!有许多是我们能做与该做的。比如,我们应写信给我们的政府代 表,让他们关心本书所讨论的问题;我们应该让亲戚朋友知道这些问题;我们应教育我们的 孩子,让他们关怀所有有情有意识的生命;只要有有用的时机,我们便应公开护卫非人类的 动物,向人类对它们的剥削与虐待抗议。
  这些都是我们应当做的,但有一件,却至为重要;它使我们为动物所做的一切努力更为一致 ,更为巩固,也更有意义。这一件事乃是我们为自己的生命负责,使我们的生命尽量免于残 忍。而此举的第一步是不再吃动物的肉。许多反对对动物残忍的人,到了不吃肉这一关就划 清了界线。18世纪人道主义散文家奥立佛·高尔斯密就曾有话论到这种人:“他们怜悯; 但他们吃他们怜悯的对象。”
你一定要身体力行
  从严格的逻辑来说,又怜悯动物又贪吃它们的肉,也许并不冲突。你可以反对让动物痛苦, 但如果动物自由而活,无痛立即而死,就可食其肉。但是,在事实上和心理上,又悲怜动物 又继续食其肉却不可能不矛盾。如果我们只为了口味而取其他动物的性命,则该动物就只不 过是我们的某种目的之手段。不管我们对它们何等怜悯,终有一天我们会把猪、鸡、牛作 为我们所用的“东西”;而只要我们继续用我们可以花得起的钱来买动物的身体为我们的食 物,你就不可能不改变它们自然的生存状态,而我们也不会觉得那些改变有何不妥。工厂化 农场正是以动物为人类之手段而将科技施诸于它们身上的结果。我们的饮食习惯是顽强的 ,不容易改变。我们总是想让自己相信我们可以关怀其他动物而又可以继续吃它们。没有一个 吃肉的人能够毫无偏见地去判断人类饲养与屠杀动物对它们造成的真正痛苦。
  为给人食用而大量饲养动物却不造成它们痛苦是不可能的。即使不用集约法,传统的牧养也 使动物遭受阉割、幼兽与母亲分离、社群破坏、烙印、运往屠宰场而终遭屠杀。我们很难想 象如何能把动物养来当食物而又不造成它们痛苦。如果少量饲养或许还有可能,但今日城市 吃 肉的人那么多,又如何供应?设若以少量饲养法供应众多人的肉食,则价格必然极高— —何况饲养动物以供应蛋白质本就已是代价极高的办法!如果以合乎动物福利的方法来饲养 和屠宰动物,则肉品必然只是少数富裕人士的特权。
  但所有这些与我们每天吃饭面临的道德问题还没有直接关系。理论上不管是否真可以饲养与 屠宰而不造成痛苦,我们每天吃的肉却是来自痛苦地生、痛苦地死的动物,它们的生与死没 有受到任何真正的关照。所以,我们必须自问的不是“吃肉‘都’不对吗?”而是“吃‘这 块’肉对不对?”问题这样提出时,不管是反对对动物做“不必要的”屠杀的人还是仅反对 使动物“痛苦”的人,都会回答说“不对”。
  做素食者并不仅是象征性的姿态。也不是为了在丑陋的世界中洁身自好,表示自己未参与周 遭的残忍与屠杀。吃素是一项实际而有效的行动,志在结束对动物的屠杀与摧残。现在,暂 时让我们假设:我们所对的只是让动物痛苦而非屠杀——那么,上一章所记述的集约农场饲 养法又该如何终止呢?
  只要大家还继续购买集约农场的产品,一般的抗议和政治行动就不会产生重要的改革。即使 在大家以为爱护动物的英国,由于受到露丝·哈里逊的《动物机器》一书的刺激而引起广泛 争论,英国政府指派了一个专家委员会(布伦贝尔委员会)来调查动物遭受的虐待,并提出建 议,但在建议提出后政府拒绝执行。1981年,下议院农委会再度对集约农场做调查,这 次调查也对消除最残忍的一些方式做出建议,可是,照样全未实行。设若英国 的改革运动如此,则美国绝不会更好,因为美国的农业综合企业游说团的力量更大。
  这并不是说一般的抗议和政治行动无用而应放弃;不,它们是有效改变动物待遇的奋斗中必 要的部分。在英国,像“悲怜全球牲口”等等组织,就让公众了解到牲口所遭受的摧残,甚 至于废除了小肉牛的牛栏。最近,美国的一些社团也激起大众对集约农场动物的关切。但是 ,只有这些运动是不够的。
  那些因剥削动物而获利的人并不需要我们的赞同。他们要的是我们的钱。出钱购买他们饲 养的动物之尸体,乃是他们得自大众的主要支持(在许多国家中,另一主要支持是政府贴补) 。只要他们能把集约饲养法养出的动物卖掉,他们就会用这样的方法继续饲养,就会有足够 的财力来反抗政治改革运动,他们也能够振振有词地说,他们只是供应大众所需。
  所以,我们必须拒绝吃现代化农场的动物之肉——即使你认为如果动物活得快乐、死得无痛 则食之不错。吃素,是一种抵制。对大部分素食者而言,这种抵制是终身的,因为一旦他们 突破了以动物为食的习惯,便无法再赞同区区为自己的口味而屠杀动物性命。但抵制今日市 场肉类,主要用意不是在反对杀,而是在反对对动物的凌虐。除非我们不食其肉,否则我们 所有的人都在助成现代农场,使其继续存在、繁荣,助成这些农场对动物的种种残暴行径。 是在这个地步,物种歧视与否才踏入了我们的日常生活。是在这个阶段我们被迫验证我们对 动物的关怀是否真切。在这个门槛,我们可以自己做一些事,而不是只说道理,只等着政客 去采取步骤。远处发生的事,我们有立场并非难事;但在家门口,物种歧视像种族歧视一样 就会现形。反对西班牙斗牛,反对韩国人吃狗,反对加拿大人杀小海豹,而自己又继续吃囚 禁笼中的母鸡所生的蛋,继续吃被剥夺了母爱的、没有适当食物的、关在笼中不能伸腿的小 牛的肉,正像反对南非种族隔离而又劝自己邻居不要卖房子给黑人一样。
  为让吃素的抵制涵义更有效更明显,我们就不可羞于承认自己拒绝吃肉。在杂食性的社会中 ,素食者常被问起为什么吃东西那么古怪?被人这样问时,可能很气恼,甚至很窘;然而 ,这却是好机会可以让人知道他们所不曾觉察的残忍。(我第一次听说工厂化农场,便是经 由一位素食者;他很有耐心地告诉我,他为什么吃得和我不一样。)设若唯有不吃肉才能 终止对动物的残暴,则我们就必须鼓足勇气,让参与抵制的人尽量增加。但要想抵制有效, 我们自己却必须以身作则。
  我们有时候会说,反正动物已经死了,我们不吃,也不能使它们起死回生,我们就吃吧!这 种借口是我经常听到的,而且也似乎说来当真,但是,一旦我们认定不吃肉是一种抵制行动 ,则前述借口便难以成立。当抵制葡萄行动因凯撒·卡维兹的努力而酿起——其目的是为改 善葡萄采集工的薪水与生活条件——市场上仍供应由工会之外的廉价劳工所采集的葡萄;当 我们抵制这些葡萄时,并不能让那些已采过的劳工获得工资弥补,正如动物死不能复生,为 什么我们还要抵制?我们要做的,不是改变过去,而是不让我们所反对的事继续下去。
  我对素食的抵制涵义既然这般强调,有些读者不免会问,如果抵制的效果不彰,则素食还有 什么必要性呢?我的回答是:一件我们认为该做的事,在未能确定其是否成功以前,往往必 须坚持;任何反压迫、争正义的伟大运动,如果领导者必须确定其成功才做努力,便永不可 能存在。所以,如果只因素食目前效果不彰而加以反对,则不成为反对理由。何况,素食运 动即使就整体而言尚未成功,但个体的行为确实已有一些成效。萧伯纳曾说,他死后送葬的 队 伍中将有成群的猪、牛、羊、鸡和大群的鱼,这些动物都因他是素食者而免遭杀害。虽然我 们不能指认哪一只动物是因我们吃素而未遭杀害的,但我们可以相信,我们自己的不吃肉食 加上原已就有的不吃肉食者的行为,对现代工厂化农场饲养和屠杀的动物数量一定有所影响 。需求量少,价格就低,利润便少。利润越少,则被饲养与屠杀的动物也会随之减少。这只 是初级经济学,而且我们可以在肉鸡期刊上看到这样的报表:肉鸡的价格跟鸡棚中无欢的鸡 ,数目关系密切。
  所以,素食比一般的抵制更有意义。为反对南非种族隔离政策而抵制南非产品的人,除非迫 使南非做了政治改革,就什么也未达成(但不管成果如何,这种抵制都是应该的);但素食者 却不管能否目睹点燃广大的拒吃肉食运动,从而终止农场的残暴行为,他都知道他自己的吃 素可以减少某几只动物的饲养与屠杀。
  再者,吃素还有一层特殊的意义,就是以身体力行的方式驳斥了常见的而又根本错误的工厂 化农场辩词。因为,有些人竟然说,工厂化农场是解决世界飞涨的人口食物之道。这种说法 真 是荒谬无比,以致我必须在此对粮食问题做一简述——仅管它跟本书所强调的动物福利没有 直接关系。
少养肉品动物——拯救地球
  在此时此刻,世界许多地方千万以上的人没有足够的食物可吃。另有千万以上的人虽然食物 够量,但品质有问题。最常见的是蛋白质不足。问题是:富裕国家所用以生产食物的方式有 助于解决世界饥荒吗?
  饲养的动物为了长肉以供人吃,必须吃食物。如果牛在只能长草而不能耕种的草地上吃草, 长了肉给人吃,则我们可以说这是纯收益,因为人类到目前还无法以合乎经济的办法从草中 获取蛋白质。但是,如果我们把牛放在饲养场或其它类似的囚禁场所,画面完全改观。因为 我们必须喂牛。不论牛在囚禁场所何等拥挤,大片土地却都必须用来种玉米、高梁、大豆等 等用来喂牛的谷物。这乃是用我们自己可以吃的东西来喂牛。牛必须为了每天可以活下去而 消耗其食物中的大部分。小牛不管何等被限制行动,它要活下去,就必须燃烧食物。食物也 必须用来构成人不能吃的部分,如牛骨头,只有此外剩余部分的食物才用来长成人类可食的肉。
  在人类吃的动物肉中,有多少蛋白质是牛已消耗掉,又有多少是留给人吃的呢?答案惊人: 人为了吃1磅动物蛋白质,必须给动物吃21磅蛋白质。我们的所得,不及供应的5%。无 怪法兰亚丝·莫尔·拉普称这种饲养法为“蛋白质反生产工厂”!
  我们还可以用另一种说法解释。设想我们有1英亩沃土,我们可以用它来生长高蛋白质的植 物食品,如豌豆类或黄豆类;如果这样,这1英亩地可以生产300磅到500磅蛋白质。我们 也可以用它来生产谷物,喂牲口以食其肉。如此则我们可以从这1英亩土地中得到40至45 磅蛋白质。有趣的是,虽然大部分动物在将植物蛋白转化为动物蛋白都比牛更有效—— 比如,猪“只要”8磅植物蛋白就可产生1磅动物蛋白——但如果我们以每英亩土地可以产 生多少动物或植物蛋白来算,则像猪这类的优点就不明显了,因为猪不能消化牛可以消化的 许多植物性的蛋白。总结起来,每1英亩可以产生的植物食物是动物性食物的10倍。各种估 计会有些出入,而有些估计竟高达20∶1。
  如果不杀,而只取动物的奶与蛋,则我们获得的报酬就高出许多。不过,动物还是必须得用 蛋白质来维持它们自己的生命,而最有效的奶与蛋生产法,每英亩产生的蛋白质仍不超过植 物食品所提供的1/4。
  当然,蛋白质只是营养的一部分。如果我们把植物食品和动物食品提供的全部卡路里做一比 较,就会看出植物食品更占优势。1英亩土地如果种植燕麦,其所产生的卡路里6倍于以之 喂猪——最有效的产肉动物——而食其肉所产生的卡路里。如果种花椰菜,则将近3倍。每 英亩燕麦比喂牛而食其肉所产生的卡路里高25倍。其它的营养表也粉碎了肉食与奶制品的 其它神话。比如,1英亩的花椰菜产生的铁质是以之喂牛而产生的铁质的24倍,1英亩 的燕麦铁质则为其16倍。1英亩的燕麦所生产的钙固然不如以之喂奶牛所产生的钙,但若种花椰菜,则为奶牛的5倍。
  这些比例对世界粮食问题的涵义是令人吃惊的。1974年,美国海外发展评议会的雷斯 特·布朗估评,如果美国只要有一年少消耗10%的肉类,就可释放出至少1200万吨 谷物给人类食用——也就是可喂饱6000万人。美国农业部前助理部长唐·巴尔堡曾说,美国 的牲口如果减半,则粮食足以使发展中诸国卡路里的供应量超出现在的4倍以 上。真的,富裕国家的制造动物食品所浪费的粮食,如果适当分配,足以终 止全球的饥荒和营养不良。那么,我们的答案已很清楚,工业国所用以饲养动物以食其肉的 方法不能解决人类的饥饿问题。
  肉食也对其它资源造成沉重的压力。“世界守望协会”(the World Watch Institute)—— 坐落于美国华盛顿特区的环境智囊机构——的研究员亚兰杜宁就曾算出,1磅由饲养场中养 出的 牛肉要花5磅的谷物,2200加仑的水,相当于1加仑汽油的热量和大约35磅的表土 流失。北美洲1/3以上的土地已经变成畜牧地,美国一半以上的农地用于种植饲料,一 半以上的水用于畜牧。从种种方面来看,植物性的食物都对资源与环境的压力更小。
  让我们先看看能源。我们原先都以为农业是利用土壤中的养分和太阳的能源来增加我们获 得能源的方法。传统的农业确实是这个样子。比如,墨西哥的谷物以1卡的石油能源生产83 卡热量和食物。然而,在发达国家,农业却依赖大量的石化燃料。美国最有能源效益 的作物(又是燕麦),每卡石油热量仅生产2.5卡食物热量,马铃薯只略超 过2卡,小麦和 大豆则约为1.5卡。然而与美国的动物食品相比,如此贫瘠的产量已 算丰富的了。因为动 物性食品样样都要花费更多的能源。最有效的动物性食品——大农场里的牛肉——要有3卡 石化燃料才能产生1卡肉食热量,而最无效的——饲养场牛肉——则是33卡对1卡。就 以能源效益来说,蛋类、羊肉、奶制品和鸡肉,分列在前述两种牛肉生产法之间。换句话说 ,单以美国农业而言,种植农作物的热量效益至少比牛群放牧高5倍,比养鸡高20倍,比饲 养场生产牛肉法高50倍。美国的动物性食品之所以可以行得通是因为它吸取 了千百万年中在石油与煤矿中所储存的太阳能。农业综合企业公司之所以能有经济利益是因 为石油比肉类便宜。但就有限能源的长远合理运用来说,却完全是不合经济效益的。
  以用水而言,肉类生产比起谷类生产也极为浪费。1磅牛肉所需的水比1磅小麦高50倍。《新闻周刊》对养牛同水的比喻极为生动,它说:“1000磅的肉牛身上所用过的水足以浮起一艘驱逐舰。”美国、澳大利亚和许多其他国家干旱地区所仰赖的地下水源已因畜牧而日渐枯干。比如美国自德州到内布拉斯加州的大片养牛地带,地下水位正在降低,井水干枯;因为养牛业不停地在取用千百万年以前形成的奥瓜拉(theOgalalla- aquifer)地下湖的湖水。
  动物食品的生产还不只是用水。英国水利局的统计显示,1985年由农场造成的水污染事 件超过3500件。当年的例子之一是个大槽爆裂,使25万公升的猪粪流入裴瑞河,使 11万条鱼死亡。现在,水利局提出的河水污染控诉案中,有一半以上是农业引起。 这不足为奇,因为拥有6万只鸡的小型鸡蛋场每星期就产生82吨鸡粪。2000只猪一 周产生粪27吨,尿32吨。荷兰农场每年产生9400万吨粪,但只有5000万 吨能被土地安全吸收。剩下的,据计算,装在铁路货车上可以排16000公里长——足以 从阿姆斯特丹直运加拿大最远处的海岸。但这剩下的粪便并没有运走,而是堆在地上,污染 水源,杀死荷兰农耕地区尚存在的自然植物。在美国,农场动物每年产生粪便 20亿吨——是人粪便的10倍——其中一半来自工厂化农场,而这种农场的粪便是不能回归 自然的。就如一个猪农所说:“除非肥料比人工还贵,粪肥对我来说就没什么 价值。”所以,那原本可以肥田的粪便就一直扮演着污染河川与水源的角色。
  然而畜牧业最大的破坏力还是在森林方面。自古以来,砍伐森林最主要的目的就是为放牧牛 羊,目前仍是。哥斯达黎加、哥伦比亚、巴西、马来西亚、泰国和印尼都在大量砍伐雨林, 种草养牛。但这些牛的肉却送不到这些国家穷人的口里。它们被卖给大城市中的有钱人或外 销别国。过去25年间,中美洲雨林有一半已经被砍,用来养肉以供北美。 世界上90%的动植物物种生存在热带,而其中许多是科学界仍未曾记录的。 如果森林砍伐以目前的速度进行,这些动植物就会灭种。再者,砍伐森林造成土壤流失 ,流失又造成洪水,农人无柴薪可用,且雨量可能减少。
  我们刚刚才认识森林的重要,而这些森林却已急速消失。1988年北美发生旱灾以后, 许多人都曾听说地球遭受温室效应的威胁,这是大气中二氧化碳增加的结果。森林储存了大 量的碳;据估计,虽然人类大肆砍伐森林,地球现存的森林所储存的碳仍旧400倍于人类每 年燃烧石化燃料所释入空中的碳。砍烧森林会把碳以二氧化碳的形式释入大气层,相反的, 新成长的森林则会吸收大气中的二氧化碳,使它成为活的物质。摧毁现 存的森林会增加温室效应;要想缓和温室效应唯一的办法便是大量种树以及缩减二氧化碳的 排放量。如果失败,则地球温度的增加在50年之内将会造成广泛的旱灾,并因 气候改变而使许多森林死亡,无数的物种将因不能适应栖息地的变化而减种,还有就是极地 冰山融解,使海水增高,淹没滨海的城市与平原。海水升高1公尺,孟加拉15%的地 方将遭淹没,受害人口1000万;太平洋中较底的岛国如马尔地夫、TUVALU和KIRIBATI则可能 将不再存在。
  肉品动物与森林争地。富裕国家对肉品的巨大胃口使农业综合企业比森林保育者更有钱来对 抗抗争。一点也不夸张地说,我们现在是用整个地球的未来做赌注——为了什么?为了“汉堡”。
该吃什么?不该吃什么?
  那么,我们应该做到什么程度为止呢?将我们的饮食习惯做大幅度改变已经无可回避。但我 们除了植物食品中什么都不该再吃吗?我们的界线在哪里?
  划一条明确的界线是颇为困难的事。我可以提一些建议,但读者会发现我在这部分的看法没 有本书其它部分那般明确。何处划一道界线,你必须自己做,而你划的界线可能和我的界线 不完全相同。但这不是最重要的。我们不用把界线划得很清楚就能分辨谁是秃子谁不是秃子 。重点在基本因素。
  我想任何把本书读到这一页的读者都已同意,我们有道德义务不买工厂化农场所生产的肉类 和其它动物性食品。这是最清楚的一条分界线,任何有能力站到自己狭隘立场以外的人都 可以看出这是一条绝对的最低限度。
  让我们看看这条最低底线的涵义是什么。它意味着,除非我们明确知道想买的鸡肉、火鸡肉 、 兔子肉、猪肉、小牛肉、牛肉和蛋类的出处,我们就不要买。目前,羊还较少集约饲养的; 但恐怕也好景不长。你吃的肉是否来自饲养场或其它囚禁场所,或来自砍伐了雨林来牧养的 草地,可能依你身在何地而有所不同。也可能你吃的肉不是来自工厂化农场,但是,你如果 不是住在偏远地带,这种可能性不大,而且不容易查证。大部分屠夫是不大知道动物是如何 饲 养的。有些情况是,传统饲养法已经完全被市场扫除了,以致你几乎不可能买到在户外自由 放牧的动物之肉——鸡肉便是如此。至于小牛肉,根本就不可能用人道的方法生产。即使被 形容为“有机”的肉类,也不过是没有喂以一般剂量的抗生素、荷尔蒙或其它药物而已;这对那不能在户外自由走动的动物已是小小的安慰了。至于蛋,在许多国家则仍可买到“放山 鸡”的鸡蛋,美国大部分地方则极难找到。
  一旦你不再吃鸡肉、猪肉、小牛肉、牛肉和工厂化农场生产的蛋类,下一步就是拒绝吃任何 被屠宰的鸟类和哺乳类。这只是另外的一小步,因为现在我们所吃到的鸟类和哺乳类已经极 少不是集约式饲养法饲养的了。富于变化的素食其实是很令人满意的,但没有吃过的人却会 以为吃素是一种重大的牺牲。对这种想法我可以说:“试试看!”买一本好的素食烹饪书,你会发现吃素根本算不得是牺牲。之所以再加这样一小步,是因为我们知道,为区区的一些口味而屠杀其它动物是不对的;是因为我们知道, 动物即使并非集约饲养,它们也遭受着前一章所描述的种种其它痛苦。
  到了这一步,有更难的问题会出现。在动物的进化阶梯上,我们不吃的限度到什么地方为止 ?鱼可以吃吗?虾呢?牡蛎呢?要回答这些问题,我们必须记得我们关怀其它生命的中心主旨。 如我在第一章所说,我们对其它生命的关怀唯一合法的止境是我们在此境之外已很难确定那 些生物是否有“权益”可言。以严格的、实际的意义来说,一个生命只要能感受苦乐,就有 权益。如果一个生命会“痛苦”,我们在道德上就没有正当的理由可以忽视其痛苦。或把其 痛苦跟其它生命的痛苦不平等视之。此说反过来也是正确的,即如果一个个体不能感觉痛苦 和快乐,则我们就可(在吃的时候)不计算在内。
  要划清此线,问题在于我们如何确定一个生命是否能感到苦乐。在我以前讨论非人类动物是 否会感到痛苦时,我曾提过两种指标:其一是那生命的行为,看它是否会扭缩、会叫、会有 逃避痛苦来源的企图等等;其二是其神经组织是否与人类的相似。当我们沿着进化阶梯向下 走,我们会发现,由这两个指标都可看出,感觉痛的机能逐渐降低。鸟类和哺乳类感觉痛的 能力是无可置疑的。爬虫类和鱼类的神经系统在某些重要方面不同于哺乳类,但中枢神经通 道则与哺乳类有共同的基本结构,对于痛觉的反应也和哺乳类大部分相同。有许多种类甚至 有发声系统,只不过人类的耳朵听不见。比如,鱼会发出振动声,会发出不同的“呼声”,是研究人员可以辨别的,包括“警戒”和“情况严重”。鱼从水中捉出,在网 里或在地上翻跳一直至死,也显示了痛苦。有些很斯文的人能够整个下午坐在水旁,任由 已经捉上岸来的鱼在其身旁蹦跳至死,并引为乐事,只是因为鱼不能发出我们可以听得出来 的哭喊凄叫。
  1976年,英国皇家防止虐待动物协会成立一个独立小组,以调查打猎与钓鱼。小组主席 为著名的动物学家梅德维勋爵,其成员则系该协会以外之专家。该小组详细研究鱼类是否会 感到痛苦,结论是,证据显示十分清楚,鱼类在痛感上和其它脊椎动物同样强烈。 关怀痛苦甚于关怀屠杀的人可能会问:设若鱼“会”感觉痛苦,则在一般的渔业中,它 们“真正”感受的痛苦又是什么呢?我们可能以为鱼和鸟类与哺乳类的遭遇不一样,因为人 并不养鱼来吃,而只是捕鱼来吃。事实不然,因为鱼类的养殖业正在大肆兴起,其情况十分相似于工厂化农场的养牛业。开始时是养殖淡水鱼,如鳟鱼,然后挪威人发明了在海中用笼 子养鲑鱼,而现在,好些国家已经采用此法养殖许多其它海鱼了。被人养殖的鱼类遭遇许多 困厄,诸如过于拥挤,回游的本能被阻,被“处理”时的难过等等,这些已经存在的鱼类养 殖问题到现在连调查都还未有人做过。但鱼类即使未被养殖,一般商业捞捕也使鱼的死亡比 鸡更为痛苦,更为绵长,因为都是捞上岸来,任它们慢慢死去。由于鱼鳃只能从水中吸取氧 气而不能从空气中吸取,因此离开水的鱼不能呼吸。你在超级市场中买到的鱼可能是因窒息 而慢慢憋死的。如果是深海鱼,被拖回渔船捞到岸上,则可能是因失压而痛苦死亡。
  如果鱼是捞捕的而非养殖的,则一般反对集约式饲养的理由就用不到渔业上。对海里的鱼, 我们无需喂以大豆或谷类。然而,现在的密集式海洋渔业有其特有的生态问题,那就是我们 已经快把鱼类赶尽杀绝了。最近一些年,鱼获量急骤下降。几种原先丰富的鱼类,如北欧鲱 鱼、加洲沙丁、新英格兰黑线鳕现在已经少见,就商业的利益说,可以说是已经绝迹了。 现代的渔船队伍用细目网钜细无遗地拖行于渔场,把行经之处一网打尽。而那些并非他们所 要的鱼类——渔业界称之为“垃圾”——则可能占据捕获量的一半。这一半的尸体,他们就丢往船外。由于拖网渔船在原先未受干扰的海底拖过巨大的渔网,因此伤害了 海床上脆弱的生态。这样的捕捞法也像其它动物食品制造业一样,是浪费石化燃料的方法, 其所消费的资源比生产的还多。而且,金枪鱼渔船的网每年还会网住上千只 的海豚,使它们在水中溺死。过度捞捕除了破坏海洋生态之外,对人类也有恶果。全球各地 沿 海小渔村现在都发现传统的食物来源和经济来源枯竭了。从爱尔兰西岸的社区到缅甸与马来 西亚的渔村,遭遇都是一样。发达国家的渔业已经使反分配更雪上加霜——使穷人的财富流向富人,而非富人的财富流向穷人。
  所以,为了鱼也为了人,我们应当不再吃鱼。当然,虽仍吃鱼但已决定不吃肉的人,已经又 在物种歧视的路上走了一大步;但那既不吃肉又不吃鱼的人走得更远。
  除鱼以外,人类常吃的海洋动物是否也有感受痛苦的能力?我们是否就不那般确定?甲谷类— —大鳌虾(龙虾)、螃蟹、对虾(明虾)、虾——和人类的神经系统很不相同。但牛津大学的动 物学家、英国皇家学会的会员约翰·贝克博士曾说,它们的感觉器官非常发达,神经系统 复杂,神经细胞与人类的很像,对某些刺激的反应既快速又强烈。贝克博士因此相信龙虾也 会感觉到痛。他也确信一般杀龙虾的方法——丢进开水中——会让龙虾至少痛苦两分钟。他 也试验了一些其它据称比较人道的办法,例如放在冷水中,慢慢加热,或放在淡水中直到龙 虾不再动弹,但他发现这两种方法都只不过加长了挣扎的时间,也就是显然增加了痛苦。
  如果甲谷类会感受痛苦,则它们承受的痛苦便可能很大,因为不只是被杀的方法 导致痛苦,而且在运输上和在市场上让它们维持不死的办法都让它们痛苦。为了让它们的肉 鲜活,往往活活地把它们一个压在一个上面。所以,即使对它们感觉痛苦的能力有多大容有 置 疑的空间,但它们会遭受许多的折磨,这是殆无可疑的;加以我们并不是非得吃它们不可, 所以,我们还是宁可相信它们会感觉痛苦而以不吃它们为是。
  牡蛎、蛤、贻贝、扇贝等等都是软体动物,而软体动物一般说来是非常简单的生物。(有一 例外:章鱼是软体动物,但甚发达,很可能比其它他软体动物远亲更有感知能力。)像牡 蛎 这类的生物,很多人怀疑它是否有感受痛苦的能力。在本书的第一版,我曾建议,设若要划 一分界线,则在虾与牡蛎之间可以是得当之处。也就因此,我虽在其它方面已成为素食者, 有时我还是会吃牡蛎、扇贝和其它软体动物。但我既不能确定它们有感觉痛苦的能力,也 同时不能确定没有;如果它们有,则我吃一餐有软体动物的饭就要造成许多生命的痛苦;再 者我不吃软体动物是件易事,所以,我现在认为最好是不吃了。
  就以我们平常吃的动物而言,这已讲到进化阶梯的最下级了,基本上,剩下可吃的便都是素 食。然而,传统的素食却包括一些动物性食品,如蛋和牛奶。有些人会在这个关节责怪素食 者,说他们不彻底。因为,他们说,英文的“素食者”(vegetarian)这个名称其字源和“植 物、蔬菜”(vegetable)的字源相同,因此素食者只应吃植物性食物。这种批评,纯从用词 的来源来说,是不够正确的。英文的“素食者”一词1847年因“英格兰素食协会”的 成立而开始常用。由于该协会的规章允许会员吃蛋类与奶制品,所以“素食者”一词可以 用 在也吃这类食品的人身上。由于这个既成事实,有些既不吃鱼又不吃肉也不吃蛋类与奶制品食物的人就自称为“严格素食者”(vegans)。不过,如何称谓不是重点。我们所当追问的是食 用这些食品在道德上应不应当。这其实是一个真正该问的问题。因为,完全不吃动物性食 品在营养上没有问题。这一点,知道的人并不很多,不过许多人都知道素食者比较长寿,也 比较健康。关于营养,我稍后在本章会谈得更详细些,在这里,这样说已经足够:不吃蛋类 ,不吃奶制品,我们的营养没有问题。但我们是否有理由非不吃不可呢?
  我们已经说过,现代工厂化农场的鸡蛋生产是残忍的生产方式之一,以最可能低廉的成本 来迫使母鸡生产最多的蛋。我们有十足的理由抵制这样的鸡蛋生产,正如抵制集约式猪肉或 鸡肉生产一样。但是,设若可以购得自由放牧的农场中生产的蛋,我们又可不可以吃呢?在 这种情况下,道德上的反对理由便很少。如果母鸡有舒适的窝,又可自由在草地上吃草吃虫 ,则会过得自在,而把她生的蛋拿走,她又似乎不在意。主要反对的理由是为生蛋而养鸡, 小公鸡在刚刚孵出时就被杀死,而母鸡也在产蛋量下降以后被杀。所以,问题还是在母鸡愉 快的生活(加上为人生蛋)是否足以平衡这个系统中的屠杀。各人的回答端视各人对屠杀的看法而定,这跟造成动物痛苦是不同的问题。本书最后一章关于此点的一些相关哲学问题,会 再提出讨论。就以此处所说的理由而言,总的说来,我并不反对吃自由农场所 生产的鸡蛋。
  牛奶和乳酪等等奶制品又是不同的问题。在第三章我们说过,牛奶的生产在好些方面对奶牛 和她们的孩子都是痛苦的:奶牛必须年年怀孕结果是小牛必须与母牛分离;许多农场对牛的 囚禁程度越来越严重;为了产奶量增加,饲以非常丰富的饲料并用人工大量繁殖,因而造成 身心负担;现在则加上天天注射生长激素。
原则上,不吃奶制品是没有问题的。其实,亚洲与非洲的许多地方,人一生唯一的奶类食品是婴儿期的母乳。这些地区的许多成年人缺乏消化牛奶中乳糖的能力,因此吃了牛奶会拉肚 子。中国人和日本人久来就用大豆制作我们用牛奶制作的食品。西方国家现在也常见豆浆了 ,而豆腐冰淇淋(注:应是“大豆卵磷脂冰淇淋”)也甚受欢迎,因为可以减少脂肪与胆固醇 。大豆甚至还可制成奶酪、酱类和优酪乳。
  所以,严格素食者说我们不该用奶制品是对的。他们身体力行地证明了我们完全不用剥削动 物而营养良好。不过我们也必须承认,在当前的物种歧视社会中,要严格依道德行事并不容 易。比较可行的办法是一步步改变你的饮食习惯,让你能够觉得适应。原则上虽然我们可以 完全不用奶制品,但在西方社会要想一下子切断肉类与奶制品确实比只断除肉类困难。因为 , 奶制品几乎触目皆是;只有在你开始察看食品的成份表时你才会发出原来那么多东西中都含 有牛奶。即使想买一客马铃薯三明治都变成了问题,因为上面可能涂了奶油,而人造黄油中 又可能加入奶清或脱脂奶粉。如果你舍弃了动物肉和格子笼鸡蛋却以大量的奶酪弥补,则动 物并不能因此受益。下列几点虽非理想,倒也不失为合理而可行的办法:
  ·用植物食品替代肉类。
  ·如果能购得自由农场所生产的鸡蛋(放山鸡的鸡蛋)就用以取代工厂化农场的鸡蛋;若不能 购得,则舍弃鸡蛋。
  ·用豆浆、豆腐或其它植物食品替代奶和奶酪,但也不必拒吃一切含有牛奶成份的食品。
  断然从食物中消除所有物种歧视的产品极为困难。能够用前述几点方法的人,对反动物剥削 运动已做了明确而公开的参与。动物解放运动的当务之急是尽量说服更多的人,使他们参与 这项运动,以便使抵制更为普遍,更受注意,更为有效。立即终止一切对动物的剥削,立意 是 可贵的,但如果操之过急,如果让人以为不断除奶制品则断除肉类否则便没意义,则曾使人 迟疑,一步都不采取,因而使动物剥削全无改善。
  非物种歧视者常会问自己该吃什么、不该吃什么,前面的话至少做了部分回答。如在本节开 头所说,我的这些说法都仅是建议。许多真诚的反物种歧视者,相互之间在这些细节上也不 尽相同。只要基本原则一致,细节上的不同无害于共同目标。
素食使你心中有自然
  许多人都愿意承认素食是对的,然而,知性上的认可和在行动上将一生的饮食习惯打破终究 尚 有鸿沟。这鸿沟不是任何书籍可以填补的;最后必须是我们自己将信念付诸实际。但我在以 下 几页将试图将这鸿沟拉近。我的用意是使杂食转变为素食时比较容易,也比较有吸引力,使 读者不致于视素食为畏途,而认为它是新鲜有趣的事,因为欧洲、中国和中东各地的素食变 化多端,与之相比,大部分西方唯肉食品反而显得单调。素食的享受不仅来自色香味俱全, 而且也因为知道这种美味与营养直接来自土地的供应,既未浪费大地的资源,也未导致其它 有情生命的痛苦与死亡。
  素食使人跟食品、植物与自然界产生新的关系。肉食污染了我们的餐饮。不管如何辩解和粉 饰,肉食的主菜毕竟来自血肉淋漓的屠宰场。肉类如不加处理或冷冻,很快就会腐臭。肉食 使我们胃肠负担沉重,阻碍我们的消化过程,直至数天以后排泄为止。如果吃 植物,品质就很不相同。我们自土地获取它已准备好给我们的东西,不必为了取得而战斗与 屠杀。如果口味不因肉食迟钝,我们将可因直接取自土地的食物而欣喜。就我个人而言,由 于我的饮食自从素食以后如此满足,以致不久以后我就在后院中种起蔬菜来,这是我以前从 未想过的,只是看过我们一些素食朋友在做。这样,食物中弃了鱼肉,使我有机会更接近泥 土、植物与四季的自然循环。
  下厨,也是我成为素食者以后才变得感兴趣的事。一般的盎格鲁·撒克逊餐食,除了以肉为 主 的主食以外,只有两样烹饪过度的蔬菜,因此当肉食主菜从桌上消失之后,做菜便真的具有 挑战性了。当我在公开场合讲述本书所讨论的题目时,听众常会问到,除了肉以外要吃什 么。从问话的口气可以看出,发问者在心中是把鱼肉都从盘子里移除了,但剩下的却只有浆 糊般的马铃薯和水煮白菜,很想知道究竟用什么来代替肉的位置。一堆大豆吗?
  也许有人真的会以此为乐,但对大部分人来说,则应是把吃饭的事整个好好想一想,做一个 全新的规划,使我们的菜与饭有多样搭配,甚至再加沙拉,而非单一菜色。例如中国的素食 就很丰富,不但含有高蛋白食品,也包含其它既营养又色香味俱全的成份:豆腐、坚果、豆 芽、香菇、面筋、快炒或快煮的青菜、米饭。印度的咖哩则用小扁豆为蛋白质,配以糙米饭 ,加小黄瓜丝以清口,同样让人满意;意大利面条配沙拉也很好吃;你甚至可以在实心细面 条上加油炸豆腐。这样单纯的饭可以包括谷类与蔬菜。大部分西方人很少吃小米、全麦、荞 麦,但这些谷类却可以让我们的食物有全新的改变。本书第一版,我曾提供了一些食谱和蔬 菜烹饪法,想在那素食尚不常见的时期为读者的饮食转变提供些帮助;但此后十几年,有 很多好的素食书籍已经出版,这项提供已无必要。有 些人在最初改变饮食时觉得难以适应。要习惯不以肉为主食,需要一段时间,但一旦 习惯你会发现有这么多新食品可供选择,以致你会惊奇为什么不吃肉竟有困难。
  除了口味以外,大部分人担心吃素会不会有营养不足的问题。这种顾虑是完全没有事实根据 的。世界上有许多有素食文化的地方,其人民的身体跟同地区的非素食者同样健康,甚至更 为健康。严格的印度教徒吃素已有两千年以上的历史。终身吃素的甘地在将近80岁被暗杀 之前一直过着活跃的生活。英国的素食历史也有140余年了,有些素食家庭已延续到第 三代或第四代。有许多杰出的素食者,如达文西、托尔斯泰和萧伯纳都长寿而创造力丰沛。 其实,大部分高寿的人都不再吃肉或甚少吃肉。厄瓜多尔的维卡班巴山谷的居民百龄以上者 所在多有,科学家还发现有人超过122岁和142岁;这些人每星期吃的肉不超 过1盎司。对匈牙利百龄以上老人所做的研究显示,他们部分是素食者。许多 成 功的运动员并不吃肉,证明了肉类与体能没有必然关系,这些人包括奥运长途游泳冠军穆瑞 ·罗斯;芬兰著名的长跑健将巴渥·诺米;篮球明星毕尔·华尔顿;三铁健将“铁人”戴夫 ·史考特和奥运400米跨栏冠军爱德温·摩西。
  许多素食者说他们比荤食时更舒适、更健康、更有活力。现在已有许多证据可以为他们的佐 证 。1988年,美国卫生局医务主任提出一篇营养与健康的报告,引用了一项重要的研究, 显示35岁至64岁的美国人死于心脏病的,素食者只占28%。年龄更大的 ,死于心脏病的,素食者就不及非素食者的一半。同一研究也显示,素食而吃蛋与奶制品 的人,胆固醇比吃肉者低16%,而严格素食者则低29%。该报告的主要建议 是降低胆固醇与脂肪(尤其是饱和脂肪)的消耗量,增加全麦、糙米和谷类食物、蔬菜(包括 干的豆类)和水果。减少胆固醇和饱和脂肪的食用,事实上意味着不吃肉(或许除非是去了 皮的鸡肉)、奶油、黄油和低脂以外的所有奶制品。这份报告被许多人批评在 食物类别上说得不清不楚,但它之所以不清不楚,显然是受了游说团体——例如全国养牛业 协会和乳业委员会——的影响。游说团未能阻止的是报告上关于癌症的部分: 该报告说,多项研究显示,乳癌跟吃肉有关,大肠癌也跟肉有关——尤其是牛肉。美国心脏 学会也多年来在建议美国人减少肉食。像普特金计划与麦唐纳计划所提出 的健康与长寿食谱也多以或全以素食为主。
  营养专家现在已经不再争论肉类是否必需;他们已经同意不必需了。如果一般人对于不吃肉 仍有疑虑,则此疑虑是起于无知。此无知往往是对蛋白质的无知。常常有人告诉我们,蛋白 质如何重要,而肉类又含高蛋白。两种说法都对,但另外有两种说法却较少听到,其一是一 般美国人都吃了太多的蛋白质。美国国家科学院提出过蛋白质丰沛摄取量的标准,但一般美 国人摄取的蛋白质超过此标准45%。另有人估计,大部分美国人吃下去的肉是他们 所能应用的两倍至四倍。过多的蛋白质不能储存,有些被排出体外,有些则被身体转化为碳水化合物——但用这种方式来增加体内的碳水化合物确实是太昂贵了。
  另一件少听人说的事实是,许多食物都含有蛋白质,肉类只不过是其中之一。肉与别的含蛋 白质食品的主要不同在于它最昂贵——使地球与动物背负最大的重担。曾有一段时期人们 以为肉类蛋白质最好,但早在1950年,英国医药协会的营养委员会就曾这样说过:
  主要的蛋白质是取自动物食品或植物食品其实无关紧要,重要的是营养配 合得当,易于吸收。
  最近的研究对前述结论提供更进一步的证明。我们现在知道,蛋白质的营养价值在于其所含 藏的阿米诺酸,因为这决定了身体可以运用多少蛋白质。动物食品,尤其是蛋类与奶类,确 实含有很均衡的阿米诺酸成份,但像大豆与坚果类的植物食品也含有广泛的这类养份。而且 ,同时吃种种不同植物蛋白很容易提供与动物食品完全相等的蛋白。这个原理叫作“蛋白质 互补”原理,但事实上你也并不需要太多有关营养的理论。农夫吃豆类和五谷杂粮,就在实 行蛋白质互补原理。给孩子吃涂花生酱的全麦面包的妈妈也是在实行这个原理,因为两者都 含有蛋白质。把含有不同形态蛋白质的食物一起吃,比分开吃更能让身体吸收。然而,我们
  所吃的植物食品——不仅坚果和豆类,也包括米、麦和马铃薯——即使不讲其互补效果,各 自本身都含有充分的蛋白质,足够我们的身体所用。设若我们不以只提供糖类与脂肪的垃圾 食物果腹,要想蛋白质不足不容易——除非我们的食物是连热量都不够的。
  肉类中所含的养份当然不只是蛋白质,但其中其它的养份也可以不必特别费心就可从素食食 品 中获得。唯有那完全不吃动物性食品的严格素食者才需要在饮食上费些心思。必要的养份中 似乎只有一种是常见的植物性食品所缺乏的,这就是维他命B12;乳与蛋中含有, 但植物性 食品中没有可现成吸收的B12。不过,海藻类含有B12,日本传统发酵的豆酱和 亚洲某些地区 的发酵豆制品也含有,而这些食品目前在西方的健康食品店中都可买到。我们自己肠中的微 生物也可制造。对多年未吃明确含有B12食物的严格素食者所做的研究显示,他们血 液中的 该种维生素仍维持在正常的含量内。但为了保证不致缺乏,简单而便宜的办法就是吃含有B 1 2的维他命片。这些片中所含的B12是得自植物食品上所生长的细菌。对严格素食家 庭 的小孩所做的研究显示,在断奶以后,吃含有B12的食品而全不采用动物性来源,发 育正常。
  我这一章所回答的是对素食所容易表达的问题。但有些问题却不那么容易表达,却又使人对 是否吃素犹豫不决。或许原因之一是怕被人认为是怪物。当我跟我太太想要吃素时曾经谈 过这 个问题,我们担心吃素会破坏了我们跟不吃素的朋友的关系,而在那时我们多年的朋友中还 没有素食者。我们夫妻同时决定吃素使我们的决定比较容易,但后来的发展却让我们发现也 无须担心朋友的交往。我们向朋友解释原因,而他们认为理由很好;他们没有全成为素食者 ,但也并没有终止对我们的友情;事实上他们倒很高兴能邀请我们去吃一餐他们煮的无肉食 品 ,看看他们多么能干。当然,你是会遇到一些认为你怪的人,但目前已比数年前少见,因 为吃素的人越来越多。但即使仍会有人以为你怪,你也可以甘之如饴,因为,你的立场是对 的,何况,“德不孤,必有邻”!世上所有的最佳改革者——那些最早反对贩卖奴隶的 ,反 民族主义战争的,反工业革命时期一天工作14小时的童工剥削的——一开始都曾被那 些因滥权而获利的人讥为怪人。
第五章 人主宰一切
基督教之前的想法
  从宇宙的创造开始我们的讨论似乎再合适不过。《圣经》有关世界创造的说法,清楚地呈现 了希伯莱人心目中人与动物的关系是怎么回事。神话反映现实,这是一个淋漓尽致的例子:
  天主说:“地上要生出各种生物,即各种牲畜、爬虫和野兽!”事就这样成 了。天主于是造了各种野兽、各种牲畜和地上所有的各种爬虫。天主看了认为好。天主说: “让我们照我们的肖像,按我们的模样造人,叫他管理海中的鱼、天空的飞鸟、牲畜、各种 野兽、在地上爬行的各种爬虫。”天主于是照自己的肖像造了人,就是照天主的肖像造了人 :造了一男一女。天主祝福他们说:“你们要生育繁殖,充满大地,治理大地,管理海中的 鱼、天空的飞鸟、各种在地上爬行的生物!”
  《圣经》告诉我们,神按照自己的形象造人。我们无妨说这是人按照自己 的形象造神。无论是哪个说法,都给人类在宇宙中赋予一个特殊的位置,是一切有生命的事 物中唯一像神的东西。不仅如此,《圣经》还明言神让人主宰一切生物。不错,在伊甸园里 ,这种支配关系并不及于杀死其它动物食用。《创世纪》一章二十九节提到,起先人类靠菜 蔬与树上的果实维生;伊甸园也往往被描述成一片和平景象,任何杀戮场面应该都是格格不 入的。人类统治一切,不过在这个地上乐园里,他的统治算是一种仁慈的专制。
  到了人类堕落之后(《圣经》把人类堕落的责任归诸一个女人与一只动物),屠杀动物显然获 得允许。神把亚当与夏娃赶出伊甸园时,亲自给他们穿上了动物皮毛。他们的儿子亚伯是个 牧羊人,并且用羊向上帝献祭。后来大洪水袭来,为了惩罚人的邪恶,几乎所有的生物都遭 消灭,洪水退了之后,诺亚用“各种洁净的牲畜和各种洁净的飞禽”做为全燔祭,感谢上帝 。神则祝福诺亚,给人的主宰地位做了定案的认可:
  天主祝福诺亚和他的儿子:“你们要滋生繁殖,充满大地。地上的各种野 兽,天空的各种飞鸟,地上的各种爬虫和水中的各种游鱼,都要对你们表示惊恐畏惧;这一 切都已交在你们手中。凡有生命的动物,都可作你们的食物;我将这一切赐给你们,有如以 前赐给你们蔬菜一样。”
  古希伯莱文献对人类以外动物的基本态度尽见于此。耐人寻味的暗示再度出现:在最初的纯 洁天真状态里,人是素食者,只吃“菜蔬”,可是历经堕落、随之而来的邪恶以及洪水以 后,人类获得允许开始将动物列为食物。这种许可显然肯定人类居于主宰的地位无疑,不过 一路较为慈悲的想法,有时候仍然冒出来。先知以赛亚谴责用动物献祭,《以赛亚书》更描 绘了一幅美好的景象,豺狼将与羔羊共处、狮子将与牛一样吃草,“在我的整个圣山上,再 没有谁作恶,也没有谁害谁”(十一章)。不过这些话是乌托邦式的远景,而不是必须当下遵 行的诫命。《圣经》旧约里另外一些片段经文,也鼓励对动物有某种程度的仁慈,若是根据这些说法,《圣经》似乎禁止恣意而无意义的残虐行为,而所谓“支配主宰”,意思其实更 接近“管理照料”:人类须为交在他们统治下动物的照顾与福祉向上帝负责。不过,对于《 创世纪》里定下的大体观点,认为人类乃是神造万物的顶尖、从神得到了屠杀和食用其它动 物的权利,并没有严重的挑战存在。
  西方思想的第二个古老传统,就是希腊的传统。原本,希腊思想有多种趋势相互冲突。它并 非同质一体,而是区分为许多学派,各自从某位伟大祖师的思想里道出自己的基本学说。毕 达哥拉斯(Pythagoras,580——500 BC)便是这样的一位祖师;他是素食主义者,并且鼓励大 门 徒尊重动物,原因似乎是他相信人死之后灵魂会变为动物。不过古希腊最重要的学派,当推 柏拉图和他的学生亚里士多德的学派。
  大家都知道亚里士多德支持奴隶制度;他认为有些人天生性质便是奴隶,奴隶的地位对他们 来说既正当也有利。我指出这一点,目的不在于否定亚里士多德,而是因为这是了解他对 于动物之态度的关键所在。亚里士多德主张动物是为了成就人类的目的而存在,虽然他不同 于《创世纪》的作者,并不认为人类与其它动物之间必定有无可跨越的鸿沟。
  亚里士多德从不否认人也是一种动物;事实上,他将人界定为“理性的动物”。不过,具有 共同的动物本性,不足以证明应该受到平等的考虑。对亚里士多德来说,天生本性为奴隶的 人无疑也是人,并且和人一样会感受到愉悦与疼痛;可是因为根据假定,奴隶的推理能力逊 于 自由人,亚里士多德认为奴隶乃是“活的工具”。他公开坦然地在同一句话里把这两个因素 并陈:奴隶者,“虽然仍是人,却也是一件财产。”
  如果人与人之间理知能力的差异便足以令某些人为主人、另一些人为奴隶,亚里士多德显然 也会认定人类支配动物的权利理所当然,又岂需要费词论证。他认为,大自然万有基本上便 是一套阶层结构,理知能力较低者存在,是为了理知能力较高者之用:
  植物为着动物存在,动物又为着人类而存在——家畜类为着人的役用和食 用,野兽(至少其中多数)为了人的食用及其它生活用度,例如穿着和用具。
  由于自然造物不会没有目的或者徒劳,她创造一切动物乃是为了人类绝无 可疑。亚里士多德的看法,而不是毕达哥拉斯的看法,日后构成了西方传统的一个部分。
基督教思想
  基督教适逢其会,结合了犹太与希腊对动物的观念。不过基督教的创建与兴盛是在罗马帝国 时代的事,拿基督教对动物的态度与它所取代的态度对比,最足以彰显它在起始阶段所产生 的影响。
  罗马帝国靠攻城掠地立国,军事武力保障和扩张它的广大领土,需要投注大量的精力与资源 。这种状态,自不会培育出同情弱者的心态。社会所崇尚的是武德。在罗马本地,远离了边 境的战斗,罗马公民的性格据称全须仰仗所谓的“竞技”来磨练砥砺。虽然今天每个学童都 听说过基督徒如何被丢进竞技场喂狮子,可是竞技活动的指示意义,却仍然乏人领悟:这类 竞技节目,显示了一个看来文明——在其它方面也确实文明——的民族,会在什么范围上给 同情与慈悲划下界线。男男女女观赏人类与动物遭受屠杀,视之为正常的娱乐活动;这个情 况延续了几个世纪,几乎未闻抗议。
  从两个斗士之间进行的搏斗开始,罗马竞技的发展,在19世纪史学家勒基(W.E.H.Leck y)的笔下有如下的说明:
  这种单调的搏斗到最后变得索然无味,各类残忍暴行只好纷纷上场,刺激 挑动已嫌麻痹的兴趣。有时候,熊和公牛用铁链相连,凶猛地在沙地里翻滚撕杀;有时候, 用炽热的烙铁或者沾着烫沥青的标枪把公牛弄得凶性大发之后,再把穿上野兽皮的犯人丢进 牛阵里。在卡理古拉(Caligula)皇帝时,1天之内有400只熊遭屠杀……在尼罗(Nero)帝 时,400只老虎与公牛及大象撕杀。太徒斯(Titus)为着举行竞技场的启用礼,1天之内令 5000只动物丧命。特拉扬(Trajan)帝治下,竞技连续进行了123天。为了让节目保持 新鲜,狮子、老虎、大象、犀牛、河马、长颈鹿、公牛、公鹿,甚至于鳄鱼和蛇都派上场。 使人类受罪的各种方法也不缺乏……特拉扬帝所举办的竞技里,上万人进行搏斗。尼罗帝 在夜里点燃衣服浸过焦油的基督徒,为花园取光。多米提安(Domitian)帝时,一群孱弱痴呆 的侏儒被迫互相杀斗……对血腥场面的欲望极端强烈,荒疏竞技的君主比荒疏谷物分配的君 主更不得人心。罗马人并不是全无道德意识。正义、公共责任,甚至于宽厚待人,都是他们高度重视的德性 。可是从竞技这事来看,我们只能不忍卒睹而掩目承认,他们的道德意识有鲜明的界线。当 事者如果位在这条界线之内,让它承受类似竞技场里的活动不啻绝难坐视的暴行;可是如果当事者被排除在道德关切的领域之外,对它造成痛苦却仅仅是娱乐。某些人类成员——特别 是罪犯和战俘——以及一切动物,都在这个范围以外。
  基督教造成的影响,必须放在这个背景里才好估量。基督教带给罗马世界“人类的地位独特 ”这个观念;这个观念,本系基督教从犹太传统承继下来的,不过由于基督教重视人的灵魂 不死,于是这个观念又受到进一步的格外强调。在世界上所有的生物之间,惟有人类注定在 肉体死亡之后尚有来生。从这里,产生了人类生命神圣这个特别属于基督教的想法。
  有些宗教宣扬一切生命均属神圣,特别是东方的宗教;另外也有许多宗教认为,惟有杀害与 自己同一社会、同一宗教、或者同一个族群团体的成员,才构成严重的罪恶;可是仅有基督 教才鼓吹每一个人的生命——并且惟有人的生命——都是神圣的。连新生婴儿以及子宫里的 胚胎也有不死灭的灵魂,因此他们的生命与成人的生命一样神圣。
  应用到人类身上,这套新兴教义在许多方面具有进步性,大大扩展了罗马人颇受局限的道德 领域;可是就动物而言,这套教义却把动物在《旧约》中的低下地位加以确认,甚至进一步 贬抑。《旧约》虽然直言人类支配其它物种,对它们的痛苦至少还表示了些许关怀。《新约 》里却完全看不见任何禁止对动物残忍的说法,也完全不曾建议对它们的利益有所考虑。当 耶稣诱使两千只猪冲到海里之时,从经文的描述看来,他对动物的命运毫不在意;其实溺猪 之举照说毫无必要,因为他大有本事直接驱逐邪魔,不必先让其附身于任何生物。圣保罗坚持要重新诠释摩西禁止给打谷的牛戴上嘴套的旧律法:“难道 天主所关心的 是牛吗?”保罗嘲讽地问道。不是的,他回答道,这条律法“完全是为我们”。
  耶稣提供的例子,对后来的基督徒产生了影响。谈到溺猪之事以及耶稣诅咒无花果树的故事 时,圣奥古斯丁(Saint Augustine,353——430)写道:
  基督自己显示,不愿意出手杀死动物或者摧毁植物乃是迷信的极点,因为 认定了我们与畜类及植物没有同样的权利,他驱鬼进入猪群,又借诅咒令没有结果子让他吃 的树枯萎……无疑那些猪和那棵果树都并没有犯罪。照奥古斯丁的说法,耶稣的用意是要指出,节制我们对待其他人之行为的道德规范,不必拿 来节制我们对待动物的方式。他不肯轻而易举地消灭邪魔,而是要先把邪魔赶到猪身上,动 机正是在此。
  知道了这一点,基督教与罗马两种对待动物的态度相互作用会产生什么结果,便不难猜测 了 。最清楚的标示,莫过于竞技活动在罗马帝国信奉基督教之后的转变。对于用人相搏斗,基 督教的教义是坚决反对的。杀死对手而幸存的斗士,被视为凶手。观赏这类搏斗的基督徒可 能遭开除教籍的惩罚,到了第四世纪结束前,用人竞技搏斗的做法已完全扫除。可是在另一 方面,杀死或者折磨一切非人类动物的做法,其道德地位并没有改变。用野兽进行搏斗在基 督教时代继续进行,直到罗马不再富裕、帝国版图收缩,以致于野兽更难取得,这种做法才 有式微迹象。事实上,这种搏斗到了今天仍然存在,西班牙以及拉丁美洲的斗牛赛即为例证 。
  其实,罗马竞技的背后心态并不是特例,而是通则。基督教与罗马人一样,断然把动物排除 在施予同情心的范围之外。结果,虽然对于人的态度大为缓和改善,绝非昔日可比,对于动 物的态度却依旧粗暴残酷,不改罗马时代的作风。事实上,基督教非但没有矫正罗马人对待 动物的态度中最严重的部分;相反,前辈极少数平和温文之士所维系的一点泛爱星火,反 而不幸遭基督教完全熄灭,为时许久许久。
  当初也有极少数的罗马人,对于受痛苦有所怜悯,不管承受痛苦者是什么生物,对使用有知 觉的生物取悦人类表示厌恶,无论场所是餐桌还是竞技场。奥维德(Ovid,43 BC——17 AD) 、赛内加(Seneca,4 BC——65AD)、坡菲瑞(Porphyry,233——304)、普鲁塔克(Plutarch,4 6——120)笔下都表达过这类观点,而按照勒基的说法,普鲁塔克更是以对一切众生仁爱为 惟一理由,毫不涉及灵魂轮回之信仰而强烈主张善待动物的第一个人。要到1600年之后 ,才有基督教的思想家开始以相同的着重和详细程度反对虐待动物,并且其理由不只是考虑 到虐待动物会培养出对人类残忍的倾向。
  有一些基督徒对动物也表现了某些关怀。圣巴索(Saint Basil,329——379)写过一首祈祷文 ,劝 人仁慈对待动物;圣屈梭多模(Saint John Chrysostom,345——407)说过类似意思的话;还 有叙利亚人圣以萨(Saint Isaac the Syrian)的一项教导也是此意。甚至还有过圣诺特(Sai nt Neot)这样的圣人,为着从猎人手下救走雄鹿和野兔,不惜扰乱狩猎。不过 这些人物,并 没有能改变基督教主流思想的纯粹物种歧视取向。要显示这方面影响力的缺乏,我们拟追溯 基督教徒早期教父到中世纪经院哲学家对于动物看法的发展,因为这段过程其实重复多于发 展,读起来索然无趣;我们宁可把这些篇幅拿来,比较仔细地探讨圣托马斯·阿奎那斯的立场。
  阿奎那斯的大部头巨著《神学总论》(Sunma Theologica),目的在于综合神学知识的大成, 并求取它与各方哲学家的此世智慧调和——虽然在阿奎那斯看来,亚里士多德雄踞哲学天地 ,单称他为“大哲”(the Philosopher)而不呼姓名即可。宗教改革以前的基督教哲学,以 及到今天为止的整套罗马天主教哲学,如果要找一个人作为代表,这个人非阿奎那斯莫属。
  首先我们可以问,在阿奎那斯看来,基督教禁止杀害生命的诫命,对人类以外的生物是否适 用,如果不适用原因又何在。阿奎那斯这样回答:
  使用一物的目的如果正是此物存在的目的,使用它即不算有罪。不完美者 为着完美者而存在,本属于万物的秩序……像植物等仅具有生命的事物,均是为着动物而 存在,一切动物又均是为了人而存在。因此,人类为着动物的利益而使用植物,以及为了人 的利益使用动物,都不算违法,正如大哲所言(Politics I,3)。
  最必要的使用,看来应见诸动物使用植物作为食物、以及人使用动物作为 食物;但是不取这些植物及动物的生命,此事却无法做成。因此,为了动物的使用而取植物 生命、以及为了人类的使用而取动物生命,都是合法的。事实上,这与神自己的诫命相符( 《创世纪》一章29、30节,九章3节)。
  对阿奎那斯来说,关键重点倒不是为了食物而杀生本属必要,因而有其道理(既然阿奎那斯 知道有些教派——例如摩尼教——禁止杀生,他不可能完全不了解人类可以不杀生而存活, 但我们暂时放过这一点);而是唯有“较完美者”才有资格因为这个理由而杀生。如果是动 物为了吃食目的而取人性命,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
  野蛮与兽行两个字眼原本正是源自野兽般的行径。这类动物攻击人以便吃 食其肉,动机不是正义,因为唯有理性才会考虑正义。至于人类,若不是已经先考虑好了杀生食肉的正义问题,当然是不会下手做这种事的!
  好吧,人类可以杀死动物作为食物;那么是否总还是有些事乃是人类不可以对动物做的?动 物的痛苦是否本身仍是一件恶事?倘使答案是肯定的,使它们痛苦——至少在没有必要的情 况下使它们痛苦——是否会因为这个理由而是错的?
  阿奎那斯没有说对“非理性的动物”残酷本身即是错的。在他的道德架构里,没有这种错存 在的余地,因为对他来说,罪只有三类:对神犯的罪、对自己犯的罪、对邻人犯的罪。道德 的界线把动物排除在外,侵害它们无足以构成一个罪的范畴。
  即使对人以外的动物残酷不能算犯罪,可是善待它们或许可以算是慈善吧!不,阿奎那斯明 确排除了这种可能性。他表示,慈善无法延伸到非理性的动物身上,原因有三:动物“严格 说来没有能力拥有有价值之事物,这类事物对有理性的生命才成立”;我们与它们没有同类 与共之感;最后,“慈善的基础在于共享永恒的幸福,非理性的动物却无法奢谈永恒幸福。 ”他告诉我们,对动物要有爱可言,唯一途径是“如果我们把这些动物看成我们希望他人享 用的有价值之物”,也就是说“为了神的荣耀和人的使用”。换言之,我们喂火鸡的时候要 有爱心可言,条件就是我们要想到火鸡乃是某人的圣诞节大餐,而不是因为它们饿了。
  我们不免就此猜想,看来阿奎那斯根本不相信人以外的动物可能感受到痛苦。别的哲学家提 出过这种主张,而无论这个主张看起来有多么荒谬,把它安到阿奎那斯身上,至少可以证明 他并不是对动物的痛苦完全不在意。可是阿奎那斯自己否定了这个诠释。在讨论《旧约》里 一些反对残虐动物的宽松禁令时,阿奎那斯建议我们要在理性与情欲之间有所区别。他告诉 我们,就理性而言,人如何对待动物无关紧要,因为神将万物放在人的权柄之下,而在这个意 义下,使徒说过神不在意牛,因为神并没有要求人如何对待牛或者其它动物。
  在另一方面,就情欲来说,动物会引起我们的怜悯,因为“即使是无理性的动物也会感受到 疼痛”;虽然如此,阿奎那斯认为动物受到的痛苦,尚不足以证明《旧约》的禁令理由充分 ,因此他补充道:
  毋庸赘言,一个人若对动物有怜悯之情,他会更加对人类有怜悯心,因此 有言道“义人顾惜他牲畜的命”(《箴言》十二章10节)。如此,阿奎那斯得出了一个后世经常有人重复的观点:反对残虐动物的惟一理由,在于对动 物残酷会导致对人也残酷。物种歧视的本质,在这个论证里一览无遗。
  阿奎那斯的影响力延续了下来。直到19世纪中叶,教宗庇护九世(Pius IX,1792——1878 )禁止在罗马成立“保护动物协会”,理由即是成立这样的团体会表示人类对动物有义务存 在。我们可以把这段历史一直延伸到20世纪后半叶,在罗马天主教的正式立场 里仍然见不到 任何重要的改变。下面一段取自一份美国天主教文献的引文,拿来与前面所引一段700年前 阿奎那斯的话对照,格外有启发性:
  按照自然界的秩序,较不完美者为了完美者而存在,无理性者为有理性者 服务。人身为理性的动物,可以为了他的真正需要,使用在这套秩序里低于他的事物。为了 生命与气力,人需要吃植物与动物。为了吃植物与动物,就必须先将它们杀死。因此,宰杀 本身并不是不道德或者不正义的举动。
  这段文字里应该注意的是,作者紧随阿奎那斯,甚至重复了人类不得不食用植物以及动物的 说法。阿奎那斯在这方面的无知虽然意外,不过有鉴于他那个时代的科学知识有限,仍然可 以原谅;可是到了营养学者著作充斥、素食者好端端地活着的今天,仍有人继续同样的错误 ,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直到1988年,一份罗马天主教会的正式文件,才显示环保运动开始对天主教教义发生了 作用。教宗若望保罗二世(John Paul II,1920——)在题为《社会关怀》(Solicitudo Rei Socialis)的通论里,呼吁人类的发展应该包括“对于自然界万物的尊重”,他接着说:
  创造主赋予人类的主宰权,并不是绝对的权力,我们也不应该妄谈“使用 和滥用”的自由,也就是随意处置事物的自由……就自然世界而论,我们不仅从属于生物 法则,并且还从属于道德法则,违犯必遭惩罚。
  一位教宗竟然如此明白地拒绝了人类的绝对主宰观,着实令人看好,不过这是否象征天主教 有关动物和生态环境的教义有了历史性的、迫切需要的方向转变,则仍有待观察。
  当然,曾经有过许多具有人道心的天主教徒,尽力改善教会有关动物的立场,并且偶尔取得 成果。一些天主教徒由于关切人会因为残忍而逐渐趋向下流,得以坦然谴责人类对其它动物 的最严重虐待行为。不过,大多数天主教徒仍然受制于天主教的基本观点。阿西西的圣方济 (Saint Francis of Assisi,1181——1226)的例子,可以充分说明这一点。
  天主教通常不鼓励人去关怀动物的福祉,圣方济却是一个突出的例外。据说他曾经表示,“ 倘若我有机会谒见皇帝,我会恳求他为了神的爱、为了我的爱,颁发命令禁止任何人捕捉、 囚禁我的姊妹云雀,命令所有养牛和驴子的人在圣诞节时好好喂它们一餐。”他的怜悯蔚为 传奇,而他对鸟讲道的故事,似乎代表人与鸟的分界并不像其他基督徒的看法那样严格绝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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