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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丽君

_7 窦应泰 (现代)
  “邓小姐,洛杉矶的特点就是城市很整洁,你在马路上很少见到有行人,小汽车是很多的,但是却很少发生撞车事故。”成龙驾驶一辆福特牌美国小汽车,与邓丽君在清晨的洛杉矶大街上兜风。因为那辆劳斯莱斯还没有从旧金山托运过来,邓丽君决计再买一辆跑车代步。邓丽君坐在那辆新车里很愉快,她隔窗望见大街果然很宽坦,车辆虽多却井然有序。街上见不到一位警察,可是红绿灯却依然自动闪烁,有效地指挥着往来车辆。她惊奇地问:“成龙,为什么看不到警察呢?”
  成龙笑道:“这里的红绿灯是用电脑指挥控制的,哪来的警察?
  你看,行人穿过十字路口的时候,绿灯马上就会显示行人的图像,因为是电脑注入了车和行人的信息,才可能随时来改变大街上车和行人的往来,而且一般不会发生车祸!“
  “真了不起呀!洛杉矶果真是好!”邓丽君初来乍到就完全被洛杉矶的街景深深地吸引了。车外闪现了较为繁华的LOWN-TOWN 广场,这里商店鳞次栉比,却很难见到有像旧金山那样的巨厦高楼。比比皆是的彩色广告牌显示着这座加利福尼亚州中心城市的特殊风韵。邓丽君看到这里又感到有些不可思议,问道:“洛杉矶为什么没有高层建筑呢?”
  成龙自不斜视地驾车飞驰,说道:“这是由于地震的关系。洛杉肌恰好处在太平洋的地震中心地带,所以不能多建楼房。还因为加利福尼亚州盛产木材,所以洛杉矶的许多民居全是用木材所建造的,邓小姐你看,那些小木楼多有特色呀!”
  邓丽君透过飞驰的车窗往外望,马路边果然闪现出一幢幢的木楼和木屋。房前屋后的绿地也果然很宽,那些绿草如茵的草坪井然有序地分布在住宅区里。邓丽君感叹道:“洛杉矶真好,这里清洁、安静,过惯了城市生活的人真想寻找一个安静的港湾来休息呀,成龙,我一下子喜欢上洛杉矶了!”
  “邓小姐,你看,这是UCLA大学!”成龙将车速渐渐放慢,邓丽君抬起头来一看,前方马路边果然有一座占地面积数千平米的校园。小轿车驶进UCLA大学的校门后,前面便是一幢幢的校舍和教学楼。也许正是上课的时间,教学楼前的人并不多。成龙说:“你的入学申请早就批准了,你被分配到英语系一年级插班,负责该班的老教授名叫约翰逊,他是位杰出的汉学家。”
  成龙将轿车停在林荫道上,他将邓丽君引进一幢三层教学楼内,里面很肃静。两人来到一间位于廊道左侧的教室前,邓丽君透过玻璃窗可以望得见室内坐满了黑压压的学生。从那些各种肤色的学生面孔上可以看出,大多是白种人和黑人,一位穿西装打领结的大胡子美国人站在教室的最底层,正在那里比比划划地用英语授课。
  “他就是约翰逊教授,”成龙隔窗一指说:“昨天我来时已将你的情况向他作了介绍,约翰逊听说你是中国的歌手,他很高兴。他说懂音乐的人学习英语可以触类旁通,便于接受。”邓丽君却吐了吐舌头,对成龙说:“可是我感到这个大胡子美国人有些怕人呀!我的英语基础其实很差,万一我说得不好,他会不会大发雷霆的?”
  成龙哈哈地笑了:“你以为这里是你在台湾就读的金陵女中?
  那里学不好要打手板的,可是这里是以自学为主。约翰逊教授也只是有选择地进行辅导,他不会让你难堪的。中国有句古话是:“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邓小姐,在UClA大学就全靠你自己的努力了!”
  “真是做梦也没想到呀,命运之神会让我到大洋彼岸来,而且有这么好的一所学校等着我,成龙,这一切都要感谢你呀!”邓丽君望着那些来自世界各国的男女大学生,脑际里很自然地会想起她在台北金陵女中就读时的岁月。邓丽君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还有到美国重温旧梦的机缘。
  就在这时,大教室里传来一阵骚动,学生们纷纷起立时将座席弄得乱响。邓丽君愣神的功夫,教室的门大开,一大群穿着各色服饰的青年男女,都挟着本子从里面拥了出来。她们都睁大眼睛打量站在窗前的一对中国青年男女。
  “下课了,成龙,我们快走吧!”邓丽君被那么多来自各国的男女学生们注目,身上感到非常不自在,她急忙拉着成龙欲躲开。
  “走开?为什么?”成龙却拉过邓丽君的双手不放,他朝向阶梯教室里一指说:“邓小姐,你明天就来这里上课了,可你到现在连约翰逊教授还不认识,那怎么成呢?我送你到这里来就是让你熟悉一下环境,认识一下约翰逊教授呀!我们为什么走呢?”
  邓丽君望着那已经快要走空了的大教室,不知为什么从内心里升起一股胆怯,她手捂住怦怦乱跳的胸口说:“我有点害怕!”
  “你怕什么呀,大名鼎鼎的明星,什么场面没见识,难道还怕一个小小的教室吗?”成龙知道邓丽君是因为少年时常遭到教师的严厉批评,心有余悸,他在旁鼓励着说:“我们来UCLA就是为了求学的,你可将一切都看得很平常,也就好了!”
  两人正说着话,那位满腮大胡子的美国人从教室里走了出来,成龙急忙上前说:“约翰逊先生,这就是你未来的中国学生邓丽君,她的英文名字Teresa Teng!”
  邓丽君羞涩地站在那里,忽然她醒悟过来,用英语叫声:“先生您好”,就慌忙依中国人见老师的礼节,恭恭敬敬地向约翰逊鞠了一躬。
  约翰逊急忙向邓丽君伸出一只手来说:“Teresa Teng ,欢迎您的到来!”
  天将过午的时候,成龙和邓丽君来到城外的“好莱坞电影城”。
  上午他协助邓丽君在UCLA大学办理好所有中途插班的手续,交了学费。将近中午时两人在一家餐厅里吃了一顿简单的快餐,是地道的日本三明治,邓丽君很喜欢吃。她在日本的几年时间,对这种快餐十分熟悉,没有想到在洛杉矶也可以吃到。
  “邓小姐,还有一点时间,索性就到我们拍电影的地方看看吧!”午饭后,成龙觉得还不想和邓丽君就此分手,便主动请她到郊外的好莱坞去看一看。“太好了,到洛杉矶不去好莱坞,岂不是白来一回吗?”邓丽君也感到她和成龙在一起的时候,忧郁的心境就会变得晴朗起来。从前邓丽君无论在香港、台北,还是东京演出的时候,与演艺圈内的男演员在一起共事的时候也较多。可是她从没有动过心,可是这一次与成龙在美国邂逅,心绪却大不一样了,也许是两个人在旧金山相遇时,刚好是赶上邓丽君独自幽居,心情苦闷的缘故吧。总之邓丽君感到与成龙在一起的时候,就心情愉悦。成龙从旧金山返回洛杉矶以后的那段短暂的光阴里,邓丽君度日如年。
  “邓小姐,这就是世界闻名的好莱坞呀!”邓丽君坐在车里想着心事,成龙一叫,她才看见电影城的大门就在眼前,一块刻有“HOLLYWOOD ”的巨型铜牌在她的身边一闪而过。
  “好莱坞真大呀,比我们香港的邵氏影城不知大了多少倍呢!”
  邓丽君展目四顾,只见好莱坞电影城内的占地面积超过数万平方米。到处是林立的楼宇和搭设的街景、城堡、巨大的电影摄影棚、录音棚、道具仓库和电影放映厅。她从前在台湾和香港都拍过电影,可是那里的拍摄公司与好莱坞相比之下,有一种小巫见大巫之感。
  “来,先到我们的第十二号摄影棚来看看吧!”成龙将小轿车在影城内七拐八拐,很快就来到一处工字型的巨厦前面停住了。邓丽君兴致勃勃地走下车来,成龙将她引进那工字型大楼的左侧楼道。
  宽大而空旷的楼道里在中午时分没有几个人影,那长达数十米的廊道一侧,有一个大门,上面用阿拉拍数字标明每一座摄影棚的号码。成龙见邓丽君以惊奇的目光打量着那些依次闪过的摄影棚,他说:“好莱坞共有22个摄影棚,但是不可能每天都有戏在棚里拍。
  有些片子需要出外景的,所以许多棚的大门是关闭着的。喏,我们的《杀手壕》就在这里拍内景,邓小姐,请随我来吧!“
  出现在邓丽君面前的第十二号摄影棚空旷高大,四周的房梁上有现代化的照明设备。三四盏巨大的水银灯将雪亮的光柱从高空中投映下来,照亮着棚中央的布景。灯光照映下的城市废墟,断壁残垣与几棵倾斜的灯柱、电线杆、远方尚未坍塌的楼房,远远望去极可乱真。
  “邓小姐,我们先在这里休息一下,如果你想看拍戏,再过半小时就可以了。”成龙将邓丽君让到距布景两丈远的一张木制靠椅上坐定,取来两瓶可乐,让邓丽君解渴。
  “成龙,听说你10几岁上就开始进入演艺圈,少年时也是很苦的!”邓丽君呷着可乐,她望着那些市景忽然问起成龙的过去。这是她第一次对一位与她毫不熟悉的异性历史感兴趣。处事谨慎的邓丽君也不知道为什么要问起这一话题来。
  “我的原名本来叫陈港生,我的爸爸是在澳洲驻港的领事馆做事,他在那里当厨师,母亲也在那里当佣人。我从小就很苦,在香港那打索医院刚生下来的时候只有12磅,”成龙也是从来很少与别人说起自己不堪回首的身世,在邓丽君的面前他却感到有一股强烈的冲动,迫使他不能不一吐为快:“爸爸在我6岁时送我上学,我那时顽皮,好玩,好动,学习不用功。小时候爸爸见我不成器就常常打我,我跑得快时,少打一顿。跑得太慢,只有挨揍了。我记得有一次,爸爸他拿皮带抽我,然后把我关在屋里,罚我不准吃饭,虽然妈妈偷偷拿东西喂饱我了,可是我愈想愈气,一气之下,把爸爸的皮带统统剪坏,当然,为此事我又付出了相当的代价,连妈妈都保不住我了。”
  邓丽君很认真地托腮倾听着。半晌,她问成龙说:“你的功夫那么好,听人说已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也是很小的时候练的吧?”
  成龙眯着双眼一笑说:“那是。我6岁上学时因为好玩和好动,在一年级时就功课不好。爸爸见我不是上学的材料,天天为我发愁。后来他见我在学校里不但贪玩贪吃,还经常与别人打架,就下决心不许我升二年级了。在我8岁那一年,他就将我送到于占元师父开办的戏曲学校,就从那里开始了我的学艺生涯。”
  “哎呀,8岁也太早了,你比我出道还早几年呢!真没有想到你也是这么苦。”邓丽君听到这里,心中充满了深深的同情。13岁出道唱歌的她很能想象一个8岁的稚童,付出多少辛苦才能有今天的日子。她的心里很难过。说不请她究竟是为同情成龙还是在为自己的童年遭遇而痛楚。邓丽君有些担心地问道:“那时候练翻跟斗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你一个孩子能适应吗?”
  成龙发现邓丽君用那种怜悯的眼神来瞟他,忽然笑了起来。他比比划划地讲述当年的往事说:“那时我练翻跟斗,师父和师兄们指导我,当然是有点难的。在正式翻第一个前,头撞地上几下,腿是否扭着,多少得看个人的运气。大小意外经常发生。但当时从师父到学徒,都不觉得那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翻的时候头撞在地上昏了,躺一下自然会好。身体不舒服,头晕,不想练功?师父说好,立刻翻上10来个20个,保管百病全消。有一回,一个师兄试着在八仙桌上翻了几下,一头撞在桌边,血流如注,不省人事。当时师父只用一些烟丝敷在伤口上止血,那位师兄静躺在地上三四小时后就醒来了!”
  邓丽君正在静静地听着成龙讲着他童年的往事,那边忽然传来一阵杂沓的脚步声。只见一位大胡子导演,由一群摄影师、化妆师、演员们簇拥着走进摄影棚来,一个个酒足饭馆的模样。大胡子导演见成龙正和一位姑娘坐在一边的荫凉里闲聊,都频频地向这边侧目。
  “好漂亮的东方姑娘,啧啧!”“成龙真是好福气呀,原来他在美国还有如此漂亮的女友,真没有想到呀!”“这个香港小伙子果然不可小看呀!”那些美国人朝成龙身边的邓丽君频频翘望,大胡子又向她来个飞吻,叫声:“OK!”引得人们哄堂大笑。大胡子导演将演员们带向那废墟的布景前,改换了一副严肃的神情,大吼道:“准备进行实拍,各就各位,不许乱说乱动,马上都给我进入角色。”
  演员们都立刻止住嬉笑,在刹那间进入了角色。
  摄影师开始将镜头对准拍摄现场。
  “成龙,是不是我影响你的时间太久了,你也该到现场去拍你的《杀手壕》了!”邓丽君望着紧张忙碌的摄影棚,忽然感到她坐在这里有些不合适,她便提醒成龙说:“美国电影导演历来是非常注重时间效率的,你在这里陪我有些不合适。”
  “不,你别多心,我今天没有戏,”成龙笑笑说:“事先我已经和导演请过假了,我说一位刚来美国求学的朋友,需要我去帮助她做些安排,这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你下午尽可以在好莱坞电影城里参观,也可以坐在这里看他们拍戏,不碍事的。”
  邓丽君点点头说:“如果那样就好了。我是第一次见到美国人拍电影,我感到美国人很注重效率,你看他们这么迅速就要进行实拍了,在我们香港一场戏恐怕要反复拍几次。你看,他们都很紧张呀!”
  “开拍——!”大胡子导演一挥手,场上立刻鸦雀无声,摄影机开始转动镜头,片盒内的胶片发出沙沙的响声……
  暮色苍茫。成龙才将邓丽君送回洛城的华人住宅区。在丛生着一排排雪杉树的半山坡上,有一幢倚山而筑的小木楼。这是邓丽君刚出40万美元购得的一幢新居。两层小接通体白色,由一条条雪白的木板镶嵌成外望,黑框百叶窗,楼顶上的铁瓦是浅蓝色。门前有一条可以直通城内的柏油路,路两旁为淡绿色的草坪,四周是一排排深绿色的雪杉树。
  “成龙,今晚我请你吃俄式的西餐,我的厨师对烧俄式西餐很有研究。”邓丽君一天来跟着成龙跑了许多地方,心里很是快活。邓丽君将风尘仆仆的成龙请进小楼里来,她一边挽留成龙吃饭,一边进到更衣间去换衣服。两位新请到的新加坡女佣,忙着为成龙送上茶点和热咖啡。
  成龙一天来的驾车奔波确实也很累了。他喝着热咖啡,一边打量着邓丽君新购的这套住宅,楼上楼下确也宽敞明亮,富丽豪华。
  “成龙,午餐我们吃得实在太简单了,实在有些过意不去。”邓丽君从铺有地毯的楼梯上袅袅停停地走下来,她显然在楼上的浴间里刚刚沐浴过。此时的邓丽君,身披一件宽松的浴袍,湿淋淋的头发被一条花格毛巾包裹着。她在没有修饰和化妆时,白皙清秀的面庞有着一股说不出来的天然之美。酒菜已在隔壁的餐厅里摆布停当了。一位美国男厨师为邓丽君和成龙不断地献上他在厨房里刚刚烹制的一碟碟俄式西餐:白菜卷、法国蛋、烤奶汁肉饼、里脊扒、炸板虾、红菜汤和两只罐切牛肉。
  “成龙,你是能喝酒的,请不必客气,在我这里你不必拘谨,”邓丽君拿过一瓶马爹利酒,为成龙满斟一杯,说道:“我很感谢你为我在洛城所作的安排,如果没有你的帮助,我恐怕只能在旧金山无所事事地混日子,经你的指点,我才有可能在美国补上人生的缺憾啊!”
  “你这样说话就使我们感到疏远了,”成龙将那杯洋酒一仰脖喝干了,然后说:“邓小姐,我们不谈这些。应该还像上午那样闲聊才好,因为朋友不言谢嘛!再说,即便是我在美国遇上另外一个香港来的同胞,也会像对待你那样热诚的。来到国外不容易啊,他乡遇故知,这很难得啊!”
  邓丽君被成龙的豪爽打动了。自从那天在旧金山第一次邂逅成龙时起,在她的心中便暗暗地前生一种淡淡的柔情。邓丽君从来没有与演艺圈里的任何人拍拖过,并非是演艺界没有好青年,而是邓丽君的母亲赵素桂告诫过她:“阿丽,我们可只是在这个圈子里卖艺,决不要将这个圈子看得太好。一个小女仔要想在歌台上永远立得住,必须要注意自己的品行。特别是和男子接触要有分寸才行啊!”邓丽君正是牢记母亲的叮咛,所以多年来她与演艺界的任何一位男演员都保持着若即若离的关系。洁身自好的邓丽君从来没有像对待成龙这样地对待演艺界内的任何一位演员。莫非自己真正地从心底喜欢上这位小伙子了吗?邓丽君笑眯眯地凝视着热情豪爽的成龙,她说:“你是什么时候进入电影界的?你当初进的是戏曲学校,后来为什么又要拍电影呢?”
  “我本来也不懂电影,做梦也没想拍电影的,”在多情善感的邓丽君面前,成龙变得热情而健谈:“在于占元师父的戏校里,我很快就学会了武打的功夫,又开始到香港的荔园里去演出,只不过那时我只能在潮剧、粤剧和神戏里演个翻跟斗的小孩子罢了,现在看来还根本算不上个演员。那时香港的武打古装片很卖座,电影制片火时常为拍片时没有演小孩子的角色发愁。他们来到戏校时,左挑右看,最后看中了我的机灵,所以就让我去客串影片。如此一来二去,我就和电影结下了不解之缘。邓小姐,人生是一个舞台呀,一个人一生到底能扮演个什么角色,并不是自己左右得了的。有时完全是上帝的安排,譬如我与邓小姐这次在美国的相遇,认真想来,也是上帝的安排呀!”
  “你真逗……”邓丽君忍不住笑了,她觉得成龙不但热情善良,而且说起话来很幽默,与他在一起感到从未有过的开心。她为成龙又满斟一杯。
  成龙却问:“你自己怎么不喝?”
  “我从来是不能喝酒的,即便迫不得已地喝一点,也只是抿一口而已。因为一位女人,随随便便地喝酒是不体面的事情。”邓丽君还想继续着方才未完的话题,她说:“我不认为一切是上帝的安排,我来美国是那张印尼护照逼迫的,可是你呢,又没有人非通你来不可。”
  成龙说:“怎么不是上帝的安排呢!香港有那么多功夫片演员,为什么好莱坞非约我来拍电影呢?这件事的本身就是上帝在冥冥之中的安排呀。邓小姐的那张印尼护照为什么会酿成风波,如果是一般的寻常百姓持有这张护照去东京,本来什么事情也不会发生的。我认为邓小姐来美国是上帝的指使,我来洛杉矶拍电影更是如此。这两者合在一处,不是上帝所赐给我们的一种缘分吗?”
  邓丽君的面庞变得绯红。成龙的话使她感到羞怯和窘迫,有一句话在她的心里想了许久,现在她终于鼓足了勇气,问道:“成龙,在香港那种地方,像你这个年纪的演员,大多都已成家了。可是你……为什么到现在还不结婚呢?”
  “结婚?哈,我哪里能结什么婚呢?我到现在连个女朋友也没有,邓小姐,你不知道我成龙始终和女孩子无缘吗?”
  “莫非……你从来就没有与任何女孩子拍拖过吗?”
  “拍拖?真是没有过。‘城龙撂下酒杯,坐在那里默默地想着什么。邓丽君的话似乎勾起了他对往事的回想,成龙是个很直率的男子,他不想在一见倾心的邓丽君面前有丝毫的隐瞒,成龙喃喃地告诉邓丽君说:”不过,我在16岁那年倒是真的与一个女人好过的,可惜一厢情愿,有花无果。“
  “是初恋吗?”
  “也可以这么说吧。”
  “每个人都有他的初恋,但是初恋一般又往往难以成功。成龙,她是谁呢?我认识这个人吗?”
  “你怎么可能认识她呢?”成龙提起自己16岁时难忘的初恋,堆满笑容的脸忽又变得很郑重。他对邓丽君说道:“那时我在师父的戏校里已经是一个能挑大梁的角色了,我的日薪是60港元,不算多可也不算少。我们戏校有一位师姐,她长得很好看,待我非常好。给我缝鞋子还洗过衣裳。那一阵子我好像走火入魔了,见了她就感到脸红心跳,我不敢见她,可是见不到心里又非常地难过。有一次在练功时将左腿摔伤了,我那位好师姐就过来照顾我,送饭端水,无微不至。她真是把我当成一个亲弟弟来看了!唉,可是我当时还不了解一个女人的心……”
  邓丽君在听成龙讲这段往事时,心里的感情很复杂。她既感到成龙的可爱,又有一种女性本能的嫉妒,她本来不想去听了,却又情不自禁地想听下去,就说:“后来呢?你为什么不可以表明你的心迹呢?是担心这位师姐的拒绝吗?”
  成龙蹙眉摇头,叹了一口气才说:“不,她不会拒绝我。我当时也确实向她表白过心迹,而且还不止一次地给这位师姐写过请书呢!很可惜的是我念的书太少,只读过小学一年级。写情书有许多的话要说,可是连起码的字也写不出来。唉唉,没办法,我记得给师姐写的那些信上,无非是写些‘你今天好吗?’和‘你的嘴唇很红,脸蛋真好看’等等。当然,有几次我得了薪水还给她买过小手帕、糖果之类的东西送去,她倒是收下了,可是我那些爱慕她的话始终也没能完整地表达出来,这是我现在想起来都深深后悔的。”
  邓丽君忍不住笑了。她没有想到成龙会将自己16岁时的初恋和盘托出。邓丽君忍住笑说:“成龙,你本来也是一个很健谈的人,既然自己不会写情书,为何不能亲口向这位可爱的师姐表明心迹呢?莫非是没有这种相互交谈的机会吗?”
  成龙说:“在戏校里是没有交谈的机会,师父对我们要求实在太严了。后来倒也有了与师姐接触的机会,那是春节我们去曼谷演出,我和师姐相处了近一个月的时间。有许多可以单独谈话的好机会,可是,唉唉,我那时并不像现在这样好说好讲。真是见鬼,我每一次见到她就会脸红心跳,一肚子的话就是说不出来。后来演出结束了,我本来还想找机会再和她谈一谈,可是人生的机会很快就不再来了!邓小姐,我当时根本没有想到我们的姻缘会那么快就失去了。师姐回来后不久,就有人为她在新加坡谋了一个当演员的好工作。师姐一去再无音讯,从此我也再没有见到过她。”
  邓丽君听完了成龙这充满着苦涩和无奈的初恋,心底也有一种淡淡的失望。因为成龙如果勇敢一些,也许他与师姐的关系可能得到发展,遗憾的是由于怯懦而导致他与师姐失之交臂。邓丽君说:“你认为那位师姐也像你爱她一样暗暗地爱着你吗?”
  女佣悄悄地将餐厅里的吊灯打开了。柔和的灯光映照在成龙那张非常失望的脸上,他困惑地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她从来没有跟我说过这类的话。”
  “这是彼此的心照不宣,其实,她也是应该知道你对她一片痴恋的吧?”
  “谁知道呢?”
  “你给她写过几次请书啊!”
  “那是什么样的情书啊,她看了也会忍不住发笑的!”
  “不,你那情书虽然文字不流畅,或者是言不达意,可是毕竟是一种心灵之爱的流露。你的师姐比你还大几岁,她又怎么不明白呢?”
  “如果师姐当时就懂我的心,她在与我分手的时候,为什么无任何表示呢?这很奇怪。”
  “有什么奇怪呢!她对你没有表示的本身其实不也是一种表示吗?”
  “邓小姐,你是说她当时根本就不喜欢我,是吗?是我的自作多情?”
  邓丽君嫣然一笑,又为成龙斟上一杯酒,劝他喝了下去,才说:“也不一定她不喜欢你。我想,也许是年龄的关系吧,在她得知你对她的一片爱心之后,作为女人当然要首先想到自己的年龄。当然,也不排除还有其他的原因,譬如她为什么要去新加坡求职?那里是否也有她的寄托呢,这也是你当时无法知道的……”
  “唉,我真傻!”成龙已经有了微微醉意,他想到当年与师姐相恋无果的往事,心头清不自禁泛起了一股酸楚。他将酒杯里的残酒一饮而尽,忽然伏在餐桌上哭了起来。
  “成龙,不要这样!成龙,你不能再喝了,要伤身体的!”邓丽君忽然意识到自己不该让成龙唱那么多的酒,更不该在吃酒时与他多谈从前不愉快的往事。她急促地叫起来:“醒酒汤,快拿酸梅醒酒汤来……”
  第八章 爱是痛苦的
  在洛杉矶东山再起吗?
  时光已至1980年5月。
  洛杉肌在初夏将至之时,天气渐渐地变得炎热起来。这是一个星期天的上午。在洛城东郊的皮威尔游泳馆里,室内的温度与赤日炎炎的外边形成强烈的反差。身穿泳衣的成龙站在泳池边上,两手各拿着一瓶可口可乐,望着正在游泳的邓丽君,大声地叫道:“邓小姐,该到上边来歇一歇了!”
  身穿粉红色泳衣,体形丰腴健美的邓丽君,很久以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玩得痛快了。自从她进入了UCLA大学进修英语以来,她每天大清早就驾驶着那辆劳斯莱斯小轿车从她的豪宅里出发,到校园里上课。初时那些从非洲、拉丁美洲和亚洲来的学生们,对往来均以豪华轿车代步的中国姑娘邓丽君大多投以惊羡的目光。后来就连那些来自欧洲国家的富裕学子,也不得不对姿容美丽且又拥有财富的邓丽君刮目相看了。尽管邓丽君的到来很惹人注目,但大多数学生对她并不以为然。认为她也不过是一位亚洲巨富的千金小姐而已,在U -CLA 大学里毕竟是要以学生们的成绩优劣来衡量高低的。
  邓丽君学习勤奋刻苦,她每天来得绝早,从前已有一定英文基础的她,在UCLA 大学进入正规的学习课程后,很快就如鱼得水。
  她的聪慧,她的惊人记忆力与刻苦的精神,使她的英语成绩很快就出现了令人惊奇的飞跃。
  邓丽君开始练习用英文的口语来与人对话。渐渐那位大胡子教授惊奇地发现,这位在中国以唱歌为业的华人女子,竟是一位英语高材生。在英语成绩名列前茅以后,邓丽君并不满足,她又开始了对数学和生物学课程的进修。今天她难得有空闲来到这里,所以十分开心。听见成龙在池边叫她,邓丽君从深水里探出头来。她已经很累了,想到池边去小憩一番,便游了过来。
  “看得出,你在洛城已经生活得很习惯了。”邓丽君娉娉婷婷地走过来,将一条大花格的浴巾被在身上,裹住自己曲线分明的窈窕身子,与成龙面对面地坐在两张藤椅上。邓丽君接过可乐喝进一大口,顿感沁人心脾。她又恢复了从前的那种水无忧愁的乐天派神态。她说道:“我这个人历来是很适应生活环境的,从前小的时候家境不好,我也过得惯。一辈子既能住茅草小屋,也能住高楼大厦。过哪条河就脱哪只鞋,这就叫‘随遇而安’。”
  成龙望着容光焕发的邓丽君说:“邓小姐在美国学习是一件好事情,如果像这样继续奋斗下去,我想弄个硕士,博士的学位将来也是可能的。只是我认为你学习只是暂时的,如此下去对你来说是一个损失啊!”
  “损失?”邓丽君颇感意外地望着成龙。
  成龙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他的内心里似手有一种遗憾:“一个人追求学历的目的当然是为了学得更多的学识。邓小姐在青年时来这里补上少年时的遗憾无疑是好的。可是你毕生所追求的学问并不是生物学或数学,也不是物理学,你的真学问是唱歌啊!”
  邓丽君征了一下,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定定地凝视着成龙。
  成龙说:“你学好了数学也不能成为数学家,也无法成为生物学家。你的长处在唱歌,如果你当真从此将唱歌丢在脑后,那么就是永远留在洛杉矶做学问将来也是无所作为的。就像我不可能因为羡慕学问而丢掉功夫一样,那样一来就会失去了我做人的价值,邓小姐,你说是吗?”
  邓丽君望着湛蓝的池水陷入深思。水中仍有几个男女在往来戏水,笑语隐约。她的心海失去了平静,成龙的几句话触及了她心中的痛处。邓丽君在池水边喃喃地自语说:“是啊,每一个人都有不同的追求,如果一个人舍弃自己的特长而去效仿他人,那么将来自己舍本逐本的结局又是什么?”邓丽君愁肠百结,初来游泳池里畅游时的欢欣情绪不见了。她当然也知道自己永远也不会在美国成为一名大学者的,邓丽君自知她只有出现在歌坛上才可能如鱼得水,才能让更多的人从她的歌声得到愉悦,可是令邓丽君深感苦恼的是,她现在根本不可能回到东京去唱,也不能去香港和台湾去唱。她很注重自己的名誉,有一阵子邓丽君因为遭到那刻骨铭心的打击,不但下了永远不回亚洲演唱的决心,甚至痛苦得想自杀。因为在邓丽君看来,一个歌坛上的名女人没有什么比名誉受到伤害更严重的了。
  “邓小姐,我最近一直在想一件事,你可不可以在美国唱歌,”
  成龙以鼓动她振奋的语气说道:“你可以在UCLA大学里继续上课,同时为什么不可以做另一件事呢?譬如你可以在这里为华人演唱他们所喜欢的歌曲,也可以设法和某些唱片公司签订录灌唱片的合同。这样做既可以提高你的演唱水平,也可以防止坐吃山空,你可以用唱歌的收入作为学费嘛!”
  “谢谢你,成龙。”邓丽君的心再次被对方的真诚打动了。她觉得成龙处处肝胆相照。感情丰富的邓丽君眼睛里汪起了泪花,她很快将头一摇说:“我又何尝不想在美国一边学习,一边唱歌呢?可是,在美国发展又谈何容易?当初我刚来到旧金山的时候,曾抱有很大的幻想,甚至梦想能当一个世界级的歌唱家。谁知美国人并不买帐,我在旧金山的演唱是一次失败的尝试……”
  “不,你不要灰心!”成龙开导她说:“据我所知,你在旧金山的几次演出也并不能说是失败。只是你对自己的演出期望过高,当地华侨对你的过去又不很了解,主办单位又没有做好演出前的宣传。
  还有你从日本来美国的时候,有不愉快的事情使你的临场发挥不太好。邓小姐,我正在洛杉矶串联,准备为你在这里筹备一次个人演唱会,你愿意吗?“
  “这是真的?”邓丽君双眸一亮,她完全没有想到成龙会为她做了一次如此周全的安排。作为一位一辈子痴情于歌坛的女歌手,还有什么比重返歌坛更令人振奋的呢?邓丽君因为感情冲动,紧紧地抓住了成龙的双手。
  “是真的,这里有许多华人都知道你,他们很希望能听到你的歌声,”成龙说:“洛杉矶是好莱坞电影城的所在地,来这里发展的华侨艺人很多。还有这里的商会、学生团体、艺人团体,我都在做些让他们支持的工作。你也可以做些演出的准备工作,邓小姐,千万记住,不能再唱在香港时唱的那些流行歌曲。这里的华侨一般不喜欢你从前所唱的情歌之类,当然日本歌儿就更没有人喜欢听它。”
  “那么……我唱什么呢?唱台湾的歌儿好吗?”
  “也不行。邓小姐,这一次你应该接受前一次在旧金山演出的不利教训。洛杉矶有许多的老华侨,他们一般是喜欢听古老中国的歌曲。你如果能为他们演唱一些古典的歌曲,我相信会得到广大华人的欢迎!”邓丽君的一腔热血沸腾了,成龙的提醒使她突然间找到了在旧金山首次演出失败的原因。她心服口服地连连点头说:“你说得很对,我平时在香港、台湾和日本唱的那些歌儿,久居美国的老华侨不喜欢是很正常的。可是,古老的歌儿我能唱什么呢?唱一首《访英台》吗?那是古装戏的插曲呀!”
  “那怎么行?那是黄梅调,又是你小学时唱的,给在美国的老华侨来唱很难取得共鸣,”成龙以深知洛杉矶华侨情况的口气,为邓丽君精心地安排,他说:“要知道住在美国的华人,大多是许多年前的移民,一般具有较高的文化层次和欣赏品位。我想,他们久居异国,厌倦了爵士乐和靡靡之音,不喜欢听美国歌曲,他们渴望听中国歌曲。你一定要唱那些可能引起他们思乡之情,怀恋故国河山的古曲才行呀!”
  “可是……这类的歌儿,我从来也没有唱过呀!”邓丽君为难地摊开双手。
  成龙想了一想说:“这不要紧。我们现在有准备的时间,你可以利用课余的时间学练几首新歌嘛!”
  邓丽君说:“新歌哪里去找?”
  成龙说:“没有新歌,我看可以找一些我国历史上流传下来的著名诗词嘛。邓小姐,你可喜欢那首有名的佳作《碧云天》吗?如果请人为它谱上曲子,岂不就是一首很好听的古曲吗?我不信这里的华侨们听了不给你掌声!”
  “真好,成龙,你替我想得可真周到。”邓丽君听了他的话顿时茅塞顿开。她由此想到了一个举办大型晚会的计划,便说:“除《碧云天》之外,我还可以找到大诗人苏东坡的《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南唐李煜所作的《虞美人。春花秋月何时了》,唐诗和宋词中有许许多多可供我演唱的华美词章。如果真依了你的主意,那样在美国演出也许能收到一种很好的效果。只可惜我在美国又能请谁来为这些词谱曲呢?”
  “这个你不必担心,”成龙见已将邓丽君心头之火点燃了起来,将胸口一拍说:“作曲家我是可以替你找到的。现在只请你做好一切演出的准备,这次要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谢谢你,成龙!”邓丽君含情脉脉,从内心里泛起一阵感激。她感到自己最困难的时候,是成龙给了她生存与奋斗的勇气,她的眼睛变得湿润了。
  赵素桂说:“你不该和圈里人拍拖!”
  “阿妈,我在这里已经住习惯了,洛杉矶真好,无论是环境还是气候,都要比咱们台北好。”邓丽君亲自驾车从机场上接回了母亲赵素桂,沿着平坦而宽阔的城外高速公路向城里疾驶着。
  这是1980年6月中旬的一个上午,位于美国加利福尼亚州北部的洛杉矶天气晴朗,艳阳高照。尽管很炎热,却与台湾那种闷热多雨的气候大不相同,微风里还刮来了阵阵的凉意。
  “阿丽,你是树大招风啊!”赵素桂也略显苍老了,齐颈的短发,略显黝黑的脸上铭刻着风雨沧桑的痕迹。她虽然经济状况大为改观,再也不必为了生计而奔忙,但是衣饰还像从前那样朴素。从台北首次来美国的赵索挂,心思全不在浏览洛杉矶的异国风光,而是以关切的口气说:“你在日本发生那桩令人不快的事情以后,全家人无不为你的安危和前途挂念。你的阿爸一股急火就病倒了,他住进医院,几乎每天都在呼唤着你的名字。那时你阿爸甚至主张让你从此退出演艺圈,回台北去当一个闲散的人为好。那样你就可以少担些风险了,可谁知道你还是像当年那样凡事不肯服输,一条路闯到底,出人意料地来到美国了!”
  “您怕什么?”邓丽君被母亲那煞有介事的神情逗笑了,她故意将车速陡然加快,一任轿车在高速公路上飞驶。她显然对“假护照事件”渐渐淡忘了,无忧无虑地说:“我来美国也是命运使然,有什么不好?阿妈也许不知道,那时候我在日本出了事,并不是不想回家,而是台湾当局在报上说了那么多坏话,使我无法回去。香港是我不想去的,东南亚我去了也不会太受欢迎,在那种情况下来美国就是唯一的一条出路了。”
  “可是,我始终担心,你一个中国女孩子,在这种遥远的地方又怎么住得习惯呢?”赵素桂从汽车里望见洛城已渐渐在眼前,这里与台北不同的是绿地较多,有一种世外桃源般的宁静感。厌倦了台北高楼林立,浮躁繁华的赵素挂有一种耳目一新之感。
  邓丽君说:“初来时真不习惯,后来在成龙的帮助下去了第一流的UCLA大学读书以后,我就改变了最初对美国的看法。如果今后没有太大的变化,我就永远居住在这里了。阿妈,我想您一定不会反对阳?”
  “你留不留美国,你自己决定,因为这是大事,阿妈的话只能作为你的参考。”赵素桂是一位通情达理的人,邓丽君的童年少年是在她的呵护下走上人生坎坷之路的,母女之间的深情自不必说。但是赵素桂知道女大不由娘的道理,凡事她只是点到为止。她忽然回转身来,透过飞驰的车窗望了一下紧紧尾随在后边的那辆红色跑车,问邓丽君说:“你方才说的成龙是谁?就是在后面开跑车的那一位吗?我好像好眼熟,似乎在台湾时见过这个人。”
  “您不认识他?他就是香港最著名的功夫片影星成龙啊!”邓丽君见母亲这样说就感到有些好笑,到底是不太关心影视界的人啊,她在心里这样想着,便在暗自地思忖着应该如何将她到美国半年多与成龙之间的友谊慢慢地告诉她。不料,未及邓丽君开口,赵素桂就已经意识到什么,急忙问:“他就是香港很有名的成龙?他不在香港拍电影,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怎么是跑到这里来!人家成龙可是受好莱坞的邀请来拍电影的。”
  “那么……你是和他什么时候结识的?”
  “当然是到美国以后。从前在香港我对他只是闻其名而不识其人,从未来往过的。我到旧金山落下脚以后,有一天成龙闻讯从洛城到旧金山看我,就这么认识了。”
  “你现在和这个叫成龙的演员是什么关系?看方才机场上他那股热乎劲,你们的关系好像很不错吧?”赵素桂对女儿的私生活一直很敏感,也很关切。她从走下飞机的那一刻起,就有了一种朦朦胧胧的感觉,似乎她在台北时所担心的事情已经发生了。
  “也没有什么。只有半年时间的接触嘛,能有什么呢?”邓丽君见母亲对她与成龙的关系如此重视,心里越加有些不安了。因为邓丽君知道她的母亲平时喜欢什么和不喜欢什么,本来很想将成龙在!日金山与她邂遁时的情景详细描述一番的兴趣,一下子没有了,只是轻描淡写地说道:“成龙是一位很热心的人,他的出身也很苦,出道似乎比我还早,可谓吃尽了人间的悲苦才成长起来的。他是一位很有前途的功夫片演员,现在他在美国好莱坞电影圈虽然还没有多高的地位,将来我相信成龙一定会成为世界级的电影明星!这个人很好!”
  “阿丽,你呀,怎么老是说这个好,那个好呢?你的心委实有些太善良,太善良也不是一件好事情。”赵素桂不知为什么,不希望女儿将电影明星成龙介绍给她。她很不悦地蹩了一下眉毛,正欲向女儿说些什么,抬头一看,一幢雪白精致的两层美式小木楼已经出现在面前。邓丽君将劳斯莱斯小轿车停在草坪边的柏油路上。
  “阿丽,这么好的楼啊,你如今可是真的敢享受了呀!”赵素桂从汽车里被邓丽君扶下来,她望着那幢有百叶窗和雨搭、水门汀台阶的小楼,顿时怔住了。
  邓丽君显然已经不是从前在台北街头,由赵素桂领着到处赶场赚钱的卖唱女了。在明丽的阳光下,她穿着一件白色的长裙,显得清雅而高贵,她拉住母亲的手说:“怎么是敢不敢享受呢,其实您到美国各地去看一看,这类的小木屋几乎比比皆是。我到洛杉矶时才发现我也不是个有钱人,比咱们买的房子更好的多得很呢!”
  “是的,伯母,洛杉矶几乎家家有汽车,有独门小楼。这里的生活水平比台北和香港还高,在我们香港如果能住上这么宽敞的房子,除非是港督和财阀大亨呀!”赵素桂正在车旁与邓丽君围着那幢白色的小洋楼说着悄悄话,后边又传来了一阵刹车声,接着有一个很粗矿的男声飘了过来。赵素桂回头一望,见是成龙笑嘻嘻地从车里走下来,他的身后紧跟着邓丽君的小弟邓长禧。这位很懂事的小弟长高了许多,眉眼与姐姐酷肖。他此次是与赵素桂一同从台北来洛杉矶探望胞姐的。从邓长禧的举止神态上不难看出,他和成龙一路上谈得很投机,感情也十分融洽。成龙拉着邓长禧的手,来到邓母面前说:“伯母是头一次到美国来,将来只要住久了,就会熟悉这里的一切。如果有什么不习惯的地方,您可以随时打电话找我,我会马上过来的。”
  “谢谢你,我这里有阿丽呢,有什么事情她会替我办的。”赵素桂显然不希望成龙在她和女儿的身边久留,她已经一年多没有与女儿见面了。母女俩在异国重逢,彼此要有许多知心话要倾吐,她就对成龙说:“成先生在好莱坞拍电影一定是很忙的,这次又亲自到机场迎接我们,实在也是让人过意不去了。依我看成先生还是快些休息吧。”
  邓丽君说:“成龙,快进来洗洗脸,一会儿与母亲和弟弟共进午餐吧。”
  邓长禧也向楼里让着说:“成龙,我很早就喜欢看你的电影,真想不到这么有缘分,刚到美国就能见到你。为什么还不快进楼里喝点饮料解解渴呢!”
  “不啦,”成龙本来也很想与邓母、小弟在一块聚一聚,可是当他见到邓母那略显疲惫的神态,恍然间意识到什么,便慌忙笑着告辞了:“伯母、小弟,你们远路跋涉,应该早些休息了,我下午到好莱坞还有一场戏要拍哩。以后我会来的,伯母,再见!”
  邓丽君将母亲和么弟让到楼上的卧室里,两位年轻的女佣人里里外外地忙碌着准备午餐和洗澡水。邓丽君将楼上左侧的一间小卧室让给弟弟住,她本人和母亲住进平日她独居的那间朝阳的大卧房。一切安顿好后,她将风尘仆仆的老母亲送进卧室对面的浴室里沐浴。
  赵素桂只是草草地冲了个凉,便从女儿手里接过一条雪白的毛巾,将身上的水渍麻利地揩干,穿上了邓丽君给她准备的一件灰蓝色的宽大连衣裙。赵素桂感到来时浑身的燥热消失了,巨大的空调机在楼上的房间里轻轻地响着,散发着冷气的房间有一种从未体验过的舒服感。赵素校见邓丽君坐在卧室的一张软椅上等着自己,便一边指拭头发上的水珠一边走进来,说:“那个叫成龙的人当真可爱吗?你们为什么会在这样短的时间里走得这么近呢?”
  邓丽君已经隐隐地感到母亲对自己终身大事的担心。她尤其对成龙在这种时候出现在自己的身边流露出某种不悦,这是从前邓丽君在与来坚、林振发相恋的时候母亲从未有过的态度。邓丽君记得那时候她尽管年纪还小,但与朱坚相处时,关切她爱护她的赵素栓也一直是持支持态度的。特别是那年自己在马来西亚的吉隆坡与青年企业家林振发相识时,因为朱坚刚刚死去,她的心里充满了沉痛与悲伤,无意在那样的时候让另外一个陌生的男子走进自己的世界。母亲劝她说:“阿丽,你终究不能为朱先生苦守一辈子吧,况且你们还仅仅是相好相恋,你为什么这么沉迷于往事呢?林先生既然看你好,而你也并不讨厌他,你就大可不必将人家拒之门外!”当时,正是因为有母亲赵素桂的从中玉成,她才可能与林振发有了那么长时间的感情之旅。现在母亲为什么忽然对自己与成龙接触持一种不冷不热的暧昧态度呢?邓丽君坐在那里想了好一会儿,才淡淡地说:“阿妈,您也许不知道我初来美国的时候,心情是多么苦闷,生活是多么寂寞。在那个时候谁能像成龙那样热心无私地帮助我呢?我并不是在夸奖他,认真地说,成龙这个人是我所遇到的男子中最优秀的一位。他的敬业精神和在艰难困苦中永远不服输的性格,绝不是任何男子都能具备的。当然,我看人的条件首先是他的人品,其次才是才华。成龙的人品高尚,热心助人,这在香港演艺界是不多见的。再者,他本人敢来独闯美国的好莱坞,也足以说明他的艺高人胆大,我相信他是位有前途的功夫片演员,很可能成为具有世界影响的明星!”
  “这些也许都是勿庸置疑的事实。听说成龙在港台一带许久前就有一定的影响,我们先不去说这个。”赵素桂从邓丽君的一席话中,已经听出了她对相交半年多的成龙,从内心里具有了相当深厚的感情基础。知女莫如母,赵素桂知道女儿是从来也不轻易喜欢上一个男子的。当初她在台湾红透半边天时,追逐在年轻貌美的邓丽君身边的男人也是数不胜数的。有些人不但有才有貌,还有相当殷实的家资与相当显赫的社会地位。邓丽君对那些趋之若鹜的豪门公子,一概不屑一顾,敬而远之。演艺圈内钟情邓丽君的英俊小生,也不乏其人。邓丽君依然痴情歌坛,不染世俗。可是这次她为什么对成龙又如此痴情呢?赵素桂说:“阿丽,即便成龙当真就像你说得那么好,我也是不同意你和他拍施的!”
  “为什么?阿妈,为什么呢?成龙有什么不好,您又不熟悉他,也与他从没有什么价,为什么就一下子对他有这种恶感呢?”邓丽君对母亲如此态度深感惊愕,成龙留给她的印象委实太好太深了,半年多来在异国相处的时光是令人难忘的。如果母亲再迟来几个月的话,邓丽君甚至想与成龙订下百年之好。
  赵素桂正欲说什么,女佣上楼来招呼说:“邓小姐,开饭了。酒菜是摆在楼下的餐厅里的,厨师今日烧的全是中国风味。”
  邓丽君只好与母亲和小弟来到楼下餐厅里落座。按照她的吩咐,那位擅烧俄式西餐的厨师今日烧了一桌中国菜,邓丽君看时无非是红烧醋鱼、翡翠虾仁和凉拌黄瓜之类,菜色与他所烧的西餐差多了。但是小弟却连声地叫好:“妈,老姐真是在过神仙的日子啊,想不到在美国也能吃上家乡茶。”邓丽君由于在楼上听了母亲那些很令她伤心与忧愁的话,所以刚从机场回来时的那股高兴劲不见了,她只是埋头吃饭喝场,并不想多说什么。赵素桂见女儿黯然的神情,安慰她说:“阿丽,也不是我对那个成龙天生就有一种恶感,其实你方才所说的全有道理,成龙也是个很好的后生男儿,他那么小的年龄就出道,功夫也深,待你又是那么好,我本来是不该反对的。可是,你再来想一想,你从前和朱先生林先生在一起的时候,我何时表示过反对呢?”
  邓丽君抬头望了母亲一眼。她那眼神似乎还在问:为什么跟成龙在一起就马上遭到反对呢?
  赵素桂说:“我只是不同意你和图里的人拍拖!阿丽,你懂我的心吗?倒也不是说演艺圈里找不到可心可信的人,即便是有也最好避开为好。”
  “为什么呢?”在一旁吃饭的邓长禧已经听了许久,他见姐姐那种郁郁不言的神色,忽然觉得自己应该站出来为成龙仗义执言了:“阿妈,您也不能一概反对演艺圈的人来做姐姐的朋友。成龙有什么不好呢?无论他的人品、长相、才能、名气,可以说样样不比阿姐她差什么。而且这种拍拖之事,最好还是让姐姐她自己来决定的好,您老人家怎么可以刚到这里就反对呢?”
  邓丽君想说的话全让小弟给说出来了,她憋闷的心情轻松了一些。
  “你还是个孩子,乱说什么?”赵素桂截断了邓长禧的话,理直气壮地说:“阿丽,我这样劝阻你是全为你考虑。演艺圈里的是非一直很多。你如果继续想在歌坛上发展,最好在商界或其他行业里来找可以与你相配的人,有钱没钱不要紧,只要他人好就行,我和你的阿爸都不会反对的。可是唯独演艺圈里的人不行,因为你要继续唱下去,必须要冷下脸来做人,你可懂我的话吗?”
  邓丽君无心吃饭,她将筷子往桌子上一撂,眼泪便扑簌簌地落下来。她的心里感到十分委屈,忍不住地说:“阿妈,您的话太重了,好像在此之前我在演艺圈里是一个不严肃的女子吗?我这么多年来,倒是见过许许多多圈内的杰出男子,可是我动过心吗?”
  赵素桂示意已经吃饱了饭的邓长禧退出去,又关了房门。她在这种事关女儿前途的终身大事上,从来不肯轻易开口,一旦开口便要认真说下去。赵素桂将一方帕子递到托腮悲泣的邓丽君手上,说:“事情就恰恰出在这里,我不主张你和圈内人拍拖的道理也恰恰在这里。阿丽,我完全知道你不是那种水性杨花,不计名誉的人。
  你在圈内没有与任何男人不三不四,可是,这些年来尽管你很严肃,那些有关你的绯闻难道还少吗?“
  “我知道,有人在背地里瞎猜乱传。对于那些毫无根据的猜测和谣传,我历来一笑置之,不加理睬,因为那真是太无聊了!”邓丽君已经哭得涕泪谤论,痛心疾首,她做梦也没有想到母亲好不容易来到美国,母女俩刚一见面就为自己的终身大事发生了不愉快,她再也不能不说话了,索性将多年来积郁在内心中的苦恼一古脑发泄出来。邓丽君说道:“我身正不怕影子斜。阿妈,这么多年来因为唱歌的原因,报界一直在炒有关我的事情,有时一言一行也要刊到报纸上去。自然有些是真的,有些是假的。但是有关我和某某关系热络的传闻,可以说没有一回是真的。开始有人说秦汉与我如何如何好,那是鬼话,谁都知道秦汉一直在和林青霞拍拖,他不过是和林青霞来捧我的几次场罢了。还有人说香港的赵世曾如何如何,他是我的好朋友何莉莉丈夫赵世光的哥哥。我在与何莉莉夫妇聚餐的时候,有时赵世曾也去作陪,如此而已,可是也有人捕风捉影,胡乱猜疑。至于说潘迪生先生,更是没有任何缘分的入,也不过是在一起吃过一次饭而已,还能有什么其它的接触呢?至于圈内人的钟镇涛,也不过是我眼中的小弟弟罢了。林子祥就更与我不搭界了,他们这几位与我从来没有什么过多的来往,我与他们是一清二白的。因此我也并不怕别人在背地里乱嚼舌头,可是成龙不同。阿妈,我如实地对您说,我真的很看重他!”
  “不要再说了!”赵素桂见女儿说得声泪俱下,痛断肝肠,情知在道理上女儿可以接受她的规劝,但是在感情上让她马上与成龙一刀两断,是难以办到的。赵素桂想到这里,心疼起多年在外漂泊的女儿来。她长叹了一声说:“阿丽,这终究是你自己的终身大事,我不希望你将来因择友不当而损害你的事业和名声,至于你将来究竟和成龙如何,就由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母亲最后这句话打动了邓丽君的心。她急忙抬起迷蒙的泪眼,定定地望着脸上爬满了细密皱纹的赵素桂。少年时与母亲相依为命,浪迹台北街头的往事又浮现在眼前。她心中的委屈、抵触和不甘,渐渐地被一种理解所替代了。她在心里喃喃地说:“阿妈这样不留情面地劝阻我,到底还是为自己考虑啊!”想到这里,邓丽君的心忽然动了一下……
  人生低谷中的朋友,为什么来去匆匆?
  6月的傍晚。
  天边的晚霞绚烂如火。这一天又是个星期天,在UCLA大学紧张的英语课程与生物、数学进修课目考试过后,邓丽君决计用电话将在好莱坞影城对功夫片《杀手壕》进行后期制作的成龙约出来。这天午后,邓丽君在洛杉矶东郊有名的美食之都——圣加布里埃尔谷的一家中国餐馆里,宴请成龙。自从母亲和幺弟来到美国,邓丽君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与成龙在一起吃饭和聊天了。成龙也极少涉足邓丽君那幢白色的小楼,他已经隐隐看出邓丽君母亲对他的几分不悦。聪明的成龙很识趣,他准备将对邓丽君的真挚之爱,都转移到他对电影的潜心钻研中去。
  “成龙,这是你喜欢吃的龙虾,这是威士忌酒,来,今天破一次例,让我来陪你喝上一杯吧!”邓丽君知道成龙十分善解人意,他始终不肯再来她的小白楼找她,并非不想与她在一起相聚,而是因为担心引来邓母的不悦。邓丽君为他满斟上一杯酒,心中有许多话想向他倾吐。但是成龙却急忙以手挡住,从衣袋里掏出一张纸来,说:“邓小姐,今天我来这里不仅是赴你的宴请,另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告诉你。那就是我们当初筹划要在美国演出的事情,很快就会变成现实了!”
  “你是说在洛杉矶组织一次演唱会?”邓丽君双眸闪亮,精神顿时一振。
  成龙饮了一口威士忌说:“何止在洛杉肌呢?邓小姐,这一次你不仅在这里演,还可以到纽约去演了!要在全美国造成一种空前的轰动,也让美国人知道东方的女歌星邓丽君就在他们的身边!”
  “这……怎么可能呢?”邓丽君对这突然而至的喜讯思想上毫无准备,她在洛杉矶的UCLA大学读书期间,一直处在默默无闻的状态。许久脱离歌坛的她当然十分渴望有一天能重返熟悉她的亿万歌迷中间去。邓丽君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偌大的美利坚合众国作为世界上移民较多的国家,她不可能在这里随心所欲地举行个人演唱会,成龙又怎么可能有如此神力,让她在纽约大都会登台亮相,一展风采?
  “这是一件非常可能的事情,请你不要怀疑,”成龙大口地咀嚼着龙虾,态度认真地告诉邓丽君说:“请邓小姐千万不要误以为我成龙有这么大的神通。我只是个好莱坞外请演员,在美国目前还不会有那么大的影响。促成邓小姐可能在今年7月到纽约演出的主要力量,并不是我,而是从前你在日本时有过签约关系的宝丽金唱片公司!”
  “哦?”邓丽君的心激动得狂跳了起来。
  “是这样,”成龙将那份日本宝丽金唱片公司寄来的演出合同放在邓丽君的面前,说道:“‘假护照风波’发生以后,日本宝丽金唱片公司的总裁三谷清和大园敏雄等人,一直感到很对不住邓小姐。
  所以,他们许久以前就有一个将邓小姐在美国捧红的计划。当然,将邓小姐打入美国市场也是从宝丽金唱片公司的利益来全盘考虑的,反过来说,他们的计划与我们在洛杉矶举办个人演唱会是不谋而合的。如果这一计划如期实现,我想对邓小姐将来的事业发展是非常有益的!“
  “没有想到,宝丽金公司在我非常困难的时候会如此对待我,这使我非常感动……成龙,这其中也有你的一份心血啊!我为你对我这样无私的支持感到不安……”邓丽君想起母亲在抵达洛杉矶当天对她所说的话,冷静地意识到她与成龙将来的关系,已经没有了原来所预想的远景。想到这里,她的内心涌起了难言的悲哀,她想说什么又忍住了。
  “怎么能这样客气,朋友嘛,互相帮助是完全应该的。”成龙的心情很愉快,他从内心里确实对邓丽君有一种难以用语言表达的好感。他经过冷静的思考后又感到邓丽君就像从前那位师姐一样,可爱但不可及。她很快就像一片五彩斑斓的云雾一般,飘飘渺缈地离他而去。成龙似乎早已经见到了他与邓丽君的结局,他对她的那股热情依然没有丝毫的改变,成龙继续将邓丽君的兴趣引到即将开始的在美演出上来。他说:“日本宝丽金唱片公司的大国敏雄,一直和我保持着良好的关系。据他这次在电话里告诉我,三谷清总裁是下决心要包装你,把你推出来。这次如果在美国演出能获得好的效果,那么他们将来就可以把你的新唱片推到美国市场上来。那样的话你和宝丽金公司便可以同时长期受益。”
  邓丽君被深深地感动了。她既感激成龙从中串联的热心,也感激日本宝丽金公司不忘旧情。在日本因“假护照风波”所带给她的委屈、痛苦和耻辱都因此而化为乌有了。她说:“我现在真担心到纽约去演不好,再像第一次在旧金山那样受到观众的冷落,怎么办?”
  “不会的,宝丽金公司已经着手进行舆论宣传了,估计他们很快就会派人来找你联系的。你就只管准备歌曲吧!”成龙狼吞虎咽地吃了一碟大龙虾。两人酒足饭馆后,双双驱车来到圣加布里埃尔谷附近的一片大杉林中。这里很恬静,几棵枝桠参差的杉树在晚风中飒飒作响,附近是一座立体交叉桥。桥下的高速公路上有无数的车辆往来奔驰。夕阳投映在洛城东郊那偌大一片绿茵茵的草坪上,为绿草镀上了一抹金辉。在邓丽君来洛杉矶的半年时间里,她和成龙单独在一起看日出或日落的机会有几次,都是因为邓丽君刚来异国时思念故乡的缘故。她在看日出的时候想到台湾的阿里山,看日落时又会想到她所熟悉的日月潭。今晚,邓丽君和成龙都怀有一种从未有过的依依惜别之感,坐在那棵最粗的铁杉树下,望着夕阳发呆。
  “邓小姐,请你不要悲伤,人生有聚必有散。”成龙似乎从邓丽君今日在宴请自己时那种愁肠百结、欲言又止的复杂神情中,隐隐地感觉到她心灵深处郁积的一团苦恼。他知道邓丽君逐渐疏远他的原因,也知道邓丽君在心底始终深爱着他,成龙在这件事情上很豁达也很通情达理,他见邓丽君坐在树下双手抱头,痛苦万状,反倒好心地安慰她说:“我的电影《杀手壕》快拍完了,也许我们的缘分也随之结束了!邓小姐,你的纽约演出我就不能陪同前往了,因为香港的电影公司已经多次打来电报,催我回去,去拍另一部名叫《龙少爷》的电影。”
  “不,成龙,你不应该走,你应该留下来,我……”邓丽君感到自己的心又在暗暗地流血,就像从前朱坚、林振发两人忽然从自己身边消失那样的痛苦。成龙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确,这位聪明的功夫片明星不但心地忠厚善良,而且又极明智。他的离去会使痴情的邓丽君再次陷入精神上的痛苦,因为一棵经过自己精心浇灌与栽培起来的爱苗,一旦折断,那种痛苦是难以忍受的。
  “邓小姐,你不必悲伤,”成龙从邓丽君那双隐含着深深痛楚的大眸子里已经看得出她心中正在进行着一次痛苦的精神折磨,成龙说:“我承认,在这过去的一年里,我们双双在寂寞中产生了爱情。但是,我从来没有敢对你寄托太大的希望,我感到你的纯洁、高雅和浪漫是高不可攀的。我知道我自己不行,不够浪漫,没有学识,而且吊儿郎当的,我觉得我根本配不上你……”
  “不许你这样说!”邓丽君撒娇般地去用手捂他的口,嗔怒地说:“人只要有缘分,其他都并不重要。成龙,我们先不谈这些。我不希望你在这种时候回香港,是因为我很快就可能去纽约演出,我的心里有点忐忑不安,在这个时候,你在美国就好比是我的精神支柱,在这个时候你又怎么能够离我而去呢?”
  成龙凝望着远方天际那轮已经沉入灰色云霭中的夕阳,无言地叹息一声。他知道邓丽君现在很需要他的支持,而自己留在美国的可能性几乎很小,成龙又不希望伤邓丽君的心,他想了一想说:“邓小姐,我尽量争取晚一些回香港,即便我无法随你到纽约去演出,留在洛杉肥也一样是在为你擂鼓助威呀!再说,届时我会请求我在好莱坞的朋友们为你在报纸上制造声势,摇旗呐喊呀!”
  邓丽君满意地笑了。
  “邓小姐,我们这次专程由日本来就是要为您在美国举行一次规模盛大的个人演唱活动做准备的。”几辆豪华小轿车从远方鱼贯驶来,在一片绿茵茵的大草坪上停住了。从汽车里走出了几位西装革履的日本人,为首的就是宝丽金唱片公司的总裁三谷清、副总裁大园敏雄和渡边娱乐公司的经理渡边正一。还有其他的宝丽金公司的随行人员,这无疑是一个阵容很大的访美代表团。邓丽君在日本的代理人邓锡泉在前边引路,他见邓丽君和赵素桂、邓长接等在那幢白色的小洋楼前迎接,快步地走上前来向邓丽君说明了来意。
  三谷清也向邓丽君微微地躬一躬身说:“邓小姐来美国眨眼已经一年了,我们宝丽金唱片公司一直没有忘记你从前与我们的友好合作。那次‘假护照事件’对于我们来说也同样是一件很不愉快的事情。邓小姐的名望因此受到损害,我们宝丽金全体同仁都深表痛心和遗憾。可是我们也无能为力,在当时那种不利的条件下,也只能如此了。现在,邓小姐的不利时期已经过去,让我们祝福你即将东山再起,大展宏图!”
  “谢谢总裁,谢谢各位尊敬的朋友,我邓丽君不会忘记贵公司给予我的理解和支持!”邓丽君以日本的礼节,深深地向三谷清、大园敏雄等来客一鞠躬,然后闪开身子,伸手向门内一指说:“各位,请吧!”
  楼下的客厅里有一束姹紫嫣红的康乃馨,在散发着幽幽的香气。赵素桂和邓长禧见一下子来了这么多日本客人,有要紧的事情相商,都很识趣地回避了。邓丽君以主人的身份,将三谷清、大园敏雄、邓锡泉等客人依次让坐在客厅内的大小沙发上。两位女佣进来上了茶点,在弥漫着浓郁花香的客厅里,邓丽君说:“自从来美国以后,我一直在这里的UCLA大学里进修英语,现在已经可以用英语与人对话了。在我人生的最困难时期,是在一些朋友们的关怀下度过的。如今,我人生的困难时期似乎已经过去了,我可以又像从前那样愉快地生活了,我为我们曾经有过的几年合作感到高兴!”
  大园敏雄说:“邓小姐虽然隐居在美国,日本演艺界的朋友们并没有忘记你。我们都对那一次天外飞来的横祸感到愤慨,因为那样的打击对任何人都是难以承受的,现在已经渐渐搞清了‘假护照事件’的背景。当初日本有关方面那么鲁莽,完全是因为印尼驻东京外交人员提出的外交质询所引起,而这其中的内幕是,有一个从前对邓小姐暗恋又不能得逞的小人,从中利用了印尼护照事件,从而给您的身心造成了伤害!”
  “有这样的事吗?”邓丽君如梦方醒,善良温存的她从来没有想到有人会向她暗下毒手。她的心里很生气,却没有像人们所预料的那样痛骂那个落井下石的小人,只是轻蔑地笑笑说:“真卑鄙啊!”
  “是很卑鄙,这种无耻的小人在邓丽君小姐面前身后永远是很渺小,不值得为这种人生气,”渡边正一以满腔义愤来安慰神色黯然的邓丽君说:“好在事情已经过去,邓小姐到美国来实际上是因祸得福啊!”
  邓丽君一怔说:“怎么能说因祸得福呢?我毕竟失去了在日本和其它地方演出的机会呀。”
  渡边正一深谋远虑地说:“不错,‘假护照事件’给邓小姐造成了许多的损失,包括一年多时间没有演出收入。可是你在洛杉矶这段学习生活对将来发展很有帮助,这就是一种难以寻找的福啊!”
  三谷清接过话题说:“来美国最大的益处是你借此机会可以熟悉另一个世界,你的歌不仅在东方国家,也应该在西方国家到处传唱、记得1973年你与我们宝丽金公司签约时,就有向世界歌坛发展的打算,那么现在你已经为实现这一宏大的理想做了充分的准备!”
  邓丽君听了三谷清和渡边的话,方才更深一层地领悟了他们的良苦用心。成龙在两个月以前就在积极地为她在美国崭露头角处心积虑,现在成龙的美意已与日本宝丽金唱片公司的老板们的意愿不谋而合。她心中所积郁的愁苦就像被一股春风吹拂去了一样,立刻变得豁然开朗。
  邓锡泉说:“邓小姐,为了实现你在美国从东到西的一次个人演唱活动,宝丽金公司煞费苦心地筹备了许久。现在,一切准备工作已经到了水到渠成的时候了。几位老总这次到美国来就是为了7月份邓小姐的演出而来,老总们的目的是不遗余力地将邓小姐在美国歌坛上捧红。”
  邓锡泉从皮包里拿出几张报纸,放在邓丽君面前的小圆桌上。
  邓丽君见是《华盛顿邮报》、《纽约时报》、《华尔街日报》、《华盛顿明星晚报》和《旧金山纪事报》,上面几乎都以显著的版面刊登邓丽君的照片、生平、主要演唱歌曲和即将在美国举行巡回公演的消息,可谓连篇累牍,声势宏大。邓丽君—一看过,她向三谷清、大园敏雄、渡边正一等人致谢说:“太感谢了,我真希望再像当年在日本参加‘红白歌合战’和‘何处是故乡’唱歌大赛那样,奋斗一次!不论成功与否,我都有信心,绝不辜负各位前辈、老总对我的一片苦心扶植!”
  “你会唱好的,”三谷清说:“我们从日本来前,就已经听说,邓小姐准备在洛杉肥举行一个小型演唱会。为了让更多的华侨喜欢,你已经请人为几首中国的唐宋诗词谱了曲子,可是当真吗?”
  邓丽君说:“当真。曲子不但早就请作曲家谱好,我还在成龙先生的帮助下,进行了一个月的练唱。乐队也请好了,真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邓锡泉拿出一份演出计划书来给邓丽君看,他说:“根据宝丽金公司的安排,邓小姐的演唱会做了如下的准备:一是在全美进行巡回宣传;二是依靠美国电视广播和世界性通讯社发布消息;三是利用大制作的电影为邓小姐的巡回演出做世界性的广告宣传,从而为演出造成一种强大的声势,现在这种宣传已经开始了。”
  “还有,”不待邓锡泉说完,大园敏雄已经急不可待了,他对邓丽君说:“邓小姐,您在美国的大型巡回演唱会将从7月下旬开始。
  初步决定安排三站。第一站是美国东部最大城市纽约,时间是7月21日开始,可演1-2场;第二站是西海岸最大城市旧金山,时间为7月26日,只演一场;第三站是你现在所住的城市洛杉矶,时间是7月27日,这也是你此次从东到西演出的高潮,你可能在洛城的‘音乐中心’演出,那里是第52届奥斯卡金像奖颁奖的地方,你将作为第一位中国歌手出现在这世界性的舞台上哪小姐,我们都为你即将开始的世界级演出而备加高兴啊!“
  三谷清、渡边正一、邓锡泉和其它宝丽金唱片公司的随员们,在大园敏雄话音刚落时,都不约而同地为邓丽君热烈鼓掌。
  小小的客厅里立刻充满了掌声、祝福声,邓丽君想到自己终于从失意的低谷中飞升出来,眼里的热泪夺眶而出,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扑簌簌地滚淌了下来。
  在纽约、旧盖山和洛杉矶演出,邓丽君从谷底跃上巅峰“阿丽,我在美国住得不习惯,明天我是非要回去不可了!”
  说话的是赵素桂。在1980年7月初的一天上午,她由邓丽君和小儿子邓长禧两人陪着,驱车来到了位于洛杉矶市郊40公里的安纳海姆。这里有一座很有名气的迪斯尼游乐园,在赵素桂逗留洛城期间,邓丽君几次请她到这里来走一走,赵素桂一推再推,今日终究经不住女儿的劝说来到了这里。迎面竖立的一块广告牌上写着“Dianey Land ”(迪斯尼),因为此地是美国一年一度选出“美丽小姐”的地方,所以乐园内每日都游人如潮,车辆云集。赵索桂一下车就被迪斯尼乐园的恢宏热闹的场景吸引了,她连声地感叹着,但她心情却快乐不起来,心里还在想着几天来她与女儿在成龙问题上的分歧。昨天夜里,她又与女儿做了彻夜长谈,她说:“我从洛杉矶走后,你还要在美国继续住下去。为了使你在这里的生活不寂寞,过得开心,我让你的小弟留在你的身边,你们姐弟俩在一起生活一段,你就会很快习惯的。我所担心的是,你还会再同那个成龙每天在一起。”
  “阿妈,您不要把人家想得那么没修养,成龙其实是一位很能理解别人的人,他有自己的事业,是不会时常来找我的。”邓丽君对母亲的叮嘱显得有些不悦。赵素桂见自己的言语深深伤了女儿的心,不敢再说了,母女俩在那张宽大的席梦思上和衣睡下了。
  半夜里,邓丽君哭醒了。方才,她在睡觉中做了一个梦。梦中的场景依稀在目,她似乎独自走到金门大桥上来。从这座200多米高的门字形大桥上,邓丽君俯视着桥下那波涛汹涌的圣弗兰西斯科海湾里的巨澜。她伏在大桥的栏杆上悲痛地哭泣着,忽然,她纵身一跃,跳到两米高的桥栏上。邓丽君哭叫了一声,“扑略”一声跳进幽深的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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