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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丽君

_5 窦应泰 (现代)
  “请问邓小姐,惩与大马巨商林子坤之子的婚姻是否已经笃定?”“现在吉隆坡方面频频传来您与林振发的婚事难成的传闻,请予证实。”“有人说林振发先生已经追了你整整5年,可是到头来你却百般拒绝与他结婚,请问内中原因究竟是什么?”……当邓丽君田麦灵芝陪着从玛利亚大戏楼的东偏门出来时,原以为这里必是无人的,谁知那些记者已在这里恭候多时。猛然见门外人头攒动,邓丽君和麦灵芝都有些手足无措。面对男女记者纷纷举过来的话筒,邓丽君只能报以苦笑。“不要谈,丽君,不必理睬他们,我们走!”
  麦灵芝见新闻记者们开口便询问有关与林振发的婚事,急忙上前推开记者,不顾一切地企图冲开一条路往外逃。
  “灵芝姐,既来之则安之吧。”邓丽君听到记者们所问的均涉及到林振发声誉,认为自己避而不答并非明智之举。邓丽君见麦灵芝不再反对,便笑盈盈地迎向记者们,邓丽君说:“我可以坦率地告诉诸位,我与马来西亚林先生之间的关系一直很好。绝没有外界所传的那样另有所爱,从前我已公开对报界说过,我非他不嫁的。过去这样说,今天这样说,将来也是这样说。请报界朋友不要随意发表有害于我们关系的言词。”
  记者:“既然与林振发的感情一直没变,为什么邓小姐反对结婚呢?”
  邓丽君:“并不是我反对结婚,我们只是商定晚些结婚。请别误会,我们是为了事业,我和林先生现在都很年轻啊!”
  记者:“事业是婚姻的障碍吗?”
  邓丽君:“现在的事业不错,说真的,我并不急着想结婚。尤其我真的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完全放下事业,过一种由绚烂归于平淡的生活。但是,有时候又想,我难道要等到事业不好,再急急找一个人嫁吗?坦率地说,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麦灵芝将她的宝马车开得飞快。邓丽君坐在飞驰的汽车里依旧在想她的心事。灯火阑珊的大街上车流如织,看得她有些头晕目眩。
  “邓小姐,你现在已经是一位大名鼎鼎的大歌星了,可是你却还没有一辆小汽车,这怎么行呢?”邓丽君耳畔又传来林振发那熟悉的男中音。那是1977年春天,邓丽君在日本东京录成了她的第二张大碟《岛国之情歌——第二集》,不久便来到了她魂牵梦绕的香港。在这里她先是作为金唱片的得主,参加了香港第一届“金唱片颁奖典礼”,7月,她又隆重地举行了第二次“邓丽君个人演唱会”。林振发闻讯后从马来西亚专程来到香港,他出席了邓丽君在“利舞台”所举办的演唱会的全部活动。林振发在港期间才发现邓丽君时至今日居然还没有购得一辆属于她自己的轿车,因此林振发很想为她购一辆。
  “有人说香港这地方是世界上所有名牌轿车的集中地,一点也不假。这里不但有BMW 、沃尔沃、奔驰、凌志这类的名车,甚至像凯迪拉克和劳斯莱斯这类的豪华车也满街都是。邓小姐,凭着你现在的名气怎么能连车也不备呢?”邓丽君清楚地记得,在“利舞台”
  举办个人演唱会的那天上午,林振发是乘坐麦灵芝的宝马车赶往富都酒店去接她到“利舞台”的,当时林振发很是发了一番感慨,他说:“我决定送一辆美国的林肯车给你,只求你这次能给我一个面子才好!”
  “不,不需要!”邓丽君觉得有些意外。在她的印象中家中资财万贯,产业宏大的林振发,在邓丽君面前从来不张扬。在5年来的交往中,林振发从不摆阔,甚至在这位未婚妻面前连钱字也不提。
  可是今天林振发怎么了?邓丽君急忙打断林振发的话:“林先生的好心我知道,可是我现在不买车!”
  “为什么?”他很困惑。
  “不为什么。”邓丽君淡淡地一笑,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邓丽君自13岁出道以来,从台北直唱到香港,又从日本唱到马来西亚、新加坡、泰国和菲律宾,甚至为了赚钱她连越南河内那种战火频繁的地区也去过了。这些年她赚下了许多钱,即便在日本学习声乐艺术的5年间,邓丽君也并没有中断那些营利性的演出活动。平心而论,依邓丽君目前的财力完全可以置办一辆甚至多辆与自己地位相称的小汽车。可是她并没有在香港购车,为什么呢?她的家境从前一直是比较贫困的,只依靠邓枢一个人的退役津贴来养家糊口,邓丽君在她出道的最初几年间,一直是将自己的出场费悉数交给父母来支配的。邓丽君不急于购车的另一个原因是,近年来她一直在日本及东南亚各国演出,行踪飘忽不定,在香港等地又无固定的居所。邓丽君每到一地演出,衣食住行均由聘请一方负责安排。邓丽君不想向林振发说明她迟迟不购车的原因,只是微笑谢绝说:“谢谢你,我目前不急于买车,什么时候我需要的时候会买的。”
  邓丽君正坐在车里想着心事,不料她的女友麦灵芝却忽然将那辆宝马车停在路边。这里是香港浅水湾附近的住宅区。香港的夜生活已经开始了,但是浅水湾附近的住宅区却很宁静。
  “灵芝姐,为什么将车停在这种陌生的地方?我们不是要回富都酒店吗?”邓丽君有些困惑不解地在黑暗中望着麦灵芝。
  “丽君,我是想让你看看,这片住宅区是否可以考虑一下?我觉得这个靠海的地方很适合你居住,你不是想在香港长久住下去吗?
  我建议你购买一处住宅才好。“麦灵芝将小轿车的车窗拉下来,一股凉爽的夜风吹进来。她是有意让邓丽君看清临靠海边的几幢新竣工的楼房,怂恿她说:”你看,这里多么安静呀!“
  邓丽君不语。她凝神眺望窗外的夜景,那些新建的楼宇她已经来看过了。也是林振发来香港为她在“利舞台”举办个人演唱会助威的那一次,林振发曾经和麦灵芝一起陪着邓丽君驱车来此。因为旧地重游,她回想起林振发那次到这里来时所说的一番话:“香港真可谓寸土寸金,在这里绝不可能住到像马来西亚那么大面积的花园别墅了。在香港只有总督和布政司长官才可以住进宽敞的豪宅,像李嘉诚、包玉刚那类的巨富之家也不过是几百平方米的住宅。而且香港住宅的价格也比马来西亚昂贵,我敢肯定,将来香港的房价随着人口的增加,还会继续看涨的。邓小姐,我准备在这里或者中环买一处住房,使你经常来香港时住着方便些。”
  邓丽君望着海滩上鳞次栉比的楼房无言地摇了摇头。
  林振发说:“如果邓小姐不反对,我们可否先在高层建筑上购买一套。这种占地面积百余平方米的套宅,不仅有卧室和起居室,还要有家庭厅。这类的住宅当然只供邓小姐来港暂时休息,如果将来确定香港为久居之地时,我们还可以在山顶上购买一处花园小洋房。总之我们应该尽早下决心,否则将来香港的房价定会越来越高的。”
  “不,谢谢你。”邓丽君面对着海滩上的楼宇毫不动心地摇了摇头。她的自尊心很强,在与林振发没有正式结合以前,依她的性格是断然不会接受任何人馈赠的。即便林振发与邓丽君相思相恋5今年头,彼此心动相印,柔情缱绻,邓丽君还是无法接受林振发的一片善意。她微微地蹙了一下眉毛,歉然地莞尔一笑说:“林先生,如果真的需要购房,我现在也有这笔钱的。我现在不准备在香港买房,是我还没有看准将来究竟能在香港住多久。如果我今后到香港来还仅仅是短时间的商业性演出,我认为还是由经纪人来替我安排住酒店更方便,您说是吗?”
  “也好。‘淋报发没有想到邓丽君竟然一口拒绝了他的馈赠,心中有些微微的不悦,可是林振发在冷静地思索后反倒平添了对邓丽君的敬爱。邓丽君是一位有独立人格的女子,如果她随便可以接受任何人的馈赠,反而就不是林振发所爱的偶像了。林振发觉得他不应该继续以这种方式来向他心爱的人表达爱慕了,于是他说:”既然如此,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不过,我还是很希望你自己尽快地解决在香港的住行之事,因为这两件事情虽然很小,却是我一直放心不下的。邓小姐,任何人也不能成为水中浮萍呀!“
  邓丽君默然无语。她的心已经被林振发的至诚关切深深打动了,林振发的最后一句话一语中的,这些年来她忽而在日本,忽而在香港和新加坡、马来西亚,真可谓是萍踪浪迹,有欢乐也有悲伤。
  她自己能够感受到演艺生涯的冷暖,可是在外人看来她则是春风得意,占尽人间的春色。现在林振发说她像一叶浮萍,恰好说明他是自己的知音,她很想对林振发说几句表示感谢的话,却又觉得那样一来倒使自己与林振发显得疏远了。邓丽君斟酌了一番才说:“林先生,您别说了。您对我的心意我都知道了,将来我只要有一个可以长久安定的住地,我自己一定会设法买住房和汽车的,请您放心好了……”
  麦灵芝带着邓丽君在海边兜了一圈,一路上她只是絮絮叨叨地数落着邓丽君说:“我实在不明白你为什么与自己过不去。林先生去年来香港的时候,那么热心地主张出资为你购屋买车,可是你却将人家拒之于千里之外,似乎你与他是井水不犯河水。既然与林先生那么生分,又为什么与人家保持着那么长久的朋友关系呢?丽君,依我这个旁观者来看,林先生是在真心地爱着你。5年多了,别说是一个人,即便是一块石头在你手边也该悟热了。你已经二十五六岁了,为什么将婚期一推再推,莫非你的心里还装着那个朱坚吗?”
  邓丽君听了女友麦灵芝的这番话,心头百感交集。平心而论,林振发5年来留给她的印象确实是良好的,他出身于马来西亚的富户豪门,却没有半点纨绔子弟的浮躁与华而不实。林振发是个正派的君子,纵然家财万贯,多年过独身的生活却守得住孤寂,不赌不漂,潜心经商。即便在业余时间,也最多去舞厅歌厅中潇洒一回。
  如果她委身于林振发这样的人,可以保证终身的幸福。只是邓丽君现在最为痴迷的是演唱艺术,她之所以几次推迟了佳期,其中很重要的原因是她担心一旦为人之妻,就难以再像如今这样继续在歌坛上驰骋了。邓丽君见麦灵芝这样充满疑惑地望着自己,便对她说:“灵芝姐,如果别人这样看我,倒也罢了,只是你不该这样误解我。朱先生死去了5年多,我还能因为想他而不结婚吗?”
  “你瞒不过我的眼睛,如果不想他的话,你为什么要出那张《难忘初恋的情人》唱片呢?”麦灵芝以抱怨的口气来说服邓丽君:“对朱坚有情有意是无可非议的,可是他早已经不在人世了,如果相信阴阳轮回的说法,朱坚早已经投胎了。丽君,你干嘛这样苦熬着呢?
  林先生不错,我劝你尽快地答应了他吧,结束你的单身生活,如果身边有了林先生照顾你,也省得我来为你操心!“
  邓丽君被煞有介事的麦灵芝逗笑了,她说:“灵芝姐,请你放心好了。我已经答应了林先生,我们的结婚时间就定在今年秋天了!”
  麦灵芝说:“我担心你又来骗我。”
  邓丽君说:“我绝无半句戏言,到秋天就会请你吃喜酒的,我倒是很担心,如果我嫁出去,又有谁来陪伴你这位从来不肯与男人接触的老姑娘呢?”
  麦灵芝微嗔说:“我的事,不用别人管。我只是要你别像我这洋,成了一个与尘缘无关的女寡人才好!”
  小轿车驶进了夜间仍然人流稠密的油麻地,前方不远就是邓丽君多年来港下榻的富都大酒店了。
  到美国去演唱——邓丽君找到了新的起点1978年的炎炎盛夏。
  台湾的南部港口城市高雄,在8月里几乎每天都会有一场突然而至的暴雨。邓丽君独自组团来到高雄港的蓝宝石歌厅演出已有半个月的时间,这些日子里不知为什么她的心绪一直处于一种从未有过的焦顿之中。
  邓丽君下榻在高雄的海天酒店七楼,从这里她可以远眺深水港湾那一片水势滔滔的碧蓝大海,可以望得见港口南端那有名的旗后山和北面的寿山。两座在阴雨下显得灰濛濛的嵯峨山峦,遥遥相对。即便在淫雨罪案的天气里也可以透过邓丽君客房窗口望得见大海上往来如梭的各种商船和客轮。
  邓丽君近几天一直在留意着高雄港客轮进港的时间,她是在盼望着林振发的到来。
  5天前,林振发从马来西亚给邓丽君打来电话,告知商务结束以后他将来高雄与她见面。邓丽君知道他的来意无非有二:一是她与林振发的婚期在即,两人已订在9月于吉隆坡正式举办一次相当规模的婚礼,林振发来到高雄意在将他们林家对婚礼的地点,宴席的档次,宾客的名单以及如何宴请从台湾来的女方宾客等细节问题,与邓丽君作一次详细的协商;二是关于邓丽君1979年年底去美国演出的事宜。在林振发看来,邓丽君去美国首次演出,甚至比他们的新婚佳期还要重要。为这件事,邓丽君刚抵高雄演出不久,就收到过林振发从吉隆坡发给她的一件特快专递。
  在沙沙的细雨声中,愁肠百结的邓丽君从皮箱里取出林振发写给她的亲笔信函,其中有这样诚恳的语言很使得邓丽君动情:“……如果能够实现你去美国的演唱,那将是一个重大的突破。而拉斯维加斯又是美国较有影响的城市,你的歌声能否在世界上广泛传唱,到那里去演唱则是关键。所以我目前正在吉隆坡设法和美国方面的朋友在洽谈此事,他们对于一位已经享誉东方的著名歌星的访美演出是会持欢迎态度的,不过能否顺利地进赌城的凯撒皇宫去演出还需要耐心的谈判。请你不要太急,只要有去那里演出的心愿,我想经过努力,美国人最终是会同意与你签订一个演出合约的。但愿上帝保佑你能够成功……”
  邓丽君手捧着这封信在床榻上读了又读,林振发对她前程的关怀洋溢在信笺上的字里行间。1977年7月她与林振发在香港的那次相见,彼此仅仅共度了5天,但是林振发却不止一次地与她谈起去美国演出、发展的事来。
  “在亚洲你通过到日本的5年声乐训练,已经达到了一定的水平。可是如果邓小姐的奋斗目标是世界级歌星的水准,那么你仅仅在日本进行演出和训练显然还是不够的。”邓丽君的眼前闪现出香港的铜锣湾。在邓丽君个人演唱会结束的次日,她陪同林振发出现在铜锣湾北边的灯笼洲。坐在一丛丛碧绿的杉树下,他们可以面对波光浩态的大海。林振发开导邓丽君说:“我不懂音乐,可是我从小就喜欢音乐。我在20岁那年因为经商的需要,只身前往欧洲。我曾经到过奥地利的首都维也纳,人们称那个地方是‘音乐之都’。我对那里感兴趣是因为那里有伟大的音乐天才舒伯特的故居。我从小就喜欢他所作的一首歌,叫做《菩提树》。我现在还能哼出那支美妙的歌曲来!”林振发说着,当真在邓丽君的面前低声地哼唱起来:“门前有棵连颈树,生在古井旁边。我有过无数美梦,躺在它绿荫之中。在它的树身上,我曾刻下甜蜜的诗句,无论快乐忧愁,我都到树下流连……”
  “林先生,你对舒伯特有如此良好的印象吗?”邓丽君问道。
  林振发说:“我很仰慕舒伯特的音乐天才,这位出身很贫贱的人一生中几乎没有什么地位。他从小根本没有受到过正规的音乐训练,但是靠天才悟会了小提琴、中提琴、钢琴。他还能唱出很好听的男高音。可是,他并不能够作曲,他不能成为作曲家。后来,舒伯特知道如果继续依靠自己先天的才智,已经无法进一步走音乐这条路时,才决心去拜求贝多芬、莫扎特和海顿。但是,贫困的舒伯特无法直接向莫扎特和贝多芬求教,他只能学习他们的音乐成果。莫扎特那时在中欧名重一时,舒伯特无法接近他,贝多芬更是傲气十足,可是后来当他发现了舒伯特送来的曲谱时,才大吃一惊地称他忽视了另一位天才的作曲家。贝多芬在晚年很注重辅导舒伯特,才使得这位贫穷又地位低下的音乐人才得以身后留名!”
  邓丽君从前根本没有料想到从小在商海浮沉的林振发居然对外国的音乐情有独钟。她远望着晴日下大海上的点点帆影,陷入了沉思。
  “邓小姐,你一定感到我是在有意卖弄学问?其实我决无此心,我只是个商人,并不想对声乐深求,”林振发急忙收住话头,将话锋一转说:“我所以向您说起舒伯特,是因为我从这位杰出作曲家的身上想到了你呀!”
  邓丽君静静地睁着一双大眼睛,等着林振发的下文。
  林报发笑着说:“我是说像舒伯特这样有绝对天才的音乐家,如果他不能走出限制他发展的小圈子,如果后来他不能得到已经成功了的贝多芬的指点,那么他不可能成为后来世人皆知的大作曲家。所以我想邓小姐能否下决心突破你现在在歌坛上的局限,到欧洲或者美洲去闯一间?你以为如何?”
  “到欧洲或美洲去?”邓丽君有些意外地睁大她那双漂亮妩媚的大眸子,当她一下子明白了林振发的良苦用心时,心中很感动。
  “为什么去那里呢?”林振发像一位学识渊博并且循循善诱的兄长,关切地指点迷津说:“在历史上贝多芬、莫扎特、舒伯特、海顿等一批乐坛大师们,均生长在欧洲。我以为欧美的音乐比我们亚洲更先进一些。邓小姐许多年以前就表示说到日本去进修,仅仅是你准备向世界级别的音乐水准迈进的第一步。既然有此雄心大志,为什么老是在亚洲这个小圈子唱呢?”
  “您是说我到美国去唱歌,可以在那里先造成影响,是吗?”
  “一点不错!”林振发很欣赏邓丽君的心有灵犀,他望着邓丽君那双闪烁着欣喜光彩的眼睛说:“我是说只要你能到美国唱歌,不久就会造成影响。你在那里演唱后,还可以到美、法等国去演唱或深造。这就是我对你的全部希望。邓小姐,让我们共同去努力,力争在最短的时间里实现这个突破,好吗?”
  “真该谢谢你……”邓丽君的眼前仿佛出现了一片阳光灿烂的新景象,她心驰神往地对林振发说:“只是我现在想到美国去唱,一时还难以找到可行的途径呀!”
  林振发胸有成竹地对她说:“请你不必太急,我会想办法为你去美演唱找到途径的!”
  如今,林振发果然言行一致,他在马来西亚通过商界友人,已经与美国的拉斯维加斯的演出经纪人取得了联系。据林振发在电话上说,如果与美国演出经纪人洽谈成功的话,也许在1979年底或1980年初,她就可以来到该城那座非常有名的凯撒皇宫,作为第一位华裔歌星到那里歌唱。邓丽君每天都在期盼着来自马来西亚的好消息,更盼望林振发尽快地来到高雄港。
  邓丽君在焦盼林振发到来的时候,白天困守在酒店里,夜晚便在蓝宝石歌厅里继续演唱。在五彩缤纷的太空灯摇曳的光影下,邓丽君如泣如诉他唱着一首名叫《相思泪》的新歌:情入别去后人消瘦,相思别离惹人愁。
  难忘往日情。心厚,忍心抛弃负情未说原由。
  相思孽债情难受,恨他负恩负义痛心疾首,朝思夜念暗泪流。
  邓丽君唱得很投入,她将歌词与自己的感情融合在一起来唱,所以整个蓝宝石歌厅里冒雨赶来听歌的人们,都深深为邓丽君缠绵的歌声打动了。
  就在8月里的一个雨夜,邓丽君演唱刚刚结束,正准备乘汽车返回她下榻的酒店时,老板神色紧张地从外间跑了进来。他的手里拿着一封刚刚由邮差送到的加急电报,喘吁吁地说:“邓小姐,吉隆坡发来的急电,请您快些过目。”邓丽君吃了一惊,暗想:林振发此时正在新加坡来台湾的途中,为什么从吉隆坡发来急电?莫不是吉隆坡的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邓丽君又感到有些蹊跷,据她5年来与林振发相处的经验,处事精明的林振发,在他外出时一般都会将企业的商务委托给总经理代为管理,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紧急的大事,总经理是不会打电报来打扰林振发的。
  邓丽君拆开电报一看,又是一怔。原来电报是发给她的,发报人也不是林振发,而是她未来的婆母。电文仅是寥寥一行字:“振发忽染急病,望见电后火速来吉隆坡……”
  “啊——?”邓丽君只觉得天旋地转,两眼发黑。邓丽君做梦也没有料到,林振发会在马来西亚的吉隆坡忽染急病。从她未来的婆母亲自发来电报,催促邓丽君火速前去来判断,林振发的病情一定很重,否则林家是决不会轻易给她发来电报的。邓丽君仿佛突然被重重一击,双脚发软,险些跌倒在地。
  上苍再次夺去了他挚爱的男友“邓小姐,别来无恙?”邓丽君刚想在床上躺下,和衣美美地睡上一觉,不料房门开启,一位熟悉的身影飘然而入。他身穿浅灰色的笔挺西装,花纹领带,潇潇洒洒,大步走来。
  “林先生,您……这是从哪里来呀?”邓丽君惊愕地一古碌从床上爬坐而起。
  林振发用帕子拭拭头上的汗水说:“我从新加坡来。我是特来与你告别的,因为我马上就要有一次很远很远的旅行,也许今后再见面不容易了,所以才来高雄与你再见一面的。”
  邓丽君急忙为他让座,泡茶,热情款待,一边拿出一封电报来问:“可是我不久前收到了伯母从吉隆坡发来的电报,说您忽染急病,又让我马上到那里去,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林振发不以为然地将那信一丢,笑道:“我的身体一直好好的,哪里会有什么病呢?也许阿妈她是想你想得发疯了,才忽然想出这个好主意。她老人家是希望我们尽早地成亲呀,她老早就盼望着能抱小孙子了。”
  邓丽君听了林振发这样说,方才如释重负地吁了口气说:“原来是一场虚惊,刚收到电报时险些把我吓个半死。还误以为真的得了什么重病呢,林先生,你让我在这里盼得好心急呀!如果早知道相思是这样的痛苦,倒不如就舍弃唱歌的事业,尽早地结婚了,又何必非要让我们天各一方地相盼相望呢?”
  林振发说:“不,邓小姐,尽管相思痛苦,可是我仍然不能允许你为了我们之间的卿卿我我而放弃事业。你不可以因为一时的感情冲动影响你的前途。你去美国演唱的事情,我已经替你联系好了,很快就可以签字成约了,我想你很快就可以到欧美去演唱的。
  邓小姐,只要你的事业能不断有新的发展,我个人做出一些牺牲是无关紧要的。爱情是一种奉献,而不是一种索取。既然我林振发是从内心喜欢你,又何必在于朝朝暮暮的相处?“
  “林先生,您是真正爱我的人,您处处为我考虑。”邓丽君感动得热泪婆婆,她哽哽咽咽地哭了一阵,忽然不顾少女的羞涩扑进他宽厚的怀里,深情地说道:“既然我们多年都为两地相思折磨得异常痛苦,为什么不能自寻解脱?林先生,我决心已下,不论我的事业日后有无发展,我都是要与你终身相伴。依我看,不如我们马上就把婚事办了的好!”
  “不不!”不料林振发这一次却不肯依从邓丽君,他连连摇头摆手地说:“邓小姐,现在已经没有时间了。我必须马上就离开这里,我现在还有很紧要的事情要办,我必须马上就走!”
  “你……”邓丽君从来没见过林振发这样来去匆匆,这样不体谅她的一片痴情。只见林振发挣脱开邓丽君的双手,返身便走。那神态使人感到他有一件非常急迫的事情要办。林振发将房门推开以后,又依依不舍地回转身来,深情脉脉地望了邓丽君一眼,便飘然而去了。
  “林先生,林……”邓丽君急得欲哭,她忙不叠地冲到楼门口,极目远望,一片迷茫的夜雾缭绕,哪里还有林振发的身影……
  “啊——!”邓丽君一声惊叫,突然惊醒了。她揉了揉惺论的睡眼,看周围一片漆黑,原来是南柯一梦。
  邓丽君惊慌地从床上爬起来,拥被而坐。她手捂住“怦怦”狂跳的胸口,在无边的黑暗里回想着刚才所做的那个梦。她感到这个梦很奇怪也很不吉利。林振发在梦里那慌张匆促离她而去的情景历历在目。莫非林振发当真发生了什么意外吗?不,不可能!5年间的断断续续相处,邓丽君知道林振发身体状况很好,他不会有什么疾病的,也不会发生什么意外。吉人自有天相,她相信林振发善良正直地为人,是会一生平安的。
  天明不久,邓丽君梳妆打扮。这时,连续阴雨多日的天空上乌云已经散去,东方的天际露出了鱼肚白色。她从高雄乘汽车赶到台北,从桃园国际机场登上飞往吉隆坡的“华航”班机时已是午后1点。
  邓丽君神情郁郁。虽然直到这时她还仍然坚信林振发不会有太大的病,但是邓丽君坐在飞机上还是有些神不守舍。本来很想借会新加坡公干之机来台湾高雄的林振发,也许当真在那里偶染微恙,于是他便从新加坡返回吉隆坡。林母知道林振发是思念到处飘泊的邓丽君而染疾病,故而才贸然发来一封电报。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对谁来说都是一桩美事,只要她的林振发安然无恙,就是许她从此住在马来西亚,朝夕相伴也在所不惜。邓丽君正坐在飞往马来西亚的航班上这样胡思乱想,空中小姐为她送来了饮料,同时也为每位旅客送来一张当日的《星岛日报》。
  邓丽君漫无目的地测览着那张香港的报纸。她的注意力显然在香港的演艺界新闻上,那里刊登着著名电影导演李翰祥正在执导一部名叫《乾隆下扬州》的古装片;她在台北的好友林青霞正在香港发展;歌坛小妹徐小凤、姚珠以及何莉莉等人的消息……忽然邓丽君发现有一个熟悉的名字跳入她的眼帘——“马来西亚华裔青年企业家,歌星邓丽君的未婚夫林振发,昨日在新加坡因病猝逝……”
  “什么——?”邓丽君初时并不相信,以为她看花了眼睛。当她定神细看时,方才认定并非看错,报上以“本埠快讯”为题印出来的消息,确是林振发三个字。现在,邓丽君昨夜的那场奇怪的梦终于得到了证实,莫非林振发当真已经不在人世了吗?莫非命运对邓丽君来说如此残酷,如此无情吗?莫非她邓丽君又像前次与朱坚的相爱相恋一样,经过漫长5年的爱河苦渡以后,再以悲剧告终吗?!天呐!这究竟是因为什么?……邓丽君未及读完那张报纸,就已经泪如雨下,哭倒在座位上。
  午后,客机在吉隆坡郊外的国际机场降落,两眼哭得红红的邓丽君走下飞机舷梯时,一双脚犹如灌了铅一般,踉踉跄跄,几乎跌倒。幸好停机坪上早有刘季珊和林家的男男女女在接机,将邓丽君扶进一辆小轿车后,很快就朝向吉隆坡郊区的林家别墅驶去。
  这座富丽堂皇的别墅依然如同5年前邓丽君初来时那样,整洁而安混。临靠海岸的偌大庭院里,几株枝叶繁茂的朱柑,依然像当年那样硕大葱绿。米黄色小楼造型精巧,门帽上挂起了雪白的花朵和一缕缕的青纱。邓丽君被两位林家的女眷搀扶着来到小楼的门下。见到有一大群人在那里默默地迎候着她,那些熟悉的与不熟悉的脸孔,都以无限关切与怜悯的眼神注视着自己。那些人中间有许多是马来西亚商界的巨子、政界要员和演艺界的权威们,他们都为邓丽君人生中的第二位痴爱的男人不幸猝死而悲哀。见邓丽君默默地走过来,人们有的上前宽慰,有的垂泪。但是邓丽君没有说话,任何悲伤的语言也都是苍白无力的,面对这种无情的打击她只能以沉默相对,她无泪可流,因为在飞机上她已经哭得双眼泪枯了。
  “邓小姐啊,真是没想到,做梦也没有想到啊!”在楼厅里,两鬓华发的林子坤见了邓丽君,不禁老泪纵横。作为白发人送黑发人,老人的心里自然会有无限的悲痛和苦楚,他望着这位面色惨白的未婚儿媳,暗自地为早夭的林振发无线与邓丽君结为秦晋之好而感到遗憾。
  “邓小姐,我们也没有料想到振发走得这么突然。他走时说在新加坡只停留两天,就到高雄去见你的。谁知道他在离开新加坡的前一天半夜里,却……呜呜……”满面苦泪,一头白发的林母双手牢牢地抱紧精神优懈的邓丽君,哭述了林振发在新加坡碎逝的情况:大约在一年前,身体一直很健康的林振发在一次医生的正常体检中,意外地发现他的心律不齐。经医生诊查认为林振发已染上了较为严重的心脏病。马来西亚的医生多次劝告林振发应该注意休息,在必要时应全部中止工作,但并没有引起林振发的高度注意。他一味地认为自己正值青春,精力充沛,是驰骋商场的最佳时期,根本没将医嘱挂在心上。此次林振发飞往新加坡,连续与提供纸浆的商人谈了十几个小时,在发病的前一天忽然发觉心脏有偷停与疼痛的症状,不得不中断了前往台湾高雄的计划,住进了一家华人医院,进行抢救性治疗。林母在闻讯后于当天夜间便赶到新加坡的这家华人医院,发现林振发的病情经过医生的紧急抢救,已基本上脱险。当时,躺在病榻上面色憔停的林振发,还多次喃喃地念叨着邓丽君的名字,并且对林母说,只要他的病情基本稳定下来,还是准备前往高雄港的。因为他多年来经商生涯中养成了一个言必信、行必果的性格。只要是林振发答应下来的事情,不论有多少难度,他都一定要千方百计地力争得到兑现。林振发对待那些无奸不商的对手尚且讲求“信用”两字,更何况对待心上人呢?
  正是因为如此,林振发在住进新加坡的华人医院后,坚决不同意林母给在高雄蓝宝石歌厅里演唱的邓丽君发拍电报的主张。林振发以充满信心的语气告诉他慈祥的老母亲说:“阿妈,我是很快就会好起来的,又何必去惊动邓小姐呢?她很忙,不要多去分她的心才好。再说,我在一两天以后就可以到高雄见她了,千万别惊动邓小姐!”
  林母凝望着儿子那张虽然蜡黄淮淬,但逐渐已经泛起了红晕的脸,心绪稍稍安定。她凡事听从儿子的意愿,当初在她催促林振发尽快与邓丽君结婚这件事上,也是经过儿子的耐心解释她才同意推延至今的。今天,儿子既然说不必惊动在高雄的邓丽君,林母也只好依从。可是,林母做梦也不曾想到,就在那天的半夜里,儿子在睡眠中突然心脏病再次发作。他大喊一声:“我的心脏疼得厉害!”待医生和护土们闻讯赶来时,林振发已经溘然长逝……
  “林先生,只恨我们的缘份太浅啊!”邓丽君听完了林母声泪俱下的诉说,她才真正地知道了林振发在新加坡突然死去的详细情况。她很想当着林家亲朋好友们的面前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以宣泄积郁在她心底的悲伤。可是她欲哭已经无泪,只能嗓音沙哑地喃喃说:“林先生,我……来晚了!”
  在黎明的晨雾渐渐消散以后,经过了漫漫长夜的大海又显现出她惊涛骇浪的本来面目。汹涌的海浪从远方涌来,扑向海滩,在礁石上碰撞后飞溅起无数雪白的浪花。几只白鸥冲破波谷浪峰,在灰蒙蒙的天穹下飞来飞去。在大海的深处,依稀可见几片白色的帆影。邓丽君在蒙蒙的晨雾里走过来,她显然已经在海边漫步了许久,飞溅的浪花打湿了她白色的裙据。
  “邓小姐,我很欣赏你的《晨光下的恋情》,这首歌是近年来你所有抒情歌曲中最好的作品。”邓丽君在浪花飞溅,海浪喧嚣中回想着她与林振发在一起的日子,耳边想起林报发对她说的话。尽管从1973年她就与林振发在吉隆坡相识相恋,双双坠入爱河,然而令她迄今回想起来感到遗憾的却是,他们真正在一处的机会并不多。那年邓丽君住在林家这所海边别墅时,她与林振发也曾在一个清晨挽着手来到海边漫步。清晨凉爽的海风里,邓丽君曾为林振发动情地吟唱了那首名叫《晨光下的恋情》的歌曲:回忆第一次见面,好像梦境一样。
  在那灿烂晨光下,你的吉他声引起我歌唱。
  歌声伴着你和弦,随着晨风相传。
  就在满地晨光里,美妙音乐中我们见了面。
  海涛如万马奔腾一般从大海的深处涌来。邓丽君觉得叠叠海浪中似乎浮现出她所熟悉的康酒身影,那是给予她无限关切与希望的亲密恋人。
  邓丽君来到吉隆坡的次日,未婚夫林振发的遗体已经从新加坡运来了。她亲自到万国殡仪馆去与林振发的遗体作最后的告别,林振发严然睡熟一般,表情安祥,双目闭合。这位从20几岁就开始进入商界的年轻企业家,在短暂的有生之年为经营林氏庞大的实业不辞辛劳地飞来飞去,足迹遍及了东南亚甚至欧美,他实在是太劳累了。邓丽君定定地凝望着再也不能与她一起听歌饮酒、纵谈古今的未婚夫,眼中情不自禁地又沁出几滴晶莹的泪。在吉隆坡的几天时间,邓丽君作为死者的未婚妻,陪着林家父母参加了林振发的所有追悼活动:吊唁、葬礼、入葬大殓。现在使邓丽君感到欣慰的是,她终于在马来西亚亲眼看到与她的生命有着至深情谊的第二位男友入土为安。
  “林先生,您喜欢我的歌儿是出于一种精神上的消遣吗?”邓丽君似乎又与林振发并肩地在海滩上倘祥。
  “当然是一种消遣性的享受,”林振发很深沉地吁了一口气,似乎在答话时未假思索:“这只是从前我与邓小姐素不相识的时候。
  可是现在则不同了,由于我们之间的特殊关系,我对您所唱的歌儿就不仅仅是消遣和享受,而是将听您的歌儿当成我生命和生活的一个部分。“
  “我有一点担心。”
  “担心?你担心什么?”
  “谁都知道林先生是一位事业心非常强的企业家,当我与你没有走到一起的时候,我们都是为各自事业不懈奋斗的强者。可是如果真的有一天我们结合了,生活在一处,朝朝夕夕相依为命,到那时候我所唱的歌儿还能讨你的喜欢吗?”
  “邓小姐,我明白了。从前我听到过许多这类的故事。许多电影明星在她们处于事业高峰的时候,急急忙忙寻得到一些富商大贾作为归宿,但却因此而失去了她们事业,这是女明星们的悲哀。
  邓小姐请不要担心,因为我懂得事业与爱情对于一位有崇高志向的女性来说是同等的重要!“
  “这是真的吗?”
  “我说的全是真话。邓小姐可以看到,我会永远言行一致地支持你唱歌。你的歌声不仅仅属于我,还应该属于千百万喜欢你歌声的人们!我也绝不会因为自己的事业而影响别人的事业。邓小姐,我林振发是守信用的人!”
  “谢谢!谢谢你,如果真能那样,我真是一个幸福的人!”
  海风吹散了浓雾。邓丽君沿着岑寂的海滩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走去。她心中的歌曲还在耳边回荡,那是林振发生前所喜欢的歌曲:看你那么豪放,眼睛充满着灵性的光芒。
  从此我就喜欢你,对你付出满怀情感。
  我知道从今以后,已有了知音来相依为伴。
  一轮朝阳升起来了,海面上霞光万道。邓丽君的窈窕身影在海滩上远去……
  第六章 “假护照风波”
  心灵的祭礼——邓丽君再实自我封闭如今已是1979年的12月。
  隆冬岁尾的时节,香港岛上依然温暖如春,毫无寒意。刚刚从新加坡、泰国演出归来不久的邓丽君,这次回到香港后没有去那些惹人注目的大饭店下榻,而是住进了女友麦灵芝在尖沙嘴的公寓。自从一年前林振发粹不及防地离开她以后,邓丽君的情绪再次一落千丈。在经历了第一位多情男友朱坚空难丧生的沉重打击后,第二位男友林振发的死,无疑构成了更沉重的打击。邓丽君在吉隆坡安葬完林振发返回香港的半年多时间里,她又一次陷入了无边的痛苦中。为此,她中断和退掉了许多在香港、台北、印度尼西亚、新加坡的演出活动。邓丽君的心被无限的哀愁笼罩着,她无法以从前那种轻松的心态去面对观众。
  “邓小姐,你虽然没有与振发结婚,可是你也与他有过5年的情缘,这份情意也非寻常人可以有的。”在邓丽君最为痛苦的日子里,1979年春天她曾经再次飞往马来西亚的吉隆坡,去为林振发扫墓。林振发的灵柩葬在靠海边的林家墓园。那里苍松挺拔、木槿如屏,是一个居高临下可以俯瞰大海的地方。林振发的老父林子坤经过儿子病逝的打击,变得越加老态龙钟,慈祥的林母也比从前消瘦了一圈。他们对邓丽君在清明节专程由香港飞来祭扫儿子,内心里充满了深深的感激。所以在邓丽君逗留了几日,准备离开吉隆坡的时候,林母对她说了一段迄今还令邓丽君难以忘怀的话:“人生无常,振发他先你而去了,这是我们无法改变的冷酷现实。现在我们希望你尽快地再择良友,早日成家!”
  邓丽君轻轻地摇了摇头。她说:“‘哀莫大于心死’,这是一位哲人说的话。林先生他这么年轻就去了,我的心早已经随他而去。如果现在再让我去爱另一个人,那真是比登天还难!”
  “邓小姐,你何时成家我们自然不能干涉。只求你不必再去想从前那些事情,即便振发他在九泉有知,也会像我们一样劝你节哀的。”林子坤悲哀地长叹一口气说:“不过,振发死后我们仍然将邓小姐看成是我们林家的女儿。我们准备送给你一点小小的礼物,留作纪念,望请笑纳!”
  邓丽君愕然。
  林母说:“在海边的那幢别墅,是振发生前住过的。邓小姐也曾和你的母亲在那里下榻,那里留下你和振发许多美好的回忆。如今人去楼空,我们很想将那幢小楼送给邓小姐,以便你今后来吉隆坡演出时,能有个安适的住处。此外,振发生前所留下的许多股票、书籍和他自己的几笔存款都应该归邓小姐收存,不知……”
  “这是断然不能收下的,”邓丽君不等林母说完,她就果断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说:“伯父伯母待我的一片好意可以领受,尽管振发不在了,我还可以像从前那样,经常到马来西亚探望两位老人家。不过财产我是决不能收的,因为我有林先生生前留给我的那些真挚情意就已足够了。”
  邓丽君离开了令她魂牵梦京的吉隆坡。她没有收下林振发父母给予她的任何馈赠,只是在帮助林母清理死者藏书的时候,发现了林振发生前的一本影集。那里面大多是邓丽君与林振发在5年间几次相逢时拍摄下的美好一瞬,在每幅照片下面均留下了林振发亲笔所写的短诗。那是邓丽君深感弥足珍贵的爱情信物,也是她从林家带出来的唯—一件物品。
  邓丽君归港后依旧没有在歌坛上公开露面。这种异常寂寞的日子持续了半年多,直到1979年的下半年,邓丽君才应邀去日本的东京,录制了两张个人大碟,一为《岛国之情歌——第四集》,一为《一封情书》。她在这两张大碟中,以对林振发万分思念之情,演唱了包括那首尤为林振发生前所喜爱的《晨光下的恋情》等数十首倾吐深情的歌曲。也许是邓丽君久疏歌坛,也许是她对亡友所寄予的恋情太深,这两张大碟录得缠绵排侧,动人心魂。大碟发行后,港台又掀起一阵“邓丽君情歌旋风”。香港的几张有影响的报纸,又在开始大肆刊登宣传她的文章。那些文章大多是对林振发死后,有关邓丽君感情生活的种种猜测。邓丽君对那些捕风捉影的报道不屑一顾,因为她自林振发病逝后,几乎连演出都谢绝了,哪里还有移情别恋的闲情逸致呢?当然,也有些香港、台湾的报刊,是客观地描写邓丽君的。可以看出,许多有良心的作家与那些时时盼望邓丽君东山再起的歌迷一样,他们写文章的目的,是期盼邓丽君尽早地重返歌坛。著名女作家张茜茜所撰的《初谈邓丽君》就是一个代表。张前前写道:“……邓丽君的成就也自有机遇的巧合。凭她自己本身的条件,能得到今天这样的地位,实在不简单,真正了不起。她没有惊人的天赋,没有一套完整的学历。当年她在台湾正式下海唱歌,还不满13岁。人们说她唱出的歌还带有童音,站在台上,又瘦又小,干瘪瘪的,着实惹人同情。记得那时她爱唱《小放牛》,扮牧童,因为她面孔像个月饼,鼻子低而扁,不好看,扮个男童还好些。这话说来已是多年前的事了。事隔若干年后的今天,真如俗话说的‘黄毛丫头十八变’,邓丽君出脱得可不同了。我在台湾的朋友们,其第二代好多都和邓丽君熟识。大家说,邓丽君这孩子可乖啦,很孝顺,又顾家,多赚几毛钱都赶快交到家里。哥哥弟弟们读书,花钱都是由邓丽君供给的。她的爸爸从军中退役下来后,整天打麻将。朋友们说:”邓丽君整天动脑筋赚大钱,邓爸爸却整天动脑筋打大牌。‘邓妈妈是个标准的家庭主妇,孩子第一,丈夫第二。多年前,从邓丽君第一天登台起,这位老人家就拎着化妆箱,紧伴着女儿,不论任何恶劣的演出场所,跟进踢出,风雨无阻。母女相依为命,到处奔波跑码头。今天的邓丽君成功了,谁知道她妈妈的泪水和汗水流了多少呀!苦尽甜来,真是’此一时,彼一时也‘,好嘛!……邓丽君在香港举行个人演唱会,我还记得一位知名专栏作家林燕妮小姐在一篇报道中说的:“看见邓丽君在舞台上拼命地唱,拼命地跳,我忽然间对她很同情。’我相信林小姐的这句话会引起许多人的共鸣。实在说来,台湾的歌星不知有几十打。论出道,邓丽君比不上早期的紫薇;论独特的唱腔,她比不过姚苏蓉;论美貌,她不如孔兰薰。可是邓丽君自有其难能可贵之处:她苦用功,从来不骄傲,对任何一支新曲总是虚心去学,并且不断创出新风格。朋友们还都知道她心地善良。我应当说,她的优点盖过她的缺点。这是她成功的主要因素……”
  “张茜茜看来还很知我的心呢!”邓丽君唯独对这一篇文章偏爱,认为它说出了自己成名前的辛酸。但是,香港更多的报纸,却老是在写有关邓丽君的婚事轶闻。忽而说到朱坚和林振发的死,忽而又猜测邓丽君的新郎君是某某人。有些报纸居然以猜测代替真实,说得有鼻有眼,活灵活现。这是让邓丽君最头疼也是最反感的。在林振发病故后的半年多,赶来为邓丽君求情做媒的友人纷至沓来。
  尽管这些友人都是怀有成全她的一片美意,尽管朋友们所介绍的男子大多有才有财,有些男子甚至比朱坚、林振发的条件还优越,可是都被邓丽君—一婉谢了。邓丽君此时正处于悲痛之中,她的心还被林振发牢牢地占据着。邓丽君在这种复杂的心态下,拒绝了许多前来为她说亲的朋友,大多数的朋友都理解她的心,自然这样做也难免伤了一些渴望与邓丽君结缘的痴情男子,陈之栩便是其中的一位。
  “邓小姐,陈之栩先生这次亲自从台北来香港,就是特意想与你见上一面的。”夏天时一位在香港演艺界很有名望的姐姐,来到邓丽君隐居的这所公寓里,第二次向邓丽君提到陈之栩的名字。邓丽君当时的心情格外不佳,她疑惑地望着那位相好多年的女朋友,好一阵想不起来谁是陈之栩。姐姐嗔她说:“你也是贵人多忘事,几天前我刚将人家陈先生的照片送过来,请你过目,怎么一转眼竟忘记了?”
  邓丽君这才想起姐姐确实介绍过一位叫陈之栩的人。“陈之栩是位英俊的男子,他是台湾一位巨商的儿子,早年去美国的康乃尔大学读书,攻读的是国际公法和外交硕士学位,在去美国之前是台湾大学政治系肄业,才思敏捷,学识渊博呀!丽君,陈先生从美国考取学位归来后,凭着陈家在台北的势力,很快就得到当局的重用。
  如今陈先生年轻有为,久后必会成为一位前途无量的政治家!“
  邓丽君听了这位曾一同在台湾出道的姐姐一席话,漠然不为所动。
  妹姐继续说:“陈先生早在美国留学时,就已经闻知你的大名。
  他也很喜欢听你唱的歌儿,他说你的歌声常使他失眠。在美留学时陈先生的身边便有几盘你的录像带,每夜都要放上几回的。丽君,现如今陈先生听说与你相恋的林先生不幸英年早逝,方才托我来向你转达他对你的爱慕之情,请你考虑……“
  “请姐姐代我转达对陈先生的感谢之意,”邓丽君坐在那里蹙眉想了好一阵,接过姐姐递上来的陈之栩照片只瞟了一眼,他确是一个英俊的青年,但是邓丽君却毫无兴趣,将照片退还给姐姐说:“我现在的心里很乱,确实没有任何谈情说爱的兴趣,对不起了!”
  本来,邓丽君这样的回答已经是谢绝了。谁知几天后,她的那位好心的姐姐又满怀希望地来到尖沙嘴的公寓,告诉邓丽君陈之栩从台北来的消息,并语气坚定地说:“丽君,这回你可要给一个面子,陈先生大老远地来了,你没有不见之理哦!”
  邓丽君进退两难。以她目前的纷乱心情,是根本不能与任何男子相见的。同时,邓丽君的名气太大,那些捕风捉影的花边新闻已使邓丽君感到心里发烦,又怎么能随便去见陈之栩呢?她沉吟了片刻,决定向女友说出真心话来:“姐姐,现在陈先生既然追得这么紧,我只好实话实说了,其实像陈先生这样的人,并不在我的考虑之列。”
  姐姐惊愕地问道:“为什么?陈之栩的条件不合适吗?”
  邓丽君说:“陈先生的条件很好,他将来可以找一位更合适的女子作为终身伴侣。然而他和我之间却不大可能有某种烟缘,因为谁都知道我早就表示过,今生不想寻政界和军界中的官员做丈夫。”
  姐姐说:“军政界有什么不好呢?丽君,谁也不可能唱一辈子歌呀,我们身后有做官的为靠山,不是更好吗?”邓丽君却决心已定,不想深谈:“姐姐,人各有志,请不必再说了!”
  姐姐讪讪而去。她只好将邓丽君的意思如实地转达过去,陈之栩听后大为失望。他悻悻返回台北以后,据说还化名在《中央日报》上含蓄地指责了邓丽君。邓丽君见了陈之栩影射她的文章后,不以为然,只是一笑了之。今天,就在邓丽君又翻阅报纸的时候,她的女友麦灵芝走了进来。
  “阿丽,宝丽金公司请你到日本去举办个人演唱会,你总该有一个明确的答复了吧?”麦灵芝见邓丽君愁眉紧锁,郁郁寡欢地坐在沙发上浏览报纸,进门来便开口询问。
  “这……”邓丽君迟疑不语。她感到日本邀请去东京演唱的事情很难推托,又很难定夺。宝丽金唱片公司的友好邀请,早在一个多月前就由邓锡泉这位驻日本的代理人转达过来了。据邓锡泉说,宝丽金公司的总裁三谷清和副总裁大国敏雄两位先生,获悉了邓丽君自从林振发病故以后一直处于深居简出的消沉状态,很想请邓丽君出山演唱,重振旗鼓。对于这种友善之举,邓丽君从心里甚为感谢。但是她想起林振发之死给她带来的心灵创伤,以及林死后港台对她私生活的种种非议,邓丽君还是无意出山。
  麦灵芝从她的皮包里取出一封信来,郑重地交给她说:“阿丽,你何去何从,必须到了下决心的时候了。林先生的突然死去,确实是构成了对你很大的打击。可是话又说回来,既然人已经死了,咱们活着的人就该更加珍惜自己,更好地活下去啊。阿丽,现在你在香港已经一年多没有登场唱歌了,我真是为你担心,如果继续这样消沉下去,又如何得了呢?”
  邓丽君对麦灵芝这种亲昵的唠叨早已司空见惯,所以并不生气。只是接过那封从东京转寄给她的信件,专心地阅读着。原来,信是由渡边娱乐公司的总经理渡边正一先生写来的。信中的语句很诚挚,渡边先生在为林振发不幸故去表示慰问之外,也代表宝丽金唱片公司盛情相邀她前往日本。渡边说日本的许多歌迷都对邓丽君一直怀有深深的好感,她们希望邓丽君尽快地从痛失恋人的悲哀中解脱出来,重振旗鼓。又说,邓丽君当年是从日本跃上东南亚歌坛的,希望这次再由日本起步。渡边正一先生希望不久的将来在东京能再次聆听邓丽君甜美的歌声。
  “阿丽,这一次看你还如何推托?‘宝灵芝从邓丽君那略显为难的神色中,看出了她内心的变化。
  “是啊,没想到渡边先生写来了亲笔信……”邓丽君的心确实被打动了。渡边正一是她心目中的恩人。1973年她去日本东京寻求事业上的发展,承担邓丽君受训重任的与其说是与自己签约的宝丽金唱片公司,不如说是由渡边正一先生所主持的娱乐公司。正是因为有这家娱乐公司的鼎力资助与山田街老师的精心扶持,才使得初出茅庐的邓丽君有过一次系统的声乐训练。这无疑为她日后在东南亚各国大展身手奠定了一个坚实的基础。邓丽君成名以后,从内心深处始终都在感谢渡边正一这位忠厚的长者,如今宝丽金唱片公司不忘旧情,知道她很苦恼,才决计敦请她去日本演唱。
  无论是对宝丽金唱片公司的真诚善意,还是对渡边正一先生的旧日友谊,邓丽君都到了无法谢绝和必须答应的时候了。邓丽君手托着那封信,长叹一声说:“既然如此,就只好答应了……”
  麦灵芝立刻高兴起来。她满面绽笑地将一份宝丽金唱片公司已经签好的合同,放在邓丽君面前的桌上,说:“阿丽如果能前去东京,那就太好了。因为只要你重新登台唱歌,我敢保证从前那些无聊的猜测和报纸上莫名其妙的传闻,都会立刻烟消云散。阿丽,宝丽金公司确定的出场时间是12月17日,你去那里出席完演唱会,回到香港来还可以共度圣诞节。”
  “好吧,灵芝姐,我就听你的安排。”邓丽君接过笔来,在那张由宝丽金公司先填好的演出合同上郑重地写下“邓丽君”三个字。
  “时间确定后,我们就必须尽快地作去日本的准备,阿丽,现在满打满算还不到7天了,你必须准备好行装才行呀,”麦灵芝又从皮包里拿出一本日本护照来,交到她的手里说:“阿丽,你最迟也得在14日启程去东京,17日就开演,去得太晚就没有彩排的时间。”
  “我懂我懂,我的灵芝姐,我是必须提前走才行的。”邓丽君将那本新领到的日本护照看了一看,发觉麦灵芝早已在事前为自己办好了签证。她放下心说:“去晚了与乐队无法配唱,况且我又有几支新歌想唱,自然是要提前去的。”
  “哎呀,14日也不行,因为……”麦灵芝仿佛成了邓丽君的私人总管,她凡在邓丽君有重大演出活动之前,必要为她作出周到细致的安排才行,这次去日本更不例外。麦灵芝忽然想起一件事,忙说:“那件旗袍怎么办?”
  “旗袍?什么旗袍?”邓丽君愕然。
  麦灵芝说:“为了能让你在日本的演出有全新的感觉,半月前我让台北端纹样缝衣店的高师傅,为你依从前的尺码再缝一件新旗袍。我知道你一直很喜欢那位高师傅的缝衣技术,现在看来你在去日本的时候,必须先在台北转机才行呀!”
  “好吧,我就先到台北转机,去取那件旗袍。”尽管邓丽君身边有好多件可供临场演出的旗袍,但是好友麦灵芝这样做是出于一片友好之情,邓丽君无法不领受。
  麦灵芝这才放下心来,很开心地笑了。当然她做梦也没有想到,这件旗袍,却为邓丽君去日本演出惹来了一场不小的麻烦!
  南洋客将赴港岛,印尼护照派上好用场12月13日夜。
  香港尖沙嘴华灯初上,在泰丰楼中餐馆的雅座里,香港演艺界颇有知名度的女歌星潘冰娥,在这里订了一桌酒席,为她最好的朋友邓丽君送行。
  “阿丽,从报纸上见到你本月17日在日本有一场演唱会的消息,所有熟悉你的演艺圈朋友都很高兴。她们都为你终于冲出近一年的自我封闭状态,出来演唱而高兴。”潘冰娥亲自在泰丰楼前迎接,当她见一辆宝马小轿车将邓丽君送到楼前时,潘冰娥亲自将邓丽君扶出来。等麦灵芝将车开走,潘冰娥才将邓丽君扶上三楼的雅座。在灯影摇曳中,被严冬的寒气冻红了面腮的邓丽君显得成熟而妩媚。潘冰娥为她斟了茶,继续说道:“本来,我很想多请几位朋友来为你作陪的,大家在一起的气氛会温馨得多。但是你在电话里再三关照,还是我们两人在一起聚聚为好,我只好从命了,阿丽,今晚是香港冬天里少有的冷天气,我就来请你吃测羊肉!”
  “太好了,我已经好久没有吃到泰丰楼的羊肉火锅了!”邓丽君脱掉了外面的大衣,里面的羊绒衫在灯影下显得更加艳丽,她的面色也显得十分姣好靓丽。
  侍者很快就将一只黄铜火锅端来,须臾又布上几碟佐料:粉丝、麻酱、韭花、卤油、辣沫、腐乳等等。两大盘切成状若纸片的粉红羊肉片放在两人面前的朱漆圆桌上。炭火将锅内的鸡汤煮得滚沸起来,播冰娥见她的好友邓丽君今晚的气色十分好,一扫几个月来的忧愁,潘冰娥很高兴。她亲自为邓丽君在火锅里下羊肉,然后两位好友开始在热气氛氛的场里边涮边吃。
  “冰娥,我这个人太重感情,经受不起沉重的打击,”邓丽君香甜地呷着香场,吃着鲜嫩的肉片,她在好友的面前情不自禁地袒露襟怀,说道:“我真的很羡慕你们这些朋友,无论是事业上还是私生活都比我幸福。人生无常,天公对我是格外地冷酷无情。你知道朱先生作为我的初恋情人,他的死几乎使我的精神崩溃了。他在人世间的时候,我并没有感觉到他存在的重要,然而一旦他永远地离我而去,方才感到我的心像被人掏空了一样难受。这次林先生的死对我来说也很突然,因为我在此前还并不知道他有过那么重的心脏病,所以听到他的死讯,一度让我痛断肝肠!”
  潘冰娥深深地理解她的好友。她有心相劝,又觉得应该让她宣泄一番也好,索性就边吃边陪她叹息。
  邓丽君的面庞上浮现出淡淡的忧伤和悲戚。她许久都没有这样向朋友倾吐心曲的机会了。因为在林振发死后自己一直用“自囚”的方法来过着独居独思的苦日子。现在见到潘冰娥才感到应该一吐为快了,她动情地告诉好友说:“在这么长的时间里,我一直在反思中自疚自责。冰娥,我为什么要指责自己呢?就是因为我从前并没有很好地珍惜与男友的情意,为了我的事业,将我们的婚事一推再推。现在想起来我很对不起他们。他们在世的时候,很早就表露出与我结婚的愿望,可是我都委婉地推辞掉了。我很看重我的事业,我认为现在应该利用大好青春年华在歌坛上闯一闯,等将来事业成功时再结婚不迟。谁知道我这样做的结果,既害了他们也害了我自己呀!唉唉,冰娥,我为什么那么傻呢?莫非一定要到我的事业完全成功,或是到人老珠黄的时候才结婚吗?”
  “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阿丽,你应该开始新的生活了。”
  潘冰娥对邓丽君接连两次遭到的不幸充满了深深的同情。她为邓丽君斟了一杯酒,继续说:“你已经从两次创伤中吸取了教训,这是一件好事。如果今后再有这样的好姻缘,我劝你不要再傻了,千万不要与它失之交臂,成为终生的遗憾呀!”
  邓丽君将酒抿了一口。她的面庞渐渐地泛起潮红。
  “丽君,你总是将人拒于干里之外,是一辈子想做尼姑吗?”昨天夜里,邓丽君在香港的另一位女友何莉莉伉俪请她吃西餐。何莉莉夫妇为即将去日本演出的邓丽君点的英式西餐很精致,不仅有沙拉之类,还有铁扒鸡、罐炯牛肉和酸黄瓜等等。酒过三巡后,何莉莉终于说出一个令邓丽君颇感尴尬的话题来:“丽君,任何一位名人也不能超脱凡俗,不能不食人间的烟火,你自然也不例外。我已经听说在林先生不幸去世以后,许多朋友想为你介绍新的朋友,却又都被你谢绝了,这是真的吗?”
  邓丽君点头默认。
  “丽君,恕我直言,你这样做是不明智的。我和莉莉是过来人,深知生活并不能像想象的那样一帆风顺,你应该重新开始才行。朱先生和林先生留给你的印象太深,一时难以忘掉也在情理之中。可是你应该知道,你未来的人生道路还很长,总不能一个人孤单地走下去啊。”何莉莉的夫君也在帮助妻子劝说邓丽君。
  邓丽君低下头。
  何莉莉见邓丽君没有像对待别人那样断然谢绝,就觉得有一线希望。她说道:“我和夫君准备为你做一回媒人,相信你会给面子吧?”
  “不不……不急的!‘哪丽君显得有些不安,她的面颊排红了。
  “不急?为什么不急呢?人生易老,韶华易逝呀!”何莉莉的夫君很有学者风度,他说:“我记得你唱的歌曲有这样的词句:”好花不常开,好景不常在。愁堆解笑眉,泪洒相思带。‘说的就是人生短促,你为何这样不珍惜年轻的生命和美妙的青春呢?“
  何莉莉也劝道:“我们给你介绍的这位青年朋友,也是家在南洋的巨商之子。他不但有很殷实的家业,而且本人也很有学识,一表人才。丽君,恕我们先斩后奏,这个人明天将从南洋到香港来,是专门在你赴日本演出前来见你一面的。我们已经替你与他约定了见面的时间,请你一定不要拒绝!”
  “不不!我现在心很乱,又要到日本去。莉莉,你说……在这样的时候匆匆忙忙去与那个人见面……合适吗?”邓丽君一旦遇到这样敏感的问题,就立刻表现出她的犹豫、畏缩甚至是很强烈的反感。
  何莉莉说:“有什么不合适呢?不过是见见面,喝喝咖啡,谈一谈就更好了。当然见见面也不能说一定就能谈成朋友,主要还看彼此有没有缘分。我们的意思不过只是要你与他见上一面,如何?”
  “这……”邓丽君的心里现在很难这么快就接纳另一位与自己素昧平生的陌生男子,不论他的家世、才学和人品如何优越。她为了不使何莉莉伉俪扫兴,没有像以往那样采取断然谢绝的态度,只是说:“这件事……让我再认真地想一想,再回答你们吧!”
  现在,在泰丰楼的雅座里,潘冰娥向邓丽君谈起与何莉莉相同的话题时,邓丽君难免心中踌躇。是的,自己已经早过了结婚的妙龄,却仍然了然一身,四海飘泊。何莉莉夫妇本来是希望她今天能与那位从南洋专程赶到香港的青年商人见面的,可是邓丽君却没有安排会面的时间,想到这里,邓丽君期期艾艾地说了一句不着边际的话:“昨天有朋友说介绍南洋一位英俊男子和我相识,可是……我没有答应。”
  “没有答应?”潘冰娥很为邓丽君的终身大事忧虑,见她还像以往那样对自己的大事漠不关心,便苦苦劝道:“既然有朋友从中做媒,无论你中意与否,都应该去看上一眼的。有时真的是一桩好姻缘来了,可是却由于你不经心而错过了,那将是一件多么可惜的事情。阿丽,我对你说过,从前的不愉快就让它翻过去,不能因为林先生的去世你就长久地沉捆在痛苦里。我的话你总该认真地考虑才是。”
  邓丽君沉默了。
  两位朋友围着那只火锅,已经吃得意兴阑珊,潘冰娥的话显然使邓丽君真正地动了心思。
  深夜里,邓丽君返回尖沙嘴麦灵芝的住宅以后,她向麦灵芝说起了与潘冰娥的谈话,麦灵芝说道:“何莉莉夫妇所介绍的南洋人,。
  一定是一位说得出的青年男子。她们说也是商家出身,可见你这一辈子一定会与经商的实业界人家结缘。为什么不肯相见呢?无论如何,人家是专程从南洋赶来见你的,依我看,你是非见上一面不可的。“
  听麦灵芝也是这么苦口婆心地劝说,邓丽君的心渐渐动了。她在灯影里沉思了片刻,终于说:“也好。只是我今天已将好时光错过了,要见也是以后的事情。因为我已经确定明天要去日本,再也没有时间了。再说,如果真正有缘分,将来也必定还有相见的时间,灵芝姐,你说是吧?”
  “我看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宝灵芝处处为邓丽君考虑,说起话来常常直来直去,她说:”既然何莉莉夫妇真诚搭桥,那位南洋的客人又已经来到了香港,可以说是只欠东风了。你为什么不可以晚去一天日本呢?“
  邓丽君屈指数数时间,迟疑不定地叹道:“如果我不去台北取那件旗袍,即便15日从启德机场直飞东京,也是来得及的。可是因为会那个南洋来的客人再误一天的话,我到东京时可就是17目的当天,晚上就要登台演唱,哪里还有一点点时间与乐队进行接触?
  万一唱得不好岂不是让宝丽金公司难堪吗?“
  麦灵芝素来深知邓丽君从艺的谨慎,即便很一般的一次演唱会,她也是坚决不肯马虎行事的。即使安排得非常紧迫的演出,邓丽君也要预先安排时间与乐队见见面,彼此熟悉一下歌曲的词谱,时间充裕时双方还要练唱两遍。麦灵芝计算着从香港起飞的时间,说:“阿丽,现在我们可以假定在14日这一天,在香港见一见那位客人,这是雷打不动的。你如果在15日飞往台北,取到旗袍后马上飞去东京,也只有几个小时,有什么不可以呢?”
  “灵芝姐怎么越发地说傻话呢?”邓丽君微嗔:“难道你没有乘过飞机吗?怎么连起码的过境知识也不晓得?就算我在15日下午能到台北,那么依照惯例,持去东京的护照在当天也是不准许再从台北转飞东京的,必须在48小时以后,才可以持同一本护照离境!
  这样,我就得在17日上午才可能去日本,你想想,到那里之后稍事休息就要上台,匆匆忙忙如何能够演出呢?“
  “也是的,时间太紧了,”麦灵芝感到一桩好姻缘又将从邓丽君的身边擦身而过了,她深为苦命的邓丽君感到遗憾。忽然她灵机一动,说:“阿丽,既然你在香港会见那位南洋的客人是头等紧要之事,也就只有舍弃台北订做的那件旗袍了,你说这样可以吗?”
  邓丽君托腮不语。
  麦灵芝急得绕室乱转,说:“阿丽,你该当机立断才行啊,总不能坐在那里毫无主张。”
  “我是在想一个两全之策,因为台北订做的那件旗袍还是顺便拿上它为好。”邓丽君此时已经下决心多留在香港一天,以不拂逆何莉莉、溜冰娥和麦灵芝几位朋友对她的一片好意。正在这时,在邓丽君的脑海里忽然想到了雅加达。1978年的夏天,邓丽君曾经作为印度尼西亚最尊贵的宾客,来到那座古朴的宫殿里演出。那天晚上,宫殿里灯火齐明,光彩耀目。邓丽君用英语演唱了她所喜欢的《原乡人》:我张开一双翅膀,背负着一个希望。
  飞过那陌生的城池,去我向往的地方。
  在旷野中我嗅芬芳;从泥土里我摄取营养。
  为了吐丝蚕儿要吃茶叶,为了播种花儿要开放。
  ……
  邓丽君记得,那天晚上她唱得很尽兴。一会儿用英语演唱,一会儿又用刚学的印尼语言演唱,她那顾盼生姿的神采与动人的歌喉,不断地赢得掌声与喝彩。演出结束后,她正在化妆间里卸妆,一位唇边丛生着浓黑胡须的印度尼西亚移民局高级官员,面带笑容地走进来。他亲切地握住邓丽君的双手祝贺说:“尊敬的邓丽君小姐,您今晚的演唱实在是太成功了。我代表国家移民局向您赠送一件小小的礼物,这是我们对最尊贵的国宾才可能赠送的礼物,请邓小姐千万收下!”
  那位官员所送的礼物,原来竟是一个小小的红皮面本子,上面用英文和印度尼西亚两国文字印有“印度尼西亚共和国(The Re-pubitc of Indonesia )护照”的字样。邓丽君当时感到有些意外,但是她并没有任何受宠若惊之感,只是淡淡地一笑。
  那位移民局高官说:“邓小姐,我们向您赠予这份礼物的目的,就是衷心地期望您能不断地到我们美丽的雅加达来唱歌,如果您有兴趣的话,可以随时持这本护照前来!”
  “谢谢!”邓丽君彬彬有礼地将那本护照收下了。记得那位印尼官员退出后,她就将那本护照放进她的一只小挎包里,回到香港以后,很快就将这本印尼护照忘在脑后了。因为她自1978年那次演出后再也没有去雅加达,所以也就根本没有用过那本作为国宾礼物的护照。现在,她蓦地记起了那本被她遗忘许久的印尼护照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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