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读网 - 人生必读的书

TXT下载此书 | 书籍信息


(双击鼠标开启屏幕滚动,鼠标上下控制速度) 返回首页
选择背景色:
浏览字体:[ ]  
字体颜色: 双击鼠标滚屏: (1最慢,10最快)

凌志军 联想风云

凌志军(当代)
必读网(http://www.beduu.com)整理
小说-联想风云-前言
前言
“你来了解一下我们的企业吧,”柳传志盯着我说,“你一定会感兴趣的。”
那一瞬间,我觉得这个人过于自信,却很真诚。分手的时候我答应了他的要求,但又补充道:“我很抱歉,我不能给你任何承诺。”
“没有关系,你可以按你自己的想法写,也可以什么都不写,”他回答,“我只是 希望你用局外人的眼光来看看联想。”
对于联想来说,我的确是个局外人。我在此前与柳传志从未谋面,没有直接接触过这家公司,也没有写过任何关于联想的文字。当时我只知道这个人的事业是从40岁开始的,而大多数中国人在这个年龄之后就不再有什么变化。他领导的联想是一家计算机公司,成就非凡,享有盛誉。我听说在美国哈佛大学攻读工商管理硕士学位的学生,要在两年之中学习几百个案例,联想是其中之一。有一次我采访美国微软公司的高层经理们,听到他们嘴里提到的惟一的中国公司,就是联想。我还知道有不少人正在批评联想,在某些评论家笔下,它不过是个目光短浅、沽名钓誉的混蛋。
联想集团总部位于北京中关村附近一座崭新的大厦中,要进去就必须出示一个带有保密号码的磁卡。车间里没有一般工厂流水线上常有的那种喧嚣,办公区有点机关的味道,还笼罩着一种神秘的气息。我们国家的每一家企业都有自己的秘密,而且不会出示给一个不相干的人。不过,柳传志兑现了他的承诺―把公司的真相对我和盘托出。
联想邀请我参加了他们的一些内部会议,允许我不受约束地采访任何人。我和68个人谈了话,包括公司的开创者、老一代和新一代领导人、项目经理和技术人员、第一线的销售人员、流水线上的工人,当然也包括几位因为重大分歧离开联想,甚至与柳传志结怨甚深的人。公司还对我开放了全部档案。走进档案室的时候,我被面前的几十个大铁皮柜子惊呆了。在我接触的公司中,没有哪一家为自己保留了这么完整的历史原貌,包括公司20年来的会议记录、财务报表、业绩报告、主要领导人的讲话手稿和工作日记、往来信件、传真、政府批文、营销合同、荣誉证、检讨书、法律诉讼案卷、广告文本、图片和音像资料。在我打开这些铁柜之前的许多年里,还没有人如此系统和细致地研究这些尘封的隐秘。我的调查持续了6个月,留下200多个小时的录音和600万字的资料。与此同时我还阅读了大量关于联想的公开出版物,所有这些都成为我了解这家公司的参照。
迄今为止,人们对联想的认识倾向于两个极端。一些人把它描述成一支无往不胜的“铁军”,另一些人则认定它正在走向死亡。事实上,联想的历史充满了艰难,一点也不夸张地说,是九死一生。它的最显著的进步都是在战胜了最严峻的危机之后得来的。在20世纪,它打败了80年代后期的混乱,打败了90年代初期的萧条,在跨国公司蜂拥而入的中国市场上树起自己的旗帜,在大多数国有企业都不景气的时候,疯狂地成长起来。当新世纪开始之时,它是我们国家最大的计算机制造商,在中国和亚洲太平洋的微机市场上占据第一的位置。20年前联想刚刚成立之时,手上只有20万元。它的第一笔生意是一次被欺骗的惨痛经历,导致14万元血本无归。而今天,它已经是一家拥有198亿元资产、几百亿元市值的公司。它的最新一笔交易是以12.5亿美元收购了IBM的全球个人计算机业务。
联想在过去几年里始终是最有价值的国产微机品牌,在成为国际奥委会的全球合作伙伴之后,其品牌价值已经超过600亿元。柳传志和公司的开创者们也都合法地成为富翁。站在国有企业经营者的立场上看,他们的收入之高令人惊讶,但是从个人财富的角度来衡量,他们与中国富豪排行榜上的那些人还差得太远。事实上,柳传志从来没有拥有超过1.5%的公司股权,他的薪金也没有他的继任者高,但是他在精神上对这家公司拥有绝对的控制权。他的很多话被员工引用。他治理公司的手段,诸如定战略、建班子、带队伍、天条、迟到罚站、公司歌曲、半军事化的训诫、宗教仪式般的誓师大会,都让人充满了对他和他的企业的好奇。
就像联想是中国企业市场化道路上的重要案例一样,柳传志是中国现代化进程中最重要的人物之一。他的表现自己智慧和激情的舞台不是一个企业,而是整个国家。如果我们试图把这个故事看做一场道德剧,把柳传志当做完美主义的化身,也许会失望。他的迄今为止的生涯一直被一种梦想所引诱,当他出色地实现了梦想之后,依然有新的梦想在前面召唤。20年前,他的梦想是让他的企业达到200万元的销售规模;10年前,他的梦想是让国产微机占领中国市场;而现在,他的梦想是让联想成为世界一流的公司。
联想的故事是由一种信念衍生出来的。这种信念是:相信任何人都会追求完美,都拥有无限激情去创造美好的东西,只要赋予他们适宜的环境,他们一定能成功。然而这个故事中还有着某种强烈的中国味道。在过去20多年里,我们的国家始终在新与旧的激烈冲突中挣扎着前进。如果你屈服于旧体制,你会被淹没其中,如果你公然反抗,你会体无完肤。联想的真正与众不同之处,在于它掌握了与旧制度相处的方法,同时又以惊人的坚忍、耐心和技巧与旧制度中令人作呕的弊端周旋,一点一点地摆脱束缚,走向新世界。这个公司的历史告诉我们,什么是梦想,什么是现实,在梦想与现实之间创造伟业必须走过的那座桥梁又在什么地方。
在联想20年的历史中,舆论在大部分时间里充满了对它的赞美。但是从2004年1月开始,批评它的声音忽然强烈起来,各种各样的言论组成了“联想危机论”,媒体也开始以发表联想的负面消息为乐事。奇怪的是,这局面反而让我了解这家公司的念头格外强烈起来。
不过,我在调查这家公司的最初几个月里,并未打算把它写出来。有一天我旁听联想的内部会议。当时公司刚刚完成一次大规模裁员,引起议论纷纷。毫无疑问,这是联想的艰难时刻。在场的几千员工都想听听柳传志说什么,于是他走上台去,发表一个简短的演讲。当他说到自己在过去20年间犯了很多错误、因此影响了很多人一生的命运时,我被他的坦率和真诚感动了。就是在那一刻,我决定写一点什么。
“这不只是一个人和一个企业的历史,”我对自己说,“也是一个国家和一个时代的历史。”
于是我开始写这本书。写作的过程相当艰苦,但却自始至终散发着一种迷人的力量。
小说-联想风云-第一章 脚踩两只船
第一章 脚踩两只船
小说-联想风云-引子
引子
联想集团开始关注并且珍爱自己的历史,是在它发展壮大起来之后。20世纪90年代初期,它开始整理自己的历史档案时,创建者们发现自己居然没有公司成立时的任何记录,甚至根本忘记了那是在哪一天。事实上,那一天没有鲜花,没有剪彩,没有官员祝词,没有媒体报道,甚至没有任何开业仪式,连公司的招牌也没有悬挂。多年以后,大家只能依稀记得,那是1984年10月,也许是11月的某一天。
随着岁月的流逝和财产的增长,公司的历史也丰富起来,渐渐组成一个典型的中国故事。公司的先驱为改革时代的叛逆者开辟了一条道路,也给那些雄心勃勃的后来者树立了典范:冲破束缚的本能、不屈不挠的韧性、远大的理想,加上几分幸运,使他们开辟了中国的个人计算机时代,造就了中国最大的计算机公司,还让自己摆脱贫困变成富人。
公司的成立也逐渐放射出迷人的光彩。创建者们被描述成这样的英雄:他们是中国科学院里一群物质匮乏、好高骛远的知识分子,偶然间得到20万元钱,就翻开了这个传奇故事的第一页。其实只要举出一个情节就可以知道,那时候他们对公司的未来之路一无所知。
1984年秋天,中国科学院副院长周光召在批准公司成立之后,曾经与柳传志有过一次谈话。柳在那一天信誓旦旦地说:
“将来我们要成为一家年产值200万元的大公司。”
小说-联想风云-1984年10月17日
1984年10月17日
公司诞生在一间20平方米、分成里外间的小平房里―北京中关村科学院南路2号计算所的传达室。此情此景被载入公司史册,日子越是悠久,就越是被赋予圣地的意味,就像中国共产党历史上的南湖、井冈山、遵义、延安、西柏坡和天安门广场。2002年冬天,这些创业者全都两鬓苍苍,小平房也老了,与周围的高楼不相协调。新来的建设者想要把它推倒,先前的建设者却希望把它留下作为历史的见证。经过一番保留传统还是发展事业的激烈争论,大家同意让传统服从建设的需要,同时决定把小平房重新建设在中央绿地,作为永久纪念。于是13位早期的开拓者相约来到小平房前,在13分钟里拍了至少100张照片。几天之后,他们亲眼目睹这小平房在他们的地平线上消逝。
贾绪福是这群人中的一个,他这样描述小平房当年的情形:
它的位置就在北楼对面的马路边上。那时候,你进了计算所的西大门,往东走几步,就能看见。房子是砖头砌起来的,外面是深灰色的,里面被隔成两间,水泥地面,石灰墙壁,朝南有个门,北墙有个窗户。没有沙发,没有老板椅,没有写字台,当然也没有电脑。你走进来,可以看到外屋有两个长条凳,沿墙一字排开。里屋有两张三屉桌。桌子板凳都不用花钱买,是人家不要的破东西,我们把它修理好,弄干净,搬进来,然后再弄几个保险柜。地方虽然小,但可以坐得开。
经过一段时间的争论和权衡,官方把联想故事的起点定于1984年11月1日,看来是有根据的。根据公司档案的记载,计算技术研究所曾将组建公司的报告呈送上级,并且在这一天获得批准。然而贾绪福相当肯定地说,公司的“成立大会”,也即第一次“小平房会议”,是在1984年10月17日召开的。
公司的第一次全体会议共计11人参加。这些人都来自计算技术研究所,就像当时那部流行电影一样,都是“人到中年”。其中柳传志年龄最轻,40岁;王树和年龄最长,45岁。王在那时候拥有科技处处长的头衔,无论地位还是资历都在柳传志之上,头脑敏捷,说话既生动又犀利,在内心深处有一种不能安分的基因,总想做一些与众不同的事,凡此种种都和柳传志相似。可惜此人行动起来左顾右盼,留恋过去岁月里的好处,缺少远见。这同柳传志的处处设防、先谋而后动不是一回事。柳信奉“不做改革的牺牲者”,其中要旨仍在于义无反顾,王则是一步三回头,尤其不肯成为一个前途未卜的反叛者。我们今天理解此人内心世界,应当知道每个人的出身和经历都难免在他的性格上留下痕迹。在20世纪50年代那次全国性的阶级成分判决中,王的父亲被认定是小地主。每逢政治运动,他便为此感受到巨大的压力,所以他的前半生都是在恐惧和抑郁中度过,如今这一切已成往事,他却还是不能让自己的心灵放松。闲下来的时候,他就常常对着朋友感叹自己“胆小”。今天的年轻人一定无法理解此中苦涩,但是经过那个时代的人,一听就会明白,仅仅是父母的身份就足以让一个人要么耀武扬威要么唯唯诺诺。这样看来,王树和在公司成立之初的满腔热情,以及在一年又8个月之后的抽身离去,都是出自某种必然的理由。
公司的筹备过程非常简单,很难说有什么周密计划。柳传志和王树和的第一个想法相当默契,就是在自己熟悉的同事中间寻找志同道合的人。
第一个要猎取的目标是张祖祥。张是计算所第八研究室的副主任,也是计算所里小有名气的人物,这主要应当归功于他在计算机知识普及方面的努力,以及听过他讲课的三千弟子为他扬名。他的最为过人的长处,是在人生的十字路口上依靠本能为自己选择朝哪个方向走去。他在1958年进入沈阳机电学院,恰逢政府在大学里组建计算机专业,于是他选择到中国科技大学去学习计算机。这是第一次选择。毕业后本来分配在大连的一个研究所里研究组合机床,他却以学非所用为由要求调到计算所来。这是第二次选择。最近几个月里无论是国家办厂还是私人办厂,都来找他。看来他面临着第三次选择:曾茂朝所长就曾要他到计算所属下的科学仪器厂当总经理,被他婉言推辞。科仪厂的员工金燕静离职出去创办信通公司的时候,也来请他同行。那一天两个人推着自行车绕中关村遛了两圈,金费尽口舌,张还是不去。他说他是“搞技术的,不会办公司”。
几周之后,柳传志走进张祖祥的家。那时候张住在中科院的集体宿舍,是个“筒子楼”。“筒子楼”也是20世纪80年代中国居住史上的一大奇观。楼上楼下都被一条走廊贯通,两边是一个挨一个的房间,门对门,一层楼能住几十户人家。大家在同一个时间、同一个走廊里做饭,并且共用一个厕所。张祖祥一家四口人住在一间15平方米的房子里,两个孩子分睡上下铺,旁边是一张双人床。到了晚上,等孩子睡觉了,他把帘子一拉,就把资料摊在床上看。
这一天柳传志坐在他的双人床上,掏出一盒“香山”递给张祖祥。张注意到那烟是带锡纸的,买一包要花三毛四,不禁纳闷。他知道柳传志从来不抽好烟,平时抽两毛七一包的“八达岭”就不错了,今天这是怎么了?
柳传志带来了自己的计划。他承认自己手里没有多少钱,只有曾茂朝允诺的20万元开办费,还可以免费使用传达室的小平房。公司将来无论大小,都不属于自己,是国家的。不过,这一切在他看来都不是问题。他充满激情地邀请张加入到这个事业中来,然后便在团团烟雾中瞪着眼睛等待张的回答。
对柳传志这个人,张是熟悉的。尽管他的年龄比自己小很多,但是“他的人格魅力,他的才能,还有他的坦诚和容易交往,早就吸引了我”。1976年“四人帮”倒台以后,柳写了一篇文章到大会上去发言,“那才叫精彩,声情并茂”。那场面到现在已经8年了,可张总是不能忘记。张以一个科技人员的头脑估量眼前的柳传志,当即在心里开列下面两条:
这是个有眼光的人,能成大事;
这是个正派人,不会在你背后捅你一刀。他能团结一帮人。
这念头促使张祖祥一口答应柳的邀请。多年以后,张回想起那一刻仍然分外激动。“我这人其实本事不大,经常判断错误,但那一天,我做出了一生中最英明的决定。”
王、柳、张三人端坐张家斗室中讨论公司未来,一致认定当务之急是招兵买马。他们 希望公司的队伍具有一些潜在的特征:既本分,又能干;既有成就,又不满足;既有忠心赤胆,又有反叛精神。他们多年来始终在计算所的圈子之内,此刻用眼睛在周围的人中搜索,当场点出一连串人名。
那时候有教养有志气的人是选择去做科学家,而经商的名声并不好听,书生下海虽然被媒体炒得沸沸扬扬,其实大都是“逼上梁山”。第一批名单颇费周折,然而说服人家加盟就更费周折。三人分头去游说,三个星期以后,公司已经有了一支小小的队伍。今天我们记录联想历史,这些人应是其中一页。其实他们在那个大院子里没有什么特别,只不过是一些对现实不满,而又苦无出路的工程师,遇到有个人揭竿而起,便凑到一块儿。除了我们已经提到的三个人,还有贾绪福、周晓兰、贾婉珍、马文豹、李天福、谢松林、王世英、庞大伟。这庞大伟不善言辞,但却手勤脚快。这一天他在上班路上经过小平房,看到这一行人忙里忙外,笑语一片,就跑来帮忙,忙完了坐下来听他们说些什么,柳传志以为是张祖祥请来的,张祖祥以为是柳传志请来的,所以谁也没有拒绝,于是他成了这支队伍的第十一人。
现在大家要在“小平房”里召开第一次全体会议。他们在后来的岁月里都被叫做“创业元老”,受到人们景仰,其实当日的气氛并不庄严,在外人看来还有点像是一个玩笑。屋子里面空空荡荡,满是灰尘,所以会议的第一个议程是搬运桌椅和打扫卫生。忙完之后大家再次坐下。那时候谁都没有专门的办公位子,连总经理和副总经理也没有,三个长条凳上坐着公司的全体员工。就像我们在前面提到的,这一天没有通常公司成立仪式上的任何议程,甚至没人宣布公司的成立。“不过,”张祖祥说,“我认为那一刻就是公司的开始。”
可是公司连自己的名字还没有呢。
于是大家开始想名字,吵了半天,还是不能统一。这些人在迄今为止的生涯中,只会做学问,搞技术,从来不知道公司为何物,更不会懂得公司名称的要旨在于简洁明快、朗朗上口,在内部起到凝聚人心的作用,对公众则具有感染力和煽动性,也不会像西方人那样,拿自己名字的字头给公司命名。但是大家都认为,在公司的名字里,不能没有“中国科学院”,这招牌既响亮又实用;不能没有“计算技术研究所”,因为它是中国计算机科学的圣殿;不能没有“新技术”,因为谁也不甘心把自己混同于街头倒买倒卖的小商贩;还不能没有“发展壮大”的含义,因为那正是每个人的梦想。所以,当会议结束的时候,大家终于确定了公司的名称:
中国科学院计算技术研究所新技术发展公司
他们就这么从已经驾轻就熟、安逸舒适的大楼里走了出来,走进这个小平房。如果不是走了这一步,那么他们在今后的20年一定不会经历那么多艰难、屈辱、压力和风险,当然也不会经历那么多的成功、喜悦和激动人心。如今,公司的员工已经超过17 000人,平均年龄只有28岁,“联想”取代这个长长的名字,成为全中国最著名的品牌,联想电脑也成为中国民族计算机产业的一个象征。当时这些创业者中谁也没有想到,这种完全建立在英特尔微处理器和微软操作系统之上的装置,竟能获得如此令人惊讶的地位。
然而我们研究创业者的历史,可以知道他们并不是天生的企业家,不是技术的先知,也不是资产的拥有者,虽然在计算机科学领域耕耘多年,却不知道个人计算机是什么东西,在迈出第一步的时候,还不知道该朝哪里走。那时候他们对公司的未来之路一无所知。1984年10月17日科学院南路2号小平房里的故事,很大程度上是由中国20世纪20世纪80年代的历史造成的。
小说-联想风云-物质匮乏的国度
物质匮乏的国度
1984年10月20日,中南海批准了一个文件―《关于经济体制改革的决定》,里面有很多话在今天看来已属不言而喻的道理,但在当时,却让无数人激动不已,也把普通百姓被压抑多年的本能激发出来。比如它说“平均主义的泛滥必然破坏社会生产力”,又说“允许和鼓励一部分地区、一部分企业和一部分人依靠勤奋劳动先富起来”,“带动越来越多的人一浪一浪地走向富裕”。
党的领导中枢把改革说成“迫切需要”,这也是前所未有的。这年秋天,新时代的气息弥漫了我们国家的每一个角落,也冲进中国科学院来了。物理研究所埋下了正负电子对撞机国家实验室的第一块基石,邓小平和他在中南海的那些同事都来祝贺,说了很多高瞻远瞩、热情洋溢的话,还纷纷为奠基石培土。对于柳传志来说,这种场面的象征意义总是大于实际的价值,更何况新生活的召唤近在咫尺―那块奠基石与他一家三代人居住的房子,只有一墙之隔。
这房子靠在计算所的东院墙,高两米,宽三米,头顶是石棉瓦,脚下是水泥砖。它本来只是个自行车棚,现在则成了一群技术人员的栖息之地。由储物到人居的过程,是那个时代中国人物质生活的经典写照。自从20世纪60年代后期,我们的国家已是一个自行车的王国,人们有了积蓄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购买自行车。在自己的院子边缘圈出一块土地,架起一片石棉瓦,供员工免费停放自行车,成为城市里每个机构的通例,计算所自在其中。此后“文革”结束,百废待兴,人人期待安居乐业,机构迅速扩张起来,“婴儿潮时期”出生的一代也已长大。年轻人开始结婚,中年人迁进户籍,守卫院子的军人也把家眷搬进城市,住房短缺渐渐酿成重大的社会问题。在计算所里,一群急红了眼的人侵入自行车的空间。他们把这自行车棚分成一间间方格子,用泥巴掺着芦苇杆填补四围缝隙,在东围墙上打出方洞当做窗户,在另一面墙开出缺口安装门框。就这样为自己建造了一排新家。在过去的十几年里,大约40户人家住在这里,包括工人、武装警察,还有像柳传志这样年轻资浅的科研人员。
每户人家拥有一个12平方米的房间,房间的外面还有一个狭窄的过道,可以安放煤球炉、油盐酱醋、刷牙杯和洗脸盆。那时候大多数北京人没有自己的卫生间,使用街上的公共厕所和浴室,不论酷暑寒冬、风霜雨雪,都要穿戴整齐跑出门去。计算所里的这群人也有一个公用的水房和厕所。厕所里有个长坑,深及两米,上面盖块水泥板,谁想拉屎便蹲在上面,所以叫“蹲坑”。
到了20世纪70年代后期,计算所东墙根的小区已有相当规模,又有一条狭长的小巷贯穿头尾,所以被叫做“东郊民巷”。真正的东交民巷本是京城中心一片闹中取静的地方,40年前是外国人的居住区,30年前又成为北京市政府的所在地,所以它在京城百姓的眼里是富人区的代名词。现在,计算所里这一帮科学家把自己的住宅叫做“东郊民巷”,其中的苦涩与达观,从那个时代过来的人一听便知。
柳传志在1971年住进“东郊民巷”。夫妻两人自己动手把房间四周糊上报纸,在顶棚架上竹席,就把一家人都搬了进来。那是一个快乐的日子。此前他们分居男女宿舍,又在一间大型机房的狭小过厅里挨过数月时光,如今这自行车棚虽然低矮简陋,但毕竟是自己的天地。
1976年夏天唐山发生地震让24万人死去,把那座城市也夷为平地。整个华北惊恐万状,京城百姓甚至不敢在晚上走进屋里,露天而居。以后的几个星期,一种临时性的防震棚子就像雨后春笋一样在各个角落生长起来。地震的危险很快过去,但是那种简易小棚却激发了百姓内心深处最原始的灵感和创造性。他们把小棚扩大并且加固,让它成为一种近似永久性的建筑。那时候城里还没有“违章建筑”一说,政府显然已经发现自己无力解决百姓的居住问题,所以对于民间的自行其是听之任之。这种潮流也启发了柳传志和居住在“东郊民巷”的所有人,大家竞相把自己的房子扩张开来。计算机科学领域里的研究人员现在成了充满激情的泥瓦工,这在以后很多年里都是柳传志和他的伙伴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其中一个情节是柳传志和李勤合伙去“偷”沙子。李勤后来成为联想的常务副总裁,在当时则是第六研究室的工程师。那一天两个人推着一辆平板车,到东墙根下装了沙子又推回来,抹出一座新灶台,还给自己扩建了一个大约8平方米的厨房。
1984年公司建立起来的时候,柳家仍住在这里。他在一年以后离开,搬进一处公寓。那栋楼在中关村排序“902”,柳的新房子在12楼,50多平方米,有两个房间和一个小卫生间。柳传志夫妇按捺不住心里的激动,晚上下班之后就爬上去看,房子还在修建中,黑糊糊的,可这两人看了真是高兴。此后又有几次搬家,每一次都会更加宽敞更加明亮,直到2000年买下“万泉新新家园”那套300平方米的公寓,已经属于豪宅。但是屈指算来,这“东郊民巷小屋”他们居住的时间最长,也凝聚了这一家人最多的情感和欢乐。孩子是在这里出生的,还收养了一个名叫芳芳的外甥女,岳父岳母也从湖南搬来和他们同住。小屋人丁兴旺,拥挤不堪。一层床变成了上下铺,然后又增加了折叠床―晚上摊开白天收起。那年月发生的一件事,直到今天仍在这个家庭常常被提起:袜子洗干净之后没有地方挂,就挂在灶台上,结果掉到汤锅里。
1984年秋天,公司的开创者们决定共同戒烟。原因很简单:买不起好烟,而又不能把低档香烟递给商业上的伙伴。那一年柳传志的月薪105元,与周围同事的差别只在分毫之间―比他资格更老的研究员是115元,而比他年轻的工程师则是97元。城里人的工资在20世纪50年代和60年代都没有变化,直到70年代末期才在一次全国统一的行动中提升了10%。商店里的东西渐渐多起来,而且很便宜。不过,诸如柳传志这样的家庭仍然需要节衣缩食,以至于买一条棉毛裤也要提前几个月列入家庭支出计划。
到了20世纪80年代中期,变化的节奏似乎加快了。52 789个农村人民公社全部解体,大宗农产品的产量却增加了20%,这个物质匮乏的国家,第一次有了“卖粮难”的体验。那真是一个令人激动的秋天!自1949年来首次参加奥运会的中国代表团夺得15枚金牌;中国第一支南极考察队起航远征南极大陆;沿海14座城市宣布对外开放;来自城市的两个激进的改革者―浙江省的步鑫生和河北省的马胜利,成了众口相传的英雄;两本描述改革家的魄力和勇气的小说,《沉重的翅膀》和《燕赵悲歌》,成了各大书店最畅销的读物。10月1日是国庆三十五周年的庆典,50万人载歌载舞,北京大学的学生别出心裁地把一个写着 “小平您好”的床单弄进了游行的行列,令亿万中国人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和自由。还有一首新歌,《希望的田野》,成为这一年的流行歌。柳传志不会跳舞,也很少唱歌,即使在后来卡拉OK流行全国,他也腰缠万贯的时候,还是没有学会这些东西。不过,他天生敏锐,能够从一种流行的风气中体味时代的进程。中南海已经宣布将把改革由农村引向城市,还保证“为城市乡镇集体经济和个体经济的发展扫除障碍”。2亿城里人经历了历史上最重要的一次心理革命:贫穷和压抑变得无法容忍,人们开始名正言顺地追求富裕,追求新生活。
小说-联想风云-到哪里去寻找“第一桶金”
到哪里去寻找“第一桶金”
第一批任命名单在1984年12月4日确定,王树和成为公司的总经理,副总经理则由柳传志和张祖祥分别担任。公司形成了“三人核心”,接着开始扩大自己的队伍。
公司早期聚拢人心的力量不是来自公司的业绩,而是来自“三人核心”在计算所中的 人际关系。事实上,在1988年夏天首次正式招聘大学生毕业生以前,公司员工几乎全部来自计算所内部。招聘的程序异常简单,既无笔试,也无面试。许多年大家都在一个院子里工作和生活,低头不见抬头见,所以根本用不着这些程序。在院子里面遇到个熟人,便说一声:“咳,到我们公司来吧。”或者说:“咳,你还是计算所的人,就是来给公司帮帮忙。”然后便把人拉过来。那时候所谓招聘告示非但不能正规,而且目的不在招聘本身,而在于向众人昭告公司的存在以及蒸蒸日上。
下面是公司早期一则典型的招聘广告,张贴在计算所院子里的墙壁上:
招聘公告
经所领导批准,本公司拟在所内招聘10人来公司工作。公司管理人员2人,经销部会计1人,业务部4~5人,办公室1人。
广告贴出之后,“三人核心”全都忐忑不安。那时候公司一穷二白,前途未卜,很少有人愿意加入,完全不像今天的联想,发个招聘广告便能一呼百应。显然是曾茂朝的鼓励发生了作用,两周之中竟有50人到公司报名。这让柳传志又惊又喜,赶紧贴出第二号公告,“对输送人才的各级领导和报名的同志表示衷心感谢”。
1985年元旦过后,公司的机构已经设置完毕,分设技术开发部、工程部、经营部和一个办公室。王树和颁布公告,任命了7个人为经理和主任。2月16日,公司第一次向世人展示自己的形象。他们在中关村十字街头一面朝着太阳的墙壁上竖起路牌,这是有据可查的第一块广告。画面宽3米,高2米,没有色彩斑斓的图片,也没有那片蔚蓝色的海浪,广告的主题词是16个字:“技术先进,质量可靠,价格合理,信守合同。”稍嫌夸张,但却也完全不像后来那样矫饰和煽情,很显然,公司里延续着过去年代中国人的淳朴直白。
广告上还标明公司的“服务范围”,留下公司电话:283131。那时候北京的电话号码只有六位数,倒不难拨,不过还要转到479分机才能找到公司,原来公司仍在使用计算所的总机中继线。他们的确想要为自己拉一条电话专线,可惜太贵―要花5 000块钱,仅仅换个新电话机也要200元。这些人都是从艰苦的岁月里过来的,知道节俭,又逢公司初创,都恨不得把一分钱掰成两半花,于是一致同意,把拉专线和换电话机的计划暂缓执行。经营部经理刘赤峰每天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守着一台旧电话,希望能够揽到生意。当然也有人寻着广告上的地址找上门,却发现这公司不过是小屋一间,屋里的面积还不如广告大,门外连个招牌也没有。
春天开始的时候,大家终于想到要把公司的牌子挂出去。于是寻找美工设计,又找到上好木料一块。3月的最后一周,“中国科学院计算技术研究所新技术发展公司”的牌子做成了,在面向科学院南路的大门挂出来,长2.2米,宽0.4米,由6厘米厚的木板制作,黑漆底色,金色仿宋体字,与“中国科学院计算技术研究所”牌子并列在一起。王树和还以总经理的身份向曾茂朝呈送报告一件,保证这牌子“风吹日晒久不变形”。
4月2日这一天,对王树和、柳传志和张祖祥的任命获得中国科学院的批准。曾茂朝兑现当初的承诺,把这三人的任职后面全都附加了一个“括号”,表明各自的行政级别,王树和为“正处”,柳传志和张祖祥的括号里面则为“副处”。这在旧时为“七品”和“从七品”,乃是“七品官制”中的最低层,在共产党的官员序列里也只属于中低等,以三人当日的情形论,更无实际价值。但是对于公司全体职工来说,这个“括号”拥有强烈的象征意义:党的组织不仅未将他们看做异端,而且还将他们当做革命队伍中的一个部分,并且以组织的形式加以认定。
公司的领导者脚踩两只船,既无后顾之忧,便打算放手一搏。他们的计划十分宏伟, 可是从冬天到春天的几个月中,公司里最令人头疼的事情,就是没有人知道自己该去做什么,就连“三人核心”也说不清楚。整个公司都像没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先是倒卖电子表、旱冰鞋,还有运动裤衩和电冰箱,然后又筹划着倒卖彩色电视机。那时候彩色电视机是紧俏商品,人人想要。国家规定了出厂价格,可是你若拿到市场上去,就是给每台加上1 000元,也能转瞬卖出。所以,当他们知道江西省妇联的一个女人手里有大批彩电的时候,都相信赚钱的机会终于到来。20世纪80年代中期商业的信誉已经出了问题,有个挺流行的说法就是“骗子比彩电还多”,柳传志知道这是夸张之辞,但多留一个心眼总是没错,于是嘱咐属下一定要亲眼看到电视才能汇款。那一天手下人兴致勃勃地告诉他,说自己亲眼见到大批彩电,一点不假。却不料他们还是遇到了骗子:彩电的确有,只等他们的钱汇过去,立即无影无踪。
曾茂朝给他们的20万元就这样被骗去14万。柳传志自从长大成人,一向无往不胜,还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束手无策。那些天“三人核心”整天在一起谋划,绞尽脑汁还是没有头绪。看看天色已晚,王树和推出自行车来打算回家。柳说:“我送送你吧。”于是迎着晚风来到街上。那时候这条街还很简陋,没有这么多高档写字楼和公寓。两人沿街走去,不知不觉已到王家,王说:“我再送送你吧。”又往回走。就这么走了多少来回。后来人们仿效《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故事,说他们是在“十八相送”。其实这段路程与感情无关,事实上王、柳二人当时如此难舍难分,实在是因为同病相怜。
看来曾茂朝埋伏的这支“奇兵”出师不利。其实公司遇到的第一个问题也是每个企业都会遇到的,那就是:你的第一桶金从哪里来?这在西方国家叫做“资本主义的原始积累”,在我们的国家则叫做“社会主义的资金积累”,说法不同,就企业的运作来说是一回事。如同飞机起飞需要跑道、轮船出航需要码头,不论一个国家、一个地区,还是一家公司,若要实现经济起飞,第一件事就是拿了足够的资本作为铺垫。你可以向银行借贷,可以向社会募集,当然你也可以获得风险投资家的支持,不过这是20世纪90年代的事情了。在80年代的中国,中小企业无从向银行借贷,更不知道“风险投资”是什么东西,所以企业的“原始积累”背后大都存在道德的甚至法律的问题:可以建立“血汗工厂”,依靠克扣员工工资,或者增加劳动强度和劳动时间,来赚取超额利润;可以偷税漏税,或者走私;可以依靠当政府行政中的某些环节,比如“审批制度”和“许可证制度”,或者利用商品的紧缺以及价格的“双轨制”―官方定价和市场实际价格的差价,大赚其钱。所有这些都在学者的语言中被归为“中国民间企业的原罪”,有如秦朔所说,“原罪”就是企业的“第一桶金是不能说也说不清的”,又像万通公司董事长冯仑的解释:“原罪”其实就是一个没有股本金的问题。
柳传志不敢犯法,也不想做不道德的事。假如有机会进入合法与非法之间的“灰色地带”细细耕耘,他们也许会试试。不幸的是,那时候他们连这样的机会也没有。
柳传志的经验和信念都促使他把希望寄托在计算所。毕竟过去几十年里都在传统的制 度下生活,缺乏那种铤而走险的气质,在银行业也没有积累起自己的信誉。尽管公司的宗旨在于脱离计算所的体系另辟蹊径,但是谁都知道公司最重要的资源还是在计算所的传统体制中。那个时代中国科学院给人一种神圣的印象,计算所又是中国计算机业最早的摇篮,全中国计算机行业里最有声望的人,几乎都出自这里。公司的职工走到外面,只要一说自己是计算所的,人家的眼神里面就会多几分温暖和信任。
计算所的经历为公司增加了信誉,并在计算机的早期制造中提供了无法估价的经验,这些经验后来帮助联想将所有竞争者远远甩在后面。即使是在公司开创的最初几个月里,柳传志也一定能体会到,曾茂朝所谓“计算所的金字招牌”并非言过其实。比如公司早期从银行贷款,全部以中科院计算所为“合同的申请借款单位”,又以中国科学院开发局为“担保单位”。又比如中国科学院副院长周光召在1985年1月21日将科学院拥有“外汇额度”中的20万美元,批给这家公司使用,令周围大小企业艳羡不已。“外汇额度”是20世纪80年代中国的一种特有的经济现象,意思是,任何人或者任何机构使用外汇都须置于国家计划之中,包括使用数量和使用时间,不得随意胡来,如若不然,轻则违纪重则违法。所以周在批文里所说“这是一种特别的优惠”,并非言过其实。
1985年12月,也即公司成立一年之后,很多人都希望公司能够在独立的轨道上走得更远,比如建立董事会以使公司完全摆脱计算所的控制,但是柳传志坚决不同意。效忠与背叛构成了当时个人与组织之间的常态。柳传志越是相信自己已经走上一条不归之路,也就越是要让自己更像一个忠臣,而非叛逆者。他在总结大会上宣称:“公司不设董事会,在所领导直接关怀和领导下开展工作,这就保证了公司的一切行动纳入全所统一发展轨道。”在以后的20年中,公司内外的人们无数次提起这个话题,人们渐渐倾向于认为,计算所掏出20万元便每年坐收渔利数千万元,实在是占了天大的便宜。对于将这家公司的财产归属于国家,也有人提出质疑。似乎只有柳传志一次又一次地站出来为计算所辩护,这一天是有文字记载的第一次,也是最直截了当的一次。
他还一一历数公司一年来的业绩。那些为公司带来利润的业务,诸如石化部天津总公司的管理系统工程、国家体委管理工程、牡丹江钢铁厂自动管理系统、电源成果的转让、开发网络、推广简易终端、软件的收集和改造等等,大部分都是一些小事,不上台面,但其中至少有四件事情可歌可泣,因为它们总计为公司带来350万元营业额和250万元利润,还证明如果不是行走在计算所的“统一发展轨道”上,公司将一事无成:
―KT8920大型计算机。本由计算所单独承担,计算所将其中存储器、扩存、应用软件的部分转交公司,又以公司名义对外签订25个合同,获得利润60万元。
―中国科学院购买500台IBM的计算机,把其中验收、维修和培训的环节交给公司,公司得以收取服务费70万元。
―为IBM北京中心代理若干项目,获毛利7万美元。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件事,副研究员倪光南兼任公司总工程师,并把计算所的研究成果“汉字系统”带到公司。
关于倪光南和他的“汉字系统”,容我们稍后再叙。现在只需说明一点,这一技术在计算所历经10年的研究,在来到公司之后不过6个月,已经售出至少100套,为公司带来大约40万元的毛利润,也让柳传志看到了公司的未来之路。
小说-联想风云-第二章 忍辱负重
第二章 忍辱负重
小说-联想风云-引子
引子
大环境改造不了,你就努力去改造小环境。小环境还是改造不了,你就好好去适应环境,等待改造的机会。
――柳传志
某些想法一直萦绕在柳传志的心头:他渴望找到一条道路,靠着它,把计算所里那些新奇的发明卖给千家万户,让技术变成利润,实现自己的梦想,甚至还能贴补计算所的研究经费,回报曾茂朝的知遇之恩。他已经洞察自己的短处:在科学的领域里缺少专注和激情, 也没有一鸣惊人的才干,比起计算所里的许多人,比如倪光南和陈大有,要差许多。但是他明白自己有个长处与众不同。“有的人像一颗珍珠,”他有一次对朋友说,“有的人不是珍珠,不能像珍珠一样闪闪发光,但他是一条线,能把那些珍珠串起来,做出一条光彩夺目的项链来。”他已经40岁了,不可能再改变自己,但他深知自己的价值所在:“我想我就是那条线。”
下一页 尾页 共14页
返回书籍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