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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监李莲英传

_48 雅瑟 (现代)
"你是朝中大员,你认为谁能成为大阿哥?"
其实徐桐也在想今晚端王为何请他们吃饭,想到刚才,终于悟了出来,现在见崇绮问起,知道崇绮的意思是你的意见便是我的意见,所以他便毫不客气地说:
"我看端王爷的世子前程无量,有王者之风。"
"嗯!"崇绮也点了点头。
"承蒙二位大人厚爱,只是他好武不好文,以后只恐得多费两位大人的神,对他多多指导,将来才有出头之日。"端王指着溥儁笑吟吟地说。
徐桐、崇绮二人一听,知道端王此次邀他们来的目的就是想让他们二人给溥儁辅导功课,介时借助他们的声望以便溥儁能顺利地被立为大阿哥。
"只要王爷吩咐,我们二人定当效力。"
"还不多谢二位老先生!"载漪对儿子溥儁说。溥儁很是听话地端起酒杯递给徐桐、崇绮,同时自己端起酒杯说:
"多谢二位先生!"
喝完酒,徐桐,崇绮禁不住问了几句溥儁的功课,但回答并不令二老满意,二老于是也就未再提问题。
端王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对溥儁说:"快给崇公爷敬酒!"
这俨然是将溥儁当成了大阿哥的口气,虽然徐桐、崇绮乍听一怔,但马上反应过来。而且二人也认为大阿哥非溥儁莫属了,所以崇绮在推辞的同时将溥儁递过来的酒心安理得地饮了下去。
其实在众多侄儿中,慈禧太后还是最钟爱恭亲王奕的儿子溥伟,至于为什么,宫中有很多传说,但有一个却为大多人赞同。
恭亲王奕是咸丰帝的六弟弟,人长得精神漂亮,慈禧太后很是喜欢她的"六叔",在慈禧太后入宫后一段时间曾经受不到宠信,而奕对她又很好,两人之间便有了不清不白的关系。后来咸丰帝死了,又是恭亲王奕保护了慈禧太后的身份与安全,这令慈禧太后很是感激,等到处死八大臣后,又特奖奕为摄政王。咸丰死后,慈禧难耐寂寞便经常与奕在一起,只是后来慈禧太后怕奕权力过大,才渐渐疏远了他,并且削弱了他手中的权力。后来甚至被闲置,但后来又重新得以启用,任以重用,在奕死后,慈禧太后又赐亲贵最高的誉号"忠"给奕,并且辍朝五日,素服十五日,入祀贤良祠,配享太庙。这隆重的恤典使得很多人莫名奇妙,他们不知为什么要这么隆重。而当恭亲王死后,其子溥伟因长得极像其父,慈禧太后便让其继承了"恭王"爵位。
至于说这个传闻是否可信,谁也弄不清。但有一个事实谁都承认,那就是慈禧太后最喜欢溥伟。但溥伟年龄稍微大了一点,而且极有主见,这是不符合慈禧太后心中那条她要听政的标准,所以虽然慈禧太后非常喜欢溥伟,但最终并没有纳入大阿哥的考虑之列。
慈禧太后问溥儁功课一幕李莲英是见过的,他知道老佛爷对溥儁并不是很满意,于是他找庆亲王商量了一下,决定再次向老佛爷为载振谋位。他向慈禧太后说了,慈禧太后听了后说:
"那你先放放口风出去看怎么样吧!"
也就是说,只要反应好,那就立小振为大阿哥了。这令李莲英很是高兴,他连夜找到了庆王,与庆王商量了一夜,决定第二天早上放出口风。
但反应实在不令人满意,朝中大多数人持反对意见。因为庆王府很有钱,载振不免有些不学无术,看似像个纨绔子弟,因此很多人对其并不满意,有的人说他不像仁君,有的人说他关系太远,也有的人表示不可理解,而赞成的只有一少部分。这是李莲英预先并未想到的。不过,他也不能拗着众人的意思再劝老佛爷立载振,只得顺着大家的意思说载振不行,劝老佛爷在溥字辈中选。
李莲英放出立载振为阿哥的口风后,着实令端王与徐桐、崇绮慌了一阵子,后见大多人并不赞成,这才放下了悬在空中的哪颗心。三人一经商议,决定让端王到李府中去让李莲英在老佛爷面前说说情。
端王到得李府时,李莲英吃过晚饭,正在吸鸦片。李莲英将端王迎到榻上,递给他一支烟枪,两人在榻上边吸烟边谈。
"总管大人好悠闲,可惜我却整日奔跑。"
"王爷怎么这样说呢?"李莲英抬起头说,"王爷怎么整天地跑?"
"还不是为那不争气的儿子。"
李莲英一听,又重新低下头,狠狠地吸了两口,然后悠闲地吐了出来,他知道端王要想干什么。
端王见李莲英没有搭腔,赶紧对侍立在旁的仆从使了个眼色,那个仆人很快掏出一个石膏做的军艇,这是新玩意,李莲英在宫中并没有见,所以他一见不禁一愣。那个仆从赶紧递了过去,同时随带递上一张银票,上面赫然写的是十万两。
"这点小意思,希望总管大人不要见笑。"端王在一旁吸着鸦片说。
李莲英说了一句客套话,接过了递上来的礼品。端王又将他随身带来的仆从挥了出去,屋里就只剩下端王与李莲英二人。
在烟雾缭绕的屋里,只见端王将身体往前倾了倾说:
"希望总管大人能在老佛爷面前美言两句,将来再感谢总管大人。"
载振不行,李莲英早已将目光转向了他人,今见端王提起溥儁,他虽然不大喜欢,但也觉得找不出他人来,只有溥儁最合适,所以他爽快地说:
"我看老佛爷也挺喜欢世子的,我会帮助老佛爷选她所喜欢的人做大阿哥的。"
虽然没有明说,但端王听来已相当清楚。他又对李莲英说了些感激的话,再吸了一袋烟,这才启程回府,一路上不免有些得意洋洋,尽想自己的儿子将来当了皇上,自己这个太上皇怎么过日子。同时在心底里说:"老庆,你还是不行,你的儿子当不了大阿哥,还是看我的儿子吧!"
李莲英在劝老佛爷不立载振,而在"溥"字辈中立大阿哥时,不免对溥儁夸奖、赞赏有加,这令慈禧太后不免心动,因为在她心目中除去溥伟以外,也就只剩下溥儁比较优秀了。
但她还是不能决断,她还想看看别的孩子,她要拿溥儁与别的孩子比较一下。如果没有比溥儁更好的,便立溥儁为大阿哥;如果有呢?则再仔细考虑。想罢这些,她便下了一道懿旨:定在腊月二十,召集近支王公会议,凡"溥"字辈而未成年者,由其父兄携带入宫,听候召见。
到了那天,近支"溥"字辈的小孩,都按品级穿起特制的小袍小褂,一样朝珠补褂,翎顶辉煌,装点成"小大人"的模样。只是这些小孩毕竟以前懒散惯了,又是儿童心性,虽然穿上了小朝服,但仍然脾性不改。一个个挤眉弄眼,甚至父兄稍微一不小心,便会溜出去追逐嬉戏。弄得这些小孩的父兄们没有办法,只得加紧叮嘱、留心,这才稍微好了些,"小大人",才真正安顿了下来。
看着下面一群未成年的小孩,个个金黄的翎顶,稚气的脸,慈禧太后不由得升起一种慈爱之心。她看了看坐在她右边的光绪皇帝,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心中刚升起的那片柔情又压了下去。她推了推魂不守舍的、脸色不定的皇帝说:
"你给大家说说吧!"
"是,亲爸爸"。光绪帝有气无力地说,然后抬起头,手扶御案,对着下面轻声说:
"我病得很久了,到现在也没有皇子。这真是对不起祖宗,对不起老佛爷对我的养育之恩。国家大计,本应有个早早的主意,不能因为我的病而拖延,所以我在深感惭愧的同时,特求老佛爷主持替穆宗立嗣。今天将你们召集到这儿来,就是让你们有什么话给老佛爷回奏。"
慈禧太后赶紧接过光绪帝的话说:"皇上的话你们都听到了。宗礼大计,我只有找你们商量,你们作为大清宗室,有什么话就给我说。给穆宗立嗣,你们商量商量,看立谁好。这是一件大事。我不便专行独断,所以才将大家找来,你们有话尽管说,不要忌讳什么!"
这是慈禧太后在鼓励大家发言,但是大家并没有发言,这令慈禧太后很不可理解。她又接着说:
"大家有话就说嘛!不要客气。要是这会儿不说,下去后又说三道四,说我老佛爷怎么样怎么样,就可别怪我不给你们面子!"
但还是没有人答话,跪在下面的各位宗室,这时和他们的儿子一样,都低着头,不说一句话。没有办法,慈禧太后只得指着跪在前面的溥侗说:
"溥侗!你是宣宗的长孙,看你怎么说,到底立谁好?"
"老佛爷圣明,奴才认为除奴才外,人人均可立。"
慈禧太后听了又好气又好笑,她知道这是溥侗不便得罪他的那些堂叔。慈禧太后又指着仁宗的孙子载润问,但也问不出什么结果来。她又转向她钟爱的溥伟。
"溥伟!你袭爵了!你应该在这件事上出出主意,你有什么话要给我说就说吧!"
仿佛是对溥伟寄予厚望,但溥伟由于他自己不能当大阿哥,不由对此事满肚子意见,今见老佛爷问起,他也学着他的几位堂兄的口吻回答道:
"奴才年纪轻轻没有经验,这样的大事,奴才不敢瞎说,凡事还是凭老佛爷作主吧!"
溥传也这样说,不禁令慈禧太后有些泄气。看来今天的会议只能是会而不议了。算了吧!我看这些人也说不出什么名堂来,还是另作别论吧!慈禧太后心中这样想,不过在临散会之前,她觉得要交待几句话。
"我今天召大家来本来是想听听大家的意见,但大家却不说。我只好自己给穆宗立嗣了,但要是今后谁在这件事上对我评头论足,就不要怪我对大家不客气。大家要明白,我是给了时间让你们说的,但是你们自己不说的啊!"
老佛爷平日的淫威大家已经有所尝试,这时听老佛爷一说,只觉语气相当阴森,入耳顿感浑身冰凉。大家赶快叩头道:
"老佛爷圣明,奴才们绝不至于糊涂到那种地步。老佛爷您就放心地为穆宗立嗣吧!奴才们唯您老的命是从。"
慈禧太后很是高兴,因为这已经是堵住了大家的嘴,自己以后无论怎样干、无论立谁,他们均不敢表示异议。虽然如此,但会而未议,大家聚在一起并没有讨论出结果来,这又不禁令慈禧太后失望,因为原来她以为她的侄子们不是明里相互攻讦,也要暗地里相互牵制,那知到头来大家全都闭着嘴不说话,这使慈禧太后意识到她的威望在她的这些侄子中已经高到可以使他们不敢随便开口说话的地步了。
没有将问题解决心里毕竟不愉快,她决定召大公主来问一问。她知道大公主在这些大事上表现得很有远见。
上午的会议,大公主已有耳闻,下午又见是单独召见,心里便猜到了两三分,可能是说立大阿哥的问题,但到底立谁,她心里也没底。
"女儿啊!你替我看看,到底立谁作大阿哥好呢?"
立谁?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大公主也不知道哪一个能作将来的皇上,哪一个有志气可以作将来的皇上。
"老佛爷看谁行就行,不过既然作大阿哥,总得有些志气才好。"
"嗯!这句话说得不错。我看载漪的老二还不错,人也机灵,又长得像个小犊子似的,你看怎么样?"
怎么样?不喜欢,但她大公主敢说吗?不敢。大公主其实很不喜欢她这个侄子,身体确实挺壮,但动作粗鲁,嘴老翘得老高,一脸横肉,从哪一个方面看均像个山村野孩子,而不像个人君。既然不敢说反对的话,又不能曲意奉承,大公主只得保持沉默。
慈禧太后见大公主没有答话,以为大公主还在考虑,所以赶紧说:"我看除他之外,也没有第二个比他强的了。"
一听这话,大公主知道老佛爷实际上已经内定了下来,所以她只好无奈地说:
"老佛爷你看着办吧!现在这么点大的孩子也看不出什么来,老佛爷多留心就是,谁能行您就立谁吧!"
和大公主谈话,还是得不出结果。这使得慈禧太后觉得这事真有些难办,看来只好听听外面的意见了。
自从徐桐、崇绮任了溥儁的老师后,他们俩逢人便说立大阿哥应该立溥儁,这使得很多人也跟着他们说立大阿哥应该立溥儁。这一是因为徐桐、崇绮二人之故,他们认为这两人德高望重,可能是老佛爷故意让他们说出来看看他们的态度的,所以这使得大家相信可能老佛爷早已看上溥儁,就是要立他作大阿哥,所以大家也跟着赞成。二是因为溥儁父母亲的缘故,父亲端王很有实力,母亲是老佛爷的内侄女。三是因为他们自身的缘故,他们要作政治赌注,要是这一宝押准了,将来溥儁当上皇帝绝对有自己的好处,所以朝内很有一批大臣赞成立溥儁为大阿哥。
鉴于朝内大臣对溥儁的一致好感,再加上李莲英在慈禧太后跟前的美言,使得慈禧太后有些心动,她决定问问军机大臣的意见。
她原以为军机中会有人反对立溥儁为大阿哥,但事情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军机大臣几乎无一例外地赞成,除荣禄以外,他虽没表示赞成,但也没有表示反对。这使得慈禧太后有些高兴,看来立溥儁是天意。她发出懿旨:腊月二十四日近支王公大臣、御前大臣、内务府大臣、南书房、上书房师傅以及部院满汉尚书一齐到仪鸾殿候旨。
到了二十四日,一早,李莲英替慈禧太后梳了一个"春风得意马蹄疾"式的发型,这是李莲英为投合老佛爷的心情故意起的一个名字,但发型并没比以前的独特到哪儿去,不过这足以让慈禧太后高兴一阵子的了。她心花怒放地笑着骂了李莲英两句。
当慈禧太后到得仪鸾殿时,皇帝以及其他官员早已到了。
至于皇帝那边是昨天晚上李莲英早已交待过的,所以今天早上一大早皇帝就被侍候在他身边的太监给唤醒了。皇帝今天看来虽然着一身盛装,但人并不精神,灰白的脸,皱着眉头,一副苦楚的样子。但见慈禧太后驾到,带领群臣马上给老佛爷请安,然后等慈禧太后在御座上坐下后,自己站在了慈禧太后的身旁,而并没有坐在旁边的座位上。
光绪帝的表情慈禧太后并不在意,她已经不关心了,她已经不在意了,是因为溥儁值得她关心了。要是今天将溥儁立为大阿哥,他不就是自己的孙子了吗?慈禧太后这样想。一种即将作祖母的慈祥分布在她的脸上,给人一种容光焕发的样子。大臣们还注意到站在下面的端王和溥儁也是一脸得意之色。他们父子今天已经猜到今天要干什么了;何况昨天晚上李莲英曾派人通知他今天要将溥儁好好打扮一番,很明显,是要立溥儁为大阿哥了,端王昨天晚上就这样想,所以他昨天兴奋地召集幕僚们喝酒,今天早上起来脸上还留着兴奋。溥儁虽然并不很懂事,但见大家都在高兴,而且向他祝贺,他自己也不免有一种飘飘然的感觉,更何况今天早上慈禧太后叫他在前领众位大臣。
慈禧太后看着下面的众位臣工,又看了看跪在御案前边的溥儁,侧过头对光绪帝说:"诏书呢?"
诏书是早就拟好的,光绪帝听慈禧太后问起,面无表情地从身上掏出诏书来,对着站在前面的庆亲王奕劻说:
"庆亲王,你来替我念!"
庆亲王接过诏书,向光绪帝与慈禧太后磕了个头,然后站起身来,在御座前边一旁站着,面对着跪在下面的臣工开始念道:
"朕冲龄入承大统,仰承皇太后垂帘训政,殷勤教诲,巨细无遗,迨祝政后,正际时艰,亟思振奋图治,敬报慈恩;即以仰副穆宗毅皇帝付托之皇。乃自上本以来,气体违和,庶政殷繁,时虞从脞。惟念宗社与重,前已吁恳皇太后训政,一年有余,朕躬怠未康复,郊坛宗庙诸大祀,不克亲行。值兹时事艰难,仰见深宫宵肝忧劳,不遑暇逸,抚躬循省,寝食难安。敬溯祖宗缔造之艰难,深恐勿克负荷。且入继之初,曾奉皇太后懿旨,俟朕王有皇子,即承继穆宗毅皇帝为嗣,统系所关,至为重大;忧思及此,无地自容,诸病何能望愈?因再叩恳圣慈,就近于宗室中慎简贤良,为穆宗毅皇帝立嗣,以为将来大统之界。再三恳求,始蒙俯允,以多罗端郡王载漪之子溥儁继承穆宗毅皇帝为子。钦奉懿旨,欣幸莫名,谨仰遵慈训,封载漪之子溥儁为皇子。将此通谕知之。"
庆亲王奕劻念完上谕后,将上谕放回到御案上,然后磕头后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光绪帝等庆王回到位置后,摘下戴在头上的红绒结顶貂帽,亲手给溥儁戴上。
跪在前面的溥儁,等光绪帝给他戴好帽子后,向着光绪帝叩了三个头谢恩,然后又转过头来对着坐在上方的慈禧太后也行了同样的大礼。
慈禧太后看着给她磕头的大阿哥,脸色看起来更加柔和,笑容洋溢在她脸上,看起来非常慈祥。她不禁逗溥儁道:"你怎么不给我先磕头哇?"
下面大臣一听,清楚慈禧太后相当高兴,心情相当好。庆王便带头贺喜道:
"皇太后无孙有孙,皇上无子有子了;大统有归,老佛爷及皇上去了多年来的一块心病,奴才等叩贺大喜。"
说完就带头磕起头来,其余大臣也跟着磕头。一时间,大殿上只闻"恭贺老佛爷大喜"的声音。
听着、看着这一切,慈禧太后不禁高兴万分。她松了一口气,大阿哥终于立起来了。
七、他只给光绪糊了糊窗纸
内务府大臣杨立山给幽禁光绪皇帝的瀛台糊了糊窗纸,就把老佛爷慈禧给惹恼了,他吓得屁滚尿流地找到了李莲英……
转眼间,一岁又要终了,第二天便是除夕。立山一早便进了宫。立山本姓杨,字豫甫,行四,所以熟人都管他叫"杨四爷"。立山是内务府大臣,他以前当过内务府堂郎中,在修颐和园那几年,也和李莲英一样,发了一笔大财。其起居之豪奢,京中无人不晓。据人说他所有的朝珠有四五百挂,即使每天换一挂,一年下来也绝不重复。由于立山非常富有,而且又很得慈禧太后宠信,自然便招来不少人妒忌。立山今天早上到内务府不过是例行公事,因为宫内过年要办的事,早已经办妥;王公百官,该送礼的,该送"节敬"的也早也送出。立山坐在内务府朝房里喝着闲茶,想着怎样安排这个除夕,盘算着找哪位妓女玩上半天。
正在这当儿,一个苏拉,即宫中的小太监,掀帘而入,语气急促地说:
"立大人,您快请上去!李大总管正在找您。"
立山由于在内务府当差,李莲英在宫内当值,而且立山能经常给李莲英一些珍奇玩意,所以立山跟李莲英的关系自然很是亲密,李莲英也经常在立山有问题时替立山护着。
立山看着那个苏拉急切的脸神,赶紧递给他一块银子,一面示意他平静下来,然后这才问道:"你倒说清楚,到底是老佛爷召见,还是李总管找我。是不是有什么急事。"
"大概是老佛爷找你!"
"在哪儿?"
"听说是在宁寿宫。"
宁寿宫,这么近,是不必忙的了,立山整了整衣服,才慢吞吞地来到宁寿宫,刚一进宫门,便撞上一个急冲冲的小太监,立山认得这是李莲英身边的小太监,两人差点撞了一个满怀,那个小太监抬头一看是立山,便急急地说道:
"立大人,我正要来催你呢?你倒快点走,老佛爷都快等得不耐烦了。不过,立大人你老可得小心些好,我刚才出来的时候,看见老佛爷一脸不高兴。"
立山又给了这个小太监一些银子,这才急急忙忙地赶到慈禧太后跟前,趁进门的时候,立山往坐在上方的慈禧太后看了一眼,看见慈禧太后脸上乌云密布,无一丝笑容,僵僵的,一点也看不出有过年的景象,同时他也看见李莲英在不断地给他使眼色,他知道这是李莲英在叫他小心应付。
"奴才给老佛爷请安!"立山说着就给慈禧太后磕了几个响头。"别假惺惺的了,也不知道你心里向着谁呢?我看你今天脸色不错,看来你该走运了。"慈禧太后用一种冰冷的语气对着跪在地上磕头的立山说道。
冰冷的口气已让立山想到意外,而那令人费解的话更令立山感到意外。看来在未摸清慈禧太后意思之前,立山只得小心从事。
"奴才能够走运,也是托老佛爷您老人家的洪福。"
"哼!"慈禧太后看来是嗤之以鼻,"我能有什么恩典给你,还不是你找到了一个好主儿。"
本来有些迷惑的立山一听这话更是迷惑了,看来只得自己问清是怎么回事了。想罢,就开口说道,同时边说边叩头:
"辞岁之际,老佛爷你可千万别动气,奴才要是哪件事给办错了,奴才马上就改。"
"你不是办得很好吗?哪儿办错了,替皇帝将瀛台的窗子给粘上不是尽了君臣之礼吗?你哪里会办错事儿呢?"慈禧太后有些冷嘲热讽地说。
立山马上醒悟过来,知道是自己找人将瀛台的窗纸糊上一事儿给败露了。寒冬腊月,北风呼啸,瀛台又是三面临水,湿气更重,瀛台因而也就更冷。但在这样的大冬天,皇帝也只能穿着单薄的冬衣,而且瀛台的窗纸也是给人捅破了,寒气直往里灌,冻得只穿着单薄衣服的光绪帝经常发抖,这一切立山看在眼里,记在心上,这才抽了个空儿去给皇上将窗纸糊上,不想这么快就有人给说出来。立山知道这时候说什么都是多余的,他只得举起双手,狠狠地打自己的脸,一边打一边骂自己该死。
立山本望这样能解慈禧太后的怒气,但不想这回慈禧太后是真的生气了。本来,慈禧太后从上次废皇上未能实现,便对着光绪帝有一种深深的仇恨,她恨他有那些她讨厌的洋人帮着他,因此她这才决定给皇上少衣缺食,让他受受苦,但不想却有人居然不顾她的命令而去给皇帝糊窗子,她自然很是生气了。慈禧太后望着立山不断地扇自己的耳光,怒气总算消了一点,但并没全消下来,要是在以往,她早已喝令立山停止了,但今天她气没消,自然不会叫立山停下来,任由他自己去打自己的脸。
立山已感到自己的脸火辣辣的了,但还不见慈禧太后开口,他这才有些急了,这样打下去也不是办法啊!他望了望站在慈禧太后身后的李莲英,算是向他求援。
就算是没有这个眼神,李莲英也会替立山求情的。今天早上从慈禧太后叫人去传立山起,脸色就非常难看,不和李莲英说一句话,李莲英给她讲笑话她也不置可否,李莲英这才清楚今天老佛爷是真正有些生气了,他不禁替立山着起急来,怕立山说得不好降不下老佛爷的气来,到时候自己想替立山说话也不可能了。不过,令他高兴的是,立山总算精灵,到底还是将慈禧太后的气给降了下来,他知道他该出手援助立山了。但怎么让立山解脱,又让老佛爷高兴呢?他想了想,想起了他与慈禧太后在颐和园中分别拜童子和观音时老佛爷的高兴劲来,他知道此时平白的解释是不管用的,只得用一种特殊的方式,用什么呢?他转念了一会儿,这时候立山又扇了几巴掌了,猛然间,他想了起来,忽然对立山喝道:
"立山,还不滚出去。都是你惹得老佛爷年关生气,快滚出去!"
李莲英将"滚出去"这三个字儿着重说了说,立山马上领悟过来,他就地往后一滚,像戏台上猴子后滚一样,跪完了还顺势向慈禧太后磕了一个头,这才急冲冲地退出。
慈禧太后紧绷着的脸终于给立山这滑稽的表演给逗笑了。而退出去的立山却垂头丧气,他摸着有些生疼的脸,一脸沮丧,他清楚自己的脸这时候肯定正红肿着,这是他自己不愿让别人见到自己的这副丑态的,他很是希望自己现在能找个地方躲一躲。
李莲英看着慈禧太后消了气,赶紧追出来,他看着前面摸着脸、哀声叹气的立山,喊住了立山,"四爷,到我的屋子里坐坐去。"
这正是立山求之不得的事,他跟着李莲英进了屋,顺手将貂皮帽子给取下来扔在了桌上。叹了声气坐了下来,摇了摇头说:
"你看,哪里来的晦气,都年关三十了,还受这等气。"
"算了,算了,就为这个气成这样子,你说值得吗?"
"我不气别的,只是气大年三十居然有人暗箭伤人,我自觉人缘不错。打你这儿起,上上下下都有个照应,就算我立山哪儿不周到,你倒给我挑明了说哇,也不必这样暗箭伤人嘛!"
李莲英清楚这是立山在怀疑哪个太监告了他的密,这可是不可能的,因为凡是有谁向老佛爷告密的,他没有不知道的。再说皇上本是自己在看管,即使有人告密,也是先到李莲英这儿来告密啊!不过说实在的,李莲英有时候对皇帝也有丝同情,立山给皇上糊窗一事,李莲英并不认为这是一件大不了的事儿,只是现在有人给说出来,他才觉得惩罚惩罚也是未尝不可的,不过现在立山怀疑是太监告了他的密他可不能表示赞成。
"四爷,那你可是错怪人了!我敢担保,凡是能走到老佛爷面前的人是没有说这句话的。"
"那是老佛爷自己瞧见了。"
"不可能!要是老佛爷亲眼瞧见,也不会弄到现在来破坏大年气氛。"
"那能是谁呢?"立山自言自语地说。
李莲英望着立山这副模样,知道他想弄个水落石出,要不年都过不好。李莲英只得笑着对立山说:
"四爷,我给你泄个底吧!今儿一早,端王来见过老佛爷了。"
言外之意,是端王告的密,但端王怎么会知道呢?这是令立山纳闷的事儿。他想不出所以然来,只得悻悻地辞别李莲英出宫去了。立山坐在车上,细细地想自己到底给谁讲过这事儿,端王府的什么人又跟这人好,这人然后将自己给他说的话给端王府的人说了。立山搜肠刮肚地想,终于想起一个人来:玉娇。
玉娇是口袋府的名妓,口袋府即是丁字街以西的砖塔胡同。玉娇人如其名,皮肤白皙,面容娇好,身材苗条,这正是立山喜欢的形象,所以他经常愿意到玉娇这儿来。喜欢上玉娇的同时还有另外一个人,这人便是端王的弟弟载澜,人称"澜公爷",载澜在寻花问柳方面消息最是灵通,本是载澜先喜欢上玉娇,只是立山后来者居上,而且由于立山出手阔绰,玉娇自然更是喜欢立山,但她同样也不敢对"澜公爷"怠慢,这两人她是谁也惹不起的。
有一次,立山正跟玉娇亲热时,顺便提起了皇上,他说皇上日子也并不怎么好过,于是他便给玉娇说了他带人为皇上糊窗子一事。不想,现在都给玉娇说了出去,而且是说给载澜。
载澜虽贵为王爷,但仅仅是因为没有很多钱,便被立山夺去自己的所爱,心里自然是不舒服。虽然玉娇对他还是那么热情,但怎么也不如自己独霸一人强,因而在载澜心里,他千方百计要挽一次机会报复夺他所爱的立山。却不想机会来得那么容易,玉娇向他谈起了立山派人糊窗纸一事。载澜认为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因而赶紧回府向其兄端王载漪说了这个情况。
载漪其实也很嫉妒立山的钱财,因而心里对立山也总有介蒂,他一听其弟说这情况后,心里不觉一阵窃喜。于是第二天一早就来到慈禧太后跟前说了立山的坏话,立山这才被慈禧太后传上去训斥了一通。
想通了个中环节,立山立即赶往口袋府,找到玉娇,郑重其事地对玉娇警告了一番,叫她以后别多嘴,然后又给了玉娇几千两银票,这才折出口袋府。
但是,立山又不愿意回去,回家也闲得无聊。家内的琐碎杂务,用不着他料理,即或有人来拜访,也大多是来向他借钱的,看着就不舒服。口袋府是他喜欢的地方,但今天这事儿怎么也不能让他再有心思在口袋府呆了。那上哪儿去度过这闲寂的时光呢?
立山想起了"赛金花","赛金花"是曾在天津走红过的名妓,如今香巢北移,渐渐地打出了名号来,"赛金花"妖艳绝伦,简直是国色天香,风情万种,不仅许多中国人愿意一睹"赛金花"芳容,就连许多外国人也不例外。
"赛金花"又名"状元夫人",其本名曹梦兰,改名傅钰莲。"赛金花"是她重坠风尘后的花名。曹梦兰的夫君是洪钧,此人是同治时的状元,因而曹梦兰才有"状元夫人"的美称。
曹梦兰是洪钧中年时纳为妾的,两人感情相当好,胜过洪钧与其原配夫人的感情。光绪七年,洪钧因为老母多病,奏乞"终养",不久洪钧老母过世,洪钧在家守孝期满,又重新启用,任内阁学士。当时他的西北舆地之学,已很有成就,很得李鸿章赏识,保他充任出使俄、德、比、奥四国。
洪钧原配妻子害怕远行,而且听说要跟"高鼻子、蓝眼睛、白皮肤"的"洋人"周旋,心里更是有余悸,因而洪钧也正好带着心爱的曹梦兰前往欧洲。只是当时的欧洲是一夫一妻制,并不如中国妻妾成群,所以他们很难理解妾这一字眼。洪钧入乡随俗,自然也就将曹梦兰视为夫人了,外国人也称曹梦兰为"公使夫人"。由于曹梦兰是典型的东方美人,樱桃小嘴,三寸金莲,会说话的眼睛,迷倒了不少洋人,当然也有不少关于她的桃色新闻,但这并不影响她对洪钧的感情。她与洪钧是深深相爱的,她喜欢洪钧,洪钧也非常爱这个漂亮的夫人。在外国四年瞬间即逝,光绪十六年,洪钧从国外回来了,不想一回来却遭到了陷害,在途上遇到了波折。
在新疆伊犁之西,科布尔之南的帕米尔一带,中俄之疆界,久不分明。洪钧讲西北舆地之学,最弄不明白的便是这个地方,不能言其究竟。出使俄国时,有人拿出一张中俄交界图来,山川道路,条列分明,洪钧自然大喜,以为找到了划分边界的证据来,当即出了重金将这幅地图买了下来,译成中文,送给总理衙门。总理衙门也相当高兴,以为找到了划分边界的凭据。
等到洪钧回国,被派任总理大臣,与另一办洋务的大臣张荫桓同事。有一天英国公使忽然到总理衙门来质问中国何以割地数百里给俄国?弄得洪钧不知其所云。后经英国公使解释才知俄国想通过帕米尔往南窥视印度,与英国发生了利害冲突。英方的意思是如果帕米尔仍属中国,形成缓冲,俄国就不可能如此方便地南侵了。
等到总理衙门查明原因,自然向俄国公使提出了抗议,不想俄国公使却取出一张地图来,说这才是中国自己所制的"中俄交界图",在那份地图上,帕米尔被划分入俄国疆界。这事算查清了,但是谁将那张被变了形的地图给了俄国呢?洪钧最后查明是张荫桓,但他却没有任何办法,因为俄国已经持有了那张地图。张荫桓给那张地图也为的是借刀杀人,将洪钧逐出总理衙门。幸得当时翁同和念在同乡份上,尽力为其弥缝,洪钧才未受任何处分。虽然如此,洪钧心中仍愤愤不平,虽有曹梦兰百般宽慰,最后终于一病不起,郁郁而终了。
洪钧一死,曹梦兰立即失去了靠山。洪钧在时,洪钧的原配不敢对曹梦兰怎么样。但洪钧一死情况就不一样了,曹梦兰在家受到百般冷遇。她曾与洪钧生了一个小女孩,但在她随洪钧出使国外的时候,女孩由洪钧原配抚养。等到她回来不久,洪钧又死了,曹梦兰所以有整整几年未见到她的骨肉了。不想,在家中,连她的女儿也不认她,只叫她姨,不叫妈妈。家庭的冷遇,女儿对自己不亲热,使得曹梦兰万分伤心,她只得带着对洪钧的无尽思念来到了上海。在上海,她很快花尽了从洪家分来的银子,最后没有办法,只得挂起艳旗,堕入风尘。
"状元夫人"本来就很有名气,何况现在张出艳旗,立即引来不少人,他们有很多为一睹曹梦兰芳容而宁舍千金,为一睹曹梦兰芳容而宁走千里。所以"状元夫人"的旗子很快火了起来,成为上海的一大景点。凡到上海的人,都必到曹梦兰处一睹芳容。
后来,曹梦兰觉得在上海不过瘾,又迁到天津,天津又随之热闹起来。京城不少人士都愿上天津让曹梦兰陪上一夜。
如今,曹梦兰又北迁京城,自然是艳名不减,慕名而来者不计其数,"赛金花"由此在京城走红。
立山便是其中一位,而且,他与赛金花的关系还相当不错,赛金花对他立山也很是动情。所以立山才决定今天受气后去找赛金花玩玩,解解闷,同时也给赛金花一些压岁钱。当然,像"赛金花"这样的名妓是并不缺钱花的,这仅仅是立山的一种表示而已。
大年三十的北京,真是热闹。街上鞭炮声连天,人们脸上都露出喜气洋洋的笑,仿佛他们是世界上最高兴的人,立山看着这些人,自己忧伤的心也不禁被他们感化了。大年三十何苦还那么愁眉苦脸呢?不就是今天挨了一顿打吗?立山心里这么想。立山想到此又觉得不想到"赛金花"处,但他又实在舍不得在年前不去看他的相好,最后他终于还是决定去陪"赛金花"聊聊。
一到赛金花处,赛金花立即令人捧上茶和大烟来,和立山抽起烟来。她发觉立山脸上有些不对劲,而且精神也不怎么好,便问道:"立山大人,你今天怎么啦?"
"没怎么,仅仅是出来看看你。"立山面带微笑地说。
赛金花笑着对立山道了一个万福,没有再问下去,她是知道立山的性格的,他自己不愿说的,别人怎么问也是问不出来的。
赛金花毕竟是出过洋的,而且随着她的夫君在外生活了四年,很自然地她对国事有一种关心。立山和她在一起相处的时候,她往往会和立山谈一些国事,这也是立山愿意和她在一起相处的原因之一。
"立大人,'闰八月,动刀兵'这句话你听说过吗?"
"当然听说过,"立山朝着赛金花望了一眼,知道她又要发表一些见解了,每当这时候,立山总是静静地听赛金花说。
"明年庚子年又是闰八月,只恐这一年又将安静不了。"
"其实闰八月也没啥不好。同治元年不就是闰八月吗?那年宫里过了两个中秋,这可是我记得的,而且……"立山停了下来。
赛金花望了望立山,意思是说你继续说。
"而且洪杨之灾就是那年被剿灭的,那年李中堂攻上海,曾帅围江宁,左侯于浙江反攻。"
"但那年也不是没有战事的啊!那年到处刀兵,可打得很凶啊!再往上推,咸丰元年也是一个闰八月,那一年也不安宁。洪秀全就是那年建号称王的,自此水陆并进,由长江顺流而下,扰攘十多年,祸及十余个省。"
立山点了点头,觉得那年确实很惨。
"但愿明年能够平平安安地过去,只怕会又不安静。"赛金花边抽大烟边说道。
"看来你还会未卜先知呢?我倒真还没有看出来。"立山戏笑道。
"立大人,我虽是身在风尘,但是我却并不漠于国事。我只担心义和团会闹事。"
"哎,义和团怎么会闹出事儿来,那全是些唬人的玩意。"
立山又笑了笑。
"我听说那义和团专跟洋人作对,只恐朝廷处理得不好,会招来横祸。"
立山明白横祸指的是什么,是指到时候洋人会打到中国来,如同那年圆明园之灾一样。立山觉得赛金花也说得不无道理,现在老佛爷很是恨洋人,而义和团又是反洋人的,只恐老佛爷一时激动处理得不好会引来洋人干涉。但立山没有办法,他只得顺着形势走,伺机而动。
立山从包里掏出一个小红包,递给赛金花说:"大年三十的,不说那些。这些给你作压岁钱,买些备用之物。"
赛金花接过红包打开一看,原来里面装着两张两千两的银票和四张一百两的银票,这可是够大方的了。赛金花朝着立山嫣然一笑,笑里含春,自有一番风情。
立山是红粉中老手,知道时候已到,便顺手搂着赛金花亲热起来,直到月黑掌灯才离去。
大年初一这天,立山又陪着他的朋友们在家开了一天赌,这可是立山相当爱好和喜欢的。这一天,他只觉得自己玩得非常开心,并约定第二天继续开赌。
不料,第二天慈禧太后却派人来叫他过去,是在西苑仪鸾殿召见的,主要是垂询他这个内务大臣可曾将元宵烟火准备停当。
"回老佛爷,西苑和颐和园奴才都准备好了。"立山答道:
"这就看您老人家兴致,如果上颐和园,就在排云殿前放;如果老佛爷懒得移动,西苑这儿也有现成的。不过,奴才认为最好是能在排云殿放,烟火映着昆明湖湖水才是好看。"
慈禧太后点了点头说:"那看天气吧,如果没有雨雪,天又不太冷,就上顾和园。"慈禧太后停了停又说道,"今年的烟火,可有什么新花样?"
"有的,奴才准备了西洋烟火。"
慈禧太后没有作声,又问道:"大阿哥二十七要上学,你是知道的吧!"
"奴才知道,一切早给准备好了,就只等大阿哥来上学。"
"哦。"慈禧太后应了一声。
立山会意,马上接着说:"弘德殿重新裱糊过了。书、笔、墨、纸、砚,全照老例备办。师傅休息的屋子,也格外备了暖椅、火炉。"
师傅指的是在承恩公崇绮,他负责教授大阿哥,同时慈禧太后曾下旨让大学士徐桐也常到弘德殿照料。慈禧太后见立山没有提到徐桐,便开口问道:"那么徐桐的屋子呢?"
"奴才没有给他老单独另开房间,是让他和师傅同一间的。奴才认为这样既可让二老在一起有说有笑,不觉得寂寞,同时又能照应方便。"
"那也好,"慈禧太后又说道:"大阿哥可跟你们要过什么没有?"
意思是问溥儁可曾以自己大阿哥的身份,向内务府提过什么非份的要求或要过什么东西。立山想,大阿哥毕竟是小孩心性,要些什么钱、花炮之类的玩物,这些都是小事情好办。但不好办的是那个端王,他老借大阿哥的名义同内务府打交道,要钱、马匹之类的东西。加以拒绝吧,是打着大阿哥旗号,不拒绝吧,又明知这是端王在为自己拿东西,而且一旦同意,就怕端王得寸进尺,将来不好办。既然现在老佛爷问起,何不将此漏洞给堵住。立山想罢,就回道:
"回老佛爷的话,大阿哥要东西,那是内务府该当差办的。
但是,内务府却找不出什么成例来向大阿哥位下供应些什么。
奴才认为,以后大阿哥要什么东西,先给老佛爷说准了,然后由老佛爷下懿旨到内务府,这样奴才办起来就能有一定规矩。"
慈禧太后听出立山话外之意,其实她对这个侄儿兼外甥女婿也并不是很喜欢,而且,立山的"有一定规矩"五字,听起来很是顺耳,于是慈禧太后点头便说道:"莲英!"
"奴才在这儿。"李莲英从御座后闪了出来答道。"立山的话,你是听见的了。他的话不错,没有规矩,哪成方圆。你说给大阿哥的首领太监,要东西不准直接跟内务府要,以后先开了单子给我,我说给才能给。"慈禧太后吩咐道。
"是!奴才回头就给他们说。"
慈禧太后又问了一些别的情况,立山这才下得堂来,一路上他很是高兴,与大年三十那天形成鲜明对比,他为自己今天堵住了端王的嘴而高兴。
过了几天,立山在内务府料理完了公事,正要回家,这时却有个李莲英身边的小太监奔了进来,递给立山一封信,是李莲英亲自写的,约他今天晚上到家小酌。而且,小太监还带了口信。
"老佛爷赏了大总管两天假。李总管马上就回府了,说请立大人早些赏光。"
立山顺守抽了张银票递给小太监,一面答道:"好,不知总管大人是就请我一个还是请了别的客。"
"大概是只请立大人一位吧。"小太监笑嘻嘻地接了赏。
"你回去跟李总管说,我四点钟到。"
于是立山先出宫回家,吃完饭套车到东交民巷西口乌利文洋行,物色了好一阵子,最后终于挑了一枚嵌宝戒指,戒指里有一只小表和一只银制怀炉,怀炉很薄,内塞棉花,加上"药水"点燃,藏在怀中,就可以取暖多时。这是一件新鲜的西洋玩饰,可是李莲英最喜欢的。
"何必这么破费呢?"李莲英在满心欢喜地接过立山的礼物时说:"吓得我下次不敢单独找你了。"
"算了,算了,你老怎么现在变得这么客气起来,真是新年新气象啊。"
李莲英没有答他的话,只是在前面引路,穿过几垂院落,来到了他的卧房,上了烟榻。一个小厮跟了进来点上烟灯。李莲英对着立山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于是立山也毫不客气地坐下来与李莲英抽起大烟来,两人狠狠地吸了一阵,直到满屋子烟雾,立山这才问道:"总管大人,你好像有话给我说。"
"四爷,你知不知道你把端王兄弟得罪了。"
"哦!"立山很是关切地问:"这倒是怎么啦?"
"你前几日给老佛爷说大阿哥要东西需得给老佛爷回,端王知道后说你这是明摆着指向他的,而且他还有过话了,要你以后可要放明白些。四爷,你以后可得小心些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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