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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监李莲英传

_47 雅瑟 (现代)
这些人看着眼前的人,一个个穿着华丽,女的打扮得妖艳多姿,男的全是一脸横肉,一看便知是纨绔子弟,不学无术之人。他们看见眼前这些人从车中搬出了箱子,那是装服装的;搬出了梳妆台,那是供那些娇艳的女人打扮时用的;又搬出了大量鞭炮和火纸,那是准备赶庙时用的,还搬出了大量红布,准备用来挂彩。其中有些人又记起他们昨天看见了也有些人在车中搬出银子什么的。
李莲英一行人的驾到,给庙会增添了热闹,也给赶庙会的人们增加了议论的话题。寺庙的主持、方丈亲自拜谒李莲英,当地县令及豪绅也纷纷前来拜见李莲英,一时间,李莲英所住旅舍前边车水马龙,整天来往的人不断,成了除庙前的另一个热闹地方。引得许多人不住地问那里面到底住的什么人,使得那些平时在地方上有头有脸的人也前来拜访,不过他们很快便会明白,因为马上就有人指着一面旗告诉他说,那是大城李家的二爷,当今太后身边的红人。
庙会开始了,不过首先是李莲英领着他的家人在那儿虔诚地拜倒、膜拜。然后是李府的人在外面放鞭炮,那鞭炮的响声直持续了整整一个小时,在放鞭炮的同时,李莲英又在里面象征性地给神佛烧了一些火纸,给玉皇大帝、给观音、给如来佛,最后又给慈禧太后烧了一些纸,心中默默祝愿远在京城的老佛爷健康长寿。
鞭炮总算放完了,呆在外面的一般烧香客,看了看,集在那儿的火炮纸也得有几公尺厚,这令他们目瞪口呆,而更令他们刮目相看的是那些红布,这些红布、彩布都是由几十个人每两人抬一捆抬上来的。寺庙的方丈让人将那些布给挂起来,一时间,寺庙前前后后,左左右右全给红布裹了起来。
在远处一看,寺庙红得像着了火似的,只是没有冒出烟而已。
等到将布挂好后,李莲英对寺庙主持说了几句话,主持表示点头同意,一会儿,他走出庙来对庙外的香客们说:
"活菩萨李大人将给每人二两银子。银子在入庙的门口边,你们每个进来拿一个然后拜完香再下去。"
李莲英站在庙里,看着进来的一个个烧香客,他们在烧完香后,总不免要给活菩萨李大人叩头。李莲英也不避让,任由他叩拜祝福。
这天晚上,李莲英因为寺院主持的邀请,就宿于寺院右厅。睡到半夜,李莲英作了一个梦,梦到有一个人给他说"庚子年你要小心,否则,你会失势的,不过,失势也不会太久"。第二天早上醒来,拍了拍脑袋,想起昨天晚上的梦,心里不免一惊。不过,李莲英是比较信神的,何况是在与诸神就一墙之隔的右厅作的梦,他更是深信不疑。他只得告诫自己在庚子年行事小心些。
如梭的岁月,转眼间两个月过去了,李莲英觉得这么长时间没见到老佛爷了,倒挺想的,何况他也觉得在家呆烦了,整天不是忙着接待别人来访,就是整天在家赌博,因此,他决定提前回到京城去。
李莲英将要回京城的消息传出去以后,当地豪绅和附近几个县县令均前来为李莲英送行,有的也来给李莲英提个醒希望他不要忘了答应自己的事儿。李莲英在众人的送行下带着大哥、三弟、五弟及几个侄儿、嗣子和侍卫、仆从、御厨离开了家,坐着船回北京城去了。
李莲英一行人缓缓由南往北行,这天到得一个叫平阳的小镇。这个小镇就靠着运河,地势低平,每到运河涨水这儿必成灾区,和李莲英家乡很有些相似。
到平阳的时候,已是傍晚时分。李莲英下令就在此地下锚夜宿,这一次因李莲英是悄悄到的,所以没有惊动当地官府。在船上吃过晚饭后,月亮已经升了起来,看着远处人们房屋上的袅袅炊烟,李莲英决定下船去散散步。
在几个嗣子的陪同下以及八大侍卫的护卫下,李莲英下船上了岸,沿着河边缓缓散起步来。看着月光下随风跳舞的麦苗,花枝招展,一会儿低头,一会儿挺胸,一会儿又一起沙、沙、沙合奏起音乐来,这一切都是那么恬静,那么安祥。
在远处,有几户人家,他们吃过饭后在这样的夜晚也一齐出来乘凉、闲聊。这是农民最幸福的时刻,白天他们忙忙碌碌,抽不出身来休息、闲聊,只有晚上的时候他们才能有空在一起谈一谈,特别是在有月亮的晚上,大家更是愿意聚在一起。他们在这种夜晚谈天说地,谈牛郎织女,谈玉皇大帝,谈观音,谈奇闻趣事,谈时事,然后他们就枕着他们自己的梦在月光下甜甜睡去。
李莲英想听听他们正在聊些什么,于是就带着嗣子、侍卫轻轻地来到了房舍附近,在一个较为隐蔽的地方站定下来。
李莲英只听得里面有人在谈论义和团什么的,义和团对于李莲英来说是一个陌生的东西,因而也决定仔细听一听。
拨开栅栏的树荫,李莲英看见里面院子里围坐着十几个乡村人。他们神态悠闲地或躺或坐或蹲地在月光下闲聊。李莲英看见人群中间站着一个人,那人背对着他,看样子不像地道的农民,因为他的服装比周围其它的人好些。那人正滔滔不绝、手舞足蹈地给围着他的人讲义和团的事,周围的人也很投入地听他讲,显然是被他的话给吸引住了。
"自从林则徐林大人在广州禁销鸦片以来,引起了洋人的不满,他们用枪和炮打开了我们大清的国门,然后洋人迫使我们与他们订立了条约以来,他们便在我大清国得寸进尺,得了这样要那样,弄得我大清国国不安民不定。我还听说前段时间老佛爷想废皇上就是遭到了洋人的干涉,最后没有废成使得老佛爷很是生气。"
说到这儿,中间那人扭过了头,正对着站在栅栏外边的李莲英。借着月光,李莲英看清了那人的面目,脸上很是健康,鼻子挺得不高,但从侧面看也不低,双眼在月光下闪烁发亮,看来很是精神,身子胖胖的,一看就知道平时吃得不错。
"可是这回却不同了,洋人不敢再骑在咱们脖子上拉屎啦,欺负咱中国人了!咱大清国该扬眉吐气了,老佛爷该高兴了。你们知道是怎么回事儿?"那人说着看着围在他身边的众人。众人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我遇到了天兵天将。"
这一说,不仅场内的其它人吃惊,就连站在外面的李莲英也吃惊不小。
"大叔,你不是在唬弄俺吧?"一个年轻人问道。
"我怎么能哄你们呢?我前几天到山东去做买卖,那里闹起了'义和团'、'红灯照'。我听说那义和团能耐非同小可,能够刀枪不入,撒豆成兵,我曾听人说他们里面有一个大师兄,也就是他们中的首领,让官兵们打了十多枪,硬一点事儿没有,当场将两个官兵给吓晕了过去。你们说这神不神啊?"
"大叔,真有那么厉害,我也去跟着学吧?"还是那个年轻人在说话:"那'红灯照'又是怎么回事儿呢?"
"你别急嘛!我自然会给你讲。那'红灯照'都是些妇道人家。她们可厉害了,她们穿着红袄、红裤、红鞋、红褂,一手拿着红的拂尘,一手提着红手帕。有的人是另外一种打扮。
她们一手拿红扇,一手拿红手帕。这些人可妖艳了,她们中大的有三四十岁了,小的才十五六岁。我听人说她们手中的扇子非常神奇,一扇可以使自己缓缓离地,再一扇就可以慢慢地上升,一直扇就可以升入天空。我在山东的时候,晚上看着很多红灯在空中忽上忽下,浮游自如。呵!那真是厉害。"
李莲英和几个侍卫在外面听得心惊胆颤,哪来这种功夫,他们面面相觑,闹不懂眼前这个人是在吹牛还是在说实话。
"我听人说,不管是'义和团',还是'红灯照',他们一念咒语,什么张天师、杨二郎、哪吒、吕洞宾、铁拐李、观音圣母就附体,顿时就有千钧之力,万夫莫挡之勇。杀洋人、二毛子,烧教堂,简直是轻而易举之事,可给人们出气了。巨野县有两个德国神父想要耍蛮横,'义和团'赶到那儿,在三十米以外挥刀两下,那两个洋人的脑袋便被削了下来。"
园子里的人听得呆了,连呼吸声也小了,害怕自己听不到其中的任何一个细节。院外的李莲英也是侧耳倾听,不敢分神。当他听到义和团杀了两个德国人时,心里不禁有一种莫名的高兴,他是替老佛爷高兴还是替谁高兴,他弄不清,反正他有些高兴。
"大叔!你有没有真正见过'义和团'的法术啊?"另外一个年轻人问道。
那人看了看四周,然后小声地说:"谁说我没有见过,我见过,是在去济南的路上。那天中午,我走到一个小镇上,看到一群人正围在那儿,我不知道他们在干些什么,于是我也围了过去。看见人群中间站着一个人,捆着红头巾,束着红腰带,胸前衣服上画着一些神像,周围围着十几个同样装束的人,他们手里拿着枪。只见中间那人在里面来回蹁着步子,然后站定了下来,闭上双眼,双手慢慢提起,提到脑袋上,又慢慢地将以手合起来,然后站了一会儿,嘴中仿佛念念有词,我也没听清,只听得说'张天师显灵,那二毛子在这儿为非作歹,请你显灵将他的房屋烧掉。'忽然间,那人双手从空中劈了下来,同时大喊一声'着'。我们顺着那人手指所指方向看去,果然远处有一房子'蓬'地一下起了火。"
众人听完,啧啧称赞不体,这时只听得那人又说道:
"你们看,这还不是神兵神将下凡来?要是用他们来打洋人,还不将洋人杀光斩绝,将他们赶出我们大清国去!"
"是啊!不错!大叔,你在那儿呆那么久,居然没有学着一手么?"一个青年人问道。
"学着了,学着了,我只学得一个咒语,别的什么我也没有学着。听人说,要学这个,必须得到坛边让大师兄给洗礼,然后亲自教导才能学会。"
"大叔,你念来我们听一听,看是什么咒语。"那个人又说道。
那人没有吭声,然后眯缝着双眼,双手合十道:"我拜大佛!我去西天!我去西天!我拜大佛!我拜大佛!我去西天!
我去西天!我拜大佛!……"他睁开眼又说:"不过我没学会,因为我没有入坛。"
听了这近乎神话的谈论,李莲英决定问清那人是真是假。
他在院外咳嗽了一声。里面的人听见外面的咳嗽声,立即停止了谈论,望着从院外进来的十多个人,他们不知道这是干什么?他们个个不免脸有惧色。
"你们不用害怕,"李莲英对这些人说,"我们是路过这儿的客商,刚才听见这位朋友在谈论什么'义和团','红灯照'的事,所以我们在院外停下来听了一会儿。"李莲英指着刚才站在中间说话的那位继续说,"我们进来打扰你们,也是想向你打听打听你说的是真还是假。"
坐在场地中央的人这才松了一口气。他们看了看眼前这位并不漂亮的自称客商的人,又看了看跟在他后边的八个御前侍卫和他的四个嗣子,看见他们一脸横肉,尤其是那八个人更是骠悍,心里不禁又直冒寒意。他们怕这几个人是抢劫钱财的土匪,但他们又不敢不回答面前这位人的问话。
"回大人,小的所言均是我亲眼所见,绝对不是吹嘘之辞。"
"那'义和团'、'红灯照'共有多少人哪?"李莲英显然有些相信了。
"各村各地到外都是,可多了!"
"你在山东的时候有没有听到他们对朝廷的态度怎么样?"李莲英又问。
那人想了一阵,然后胸有成竹地对李莲英道:"好像他们的旗子上写着'扶清灭洋'字样。"
李莲英心里不禁暗叫了一声"好",不过他没有说出来,他只是点了点头,望着那人笑了笑,然后领着侍卫、嗣子重新回到了船上。
李莲英回到船上,不禁思绪万千,他想着自己回家这两个多月来发生的变化,他又想起刚才那人说的话,心里不禁觉得这"义和团"和"红灯照"可以利用利用。从"扶清灭洋"这个旗帜上看得出来,"义和团"和"红灯照"还算得上是义民,李莲英想。
正在李莲英想着自己的问题,一个侍卫慌慌张张地来到李莲英跟前,跪下说:"总管大人,不好了,河边来了一队官兵,正向船这边行来。"
"李莲英一听也慌了,这是在干什么?他令侍卫和他的几个嗣子和船上的其它人员作好准备以便随时起船。就在李莲英吩咐完毕,岸边传来了官兵的喊声:
"船上的盗匪听着,快下来受捕吧!"
李莲英一听,悬着的心落了下来,原来是将他们看作强盗了,这不禁令他很是生气。他气冲冲地对一个侍卫说:"去给他们说这是谁的船。"侍卫领命而去。
那个侍卫走到船头,对岸上的统带官喊道:"大胆奴才,居然敢说李大总管是盗匪,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这一喊,吓得岸上那个统带屁滚尿流,他赶紧上来给李莲英赔了礼道了歉。原来就是刚才李莲英他们在院里遇到的人报了官,官府才派人来捉拿的,不想却原来是京城大总管李莲英。
那个吓得颤颤惊惊的统领希望李莲英跟着他到衙门去过夜,小住几天,船由他派人看管。李莲英为弄清他听到的义和团的真相,也愿意到平阳县衙门了解了解情况,于是他同意了那个统领的建议,来到了平阳县衙门。自然,李莲英一行受到了热情招待。
李莲英早已享受过了各种形式的招待,他对于眼前这种招待并不感兴趣,他感兴趣的只是"义和团"、"红灯照",于是他向平阳县令江照问起了这方面的事儿。平阳县县令给了他如实的回答。
原来"义和团"、"红灯照"就是白莲教的一种。白莲教李莲英是知道的,不但知道,而且知道得很清楚。白莲教一直是一个活跃在河北、山东一带的一个民间组织,大致是隐于治世,出于乱世。在李莲英的记忆中,白莲教曾经在大清历史上闹过几次。
乾隆三十九年时,山东寿张教民王伦,以给人治病练拳号召教徒起事,很快演变成三省教民与官兵之战。到嘉庆年间,朝廷大举围剿教民,用了几年时间才最终镇压下去,不过还是有很大一部分教民隐藏了起来。到嘉庆十八年的时候又才有震惊宫闱的"林清之变",白莲教一时谈来令闻者色变。
但是,白莲教始终没有被镇压下去,在贪官酷吏横行的地方,白莲教都在暗暗流传,伺机举事。
而在近年来,洋教也在国内不断流行,一些信奉洋教的人便依仗外国传教士的保护往往横行乡里,血肉人民,这一点李莲英是清楚的,于是便使得白莲教和洋教之间产生了矛盾,"教案"事件也由此迭起,尤其是在山东一带教案更是频繁,其中最著名的就是曾文正公所处理的"天津教案",使得许多官员免职。这些李莲英在宫中都是一清二楚的。
李莲英所不清楚的是白莲教究竟分了多少个支派。白莲教后来有一支逐渐演化成八卦教,八卦教中又分为八派,其中势力最大的是"乾字拳"与"坤字拳",那个"林清之变"
中的林清便是坤字拳。乾字拳是离卦教的余孽,离卦教崇尚火,所以乾字拳也迷信红。在乾字拳中出现了一个人名叫朱红灯,他组织了一个组织"义和会",后来又改作"义和拳"
义和拳在山东大杀教民,屡屡制造教案。弄得外国各公使干涉,要求严惩义和拳。但是当时的山东巡抚毓贤,他本是接任因袒护教民而被去职的前任巡抚李秉衡的,但不想他上任后,却也袒护义和拳。针对义和拳在山东的所作所为,朝廷决定采取剿的办法,为的是避免激化和各国的矛盾。
朝廷由袁世凯派总兵姜桂题带领武卫右军一万一千人进驻山东与河北交界的德州,不久,由袁世凯的堂兄候补知府袁世敦进兵平原,打得朱红灯落花流水,溃不成军。不过,"义和拳"并没有因为平原失败而一厥不振,他们中有人清楚毓贤其实是同情义和团的,于是建议朱红灯打出"扶清灭清"的旗帜,换掉以前的"反清复明"的旗帜和宗旨。
"扶清灭洋"的旗帜一打出后,立即得到了山东巡抚毓贤的庇护,他以义和拳是忠义之人为借口,将"义和拳"改为"义和团",同时准许使用"毓"字黄旗。
李莲英所了解到的就是这些情况。不过平阳县令江照在说姜桂题与袁世敦时用了贬低语气,而在叙述"义和团"时用了一种赞赏的口气,赞赏他们杀洋人杀得合乎天意、民心。
其实,江照本人并不怎么喜欢"义和团",他只是为了投合李莲英的脾气,因为他已从前来告匪的那些人那儿了解到了李莲英对"义和团"怀有一种好感。
最后江照又告诉李莲英说:"老佛爷已下旨将平原县令蒋楷以及袁世敦革职。"说着江照递给李莲英一份官邸,李莲英看了看,只见上面写道:
"蒋楷办事谬妄,几酿大祸,即行革职,永不叙用。营官袁世敦,行为孟谦,纵勇扰民,一并革职。"
从慈禧太后所下旨判断,慈禧太后也有偏袒义和团之意,这一点已被李莲英看了出来。李莲英对从平阳知县江照那儿得来的情况表示满意。他决定继续北行,一路了解义和团情况。为了便于了解情况,李莲英决定弃舟由陆地上坐马牟,这个决定遭到八个御前侍卫及李成武等四个嗣子的反对,他们认为坐船比坐马车安全,但李莲英已认定了义和团"扶清灭洋"的旗帜,因而他不顾众人的反对,也不用江照派人保护,在平阴县弃舟坐上江照准备的马车继续北行了。
这天,一行人马到得独流镇,忽然从远处传来"乒!乓!"
一阵枪声,只见前边路口处跑出一个人来。此人身着宽袍大袖,细皮嫩肉,胸前挂一金属十字架,胖得像头肥猪,一看便知是天主教神父。他边跑边向后开枪,虽然有些气喘吁吁,但脚步仍不失为灵活。刚跑出街,他看见了李莲英等人乘坐的马车,便向李莲英等人奔来。李莲英在车内看得清楚,吩咐众人防止他上车。
在街口出来了另外一大批人,他们手拿大砍刀,在喊叫着追赶这位神父,为首的是一个一脸横肉、袒胸露臂的黑汉。
只听他呐喊道:"抓住二毛子!"他身后的人也跟着喊。他们看见神父正向李莲英的马车赶来,那个黑大汉赶紧说:
"抓住前面那位二毛子!别让他跑啦!弟兄们追啊!"
李莲英非常清楚他目前的处境,不理那个教父,前面这群人不好对付。理了吧!要是将来老佛爷怪罪下来怎么办?哎,看那么远干嘛,先滤过眼前再说。他令身旁的一个名叫雷震的侍卫将教父的枪给打掉,然后将教父截住。
那教父其实是想将这辆马车劫住,然后乘坐其逃之,但他哪知车上坐的人并非等闲之辈。雷震这个侍卫,有一手好功夫,那就是做"狮子吼",这一吼如同惊雷一样,胆小的要吓得晕死过去,胆大的也会心惊胆颤,其姓名其实也是他武功的一种别称。雷震蹲在车旁,看着那神父渐渐地靠近了马车,他突然站起来向着神父吼了一声,这一吼吓得神父一怔,同时手枪从手中滑落了下来。雷震手疾眼快,他迅速地跳下马车,踢开了神父的手枪,并同时踢了那神父一脚,将他踢翻在地。
雷震那一声吼,不仅神父听了吓得丢了手枪,就连在后面追赶的义和团也吓得一楞。那黑大汉见前面有人已将教父截下,他令手下的人迅速上前将教父捆了起来。等到将神父捆了起来,他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因为他刚才已吓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不知哪位朋友助我们逮住了这个无恶不作的二毛子?"
那个黑脸大汉拱手对雷振说道。
"在下雷震!"
"在下胡莽!"原来那个黑脸大汉是胡莽,从这名字看来,此人行事不是很谨慎。
"不知雷英雄前往何处?"
"我陪同我们老爷前往京城做一些生意。"雷震望了望坐在车上的李莲英道。
李莲英对雷震的应变能力很是欣赏。他慢慢从车上走了下来,凭直觉判断,现在已经没有危险了,而且说不准还能有所礼遇,所以李莲英才敢下来。雷震陆续介绍了车上的人们,不过都是用的化名。
李莲英看着眼前这帮人都是二十多岁,一个个血气方刚,他们手拿大砍刀,有的袒胸露臂,有的身穿单衣,胸前佩有八卦图,头扎头巾,腰扎搭包,分红、黄、兰、黑等色。头巾上又分别有乾、坤、艮、震等字样,一个个威风凛凛,杀气腾腾。这些人的打扮可比李莲英在平阳县听到的要复杂得多。
胡莽看着眼前这帮人并无市井之气,也不像达官贵人,因为李莲英他们已在平阳县换乘马车时同时也改换了服装,打扮成了商人模样,倒实实在在像一些商人。更何况他看到雷震以及其他由侍卫改扮的仆人精神瞿烁,身子硬朗,他以为眼前这些人是武林人士,所以便有意邀请李莲英等人到总坛去。正好李莲英也想去看看义和团的总坛到底怎么样,于是便很爽快地答应了。
胡莽领着李莲英等人经过了几个胡同,进了一个大门,然后李莲英看见了场中央有一块很大的空地,空地中央是一个用芦席搭盖的大敞篷,在敞篷里面,北面是用五张方桌连成的一张大供桌,铺着红布桌围,香烛高烧。在每张方桌上供着幅神像,一共五幅。从敞篷处,李莲英能看得出中间那一幅是原始天尊,右边两幅分别是哪吒、吕洞宾,右边两幅分别是火德星君和托塔李天王。
这时从敞蓬后面走出一位束红巾、捆红腰带的人,他头巾上写着四个大字"协天大帝",在肚皮上,有一红巾肚兜,上面画一圆圈,圈中写着"护心宝镜"四个字,胡莽一见,赶紧上前拜见,原来这人便是这一坛的大师兄。胡莽又将李莲英等人一一介绍给师兄。那个叫大师兄的人只冷冷地看着李莲英一行人,并没有表示欢迎之辞。
等到胡莽介绍完毕,大师兄的眼光已经转向站在门口不远的神父。胡莽会意,赶紧令人将那个神父给叫了过来。
神父颤颤地来到大师兄面前,大师兄没有理他,他只是在胡莽耳边耳语了些什么,然后,慢慢地踱回到了敞篷里,径直来到火德星君跟前跪了,然后叩了三个头,又到哪吒像前跪了下来,又磕了三个响头,叩完头后,他又才慢慢地走出敞篷,来到离神父不远的地方。这时神父已被胡莽派人带到了一个台上,捆在那儿。那神父还在挣扎,他嘴里在求着饶,许着不再干坏事的愿,但没有人理他。
大师兄站定后,背对着李莲英等人,闭上双眼,双手合十在那儿念念有词,这令李莲英想起他在平阳县听人说起的话,他明白大师兄可能正在施法术。果然,一会儿,站在他们前面的大师兄突然大喝了一声"火德星君下凡来,烧死眼前二毛子",同时睁开眼,双眼看着,双手指着捆在台上的神父。
关于义和团施火的故事李莲英在平阳也已听人说过了,但当时他并不信世上竟然有这种神奇的本事,便特地睁大了双眼看是否真有其事。慢慢地,李莲英看得清清楚楚,一股火苗从神父周围升了起来,同时神父痛苦的叫声也跟着传了过来,火越烧越旺,神父痛苦的叫声也越来越响,最后竟然发出杀猪般的嚎叫。这一看,李莲英才真正相信义和团原来真有如此法力,这不禁令李莲英又喜又悲。
不过,李莲英告诉自己还应继续观看大师兄的表演,于是他平静了自己激动的心情,又紧盯着站在前面的大师兄。这时,只见大师兄缓缓抬起指着神父的双手,慢慢地举到头顶,嘴里念着咒语:"火德星君下凡来,为穷人惩戒二毛子来,完了!回西天去吧!我佛火德星君"。李莲英在后面听得真真切切,心里不禁又想看你如何将请来的火德星君请走。说也奇怪,台上神父的叫声慢慢地小了。李莲英这才朝台上看去,神父周围的火已经明显地小了许多,渐渐地,火熄灭了,大师兄也停止了念咒,然后"砰"地一声倒在地上,双目紧闭。过了一会儿,才缓缓地醒过来。
"太厉害了!"李莲英不禁小声地叫了起来。雷振等人也随声附和着。
大师兄脸上仍然没有笑容,他只是朝着李莲英等人点了点头。大师兄又把胡莽给叫过来,吩咐将那神父给带过来,胡莽遵命行事,将已烧得一身水泡、皮开肉绽的神父给叫了过来,神父被两个义和团团民给押了过来,见着大师兄仍不住地磕头。
"这次放你一条生路,要是下次你敢再欺负穷人,休怪本坛对你不客气,你快滚吧!"
那个神父如同得到大敕一般,向大师兄又磕了三个头后,这才抱头鼠窜地离开了总坛,出了门不禁小跑起来,生怕大师兄改变诺言,重新将他捉回去似的。看着教父那副狼狈样,李莲英及众团民不禁大笑起来。要知道,李莲英本人最是喜欢看着别人受苦的。
等到神父走以后,大师兄这才露出笑脸,对眼前这几位客人说道:
"在练功之前,是必须不准说笑的,否则就得不到神灵的附体,也得不到神灵的帮助,所以请各位原谅慢待之礼。"
"哪是!哪是!大师兄真是神人,火德星君下凡来也不过如此,我今天算是开了眼界。"李莲英笑咪咪地说。
大师兄面有得色,高高地昂起了头,挺了挺胸,摸了摸下巴下少许的几根胡子。胡莽久在团中,知道大师兄的这个动作的意思,于是他走到雷震面前说:
"老兄,你们愿意跟着大师兄学这手功夫吗?这手功夫用来对付洋鬼子、二毛子最是有用,你看我们这儿很多人均练了这种功夫。"
雷震不敢擅自答应,他只得望着李莲英。李莲英装作没有看见似的,雷震只得加以推脱。胡莽一听雷震的话,知道他们还不完全相信,于是转身走到很精壮的小伙子跟前,指着那人的肩膀说:
"牛老四,大师兄想考考你的功夫。"
牛老四应声走了出来,来到大师兄跟前。大师兄又指着牛老四的肩对着李莲英等人说:"练功前首先得练三遍咒语,'铁眉铁眼铁肩胸,一毫口角不避风',这样一年之后,神灵便能附体,刀枪便能不入,那时再走遍天下,就会没有人再伤得了你。"大师兄说完朝李莲英等人笑了笑,接着又说:
"老四,给各位演练演练。"
"是"牛老四站个丁字步,左手搭在右手背上,向大师兄行了个礼道:"大师兄慈悲!"
"你练得很不错,只是气要稍微稳一点,不要来得快,去也去得快。你记住,念咒时要用丹田之气。"
"是"牛老四答道,然后转过身来,面向着东南站定,微仰着头练气,将满脸给涨得通红。光着的上身双臂肌肉鼓动,仿佛是有一股气正在皮肉下面来回游动。
忽然间,牛老四喊道:"铁眉铁眼铁肩胸,一毫口角不避风!"这正是刚才大师兄所说的两句咒语。语声浑厚响亮,劲道十足,雷震等人,听便知此人气确实发自丹田,也不禁一惊。牛老四念完咒,身子向前一扑,五体投地,随即又跃起,再念咒,再投地,如此三番,牛老四忽然脑袋一摇,双目紧闭,晕了过去,就如同方才大师兄送走火德星君时神情一样。
李莲英等人大惊,闹不懂这是什么意思。他看了看大师兄及其他人,见他们并不在意,因而李莲英也不能表示出不可理解来,他故作镇定地抑住了心中的纳闷,不过,李莲英在想,眼前这个牛老四这样做可能是另有道理,只是他不知道而已。
静静地等了一会儿,只见牛老四伸一伸手足,长长地嘘了口气,然后一挺腰站了起来,直着眼,拉开架式练起拳来。
雷震等八侍卫在这方面是行家,但他们却看不出牛老四的路数来,也说不清牛老四在演练哪种拳,只是觉得牛老四出拳还是麻利,有呼呼声,看样子平常人受他一下子,还真有些不易消受。
牛老四一套拳练完,便有人大声呵道:"是何方神仙驾到?"
"某乃如来佛是也!"说着,双手合十,鼓起肚皮来,脸上荡满笑容,同时裂开嘴,露出黄黄的牙齿。
李莲英看着牛老四这副模样,就不禁想笑:他觉得这副尊容憨直滑稽,就如同自己在颐和园里在老佛爷面前扮童子、老佛爷扮观音一样可笑,但他最终还是没敢笑出声来,因为大师兄说过练功时不能发笑。就在李莲英想笑而又不敢笑的当儿,牛老四已经在那儿练起功夫来。只见他在地上拿起一块青砖,然后往胸膛上一指,青砖应声而碎,于是喝彩声四起。李莲英也跟着喊了一声。
在众人的一片喝彩声中,牛老四脸上的笑容更盛,嘴裂得更大,忽然他又双眼一瞪,人又倒在地上。这一回,李莲英不但不惊,而且也可以猜想得到,附体的"我佛如来"已回西天去了。
不一会儿,牛老四醒过来,重又挺身而起,神态如常地回到大师兄跟前抱拳复命。大师兄满面笑容地说:
"难得!难得!我佛如来是不轻易下凡的,不到一定火候是请不下来的,我看你的火候差不多了!再好好用功!"
胡莽来到雷震跟前,对着雷震说道,他的声音很大,其实也有说给其他人听的意思。
"你看见了吧!只要你心诚,也能练成牛老四那样的功夫。
不过,我看你功底还不错,只要再用一点功,心再诚一点,你就能练到刀枪不入的火候。"
"这大概就是金钟罩、铁布衫的功夫吧!"雷震说道,以前他跟着他师父练功时,曾听他师傅说起过,只是由于这门功夫博大精深,一般人很难达得到,所以连他师傅也不会,他自然也不会了。今见牛老四练起这种功夫,雷震自然便这样猜测。
"你会吗?"
"我不会。"
"你练了就会了,只要你愿意。老兄,以你本人的功夫再加上这种铁布衫功夫,不知你将会厉害到什么地步。"
李莲英对于这些谈话显然是听到的,虽然他也见这种功夫相当厉害,但他却不能练习。他必须得将这些情况报告给老佛爷,让老佛爷知道这些义和团、知道他们的功夫不同凡响,确实有呼风唤雨之能。他见雷震正在被引诱,他赶紧咳嗽了两声,雷震会意,他对胡莽说:
"你去问我们老爷吧!我想我们在京城还有一桩大买卖,我们必须得及时赶到京城。等到我们办完之后,再来向你们学习这种通天的本事。"
胡莽见不能劝他们入团,也就作罢。那大师兄见李莲英等人对此也不是很感兴趣,也没有办法,只得顺其自然。
李莲英离开独流镇,继续北行,一路上见不少地方有义和团活动,他们杀教民,抢劫教民财产,惩罚传教士,这些事李莲英都一一记在心里,只等回京城后向老佛爷报告。
李莲英等人终于到达了紫禁城,他回家参拜过老母后,经自来到了乐寿堂见慈禧太后。
"莲英,你怎么回来了?"慈禧太后一见李莲英的面便略带惊讶地问,"今天不刚够八十天嘛,你还有二十天的假啊?"
"老佛爷,您老有所不知,奴才在家想老佛爷想得多么厉害,奴才考虑着走后,没有人好好照顾老佛爷。老佛爷是天下人的老佛爷,是天下人的老人,奴才不能因为自己轻松就不服侍老佛爷了,所以奴才这才提前赶回宫来照顾老佛爷。要不,奴才想老佛爷想得要死,老佛爷总不愿奴才如此吧!"
"你这个贫嘴,你能回来,我高兴都来不及,那舍得让你想死呢?你不在我身边这段时间里,我也怪想你的。"慈禧太后指着李莲英笑骂道。
在慈禧太后说话间,李莲英把一个食盒和一个细瓷葫芦献给慈禧太后。慈禧太后打开盒一看,是一盒红得起亮的枣儿,吃一个香甜如蜜,葫芦里盛的是水,喝一口清清凉爽口,如同泉水一样。慈禧太后吃着枣,喝着水,猛然间醒悟过来道:
"这枣和水莫非就是你家东园子的枣和水?"
"喳!回老佛爷,这枣和水正是奴才经常给你提起的枣和水。"
原来李莲英早把家乡的特产、风土人情,向慈禧太后讲过不知多少次,把他的家乡说得天花乱坠,宛如天上人间,以至于慈禧太后都萌发出有生之年到大城县李贾村去一趟的想法。
有一次,慈禧太后见李莲英的二妹李姐聪明伶俐,美艳沉鱼落雁,倾国倾城,于是便向李莲英问道:
"莲英,你们那儿的人都长得这么聪明又俊秀吗?"
李莲英当时一听,决定对家乡的一些特产再吹一吹,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一点李莲英清楚慈禧太后是非常相信的,因而他说:
"老佛爷您有所不知,奴才家乡东园子里有两件宝:一个是砖井,听老人说,这口井下通海眼,井水甘甜清凉,永不干涸。用它来洗目,瞎子也能重新看得见东西,喝它会喉清皮细,这井是一宝井。另一个是枣树,此树结的枣名为玉文枣,当初老子西游时,与西王母亲吃的就是这种玉文枣,这种枣子能延年益寿,补神益脑,吃了玉文枣,人能够变得聪明伶俐,异于常人。奴才那儿的人都吃这种枣,喝井水,所以姑娘看起来细皮嫩肉,俊秀聪明。如果老佛爷喜欢,奴才有时间回家一定给老佛爷您给带来,准叫您老人家喝了益寿延年,越活越年轻。"
一番大吹大擂,吹得慈禧太后将信将疑。很早就想尝尝李莲英家乡的水和枣了,如今吃来,果然甜美,喝来果然清凉爽口。慈禧太后对李莲英大大夸奖了一番,说李莲英处处都在想着她。
等到慈禧太后吃得够了,喝得差不多了,李莲英本来想趁机给老佛爷说关于义和团的事,哪知慈禧太后故意不给李莲英说话的机会,她只是不断地叫宫女将这两个月来下面供上来的新鲜食品、玩物给李莲英。
"莲英,这些都是这两个月来下面拿上来的东西,我念你这些东西没吃过又没见过,又念你回家了,所以我特命她们给你留了一些,你现在拿回去吃吧!也孝敬孝敬你母亲,你不能只顾了我就不顾你母亲了。"
"谢老佛爷知遇之恩,要是家母知道老佛爷的一片慈心,她老人家定会叫奴才更忠心地服侍老佛爷的。"李莲英磕了个头道,"只是……"
慈禧太后明白李莲英想说些什么,但她因为今天李莲英的回京而太高兴了,不愿意听到李莲英唠叨别的事,她只想今天痛痛快快地玩一天。好久没有李莲英陪伴的日子确实是少了些快乐,今天终于有李莲英陪伴,你说慈禧太后怎会放过这个日子。"莲英,你不要说别的,不是很重要的就明天给我说。你今天先陪我到颐和园去划划船,然后再去听听戏。"
慈禧太后难得有这种心情来主动提出去干什么,李莲英不好忤慈禧太后的意,只好顺从慈禧太后的意思陪她去划船,看戏去了。至于谈关于义和团的消息,只好日后伺机再说了,李莲英心里这样想。
四、策立大阿哥
慈禧要策立大阿哥,皇亲国戚展开了"竞选",李莲英的腰包又要鼓破了……
既然同意立大阿哥,但到底立谁呢?这一时成为朝内臣工们谈论的热门话题。
其实早在这以前,慈禧太后就着手准备了,当然不是准备策立大阿哥,而是准备立新皇帝。她已开始留意近亲旁支中的小孩,准备让他们中的一员当皇帝。现在既然要立大阿哥,自然也是从这些人当中选。
这是一件令慈禧太后感到非常为难的事,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是到底立谁好呢。因为她怕再出错。
昔年咸丰帝死后,慈禧太后立自己的儿子作了皇帝,是为穆宗同治帝。同治当皇帝时年龄尚小,于是慈禧太后便命老臣加以辅导以期自己的儿子成为可造之材,但事与愿违,同治帝因为荒淫过度竟得天花而死,但又有人说不是天花而是一种不敢说的病,反正同治帝是死了。自己的儿子死了,慈禧太后又立当今皇上,本望能很好地承继大统,但不想却在上一年中犯下了那种事,弄得慈禧太后很是失望。自己的儿子不行,别的孩子也不行,那到底该怎么办呢?
慈禧太后又想起了吴可读,他二十年前尸谏为穆宗立嗣,但她却未同意。二十年后,她却又要接收吴可读当初的谏劝,这不明摆着是自己在扇自己的耳光吗?
再说,自从文宗咸丰帝崩逝以后,慈禧太后一直手握权柄,以太后身份训政,历经几十年,慈禧太后已经舍不下对她而言极为重要的权柄了。这就是说,所立的大阿哥不能年龄太大,否则慈禧太后就不能训政了;但也不能太小,因为她自己感觉身体虽然还算硬朗,但再要撑二十年只恐是不行了。
因而在慈禧太后心目中便形成了一个模糊的概念:立大阿哥得立一个十来岁左右的,身体比当今皇上强壮的但又跟自己关系很是密切的宗室子弟。
李莲英首先摸清了慈禧太后的意思,于是他便在心中酝酿劝老佛爷到底立谁。庆亲王奕骙的儿子怎么样,年纪倒还合适,只是恐怕稍微远了一点,但要在近亲的载字辈中找合适的人是找不出的了。
"老佛爷,你看小振怎么样?"
小振是庆亲王奕骙的大儿子,今年十四岁。他经常随着他母亲入宫。虽不聪明但嘴却生得很甜,成天在慈禧太后面前"老佛爷、老佛爷"地叫个不停,很得慈禧太后欢心。
慈禧太后心中一动,沉吟了一下问道:"小振今年多大了"
"十三四吧!"
"年龄倒还合适,"慈禧太后口中轻轻地说,似乎不能作出决定,过了一阵子又说,"莲英,不嫌远了一点吗?"
庆亲王是庆僖亲王唯一的孙子,而庆僖亲王和仁宗又同为孝仪纯皇后所生,他们是同父同母兄弟,关系自然亲于同父异母兄弟。但在仁宗的后代中与载振一辈的现却已成年,这显然不符合十来岁左右的标准。这些李莲英都早已了然胸中,所以他见老佛爷问起,很是干脆地说:
"这是最近的了,没有比这再近的了。"
也许是慈禧太后不喜欢小振,也许是不愿在载字辈中策立大阿哥,也许是慈禧太后觉得对小振还不了解,害怕将来树起后他又同当今皇上一样令她伤心,反正她没有立即回答。
李莲英也猜出慈禧太后的种种顾虑与担心来,但他自己对小振印象倒挺好的,一个是小振嘴甜,一个是因为庆亲王奕骙的缘故,庆亲王是朝廷重臣而且与他本人关系也很好,由于这种种原因,他希望老佛爷能立小振为大阿哥,以便对他有好处。
"老佛爷,奴才看小振人挺好的,对老佛爷又很有孝心。"
"看看再说吧!这到底是件大事,不能马虎。"慈禧太后慢慢地说。
李莲英相当明白,这是老佛爷有感于"前车之鉴,后事之师",既然老佛爷这样说了,李莲英也不便再说。
朝中大臣中,以前很有一批主张废黜皇上,再立新皇上,而且他们也在物色他们心目中的皇上。不料现在老佛爷有旨不废皇上,而是改立大阿哥,这虽然使他们的积极性受到了打击,热情受到了压制,但毕竟大阿哥隔皇上这个位置还是不远,所以他们沉寂了一下后马上恢复原有的热情去找将来的皇上。
因为慈禧太后明说要同时为穆宗立嗣,这就使得有一个人感到自己责任重大,觉得自己应该为策立大阿哥不遗余力。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慈禧太后的亲家、同治皇帝的岳丈,现闲居家中的大臣崇绮。给同治帝立嗣,这不也是说给自己找一外孙吗?你说他这个外公能不着急吗?
至于崇绮的作用,不但他自己意识到了,而且别的大臣也意识到了,尤其是朝中老臣徐桐。这位大学士对当今皇上极为不满意,在维新变法中是慈禧太后的死党,极力反对光绪皇帝的变法。据说他在他七十八岁生日时,在他门口挂上一个牌,拒绝承认那些有变法倾向的或支持变法的他的学生是他的弟子,一时被人们引以为趣谈。也正因为如此,徐桐在慈禧太后亲政后受到了慈禧太后的重视,虽然没有让他再做什么官,不过对他也是礼遇有加了。
当年咸丰帝死时,在百日服丧期间,淳王的福晋生下了一小孩。按照清廷规矩,在皇帝服丧期间生小孩者五爷要革去爵位。但当时淳王正辅导同治帝有功,于是东太后便破例了一回,保住了淳王爵位,只是在所生小孩名字中加一"犭"字旁,以示其贱,当时这个小孩便是载漪。后来长大了,慈禧太后见其还算有才,就将自己的侄女嫁给了他,后来载漪又袭了王位,这便是端王。
端王膝下有一子,名溥儁,年龄不大,不过身体倒还很健康、强壮。端王的福晋是承恩公桂祥的女儿,人长得很漂亮,又善于在宫中迎合慈禧太后,因而很得慈禧太后欢心。端王福晋每次入宫总要将年幼的溥儁带去,在慈禧太后看戏、下棋、画画时溥儁总能让她高兴,而且更令慈禧太后喜欢的是,溥儁的戏唱得不错,声音、身段都很不错,因而慈禧太后时常喜欢将溥儁留在宫中让他给自己唱戏。溥儁本性劣顽,每次老佛爷叫他唱戏,他便很高兴,一高兴便想尽办法逗老佛爷笑,因此慈禧太后很是喜欢溥儁。
承恩公桂祥是慈禧太后的亲兄弟。慈禧太后掌权后,为扩大自己的势力,本欲让桂祥任要职,但桂样本人一点也不争气,他整天只迷恋鸦片,不务政事,没有办法,慈禧太后只得封桂样为承恩公让他坐享俸禄。因此,慈禧太后对桂祥很是失望,现在见桂祥有一个好外孙,因为桂祥的缘故,不由得对溥儁有一种特别的偏爱。
不过,慈禧太后对溥儁偏爱是偏爱,但是也并不非常满意。也许是受其父耳濡目染的影响,溥儁喜武不喜文,曾经有一次慈禧太后问他的志向。
"你长大了愿意干什么?"
"奴才愿意带兵!帮助老佛爷将洋人赶出去,一个也不准留在大清国。"
这样答很投合慈禧太后的胃口,她夸奖了溥儁两句:"你的志向倒不小。"说完慈禧太后又问溥儁功课怎么样。
这一问,溥儁脸上眉飞色舞、得意洋洋的表情没有了,代之以一脸迷惘。凡是慈禧太后问及的问题,不是答不出来,就是答不对。这令慈禧太后很是失望,除了叮嘱溥儁要好好学习书本上的东西外,没有别的表示。
溥儁的失望表现,令端王很是着急。自己要当太上皇,就必须让溥儁有资格成为大阿哥;但要使自己的儿子成为大阿哥,就必须让自己的儿子要多读些书以使让老佛爷高兴。为此,端王载漪便与他的幕僚们商量怎么办。其中有一个幕僚提出请德高望重的老臣给溥儁讲课,载漪表示同意。但到底请谁呢?经过一番争论,最后决定请大学士徐桐与崇绮。
徐桐最是反对当今皇上,在慈禧太后重新训政后,徐桐曾经极为主张废黜光绪帝,然后赏给光绪帝一个"混德公"称号。虽然现在皇帝并没有被真正给废黜,但他的那些举动却很为那些也反对光绪帝的人所欣赏,端王便也很欣赏徐桐。
如今已近年关,该庆贺新年了。于是端王以此为借口派人分别到徐桐与崇绮家请他们到自己家来,并特意嘱咐二位大人不要穿官服前来。徐桐、崇绮二人会意,知道端王找他们有要事相商,于是便穿了一身便服联手前往端王府。
端王早已在门口等候,见徐桐、崇绮二位前来,赶紧下阶迎接,并上前将徐桐从轿子中扶出来,同时嘴里说道:
"崇公、徐先生,欢迎大驾光临,这真令我脸上大放光彩啊!"
这一句,说得徐桐与崇绮二人,惶恐不安但又精神爽快,二人赶紧想要下跪,被端王及时扶住。
"崇公、徐先生二位不必多礼,我今日特备小宴,希望二位大人赏脸。""哪里!哪里!端王爷如此客气令我二人无地自容啊!"徐桐毕竟是大学士,赶紧接过话说道。
"那就请吧!"
端王将徐桐与崇绮请到了客厅,这时仆人已将一切摆好,菜已上来,酒已斟上。端王又将二人请入席,为着上首,三人你推我,我推你,最后将崇绮推到了上首,端王坐在下首相陪。
刚坐定,载漪便从里屋将溥儁唤了出来。溥儁见到崇绮与徐桐便单腿跪下来行礼道:"晚辈给二位大人请安。"
这一切是端王早就安排好的,但这对于坐在上首的崇绮和左侧首相陪的徐桐却受不了。他们赶紧起座离席让礼。
三人边喝边谈,边谈边喝,谈到兴头上,徐桐骂起皇帝来,说皇上早该废,但偏偏老佛爷不废,只立大阿哥。徐桐说着摇了摇头,对着坐在上首的崇绮说:
"你看你的外孙能是谁呢?"
这自然是在问大阿哥可能是谁。其实,崇绮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上席后他就在想,想端王今天晚上请他们便服赴宴的目的,后来他终于想通,可能是端王在打大阿哥的主意。崇绮见徐桐问起,虽然想说,但还是没有说出来,他要听徐桐怎样回答,于是他又反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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