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憨山老人梦游集

_16 莲池 (现代)
  遥来为法到匡山。瞻恋殷勤重往还。莫道老僧慵说法。白云不放出松关。
  庄严华座拥诸天。只待光临启法筵。莫谓法身曾不动。舌根蚤已遍三千。
  寄示观智云禅人
  远持一钵走他方。到处随缘是道场。莫谓尘劳非佛事。原从苦海泛慈航。
  示镜玄禅人
  当体圆明般若光。六根门首没遮藏。若能念念无生现。触处无心解脱场。
  示禅人八首
  当人一念要精持。历历孤明不昧时。独有未生前一着。从来不许老胡知。
  死生大事最堪悲。急下功夫蚤是迟。但向自心求解脱。不须此外更寻思。
  往来生死久伶俜。未悟无生不暂停。誓向此身应度脱。莫教回首再沉冥。
  圆明一性绝纤尘。只为从前错认真。但使断除烦恼障。自然得见本来人。
  欲海波腾无尽流。谁将彼岸一回头。直须高挂轻[马*凡]去。不到穷源未肯休。
  世缘无尽苦无涯。一念回头便到家。识得本来真面目。方知不负此袈裟。
  此心不必外边求。只在当人一念休。身世但从空处看。恰如湛海一浮沤。
  六根门首六尘多。举世人人没奈何。但肯心心常照破。自然日用不随他。
  示修净土六首
  众缘消尽绝疏亲。老眼何容着点尘。莫使六时莲漏断。华中已有未来身。
  初因爱念感娑婆。净土应须出爱河。要得莲华为父母。全凭念念见弥陀。
  见闻知觉尽常光。心地莲华暗吐香。若使六根无染着。自然触目是西方。
  眉闲一道白毫光。诸佛众生总覆藏。但得现前常不昧。莲华心地暗生香。
  五浊尘劳可厌离。西方净土是归期。直须念念光明现。便见华开七宝池。
  净土原来不外求。当人一念要知休。回观妄想消融处。便是西方第一筹。
  大雪
  万山冰雪连根冻。一片身心彻骨寒。回想六年饥饿处。令人不觉鼻头酸。
  答刘三畏大参
  千里云山见此心。聊将一语寄东林。傥君不负莲华约。白社幽期尚可寻。
  华宇居士持华严经令甥觉之来请因寄
  华藏庄严妙绝伦。无边佛刹一微尘。若能念念光明现。便是随缘解脱人。
  示在珍行童
  生死途中苦最长。好从知识觅良方。若能掉臂安然去。须向空门礼法王。
  蕴真禅人时从从五台来参双径
  金刚堀里旧行踪。别后云山隔万重。今夜长空千里雪。当年曾把洞门封。
  憨山老人梦游集卷第三十八
  憨山老人梦游集卷第三十九
    
    
    
  说
  杂说
  滚滚红尘。漫漫世路。多少英雄。尽被担误。赏心乐事。诗酒忘忧。琴书虽雅。犹让一筹。金谷兰亭。于今荒矣。纵有虚名。与人俱已。竹下逢僧。目中何有。岂但偷闲。徒为借口。是知出世。最上一着。可惜时人。昧而不觉。五欲场中种种恶缘。如沸汤裂火。能发一念为生死心。如火中生莲。甚难得也。苟不深生厌惧。求出离道。难免烧煮。
  世之聪明之士。生来但知世闲功名富贵。妻子爱恋之乐。以为人生在世。止此而已。不知大有过于此者。古之豪杰之士。直出生死者无他。特看破此耳。
  佛言。我于然灯佛所。实无授记。若有授记。即为着我。作佛犹恐着我。况生死事业乎。
  但愿空诸所有。切勿实诸所无。此语不独为老庞家传之秘。佛祖皆然。
  前圣所知。转相传授。妄想无性。若妄有性。则佛祖无出头处。刹那刹那。生灭之称也。悟无生者。方见刹那。此语疑杀天下人。
  如幻三摩提。金刚王宝觉。弹指超无学。此法神速若是。仰山梦升兜率天白槌。与文殊贬入铁围山公案。是同是别。世尊偏向魔王宫中。说心地法门。可笑别无净土耶。
  一切诸病。从痴爱生。痴爱不生。颠倒想灭。名为涅盘。一切法不生。我说刹那义。当生即有灭。不为愚者说。是可与愚者说耶。
  梦幻泡影。露电阳焰。镜像水月。干城芭蕉。此十种喻为入道基本。知之者希。
  妄想兴而涅盘现。烦恼起而佛道成。此法唯五眼圆明。方许知见。
  三寸气消谁是主。百年身后漫虚名。此语。如来二十年破执之谈。无以过之。
  真歇了禅师卧病诗云。病后始知身是苦。健时多为别人忙。诚哉是言也。
  性本非水火。寒热自然生。此予昔居海上时。病中诗也。今寄居海外。故病忽作。宛若旧态。盖病不因地异。情不为境迁。而趣味自别。难以语人。
  东坡云。凡有所好。必有所蔽。余读居儋耳集。觉范后至海外。就旧馆访其遗事。有老妪答曰。苏相公无奈好作诗。何老妪尚知其好。岂非蔽耶。
  东坡初被放。至岭外。食荔枝美。因云。日啖荔枝三百颗。不妨常作岭南人。余始诵之。将谓其矫。余居此几六年矣。每遇时新一度。不觉诵此什伯过。
  余平生爱书晋唐诸帖。或雅事之。宋之四家。犹未经思。及被放海外。每想东坡居儋耳时。桄榔庵中风味。不觉书法近之。献之云。外人那得知此语。殊有味也。书法之妙。实未易言。古来临书者多。皆非究竟语。独余有云。如雁度长空。影沈秋水。此若禅家所说。彻底掀翻一句也。学者于此透得。可参书法上乘。
  昔人论诗。皆以禅比之。殊不知诗乃真禅也。陶靖节云。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末云。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此等语句。把作诗看。犹乎蒙童读上大人。丘乙己也。唐人独李太白语。自造玄妙。在不知禅而能道耳。若王维多佛语。后人争夸善禅。要之岂非禅耶。特文字禅耳。非若陶李。造乎文字之外。
  余少时。读陈思王洛神赋。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只作形容洛神语。常私谓惊鸿可睹。游龙则未知也。昔居海上时。一日侵晨。朝霞在空。日未出红。万里无云。海空一色。忽见太虚片云乍兴。海水倒流上天。如银河挂九天之状。大以为奇。顷见一龙。婉蜒云中。头角鳞甲。分明如掌中物。自空落海。其婉蜒之态。妙不可言。世闲之物。无可喻者。始知古人言非苟发。因回思非特龙也。佛之利生。威仪具足。故称大人行履。如龙象云。
  知止
  吾师佛圣人。出家学道。乃止雪山修行。及成正觉。即据菩提场中说法。盖雪山清凉处也。意其众生。同处五欲。都为烦恼之火。昼夜烧煮。炽然不息。而吾人独欲出离。非夫置于尽绝之地。埋此身心。于万仞冰雪之中。使之彻骨严寒。以之冻饿。大死而复苏者。又何以止烈焰。免销铄哉。哉吾师止此而修行。菩提觉场。且曰。其地金刚所成。乃极坚固处也。其所说法。乃性海法门。原夫智海无性。迷之而为业为识。故曰藏识海。常住境界风所动。悟之而为觉为智。故曰觉海性澄圆。圆澄觉元妙。意显众生。同此法性之原。妄有动静迷悟之别。欲令吾人。即动以观静。即迷以照悟。不为魔外之惑所倾。不为境界之风所动。非夫据乎最极坚固之地。又何以摧邪外。建大业哉。故吾师据此而说法。由是观之。吾师之所据。欲吾人之共据也。故予有意于那罗延。那罗延。坚固也。处临大海。俨乎法门。居名海印。炳乎三昧。语曰。于止知其所止。吾人止此。可谓止其所止矣。又曰。里仁为美。择不处仁。焉得知。又曰。绵蛮黄鸟。止于丘隅。于止知其所止。可以人而不如鸟乎。吾将三复斯言。
  安贫
  语曰。贫而无谄。富而无骄。骄则失富。谄则献贫。是故未若贫而乐也。贫而乐。则无不乐。是以颜子之陋巷。原宪之环堵。子路之缊袍。荣公之带素。岂无所乐而乐哉。苟得其乐。则虽天下不易已也。噫。宜乎许由务光。啮缺披衣。而荷决绝之行焉。孔子亦曰。饭蔬食饮水。曲肱而枕之。乐亦在其中矣。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
  学要
  尝言为学有三要。所谓不知春秋。不能涉世。不精老庄。不能忘世。不参禅。不能出世。此三者。经世出世之学备矣。缺则一偏。缺二则隘。三者无一。而称人者。则肖之而已。虽然不可以不知要。要者。宗也。故曰。言有宗。事有君。言而无宗。则蔓衍无统。事而无君。则支离日纷。学而无要。则涣散寡成。是故学者。断不可以不务要矣。然是三者之要在一心。务心之要在参禅。参禅之要在忘世。忘世之要在适时。适时之要在达变。达变之要在见理。见理之要在定志。定志之要在安分。安分之要在寡欲。寡欲之要在自知。自知之要在重生。重生之要在务内。务内之要在颛一。一得而天下之理得矣。称理而涉世。则无不忘也。无不有也。不忘不有。则物无不忘。物无不有。物无不忘。物无不有。则无入而不自得矣。故曰。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为一。会万物而为己者。其唯圣人乎。噫。至矣尽矣。妙极于一心。而无遗事矣。是故学者。固不可以不知要。
  牧心
  安心在乎虚。持心在乎平。用心在乎照。悟心在乎忘。心体本虚。物欲交错。妄想集积。了无一隙。是以气蒸体昏。熠熠炎炎。而不安矣。故曰。物撤疏明。不撤则不虚。不虚则不明。不明则不安。故安心在乎虚。心本如如。内外平等。其不平者。由乎重轻。是以愚者重其外。智者重其内。圣人重两忘。重外者坠。重内者矫。两忘者平。平则无不中。故持心在乎平。心体本明。无所不照。由其汩昏。故有所不照。观夫世人。日益其汩昏。虽用卒无以自鉴耳。故用心在乎照。心本不迷。由失照故迷。迷祛则照泯矣。故悟心在乎忘。
  观心
  观心。第一微妙法门也。夫心为一身之主。万行之本。心不明。欲身正而行端者。鲜矣。是故世闲一切种种苦恼。皆从妄想颠倒所生。若颠倒不生。则生无生矣。无生则虽生而无生。生而无生。则念亦无念。无念则颠倒何起。有起则非正观也。正观则无不正。
  读庄子
  真宰本无形。超然尘垢外。忽尔一念迷。闯入者皮袋。如被裹猿猴。左右不自在。起坐要奉承。饥渴索管待。名利为他忙。田园尽典卖。更有一种痴。将脸要人爱。脂粉摸臭皮。恰似精鬼怪。个个都为他。惹下来生债。伤嗟今古人。谁肯自惊骇。惟有漆园生。此味少知解。
  圆扇说
  予己丑夏日。偶为狂士所黩。寓墨之东郭。有出扇索书者。因信口为说。以记之。
  大火横流。销金铄石。瓮牖两闲者。鲜不为其烧煮矣。嗟乎人者。苟得吾皮骨以自持之。则食息起居。唯命是听。使清凉之乐。顿生于肘腋。炎蒸之状。即解于肌肤。蚊蚋之队。指挥而立退。嘬噆之苦。擘画而潜消。又何夸生羽翩以御泠风。乘飞云而游六合。悲夫。凉飙一至。委成弃捐。霜露才兴。视为长物。是岂非为而不宰。功成而不居者。夫何以与此哉。
  寂寞说
  寂寞之为言易。而履之为难。其自得于心。尤难于履行焉。即淴淴世故。无论其低昂。然在古豪杰士。或出或处。行显而心隐。诚难以概迹见。非夫具超力之眼。而持圆照之鉴者。又何以壮其形容哉。噫。宜乎楚狂行歌于仲尼。许由掉头于尧舜。虽然。岂二子之是。而三圣之非耶。是各是其是。而以是为得者。原于大道皆影响耳。恶影而和响者。其难语寂寞之旨。向道君子。有寝处焉。
  诚心说示昙支
  心不诚不明。性不静不定。精不聚不完。神不凝不逸。志不壹不笃。气不养不和。忿不惩不平。欲不窒不寡。学不讲不博。问不辩不通。节不立不坚。操不持不劲。是故君子之学。在重其人所轻。益其人所损。取其人所弃。得其人所无。故道大德弘。身裕名贵。超然而无对者也。
  泽山说
  闻之庄生有言曰。藏舟于壑。藏山于泽。谓之固矣。然有力者。负之而趋。昧者不觉。盖言有所藏。则有所负。无藏则无负矣。虽然以无藏为至。愚意有所藏。则较不藏者胜焉。故曰。山怀玉而草木润。川贮珠而岸不枯。岂非内有所藏。而外有所光者耶。是故君子贵藏器于身。待时而后用也。且夫山之积也厚。故高而众美具。泽之积也深。故下而众德归。取象君子。又有以焉。
  觉梦说
  幻人方乘一叶。而泊幻海之[陟*页]。将与窈淼之众。居广漠以休焉。适有浮游先生者。触而问曰。嘻。异哉。吾睹子之难穷也。望其形也飘若云。目其容也凄若冰。叩其中也空空。即之也温。绎之而渊且深。缄乎若闷。泛乎若乘。拟之而似人非人。何居何事。而至此乎。幻人无以应。唯唯默默。无知无识。无示无说。与之寝息。坐卧饮食。起居寤寐。无闲者旬日。先生心烁意消。而将与之俱化。先生且行。有请于幻人曰。予风波之民也。愿假舟楫。即浮游而之彼岸者以凭。师无意乎。曰居。是何说也。子独不见梦人乎。方其长夜之寝也。必沉酣颠瞑。精神惛瞀。魂虑变慑。形若尸解。而心若魍魉。居不移席。而百怪生焉。时不加顷。而千载邈焉。至其冥冥漠漠。彷徨四顾。或登无极之颠。或临不测之渊。毒龙在前。猛兕在后。进之而履危。却之而迫险。入之而无罅。升之而若坠。且将攀枯枝而挹朽藤。加以蜂[蠢-春+万]攒眸。蛇蝎系足。当是时也。穷心困智。出之而无方。脱之而无术。救之而无人。呼之而谁与为亲。是何惶惶业业。现诸形色。而发乎呻吟。即有觉者。竟何以宁。惟其猛然叱咤。跃然而起。一觉而大寤之。回视梦事。若依稀仿佛。然求之而不得。语之而不及也。是必将与觉者。一笑而释之矣。噫。岂独梦人哉。世尽然也。先生试将持此自觉。以觉诸梦者。
  医说赠李高士
  余被放之八年。癸卯冬。偶自曹溪。随缘乞食于凌江水西。适有丈人。庞眉皓髯。访余于旅泊。睹其状貌伟然。知为隐者也。扣其业。则曰岐黄。余是知为达士也。或曰。昔人有言。达则为良相。不达则为良医。余谓不然。盖达为医。而不达为相耳。何者。夫相之任。燮阴阳而葆元气。剂众物而仁群生。致人君于泰定。措天下于又安。此其职也。而未必尽。即尽而功未必忘。以其先己后物。因利输忠。且必外假人主之权。资众多之手。以济其事。况兢兢于得失是非荣辱之场。终身卒业。而道未必光。日夜营营。劳神焦思。以至戕生伤性。老死而不悟者众矣。奚其达。若夫医则反是。其职也。以命为任。以仁为心。以义为质。以物为己。以去邪为务。以正气为理。以经为度。以权为用。故其治也。必致心君于晏然。措四肢于调适。凡遇危履困。运独断之智。持特立之操。不惑于众口。不避其群邪。多方缓急。进退合宜。以大中为准。以至静为先。及其奏效也。不计其利。不伐其功。斯岂为而不宰。功而不居者耶。非天下之至达者。又何以与于此。由是观之。忘己之功大。忘利之名高。不忘者。显报而幽罚。兼忘者。先微而后着。足知忘功者。后必大也。嗟乎人者。苟能操良医之心以治国。则何国不治。持忘己之心以御物。则何物不容。物容则并包。国治则兼善。此圣人之成功。丈夫之能事也。斯则术异而功一。名异而实同。又何以显晦计其等差。贵贱拟其神明者哉。以丈人高其行而神其医。余因论医之秘。以赘丈人之行李。冀观者。不独知丈人之医。且因医以进君子之业。将施之于天下国家。共睹轩黄之化也。丈人。达者也。知丈人之心。则无往而不达矣。
  此光楼说
  曲阿曰鹤溪。为紫柏大师演化地。居士贺氏。聚族而奉师最谨。有云峰长者。先于丁亥岁。建楼一区以奉三尊。越丙申。大师过而眉之曰。此光。又二十年。大师入灭。已一纪。老人自岭外。走双径。会大师入塔期。取道溪上。诸长者居士。见老人如见师。悲喜交集。斋款连日。有长者子懋谦。得承此光。未达本有。作礼乞说。志不忘也。老人欣然谓曰。此大师以斯楼作广长舌也。且尽十方是常寂光。一切众生。用此光于六根门头。照天照地。是故山河大地。日月星辰。草芥人畜。鳞甲羽毛。无不从此光中显现。斯则楼即此光。光即此楼。包含万象。无不融摄。居此楼者。敬事三宝。礼念归依。磬声佛号。乃至妻子团圞。食息起居。十二时中。折旋俯仰。戏笑讥呵。一切动容。无非此光之妙用。虽梦想颠倒。犹是此光之所发挥。苟能一念知归。则此光固是吾家本有。天然自在。不从外得。如是现成。一切受用。岂可自昧。甘为光外之人耶。懋谦日用真见。善能应用。不孤本有。不唯大师法身常住。说无尽法门。盈耳洞心。即可不出尘劳。端居极乐矣。又何于光外别见此楼耶。即老人此说。大似日下挑灯。画蛇添足耳。士其识之。
  无情佛性义说
  予养疴匡山。闭关谢缘。空一子扣关而请曰。某甲乞食人闲。闻士君子谈佛性义。有不信无情说法者。有谓众生佛性。各各分具。如大海沤。不信圆满具足者。愿请大师为决所疑。予曰。固哉。此义甚深。难解难入。非夙具上根种子者。未易信也。即其所见。亦佛所说。但非了义之谈耳。苟不证信了义大乘。参请明眼知识。未悟唯心之旨者。则鲜有不作如是解也。无情说法。教有明言。华严经如来出现品云。辟如诸天。有大法鼓。名为觉悟。若诸天子。行放逸时。于虚空中出声告言。汝等当知。一切欲乐。皆悉无常。虚妄颠倒。须臾变坏。但诳愚夫。令其恋着。汝莫放逸。若放逸者。陊诸恶趣。后悔无及。诸天闻已。生大忧怖。惭愧改悔。且天鼓音岂有情耶。而能说法觉悟诸天。至若光明云台宝网。各出妙音。说偈赞佛。乃至尘说。刹说。此又谁为舌相耶。即光音天人。全无觉观语言。但以光中出音。各各办事。且光中之音。岂从口出耶。是皆无情说法之实证也。又若宗门。香严闻击竹以明心。灵云睹桃花而悟道。又从何善知识口门而入耶。又云。众生佛性。各各分具。此亦教中有说。但为三乘劣机。覆相之谈。非究竟一乘极则语也。即如华严经云。我今普见于一切身中成等正觉。且毗卢遮那一佛也。一切众生非一人也。若众生佛性。各各分具。则一切众生各成一佛。是则齐成有多佛矣。若止一佛。且是各具。又何言一切众生。身中成正觉耶。又云奇哉。奇哉。一切众生。具有如来智慧德相。然如来德相。法身全体也。众生具有。岂分具耶。三祖云。圆同太虚。无欠无余。此言人人与佛同体。非但言佛也。圆觉经云。一切众生皆证圆觉。非特具也。故阿难云。我与如来。宝觉明心各各圆满。所谓诸佛法身入我性。我性还共如来合。一月普现一切水。一切水月一月摄。一室千灯。光光交映。如此圆满广大法门。昔二乘在座。如盲如聋。宜乎曲见。惊怖其言而不信也。惜乎俗谛。学佛法者。多习口耳知见。未有真参实究工夫。未悟广大圆明之体。即有所见。但认昭昭灵灵识神影子。把作实事。且又执定血肉之躯。封为我相。其实未开只眼。故生种种分别。以权说为了义。以己见为究竟耳。今不必论无情说法不说法。佛性各具不各具。岂不闻法界观颂云。若人欲识真空理。心内真如还遍外。情与无情共一体。处处皆同真法界。但将此偈蕴在胸中。一切日用六根门头。见色闻声处。一印印定。久久纯熟。自然内外一如。有情无情。打成一片。一旦豁然了悟。是时方知山河大地。共转根本法轮。鳞甲羽毛。普现色身三昧。心外无法。满目青山。到此方信赵州有时拈一茎草。作丈六金身用。有时将丈六金身作一茎草用。古德示众云。大众见么。即今十方诸佛。历代祖师。一齐向老僧拂子头放光动地。斯乃禀明于心。不假外也。又何向含元殿里觅长安耶。空一子闻说。欢喜踊跃。作礼而退。
  四愿斋说
  四愿者。众生无边誓愿度。烦恼无尽誓愿断。法门无量誓愿学。佛道无上誓愿成。之四者。乃吾佛弟子。修菩萨行者之所发也。然菩萨非别人。乃大心凡夫。于尘劳中。有志上求作佛者。承教有言。若要上求佛果。必须下化众生。欲化众生。必先志断烦恼。欲断烦恼。必先广学法门。故此四事相与而有。众生乃佛之对也。烦恼者。众生之本也。法门者。治烦恼之药也。以众生无边者。因烦恼无尽也。以烦恼无尽。故法门亦无量也。难度者愿度。难断者愿断。难学者愿学。三者既能。则佛道虽无上。亦可成矣。是所谓四弘誓愿。有大心者。方能发此大愿。具大愿者。方能建大业。立大功。成大名。是皆以大行资愿。非虚愿耳。是四者。非假外求。乃求诸己而已矣。何以明之。以吾人自心本来是佛。与众生原无二体也。因一念有我。我一立。则敌我者皆人。人又一我。众我聚而众生成矣。众生所本。本乎烦恼。烦恼坚执。则我相益固。我相固。则人不亡。我丧则人不立。人不立。则烦恼空。是则我心烦恼若尽。则返观人我。如空花耳。我若空花。则觅众生。若邀空花而结空果。彼此求之。了不可得矣。所谓烦恼尽。而众生空。斯则不度而自度矣。是相与而无也。然举世之人。莫不有我。有我者。皆以烦恼。烦恼用事。非真心也。然烦恼者。情也。若断烦恼。而以烦恼之心断之。是借贼兵而赍盗粮也。以情入情。如以火投火。名曰益多。求欲断之。不可得也。故不得不学法门耳。法门者。乃出情之法。为消烦恼之具。所谓空法也。空法者。佛之心也。所明之事。佛之行也。学佛者。以吾人之心。体佛之心。以日用之事。效佛之行。是以自心之佛心。学自心之佛行。断自心之烦恼。度自心之众生。则如汤消冰。不劳余力矣。是则四愿固难。若返求之。吾心中无不具足。自不假于外也。若知不假于外。则吾人现前此身。是有我也。近而一家之兄弟妻奴。远而天下国家生民物类。皆众生也。返求自心现前日用。若以烦恼之心而为之。然于自身六凿相攘。况家齐而国治天下平乎。苟即此一念现前。以空法而用事。则念念烦恼转为智光。照了众生。同归自性。则与佛同体。此则烦恼空而众生尽。众生尽而佛道成。民胞物与。浩然大均。又岂愿为徒设哉。由是观之。出世之法。在即世而成。吾人自今已往。凡所作为。无论致君泽民。未尝一事一行。不出四弘誓愿。无非成佛之行。岂特为操虚尚事。耳目寄与而已哉。某以此见志。其有得于此乎。
  感应说
  佛说一切世闲善恶因果报应。如影随形。毫不可爽。而世人不信者。谓为虚谈。孔圣安命之说。世有信者。每每推算。但求福利胜事则喜。而恶闻其灾患。此惑之甚也。殊不知死生昼夜。三世轮回。如昨日今朝之事耳。请以近事喻之。譬夫请客。凡设席之物。无论精粗丰俭。色色预备现成。则临时陈列。一一具足。若少有欠阙。必不全美。此一定之事也。人生一世。正报身命延促。依报家产资财。功名贫富贵贱。秋毫皆是前生修定。今生所受用者。不从外来。尽是自作自受耳。故曰。若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若知未来果。今生作者是。世人自恃智能才技。可以致功名富贵。殊不知功名富贵。非才智可致。以吾前世修定。今世偶因才智会合而然。故得之而喜者。惑也。又吾固有之富贵功名。而为人之所破坏者。则疾怨其人。深恨其事。殊不知我之福量所包者止此。其破坏者。皆非我分之所宜有。亦或少欠彼人而失之。以为忧者则反怨天尤人。以致结冤而不解者。过也。是知孔圣之安命。即吾佛之因果。若知安命。则贫富得失。一切委之前定。皆我自造。则穷达寿夭。皆吾命之固然。若明信因果。则今生受用一切。皆我前世修成。原非他人之可与。亦非智力之可能。即有才智而致之者。亦是我分之固有也。如此。又何计较得失。而劳苦心虑。妄积恩怨于其闲哉。若明智之士。的信因果报应。不必计其前之得失。但称今生现前所有。以种未来之福田。如世之农者。择良田而深耕易耨播种及时。则秋成所获。一以什伯计。此又明白皎然者。但在所种之田。有肥瘠之不同耳。佛说供养佛法僧三宝为胜田。孝事父母为敬田。济贫拔苦为心田。吾愿世之智士。不必计已往之得失。但种未来之福田。苟能省无益过度之费。节身口侈靡之财。种之于三田之中。不惟增长未来福德庄严。则将现世。亦身安心乐。为第一福人也。若能种福于三田。再能留心于佛法。以念佛而消妄想。以慈悲而转贪嗔。以软和而化强暴。以谦光而折我慢。如此则是大心菩萨之行也。居士果能信此。当称最胜勇猛丈夫。
  张孝子甘露说
  余尝读方外志。谓混沌初分。而人始生。体有光明。蜚行自在。吸风饮露。不产五谷。泉涌露降。凝结如脂。名曰地肥。味若醍醐。人食之甘。嗜而无厌。其体渐重。不能自举。故地肥薄而五谷生。五谷生而地肥绝矣。人始谷食而情窦凿。欲火生。故醇气浇而露不甘。泉不醴。俟圣帝明王出。天德合而醇气守者。故甘露降。醴泉涌。时则为祯为祥。为灵为瑞。感于人而应于天。由是观之。今之瑞。古之常也。尧舜之世数致焉。三代无纪。春秋不载。至西汉武帝降。始以为年。嗣是代有之。我明洪武八年。 圣祖诣斋宫。祀上帝。甘露降于圜丘之松杪。凝枝垂悬。其状如珠。其甘若饴。乃敕群臣采而啖之。命为诗歌制论以纪之 世庙亦然。是知甘露之瑞。皆见于王者之德。而未闻降于野。今龙山张子鸣球。以笃孝。感甘露降庭槐。香美异常。经旬不散。其故何哉。尝试论之。孝者。天之经也。地之义也。民之行也。孝德至而中和之气育。中和育而醇气守。醇气守而天德合。天德合而祯祥应。故甘露降。醴泉涌也。夫孝一也。自天子以至庶人。本无二致。第心圆而气足者。应之速。久近亦然。余故谓张子之孝。自有所不知。故祯祥应之如此久。而说之者。犹有所未至也。嗟乎。人心之溺也久矣。然靡不有此形。有此形。靡不有此性。性既尽而孝德全。而祯祥应。而人有若张子者。一孝兴于家。百孝兴于乡。千万亿兆兴于国。以及于天下。则人不减圣。事不减古。而天下国家可登于太上。混茫均享华胥之乐。吾将必谓露皆甘。泉皆醴而饮啖随宜。不俟讴歌鼓腹。又何以瑞应为哉。
  不迁字说
  门人梁四相。稽首作礼。乞表其字。余字之曰不迁。意取肇公论旨也。余少读肇论。至旋岚偃岳而常静。江河竞注而不流。野马飘鼓而不动。日月丽天而不周。茫然莫知所指。万历甲戌行脚至河中。与道友妙峰结冬于山阴道院。因校刻此论。恍然有所悟入。及揭帘。睹风吹树叶。飘飏满空。乃自证之曰。肇公真不吾欺也。每以举似于人。咸曰。迁中有不迁者。余笑曰。若然则为理不迁。非肇公所谓物不迁也。然既曰。即物不迁。岂舍物以求理。释动以求静哉。梁生讳四相。然万物靡不为此四相所迁。而不迁之物。非常情所可测识。独肇公洞见肺肝。今梁生归心法门。其有志于此乎。苟得不迁之妙。则日用现前。种种动静闲忙。逆顺苦乐。得失劳逸。利衰毁誉。以至富贵贫贱。大而祸患死生。则了不见有纤毫去来相也。即释迦之分身。观音之随应。普贤之万行庄严。乃至世出世法。一口吸尽。又奚止于现宰官身而说法者乎。由是观之。尧舜以之垂拱。伊吕以之救民。颜子以之箪瓢。孔子所以无入而不自得也。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嗟乎。夫子此语。真长夜梦中木铎也。肇公引而伸之。老人以此字梁生。能无负此语。可称圣门的骨子。况法门乎。
  黄用中字说
  黄生元衡。余字之曰用中。因为之说。夫中非有体。安可用耶。以衡视之。其中自见。然衡为天下平。万物之准也。人之所必信。可不言而喻。惜乎。人知衡之可信。而不知其用中在是。犹凡人知食之可饱。而不知可饱者味耳。以味精而食粗也。故曰惟精惟一。允执厥中。不知味则不知精。不知中则不善用。能用其中。始称大用。黄生志之。
  欧嘉可字说
  欧生兴际。远来谒余。少年勤苦。余见而嘉其志。因字之曰嘉可。凡曰可者。训为仅可。仅则有所未尽。非也。夫人之欲于心者。可则嗜之。不可则厌之。且心之嗜欲。不尽不止。亦有欲尽而不止者。岂曰仅哉。是古今之人。虽在可中。而不知其可也。独禅门向上一路。以心印心。谓之印可。在圣人则曰无可不可。然无不可者。则无有不可者矣。故举世之人与物。世与时。时与命。皆有确然不易之可。苟知其不易之道。则穷达一际。险夷一致。出处一时。如斯则无不可者矣。人能洞见此可。则无往而非所遇也。欧生知此之际。名为实际。实际岂小可哉。
  士修字说
  郑生尚志问字于予。予字之曰士修。盖志于道。非修不足以尽道。然道在吾人。本来具足。无欠无余。良由物欲葑蔽。而失其固有。以致六凿相攘。六官失职。此愚不肖者所不及。即有志者。又或贤者行之过。智者知之过。圣人所以折衷之。抑其太过。引其不及。归于大中至正之体。以完其本有。不失其天真。故谓之修耳。非舍此之外别有修也。故曰。修道之谓教。是知圣人教人。非有益于人也。但就其所赋而裁成之。因其所志而引发之。以至于日用见闻知觉之闲。起居食息之内。无非本明独露之地。苦于夙习而障之。故即其所明以通其蔽。如目为色蔽。即色以通之。耳为声蔽。即声以通之。舌为味蔽。即味以通之。鼻为香蔽。即香以通之。身为触蔽。即触以通之。意以知蔽。即知以通之。洗其夙习。而发其本明。譬如磨镜。垢净明现。然镜明本具。非因磨洗而增益之也。以其所习者道。故用志以启之。苟无专一不拔之志。必为习染所夺。而日流于颠瞑。邈然而不知返。不足以为人矣。又足以称士哉。故予曰。士贵乎志。志贵乎修也。为士修说。
  徐子厚字说
  徐生天载作礼请字。余字之曰子厚。因为之说曰。天乃吾性之本然者。而言载者。义取性能载物也。传曰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盖中乃性之体。和乃性之德也。吾人能致尽其性。则体周而德广。则能位天地。育万物。此特性分之固然。第止性虽本具。苟非所养。则不能极广大以尽精微。故余取其厚者。意欲深其所养。以重其厚。方能持载而不遗。故曰。风之积也不厚。则负大翼也无力。水之积也不厚。则负大舟也无力。然吾人本具性德。虽天然广大。自非积养深厚。则负大任也无力。是故古之豪杰之士。赋特达之才者。靡不刻苦励志。以淬其利器。以待天下国家之大用。以建千载不朽之大业。所以光照百世。泽流无穷。所谓源远而流长。厚之至也。以其性为天地万物之本。故能尽其性。则可与天地参。方尽丈夫之能事。能事毕。则可名为人。否则与物同腐朽。又何以称丈夫哉。是以圣人处其厚。不处其薄。居其实。不居其华。去华取实。厚之道也。故余字之曰。子厚。子其勉之。
  容我字说
  天地至大。万物无所不容。而且曰容我。岂我独不能见容哉。虽然必有说矣。昔人有云。谁云天地宽。出门惟有碍。是亦有不能见容者。非天地不能容我。由我不能容于天地耳。是以圣人并包万物而不为己有。不为己有是无我。无我则无物。无物则无物与敌。无物与敌。则物我忘。物我忘。则物皆我。物皆我。则我混于万物矣。以其混同。故能容我。此圣人之能事也。唯忘机者似之。故以此字李丈人。
  谢汝忠字说
  章贡孺子。名曰上嘉。请余为字。字之曰汝忠。谓移孝于忠。固上之所嘉者也。以孺子得丙而生。丙火象君德也。阳明而刚正。外刚而中柔。德之实也。故曰柔嘉。谓阳刚而阴柔。君刚而臣柔。此上下之正。天地之和也。以大来而小往。阳求阴。阴入阳。故在卦为离为火。在人为心为目。心精而溢于目。目视而主于心。内外一也。故君之求臣。如心之于目。臣之事君。若目之于心。是则内外一而用不异。德合而功成。故可嘉也。否则殆已。所谓耳视而目听。则天君失守。五官失职。求其嘉也。讵不难乎哉。是知人臣之事君。若目之听命于心者。忠之至也。故予因其嘉而益嘉之。以忠固可嘉也。予观孺子神迈而骨骏。气和而心泰。大人之质也。语曰。大人者。不失赤子之心也。其实则预秉大人之象。业已见乎仪容体貌之闲。即仲尼之为儿戏。陈俎豆。设礼容。岂非天有所授。而人有以成之耶。先生以是月。送孺子进小学。即詺此名。予字之曰以忠。先生欲予书此。藏之珍袭。将为孺子之左劵云。
  觉之字说
  方遗民氏。从父宦游衡。礼予问出世法。因请法名。詺之曰福心。以心为福田之本。众善之所归。如膏壤而生百谷也。复请字。字之曰觉之。以佛者觉也。古德云。即心即佛。以此心本来是佛。因迷之而为众生。是迷觉之变也。吾人日用现前一念。觉则一念佛。念念常觉。则为常住佛。不觉则永堕迷途。失其故有。如人有目而居暗室。一无所见。所谓颠瞑而不自觉者也。以心是福田。以觉为种子。日用不觉。如有田不耕。安可以望有秋乎。吾故曰觉之。觉之者。种福之本也。方子能觉。则不辜本有。乃福之大者也。
  读达师洞闻字说
  洞闻之语。则遵文殊择圆通。以观音耳根为胜。又以普贤心闻洞十方为准则。一以耳圆。一以心洞也。若在老憨分上。看他虚空与眉毛厮结。比比说法。万象皆闻。则三大士一场懡[怡-台+罗]。而紫柏此语。亦无地可寄矣。此处透得。方称洞闻。
  与堂主天香更字无隐说
  堂主明桂。旧字天香。请海印老人易之。以其近于俗也。老人笑而应曰。名是假名。况真非可名。凡可名者皆俗耳。因而罢去。一日偶诣丈室白曰。弟子夜来梦师为更其字。及问字。何乃忘之矣。老人复大笑曰。生死涅盘皆如昨梦。然所可名字者。皆梦语也。善知诸法如梦。则一切名字语言。无非梦事。苟观法如梦。则佛法常现前。因詺之曰无隐。意取分明目前。六根相对。无非佛事。且如灵云见桃花而悟道。香严闻击竹以明心。此皆即声色门头而实证者。山谷道人。依晦堂和尚。乞指捷径处。堂曰。只如仲尼道。二三子。以我为隐乎。吾无隐乎尔。太史居常如何理论。公拟对。堂曰不是不是。一日。侍堂山行次。时岩桂盛放。堂问曰。闻木樨华香么。公曰闻。堂曰。吾无隐乎尔。公释然即拜曰。和尚恁么老婆心切。此乃者俗汉从香尘而得悟入者。堂主莫道从香尘而入者。可字无隐。其它又有隐耶。仲尼又曰。吾无行而不与二三子者。是丘也。参。
  虚怀字说
  五台竹林大师。入灭之明年戊午。门人大谦远来匡山。求予为塔铭。公受业京都。西山碧云寺。碧云为王城胜刹。四事之丰。第一享僧中最胜欲乐者。公能舍此。而之寒岩冰雪中。亲近知识。潜心佛法。竹林门人以千百计。独公以末后光明不朽为念。其存心重本可知已。及予与坐谈。扣其所蕴。专注理观。谨于律行。则其所趋。又非世谛碌碌者比。予甚嘉之。先字愈光。予嫌其炫也。乃为更之曰虚怀。盖取其虚心而能受益也。良以众生长寝生死而不寤者。直以沈瞑五欲积习浓厚。烦满胸襟。故凡所举措。皆为业资。以其执而不化其所有。则积垢益深。垢益深而业益重。积迷不已。而苦道愈长。终无返省。何光之有。究其所以。其心不虚之过也。圣人虚己以游世者。以能舍其所执耳。所执既舍则心自空。心空则境自寂。心空境寂。则物我兼忘。我忘则无能执之心。物忘则绝所执之境。斯则心境求之了不可得。虚之至也。其怀若此。则超然独立而与道同游。又何一物之可拘。纤尘之为累乎。然以无有入无有。妙行冥符。横身为物。所谓不起灭定而现诸威仪。此至人涉世之能事。又岂止劳谦而已哉。盖光而不耀者也。
  聂应如字说
  聂生游于达观禅师之门。师字曰应如。予观其字。因知师所以授生者。最上法门也。乃为之说。夫如非相似之说。盖直指吾人本体而言。所谓真如者。乃一心之异称也。然真则不妄。如则不变。故名真如。以其心光明广大。湛若虚空。其体寂然。乃至日往月来。昏明相代。云行鸟飞。风动尘起。四时循环。日夜无隙。种种变幻。起灭不停。而空体凝然寂然不动。吾人禀此真如之性。赖以成形。而为妄想迁流。荣辱忧喜好恶喜怒疾病祸患。乃至死生代谢。种种变幻而为遮障。是则自体本如。而今不如矣。故禅师因其固有而导之曰。子应当如。故曰应如。谓本来自如。而今不如。欲复本有。不必外求。但当如耳。苟如其本如。更何如哉。是知吾人圣凡不隔。端在迷悟如与不如之间。不如则凡。如则圣矣。般若云。所言如来者。即诸法如义。由是观之。不独心体本如。而一切诸法。近取诸身。则四大六根。细而披剥。则三十六物。内外皆如。远取诸物。则山河大地。鳞介羽毛。草木微尘。极尽世闲一切相状。靡不皆如。故曰。青青翠竹。总是真如。郁郁黄花。无非般若。以此而观。则诸法本自如如。诸法既如。又何好恶当情取舍。而为生死之业所留碍哉。所谓万境本闲。而人自闹。若人转物即同如来。物转则心境皆如。物我兼忘。圣凡平等。生死去来。如梦如幻。与吾灵觉之体。有何交涉。是故吾人有志出生死者。应当如也。故曰应如。子其识之。
  何希有字说
  何生字希有。笃志向道。人能向道。诚希有也。若真能见道。则更为希有。余尝读金刚经。至空生叹世尊曰。希有。余甚疑之。及寻其未叹以前。并无甚奇特。亦无玄妙语。惟言世尊着衣持钵。饭食经行。洗足敷座而已。更无别奇特也。空生何所见而惊叹若是。此语千载上下佛祖注解不破。忽被空生看破世尊行履处。不觉失声乃尔。何生希有。果何所见而希有耶。苟如空生看破世尊处。看破自家屋里。此盖家常日用过活事耳。更指何法为希有法。何事为希有事耶。傥未着眼。但以文字相而争夸赞叹之。恐他日回头一觑。则见又不希有矣。何生乞法语。以老人无法可说。故因其说。而说之以此。
  香林字说
  大都慈善长老。名真孝。达师字之曰。香林。请余为说。余居五羊时。见西洋番舶载旃檀至。询其所产。则曰产香之国。最毒热而多巨蛇。其蛇自毒。热莫可解。独赖此香以解之。故盘附其上。以得清凉。香因蛇毒而亦盛。且其树孤生。生处不生众草。独香成林。故古德云。旃檀内绝凡材。今达师以香林美孝。字岂无谓哉。惟我释迦本师出世。说戒定慧三学。独专于戒。戒品甚多。独尊梵网大戒。此戒乃是教菩萨法。非金刚心不能持之。伏睹经开戒品。以孝为本。故经云。孝名为戒。谓孝顺父母。孝顺师僧三宝。孝顺至道之法。孝顺一切众生。且律载戒品。粗列五百。细则三千威仪。八万细行。佛独指孝字为本。意谓佛子能尽此孝。则一切戒品。一心具足。此岂非若旃檀孤生。三毒热恼烧炙身心。无可解救。至依于戒。乃得清凉。岂非若旃檀能消蛇之大毒耶。孝生于众生热恼心地。自体清净以消烦恼。烦恼逼而戒光圆。岂非若旃檀生于毒热之地。自体清凉。而因热毒以成其香耶。一孝全而众戒满。戒满而孝愈真。如栴檀林。故曰香林。以之为名。不亦宜乎。此乃达大师不说而说也。余说为赘。
  坚白字说
  寿公为京都住持。雅志向上。喜近知识。虽未游历百城。而诸方名行尊宿至者。无不随喜。可称坐参。往亲吾法兄古梅法师。师深器重。尝以坚白字之。予因为之说曰。佛性之在缠。如摩尼之堕溷。莲花之处泥。不为烦恼秽浊所昏。不为五欲淤泥所污。盖其自性天然。本然清净光明皎洁若此也。而人者。见秽浊而不知摩尼之光明。见淤泥而不知莲花之香洁。是以汩汩尘劳。而不知自性之圆明也。公生长尘中。矫矫有出尘志。心期极乐。厌离生死。是果一念孤明。应缘常照。方且即尘劳作佛事。转秽邦成净土。又岂直以坚白同异目之哉。虽然志不磨不坚。心不洗不白。吾人志不坚磨以忍。心不白洗以戒。若忍至无生。戒归自性。自性清净。即所谓磨之不磷者是也。若磨之不磷。则涅亦不缁矣。坚则不坏。白则不渝。不坏不渝。实相常住。净土无量寿。义在是乎。公果以吾言观自心。则怀中之物。当自现前。是不负其亲友也。不然则不独负他人。抑且自负。公其勉旃。是为说。
  自性说
  尝谓人生而主之者性。性一而品不一。至有圣贤之分者。以有生知学知困知之不同。由夫习之厚薄。故成有难易。生知之圣。故不世见。学困之知。正在习之厚薄耳。故曰。性近习远。其是之谓乎。吾人多在学地。其用力之功。不必向外驰求。当知自性为主。于此着力。不能顿见自性。当验习气厚薄。切磋琢磨。于根本处着力。譬如磨镜。尘垢若除。光明自现。吾人日用工夫。最简最切。无过于此。故曰。学道之要但治习。习尽而性自尽耳。以其自性本明。更无增益。唯在人欲障蔽。贪嗔痴爱而为种子。沉湎其中。故为所困。是知困非穷困之困。盖为恶习所困耳。孔子曰。不为酒困。此特被困之一端。凡厥有生。所困非一。不为诸障困。便称大力量人。故学道人。第一先具勇猛根骨。如一人与万人敌。大似李广单骑。出入虏庭。吾人果于声色货利物欲场中。单刀出入。足称雄猛丈夫。以此言学。但于不困处便见自性。非是离困之外。别求学知之功也。所以禅家言立地成佛者。乃顿见自性而已。非是别有一佛可成。佛者觉也。即自己本有光明觉性。能见此性。立地便是圣人。到此则不见有生学困知之异。始是尽性工夫。此性一尽。则以之事君为真忠。以之事亲为真孝。以之交友为真信。以之于夫妇为真和。施之于天下国家。凡有所作。一事一法。皆为不朽之功业。所谓功大名显者无他术。由夫真耳。己酉冬暮。予舟次芙蓉江上。章含黎子见访。睹其光仪莹然冰玉。温厚和雅。是其多生游心性地。习气消磨。故发现于形仪之表者如此。即从此增进用力不已。直至私欲净尽之地。圣贤不期至而自至耳。若夫功名事业。如响应声。似影随形。犹欬唾之余耳。故曰道之真以治身。其绪余以为天下国家。是皆自性之真光。非分外事也。君其志之。
  憨山老人梦游集卷第三十九
  憨山老人梦游集卷第四十
    
    
    
  疏
  五台山造沉香文殊菩萨像疏
  伏以清凉胜境。为万圣之道场。大智文殊。乃七佛之师表。迹垂震旦。道化娑婆。作众生之福田。开人天之眼目。归依者福等恒沙。礼赞者德超尘劫。况复镂形范像布施庄严者哉。山僧某滥叨形服。幸托灵山。居中台之极岭。开十方之梵刹。感大士之威光。裂多生之业网。由是发心。愿造沉香菩萨一躯。请置本山供养。前来南粤。时历三秋。吊影南游。途经万里。愧福轻而缘薄。且事重而人微。荏苒因循。向无寸效。今日幸逢南华之胜会。仗六祖之慈光。摄四众之高人。结十方之善果。伏愿贵官长者。达士名流。顿开智眼。剖破悭囊。舍心香一寸而价重三千。严法身一毛而福延万劫。傥三十二相而多人共成。则百千亿身而一时顿现。如是则人人尽归金色界。个个同熏般若香。功德难思。福缘无量。谨疏。
  广城西小福园募斋粮疏
  切以出尘离俗。不妨迹系人闲。借假修真。自信心超世表。但以五行现在。四事应须。无能感动天人。必欲仰资檀越。山僧某挂锡五羊城外。藏修小福园中。六时礼诵。刻白社之莲华。三业精勤。揭青林之贝叶。惟以杜缘日久。时值岁凶。贵贱同灾。贤愚一劫。闭门连日。独看瓦釜生尘。兀坐经旬。谁问香厨绝粒。既难分卫。未免循方。是以不惜千里辛勤。普化十方长者。幸生欢喜。大破悭贪。即一粒而至百千万粒。共积须弥。以一人而引百千万人。径归宝所。即搏食而为法食。功德难量。变热恼而作清凉。福田无尽。金刚种子。普布人天。般若舟航。齐登彼岸。逆来顺受。虚往实回。若能满载而归。不负望风而至。胜缘傥遇。嘉会不常。愿随发心。谅无虚弃。谨疏。
  造旃檀香佛疏
  伏以法身非相。托有相以明心。妙行无为。在即为而见谛。苟非藉假修真。何以转凡成圣。惟我如来应世。道化无方。舍己从人。随缘利物。建言灵鹫。开优钵之名华。遗范阎浮。刻旃檀之瑞缘。遂使见闻瞻仰。同出迷途。礼念归依。共登宝所。爰自金光东曜。白马西来。睹像教以兴心。用庄严而表法。所以琳宫遍支那之境。绀像满祇树之园。尊崇者。自天子以至庶人。悟道者。若王公及乎群汇。靡不布金殷重。割爱投诚。修行八万四千门。作福第一。南朝四百八十寺。灵隐居先。山从西竺飞来。猿向洞门呼出。境同兜率。胜出人寰。山僧某蚤离尘俗。托迹名山。乐兰若之清修。志头陀之苦行。但以根机下劣。未副上乘。仰莲社之高风。效优填之故事。敬刻旃檀香像。安供菩提道场。借以熏修。依为净业。像高尺六。表丈六之法身。普化十方。植三祇之佛种。然虽人人即佛。须见佛而发心。纵使个个有缘。必遇缘而成就。山僧不辞万里。远至五羊。跋涉艰难。辛勤劳顿。顾兹南粤。岭表名区。奇珍毕集。乃商贾之稠林。山水郁盘。实文章之渊薮。况此殊胜功德。计所费不多。岂无英灵豪杰。脱体承当。定遇勇猛丈夫。全身担荷。由一人而劝十人百人。众擎易举。从一分而至百分千分。聚少成多。虽因一佛以化多人。多人各成一佛。伏愿贵官长者。达士高流。共生欢喜。各发诚心。直须打破悭囊。勿使当面错过。舍身外之浮云。作自心之真佛。但能一念肯回光返照。便见四八妙相端严。优昙华再现三千。菩提果顿超旷劫。功非虚设。福不唐捐。惟决信不疑。径登宝所。
  修南华寺祖塔疏
  佛土庄严。虽是人天善果。净土布施。即为般若根基。若非推果寻因。须要求田下种。但看目前世事。岂有我作他收。何劳分外驰求。定是自修己得。千年田地。曾言八百主人。三寸气消。始恨一生空过。何如六祖真身。直至而今未坏。十方常住。应知历劫不磨。香烟塞汉。显自性之光明。宝塔凌空。现唯心之净土。但以烟云幻化。谁保精色穷年。风雨摧残。顿见柱根破败。若不乘时急救。诚恐异日难支。苟能革故鼎新。便见转凡成圣。切念功非一力。假众力以合成。事属多人。种各人之福果。一砖片瓦。皆为最上良因。粒米文钱。尽是菩提种子。只愿随心。原无定法。傥有勇猛丈夫。亦任一肩担荷。将小就大。接短补长。同成一味醍醐。圆满十方海会。便见七层妙塔。涌现在于空中。多宝全身。入禅定于座上。人天欢喜。鬼神钦崇。祝 圣寿以无疆。镇 皇图于亿载。顿使西来祖意。重拈出于天南。东粤宗风。再阐扬于岭表。优昙华现于三千。金刚种培于百亿。功勋莫算。福利何穷。愿智者早发诚心。冀功果速完当下。敬持短疏。普告十方。傥遇有缘。请题芳姓。
  重修曹溪祖庭殿堂疏
  伏以如来出世。从兜率而降王宫。法运开基。自竺干而来华夏。菩提树下。为成道之场。祇陀林中。乃说法之所。黄金布地。开檀度之门。白马驮经。辟昏衢之路。开三宝之良谟。设一乘之轨范。虽云极则。犹在半途。既乎跋提示灭。化缘将终。乃偃建立之旗。翻系涂毒之鼓。蓦尔拈华。发挥要道。直指当人之觌体。顿见自心。播扬向上之家风。发明本性。禅道由此兴焉。佛法因兹备矣。西天四七。般若之道大通。东土二三。达摩之宗始着。自嵩少以浚源。至岭南而衍派。从此道被寰区。化沾海宇者。皆我曹溪六祖大鉴禅师之力也。恭惟禅师德秉生知。道光前圣。远自跋陀悬谶。菩提树植于宋朝。智药寻流。宝林山开于梁代。曹叔良效布金之遗事。梵刹聿兴。陈亚仙舍坐具之福田。丛林大振。由是天王降紫泥之诏。光昱林泉。名儒施彩笔之文。翰垂竹帛。华夷瞻睹史之天。龙象蹴经行之路。伟哉胜事。驾旷劫之津梁。壮矣雄模。立万年之香火。真天下之奇观。实寰中之胜概也。自尔慧灯高照。破永夜之重昏。法鼓长鸣。醒群生之大梦。从来归依如市。崇祀若神。历代相沿。千秋一日。奈何盛衰有数。兴废由人。法化寝微。道缘渐坠。僧徒遭魔障以坏清修。殿宇被风雨而隳壮丽。柱根腐败。梁栋摧斜。慨将倾之大厦。殊非一木所能支。嗟未合之良缘。必假多人而可就。寺僧某等生叨盛世。早入空门。托迹名山。忝承未裔。朝参夕礼。奉真像于当年。暮鼓晨钟。继香火于晚岁。真睹生龙白象。风气宛然。悲此破瓦败椽。殿堂颓毁。使大士饮烟岚之瘴疠。如来披雾露之衣裳。山色霭清净之身。鸟语说无穷之偈。青藓遍长廊。岂是庄严佛土。苍鼠窜古瓦。难云极乐道场。境虽触事而真。人乃即真而俗。若不亟其乘屋。将恐倏尔倾湫。苟能革故鼎新。便见转凡成圣。是以弘发誓愿。运广大心。特重开宝地。新佛日于中天。冀再转法轮。驾慈航于苦海。是以谨择二十六年十月望日。先启华严胜会。选戒僧五十三人。坐千日之长期。次化当代名公。修殿堂一十二座。祝万年之 圣寿。使处处尽是道场。愿人人尽成佛果。窃念非常之事。须待非常之人。希世之功。必有希世之哲。是以敬持短疏。遍告大檀。同修清净之因。共结菩提之果。但以法无定相。弘之由人。财不拘多。施之在己。尝闻一滴之水。与渤海之润性无差。芥孔之空。与太虚之容纳匪别。离相者福报难思。滞迹者功德不广。傥欢喜发心。顿见一毫端头现宝王刹。若謦欬弹指。即能一微尘里转大法轮。如是则使曹溪涸而复涨。慧灯暗而又明。优昙华现于三千。般若种培于百亿。宝林倍价于当年。鹫岭重新于此日。赞助者。福寿等于高深。护持者。功德同于带砺。布皇风于八表。洒甘露于十方。见闻随喜。齐登仁寿之乡。礼念归依。共到菩提之岸。愿心既广。福德无边。仰望仁慈。同声唱和。谨疏。
  修曹溪五代祖师影堂疏
  南华禅寺宝林道场。六祖真身现在。达摩衣钵俨存。由二祖以至黄梅。五代之传至此。自唐以至于今日。一派之水随流。爰立五祖之堂。用表授受之绪。兹者年岁既久。苦被风雨摧残。月化日迁。顿见柱根腐败。若不乘时亟救。诚恐异日难支。苟能革故鼎新。便见焕然夺目。庄严楼阁。涌现在于目前。五祖全身。入禅定于座上。人天欢喜。鬼神钦崇。祝 圣寿以无疆。镇 皇图于永固。功勋莫算。福利何穷。愿智者蚤发诚心。冀功果速完当下。
  书华严经接待十方疏
  不动一步。而心遍十方。谓之坐参。不起灭定。而现诸威仪。名为妙行。是在当人自信。不须向外驰求。恭闻华严大经。乃毗卢根本之法轮。曹溪古刹。为六祖禅宗之正脉。法界是众圣之玄都。丛林作十方之归宿。自古及今。云水高流。礼祖而至者。无时不有。终年竟岁。饮食安居。因人而施者。一向全无。顾我老朽。自到兹山。最初以此为念。于山门外立十方堂一座。资以接纳四来。其饮食所需。皆出禅堂常住。奈何一向。执事不得其人。混集庸流。翻成秽士。不唯有负初心。抑且虚消信施。兹者弟子明中。发广大心。修普贤行。愿就本堂安居。书写华严尊经一部。借此法恩。收摄身心。即以接待十方贤圣。老朽闻之。赞叹欢喜。而谓之曰。昔善财童子。参五十三诸善知识。犹历百城。今子不离跬步。而普礼十方世界诸来贤圣。可谓最胜功德。何幸生此末法。住如是道场。书如是大法。修如是妙行。积如是胜因。可谓将此身心奉尘刹。是则名为报佛恩矣。所愿见闻随喜者。福等恒沙。赞助称扬者。功超旷劫。何况施七宝而作庄严。列四事而为供养者。其福又不可得而思议矣。
  高州电白县苦藤岭建施茶庵疏
  伏以人天路上。全凭作福为先。生死途中。唯以济人第一。尝闻侯门似海。独爱富而不敬贫。圣道如天。但周急而不继富。所以饥者易食。故一饭而感千金之酬。渴者易饮。故壶浆而致扶轮之报。此但有情人事。尚乃感报如斯。何况无为福田。功德岂可思议者乎。兹者。高州之北。神电之南。崇山插汉。峻岭横霄。为海外之咽喉。乃罗旁之门户。当年客旅车轨。不得并行。今日经商足迹。焉能独往。诚名利之畏途。实盗贼之渊薮。所赖嘉隆之岁以后。王师破贼以来。变险道而为坦道。易顽风而向 皇风。虽往来有跋涉之劳。且进止无豺狼之戒。第以炎方赤徼。瘴疠烟岚。加之以毒气蒸蒸。又值温泉滚滚。以致天涯行客。如蹈火而赴汤。远戍征人。若错焚而履镬。摩肩接踵。聊乘袂以成云。陟巘攀林。诚挥汗而若雨。唇干舌燥。思勺水如大旱之望云霓。咽焰肠枯。得涓滴若消渴而饮甘露。况百里而传一舍。穷日而得半餐。仆夫汗血。舆马沾濡。举目无亲。此苦莫告。斯皆贪名逐利。见得忘形。只知拈土作金。谁解抛砖引玉。况夫边地下贱。及蔑戾车。俗好鬼而尚淫祠。民轻生而喜杀盗。虽尺布斗粟而妄取于人。岂粒米文钱而乐施于己。此其菩提种子。转见焦枯。善根萌芽。日叹腐败。是故恶者愈恶。而贫者愈贫。迷转积迷。而化更难化。比者幸逢当道诸大宰官。博爱施仁。济人利物。以斯道而觉斯民。继往圣而开来学。创浮屠于郡邑。树最胜之法幢。建赤帜于祇园。作难思之佛事。可谓不世之舟航。迷津之宝篾者也。山僧某。因弘法而罹难。蒙 恩遣于雷阳。投万里之遐荒。乃荷戈于电白。爰登苦藤之岭。渴乏高原。因思甘露之浆。低回险道。偶见苾刍二众。筑室道旁。乃持香茗一盂。尽恭马首。某也欣然饮泣。怆尔兴悲。谁知瘴疠之乡。偶值天台之伴。即稍憩于林闲。遂勒铭于石上(比时有茶庵铭书之于壁)由是发愿。愿于此地。大建精蓝。将即事以明心。欲藉茶而演法。自尔岁月云徂。倏经二载。乃于戊戌之夏。遇高州司理万公。邂逅仙羊之城。对谈灵鹫之绪。言及至此。大叹奇哉。遂乞为护法之津梁。敢请作慈悲之檀越。期重建其化城。引众归于宝所。且欲就秽邦而变净土。将瓦石以易草茅。纵不劳金碧交辉。亦要使法食兼济。但念功非一力。必须缘结多人。是以敬修短疏。普告十方。托善男某某。稽首贵官。问讯长者。经商客旅。士宦高人。伏愿发广大心。作难遭想。且人人是佛。只要自肯承当。法法皆真。何物而非布施。不拘多寡。无论精粗。坠露可以添流。轻尘而能足岳。虽权设门外三车。假名引导。使直透向上一路。实是慈悲。但能打破悭囊。顿见庄严佛土。往者过而来者息。聊进一盂。赵老盏中。泛辉辉之白雪。渴者饮而饥者餐。强吞七碗。卢同腋下。起习习之清风。除热恼而得清凉。解疲劳而消困顿。且以法水而溉菩提之种。增长灵苗。将善根而栽般若之田。克成圣果。从此襟怀洒落。去住翛然。可谓极乐之道场。名为欢喜之佛事。布慈风之浩荡。扫尽瘴海之岚烟。悬佛日之圆明。照破昏衢之幻梦。使阐提之辈。消除杀盗之邪淫。蔑戾之俦。不堕罗刹之鬼国。一人善而多人善。善满边邦。一家安而大家安。安攘海宇。同跻仁寿之乡。共睹熙皞之化。以斯功德。祝 圣寿以无疆。将此身心。酬 君恩之罔极。福非虚设。事岂妄谈。惟愿赞成。无劳顾伫。谨疏。万历戊戌仲秋朔旦。书于仙城之旅泊斋。
  重修南雄府太平桥普济寺疏
  伏以岭表名区。一线引华夷之命脉。太平古渡。飞虹锁百粤之咽喉。寰中商旅。何莫由斯。海外珍奇。必经于此。悲夫迷津浩劫。宝筏谁凭。苦海狂澜。慈舟可渡。恭惟太平镇桥普济寺者。创规往代。事仰前修。面迎凌水。俨舍卫之恒河。背负梅魁。宛迦维之祇树。搤南海之源头。据雄关之胜概。诚终古之津梁。实长途之利涉也。但以日来月往。雨薄风残。世异时迁。梁摧栋腐。幻华易谢。阳焰难留。使三宝閟而不彰。众心归而靡托。今者幸逢仁人在位。欲革故而鼎新。君子存心。将救偏而补弊。山僧某敢执铎以扬声。士庶高人。冀承风而接响。惟其人性皆善。必待感而遂通。然虽佛化有缘。岂不求而自应。是以敬持短疏。普告十方。伏望富贵者竭力。用酬前世之恩。贫贱者施工。希植未来之果。但愿悭囊破处。金刚种子露光明。爱水干时。般若舟航登彼岸。不拘过往。无论经商。菩提种个个圆成。极乐国人人可到。休言福比河沙。且喜心归宝所。功超有漏。德载无疆。祝 圣寿于河山。播流光于日月。普愿霜露所降。咸服慈风。舟车所通。斋瞻慧日。如斯利益。赞莫能穷。请注芳名。冀垂不朽。
  重建祇园寺疏
  伏以十方世界。处处尽是道场。具眼者能见。八万尘劳。种种无非佛事。达心者自知。况有布金之规范。遵为古佛家风。尝思留带之嘉谟。正是宰官令则。但以事随机会。道假人弘。时节难逢。良缘偶合。兹者祇园古刹。创自唐朝。志载分明。尊崇典祝。恨山灵之不守。倏堕荆蓁。仗护法之有知。忽开茅塞。向遭五逆之子。佛祖几以无依。今赖三尺之天。神人幸而有托。但以殿宇倾颓。金像凄凄风雨。香灯泯没。梵音寂寂朝昏。山僧如鉴。偶来乞食。挂锡凌江。开精舍于恒河。敞竹林于负郭。但虞大厦。非一木之可成。必假高贤。合众力而易举。拈寸草而作梵刹。自是天帝之炉锤。剖微尘而出经卷。除非普贤之作略。伏望共出手眼。各赌神通。聚少成多。由小至大。直使鬼神输运。不让须弥。顿见金碧交辉。宛成净土。转变随心。受用在己。感报以此为征。功德共垂不朽。
  湖心寺重建放生普愿成佛塔疏
  佛大慈悲。普度十方。尽法界众生。悉皆成佛。故曰。如一众生未成佛者。誓不取菩提。此佛度生之愿也。般若云。度无量无数无边众生俱得灭度。实无有一众生得灭度者。此众生成佛之实证也。古今修行。愿成佛者多。而现在度无边之众生者少。以各各作念。待成佛后。方才度生。殊不知即今现在。能以佛心而度众生者。乃真成佛之妙行也。广度众生之行。无逾放生一门。在昔天台大师。次则永明大师。尝为吏时将。官钱买生放。以致不死。此目前众人皆知者。自后至今。唯云栖大师能效二师之行。其西湖古为放生池。今但浚三潭。筑堤作池。取多分之一耳。且西湖从昔以来。为歌舞地。实酒池肉林之所。今湖中有此三池。所放众生。充满其中。是从业海中变出极乐佛国也。而楼船歌舞。过其池者。曾不返省一观。是犹然醉梦中也。一心净秽。苦乐以之。如唯与阿。相去几何哉。其池有湖心寺。寺有三塔。寺已建。塔未造。堤未能防水也。予随喜池上。赞叹玄津法师之慈悲。慨其功未底绩。大有憾焉。归夜卧。梦行堤上。其沙衬足。粒粒方面皆有佛字。比随行者。不敢措足。予曰。尔等知大地是佛。无下足处。此正是汝修行时也。因论众曰。若聚此沙为佛塔。则施者与所施。共登极乐净土矣。觉而思之。遂发普度之想。谓彼所放之生。愿彼脱苦成佛也。且彼蠢蠢。以佛视之。况现在人人最灵最明者。岂可以众生视之乎。何不愿目前易度之众生。先作成佛之想。以众多之愿。度彼多多之众生。如是不唯所度更广。以合众心守此池。则所守益坚。如此行愿。岂非心佛众生。等无差别之观乎。故设普化之方。人施十钱。一钱念佛百声。合众心于一佛。集多人成三塔。所施者小。所成者大。是为福聚功德之海。此则以沙数之佛。度沙数之众生。其力更大。岂不为最胜之佛事乎。若由此而兴起。意将来尽此湖为莲池。则此方众生。无论富贵贫贱。一齐同生极乐佛土矣。岂不为妙行哉。
  重修龙华寺疏
  古杭山水灵秀。有宋建刹星列。钟鼓相闻。而龙华居南屏之西南。盖梁朝傅大士开创。千余年矣。司马温公。昔有祠于此。今皆废矣。其地不唯居山水之胜。而为普陀天台之要冲。十方云游。必过之所。惟钱塘刹竿相望。求行脚息肩之地。不易有也。前伏牛三空和尚。至而愍焉。江干居士。洪云泉延之于此。创未成。而集者常满。居顷寻罢。禅者广坤。发广大心。志愿兴建为接待道场。丁巳春。予偶过此。见佛像微妙庄严。重生渴仰。徘徊形势。背御寨而面钱塘。最胜处也。十方行脚至此。正力倦神疲。求一暂息而不可得。苟获住足安身。滴水沾唇。如灌醍醐而饮甘露。结此功德最胜缘也。且见禅人慈悲慨切。一时发心善男等。各各踊跃。乃最胜因也。但寺功大而费鉅。日月长而众多。若非广大檀那。作难思佛事。未易满禅者之本愿也。予感而赞仰。为之开导。凡宰官长者居士善男女等。果能发希有心。生难遭想。割破悭囊。庄严佛土。是以不坚之财。作不朽之业。即捐身舍宅。而龙神守之。万世不绝。较之尘世之业。千年田地。八百主人者。何啻天壤哉。况作净土之因缘。成当来之佛种。冀弥勒下生。龙华三会中。为上首眷属。岂不为出世第一最胜功德哉。以人人有佛性。各各具夙因。定见今日之缘。不肯当而错过。岂忍宝山赤手归乎。是在诸有智者。顿发无量欢喜。快着勇猛之力耳。
  刺血和金书华严经发愿文
  稽首遍法界。十方及三际。莲华妙庄严。清净微尘刹大觉无上尊。分身遍一切。演说清净海。圆满修多罗性相了义诠。离诸文字相。七处九会中。文殊诸大士。刹尘数知识。清净贤僧众。我今布三业。敬礼毕竟空。惟以无缘慈。照我真实愿。念我无始来。流浪诸生死。展转处苦趣。犹大旋火轮。舍身与受身。不可思议数。所作诸恶业。唯佛自知见。今承三宝力。傥来人数中。六根赖完具。心识多闇冥。以宿微善根。早出恩爱海。犹入俗稠林。如避溺投火。内假善力熏。心心愿远离。外得法雨润。忽生清净芽。尘习炽盛故。时复见干枯。良哉大善友。与我如天授。以此大因缘。得出离热恼。同归清凉界。觐礼曼室尊。乐住阿练若。最深寂静处。心想如猿猴。转见攀缘相。般若力微弱。难敌生死军。以是因缘故。见行诸事行。稽首莲华藏。圆妙最上乘。誓发归敬心。尽形顶戴受。曾闻普贤行。广大不思议。六种受持中。书写为第一。骨笔血为墨。经于微尘劫。积累如是经。量等大千界。我闻如是愿。难可与等伦。但取血为墨。与金共和合。书写大经卷。一字法门海。以此殊胜因。苦海为舟楫。愿我此身血。滴滴称法性。融入华藏海。普润众生界。我以手书持。点画心自在。愿此虚幻身。恒得金刚体。身似紫金山。端严最无比。闻名及见形。心生大喜悦。手如大宝聚。恒出世资财。七宝及四事。种种皆充满。十方法界中。所有诸众生。贫穷及病苦。所求皆如意。愿我成佛时。国中极清净。纯一上乘人。无诸恶道苦。恒演此法轮。极尽尘界劫。我生末法中。信心力微少。恒与痴盖俱。难逃生死业。善根未成熟。傥落轮回中。仗此殊胜因。不堕诸恶趣。常生净佛土。不离三宝前。早悟自性空。顿超诸有漏。凡所作所为。永离三毒障。我以愿力持。直至未来际。愿我此经卷。三灾不能坏。弥勒将下生。光从此经出。普照十方界。六种大震动。弥勒下生已。初坐龙华树。此经从地出。踊在虚空中。字字出妙音。说我本所愿。天人百万众。咸称希有事。我时在会中。为演真实义。佛佛出世闲。最初三七日。咸演大华严。我当机第一。我身虽幻妄。从父母所生。依此虚妄根。作成真实事。愿父如净梵。母如耶夫人。诸佛下生时。依我父母出。师长度脱我。法恩最上尊。愿诸佛会下。我师为导师。我友最诚谛。提挈行正道。愿友如文殊。作第一知识。檀那大信力。广施大资财。愿此诸智人。永离悭爱苦。诸佛出兴世。最初请说法。不惜身命财。广修众善业。我作如是行。仗诸执持者。愿此诸贤圣。生生常不离。随在何佛国。共兴扬佛法。凡诸见闻者。赞叹及称扬。纤悉善因缘。同归华藏海。我发如是愿。广大不可穷。极尽未来时。究竟心圆满。
  放生文
  生自生矣。何以放为。又何以放生为佛事耶。裴休有言曰。血气之属必有知。凡有知者必同体。故曰。蠢动含灵。皆有佛性。以性即佛故。杀生者。即为杀佛。非曰杀佛。然杀生者。无慈悲心。即为断佛种性矣。然彼蠢蠢之生。将谓可杀。殊不知自己本有明明佛性。岂可断耶。以不杀之心。慈悲心也。慈即名仁。悲即不忍。不忍之心。仁之端也。故见生不忍见死。闻声不忍食肉。圣贤之首唱。奚独佛氏哉。儒以素位故。但远庖厨。佛以平等行慈故。普及一切。第放生者。有执相忘相之差。而效之者。不无放生杀生之弊。故法重忘相。妙在随缘。宗本无住。功嫌有漏。果能遇缘即宗。则触目生机。逢场佛事。物物头头。皆喜舍之门。念念心心。尽慈悲之境。又何必拘会约以执功勋。设限期以严规则哉。明禅人久含此愿。愿以此行之。则慈悲日溥。化境日宽。持之十年。当有无量童子而作供养。复何疑哉。
  祭陆太宰五台居士文
  呜呼。受灵山之密嘱。来浊世以利生。其来也不来。故不露本来之面目。即其去也不去。唯留生铁之心肠。八十余年。逢场作戏。恒沙妙德。遇佛即宗。以佛心而事君。唯君为佛。以真心而爱物。惟物即真。故生平向上事。不离幞头角边。临行末后句。委付儿女子辈。惟公现宰官非宰官之身。愧我作比丘非比丘之相。然虽道路各别。其实养家一般。感公将行未行之际。飞半纸岭南之书。令我于空不空之中。引一滴曹溪之水。作甘露之供。献灌顶之尊。呜呼。平湖满月。睹清净之法身。天乐盈空。吐广长之妙舌。纳斯法味。用鉴蓬心。尚飨。
  祭大中丞顺庵胡公文
  呜呼痛哉。公其生耶。死耶。反复求之。而不得其故也。忽闻公讣。适言公死。及读公易箦诗。则公明以不死告人。而人不知。唯我明明知公不死。言之而恐人之莫我信也。呜呼悲哉。顾我与公偶尔值于大化之中。三十余年如一日。盖亦奇矣。始而遇公于首阳之野。一见而心莫逆。骤尔语公以一祸福。齐生死。时则公已怡然。有当于心。既而再索我于清凉之山。跏趺于千尺寒岩之下。谈笑于万年积雪之中。嚼坚冰而餐[米*屈][米*畾]。浩劫一息。时公已有登天挠雾之思。超然遐举之想矣。第未知其秘也。未几。余因访公于雁门。坐辕门如处空谷。连床共被。三月不违。日夜发以绪言。时则公已了然。默契于心。由是而知。视轩冕如尘垢。身世如蜩翼也。遂相期我于东海之上。餐朝霞而结楼居。已而公果以我脱尘鞅。我则以公忘去就。当是时也。与公游戏于海印光中。万里长波。皎然一碧。俨若临宝镜而履琉璃。坐莲华而居净土。不知此身之在天地。外物之在此身。其乐殊未央也。俄尔天帝怒我以轻凿混沌。散朴浇淳。乃罚我于九死。放我于瘴乡。时与公永诀矣。公以我为必死。将托处些以招之。忽尔十年如一息。时时知公。思我结想于寒云。哭我积泪如长河。而殊不知我之与公遨游如宿昔。居然眉睫寤。寐无间于毫发也。呜呼悲哉。是岁五月。公走尺素。慰我于万里。我遣侍者。讯公于七月。我乐怀公诗则曰。酷似维摩病里身。书至而公已示疾矣。公把我书。诵我诗。时公在口。期月而逝。是我慰公以生平。公永诀我如对面。斯亦奇矣。我昔诀公。不若公今诀我也。使我思公哭公。岂不若公之思我哭我耶。公之生也不偶。然负高明之见。抱不世之才。忠在社稷。心在苍生。公之世有尽。而才未尽。形化而心不化也。如公之临终诗曰。灵根常傍月华明。以此观之。视死生如夜旦。千古如一日也。惟公神游太漠。听钧天而居广府。侣飞仙而寿无极。其视昔也如粪壤。孰知公今之乐。殊绝胜于畴昔耶。公既乐矣。余复何悲。呜呼哀哉。尚飨。
  祭达观大师文
  维万历四十四年。岁次丙辰。十一月庚子朔。越十有九日丙戌。前海印沙门辱教德清。谨陈香积之供。致祭于紫柏尊者达观大师之灵曰。呜呼。惟师之生也不生。乘愿力而来。师之死也不死。顺解脱而去。去来不落常情。生死岂同世谛。以师之住世也。秉金刚心。踞坚固地。三十余年家常茶饭。脊骨纯钢。千七百则陈烂葛藤。鼻孔残涕。推倒弥勒释迦。不让德山临济。为人极尽慈悲。临机绝无忌讳。誓护法若惜眼睛。求大事如丧考妣。不与世情和合。便是真实行履。晏坐水月光中。独步空华影里。初访予于东海也。顿脱形骸。既再晤于西山也。搜穷骨髓。当予祸之未形也。备告以隐微。及予难之既发也。将为我以雪洗。且酬宿约于曹溪。将扣阍于帝里。冒炎蒸于道路兮。望影响而进止。乃设法以多方。冀出予于九死。呜呼。师之为法门也。实抱程婴杵臼之心。师之为知己也。殆非管鲍陈雷之比。予荷 皇仁之薄罚兮。在师心犹未已。予被放于岭表兮。师[伫-丁+一]候于江沚。一见悲欢而交集兮。如九原之复起。予与师作永诀兮。甘为炎方之厉鬼师嘱予以宁志兮。冀幽扄之再启。予挥涕以临长路兮。师执手含悲而不语。维时关山一别兮。日月若矢。心知师之不我忘兮。每丁宁其无以。师以愿力所持兮。誓不负其本始。乃敛太阿之光焰兮。不愿放于尘滓。冀和璧之必信兮。不惜隋珠之轻抵。将扣君门兮九重。倏飙风兮四起。陆海波腾。龙蛇披靡。玉石俱焚。法幢倾圮。师登八道之康衢兮。忽遇长蛇与封豕。皇天实鉴其衷肠兮。唯见逞于庸鄙。幸此心之一白兮。聊以发其蕴底。师实旷然。何忧何喜。逆顺随宜。死生游戏。何夙负之相寻兮。信前缘之固尔。悲五浊之不堪。直一行之可恃。乃盥漱以趺坐兮。遂寂然而长往矣。呜呼痛哉。师既不以祸患撄宁。又何以去来为事。撒手便行。全无议拟。惟师以金刚为心。故留不坏之体。有予弟子奉师以旋兮。就双径以归止。予闻讣以摧心兮。望长安而殒涕。欲亲礼于龛室兮。奈业系之羁縻。拟生还以慰师灵兮。忽星霜之逾纪。匪此心之暂安兮。第因缘之不我与。顷幸遂其本怀兮。始得陈辞而致诛。呜呼痛哉。师何死兮我何生。我不来兮师不宁。形骸异兮共此心。幽冥隔兮终合并。誓同归兮践深盟。寂光朗兮师安住。我顶礼兮展哀慕。阵香积兮洒甘露。师临机兮愿来赴。光明兮照曜。翘勤兮延[伫-丁+一]。哀哉尚飨。
  祭云栖大师文
  呜呼。师本不生。亦无所去。以力持身。顺因缘故。欲海波腾。火宅焰炽。师展愿轮。特来救济。出示尘劳。早归慈父。一登觉路。如白牛步。视爱如唾。观亲若冤。彼蝇聚者。孰不瞿然。法界为家。含灵是宅。物我等观。无二无别。开甘露门。指归净土。鳞甲羽毛。一齐顿赴。悲正法眼。翳彼戒根。以金刚篦。刮垢剔昏。三千威仪。八万细行。于二六时。悉令清净。身为众目。心为大宅。十方来者。痴狂顿歇。四十余年。法幢高竖。一雨普滋。药草诸树。才沾一滴。枝叶并茂。但有得者。毕竟成就。我观吾师。如狮子王。高卧堀中。群走慞惶。我又观师。如药王树。凡有亲者。必瘳沉痼。嗟我末法。慧日久沈。师于长夜。持大智灯。佛本无心。心付在师。萨埵无行。行托师持。故师应世。一味无我。即住百劫。于何不可。呜呼。师以缘现。缘灭即去。悲此群盲。失所依怙。我数千里。远持瓣香。展布五体。敬礼寂光。师悲同体。以我知音。愿鉴我诚。来格来歆。呜呼尚飨。
  祭金竹续芳联公文
  呜呼。公秉愿轮。生堪忍界。蚤遇明师。顿离恩爱。发坚固心。偿慈悲债。放身空山。饥寒是耐。敬守师训。躬身负戴。志供十方。平等无碍。翦荆棘以成丛林。驱狐兔而扬梵呗。衲子云臻。天龙拱卫。饭积如山。来者饱餐。如量如空。居者无外。具精进力。至老不懈。一身如寄。毫无沾带。拟将携手同归。何期先行不待。撩起便行。何等庆快。遗金刚幢。常住不坏。法身湛然。寂光自在。惟灵不昧。鉴。此感慨。呜呼哀哉。尚飨。
  结社念佛修四十八愿同生净土文
  伏以惟心净土。处处道场。自性弥陀。人人具足。只为尘劳遮障。人我是非。故感土石诸山。秽恶充满。使本来清净之体。昧却当人。圆满智慧光明。一毫不现。终朝业识茫茫。逐日境风浩浩。但知受用目前。谁解修因身后。故我乐邦教主阿弥陀佛。因地发心。厌斯堪忍。立四十八愿。愿愿度生。修十六观心。心心作佛。令人人知心是佛。岂向外求。使个个了愿即真。尽归自性。推倒人我之高山。感宝地一平如掌。打破尘劳之幻梦。生莲华广大如轮。我心清净。彼土现成。休教过后追思。只在现前结果。不分男女。总证菩提。但是有缘。皆登宝地。但以天生弥勒。犹须授记灵山。自然释迦。也要庄严佛土。痛念生居五浊。命不保于须臾。罪业多端。苦难逃于长劫。虽父慈子孝。只顾各人。兄爱弟恭。岂能相代。纵有富贵荣华。到底总成一梦。深思至此。实可悲酸。是以发愿修因。必欲一生取办。既知诸行无常。岂可仍前贪恋。已悟自心是佛。只须直下承当。搅长河为酥酪。原在当人。变大地作黄金。实由自己。伏望愿心如佛。即是佛心。因果皆真。必成真果。发一愿而四生九有。同出苦轮。施一滴而八难三途。通归乐土。花开见佛。如母子之馨香。妄尽还源。似冰霜之皎洁。一心清净。万德交归。大地山河。总成极乐者矣。
  祭匡庐彻空师文
  惟师之来也。何事何为。惟师之去也。何心何虑。现比丘身。坐断乾坤。作师子吼。惊走狐兔。当索我于清凉也。云满溪山。复归师之旧隐也。月圆蓬户。尚把九曲之珠。拟待师而暗度。何其一旦长行。哀音忽讣。呜呼。使我有口难开。含冤莫诉。以其同生而不同死。同归而不同住。赖有匡庐山高。法身遍覆。彭湖水清。三昧昭著。然虽倒却刹竿。且幸扶起露柱。顿令五老长呼。千峰率舞。白鹿悲风。黄龙泣雨。愈卷恒舒。欲隐弥露。是则可赞而不可叹。可笑而不可哭。呜呼。师且暂休。听末后句。打破寂光。掀翻净土。再来撞着恶辣阇梨。拖住定不放师归去。惟灵尚飨。
  对曾九龙居士灵帏小参文
  万历三十六年五月廿六日。当曾居士五七之辰。同社友各擎香作礼。请憨山和尚为居士小参。居士听么。佛说诸行无常。是生灭法。生灭灭已。寂灭为乐。居士会么。居士住世三十七年。所作诸行。正当作时。是无常耶。作后是无常耶。直至今日是无常耶。若言今日是无常。则堕断灭。若言作后是无常。则不待今日。若正当作时是无常。则举世皆无常矣。何独居士。居士会么。若了作是无常。则无常无性。谁为生灭。无生灭者。又何得而生死哉。居士了此。则今日正受寂灭乐时。此则悲居士者。皆生灭见也。
  为达师茶毗举火文
  性火真空。性空真火。狭路相逢。定没处躲。恭惟紫柏尊者。达观大和尚。偶来人世。误落尘寰。赤力力脱尽娘生布衫。光烁烁露出本来面目。荷担正法。纯刚炼就肩头。彻底为人。生铁铸成肝胆。死生路上。直往直来。今事门头。半开半掩。六十余年。松风水月襟怀。千七百则。兔角龟毛拄杖。饶他末后风流。未免藏头露尾。撇下贼私。谁料落在憨山道人手中。今日特为人天众前。当阳拈出。大众还见么(以火把画○相云)拄杖挑开双径云。通身涌出光明藏。珍重诸人着眼看。者回始信无遮障。
  憨山老人梦游集卷第四十
  憨山老人梦游集卷第四十四
    
    
    
  大学纲目决疑题辞
  余十九弃笔研。三十入山绝文字。五十被谴。蒙 恩放岭外。于今十四年矣。往来持钵五羊。诸子谬推为知言。时时过从问道。余卒无以应。若虚来实往。愧矣愧矣。间有以禅视者。余则若哑人吃黄檗耳。己酉秋日。偶乞食来。诸子具香斋于法社。余得捧腹。是诸子果我也。食讫。请益。余但吐粥饭气耳。含羞而别。舟还曹溪。思诸子饱我。非一日矣。竟莫酬尝。有以颜子问仁章请者。余咿呜而已。即有言不能遍。遍亦不能尽。而求悦可众心者。谈不易也。以诸子之食难消。腹犹果然。舟中睡足。闻侍者读大学。聒我疑焉。因取经一章。按纲目。设问答以自决。且引颜子问仁章。以参会之。如鼓刀然。两半饷而卒业。读之不成句。非文也。谛思自幼读孔子书。求直指心法。独授颜子以真传的诀。余则引而不发。向不知圣人心印。尽揭露于二百五言之间。微矣微矣。岂无目耶。嗟嗟。余年六十四矣。而今乃知。可谓晚矣。恐其死也。终于泯泯。故急以告诸子。诸子年或过余半。未半者。幸而闻此。可谓蚤矣。如良马见鞭影。一息千里。有若鹅王择乳。岂不以此为粥饭气耶。是特有感于一饭而发。愿诸子持此以饷天下之饿者。非敢言博施也。己酉中秋前二日。方外德清书于须阳峡之舟中。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大学者。谓此乃没量大人之学也。道字。犹方法也。以天下人见的小。都是小人。不得称为大人者。以所学的都是小方法。即如诸子百家。奇谋异数。不过一曲之见。纵学得成。只成得个小人。若肯反求自己本有心性。一旦悟了。当下便是大人。以所学者大。故曰大学。大学方法不多些子。不用多知多见。只是三件事便了。第一要悟得自己心体。故曰在明明德。其次要使天下人。个个都悟得与我一般。大家都不是旧时知见。斩新作一番事业。无人无我。共享太平。故曰在亲民。其次为己为民。不可草草半途而止。大家都要做到彻底处。方才罢手。故曰在止于至善。果能学得者三件事。便是大人 两个明字。要理会得有分晓。且第二个明字。乃光明之明。是指自己心体。第一个明字。有两意。若就明德上说自己工夫。便是悟明之明。谓明德是我本有之性。但一向述而不知。恰是一个迷人。只说自家没了头。驰求不得。一日忽然省了。当下知得本头自在。原不曾失。人人自性本来光明广大自在。不少丝毫。但自己迷了。都向外面他家屋里讨分晓。件件去学他说话。将谓学得的有用。若一旦悟了自己本性光光明明。一些不欠缺。此便是悟明了自己本有之明德。故曰明明德。悟得明德。立地便是圣人。此就工夫为己分上说。若就亲民分上说。第一个明字。乃是昭明之明。乃晓谕之意。又是揭示之义。如揭日月于中天。即是大明之明。二意都要透彻 问。如何是至善。答。自古以来。人人知见。只晓得在善恶两条路上走。只管教人改恶迁善。此是旧来知见。有何奇特。殊不知善恶两头。乃是外来的对待之法。与我自性本体。了不干涉。所以世人作恶的可改为善。则善人可变而为恶。足见善不足恃也。以善不到至处。虽善不善。故学人站立不住。以不是到家去处。非可止之地。以此看来。皆是旧日知见习气耳。今言至善。乃是悟明自性本来无善无恶之真体。只是一段光明。无内无外。无古无今。无人无我。无是无非。所谓独立而不改。此中一点着不得。荡无纤尘。若以善破恶。恶去善存。此犹隔一层。即此一善字。原是客尘。不是本主。故不是至极可止之地。只须善恶两忘。物我迹绝。无依倚。无明昧。无去来。不动不摇。方为到家时节。到此。在己不见有可明之德在民不见有可新之民。浑然一体。乃是大人境界。无善可名。乃名至善。知此始谓知止。
  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  一节
  定字。乃指自性本体。寂然不动。湛然常定。不待习而后定者。但学人不达本体本来常定。乃去修习强要去定。只管将生平所习知见。在善恶两头。生灭心上求定。如猢孙入布袋。水上按葫芦。似此求定。穷年也不得定。何以故。病在用生灭心。存善恶见。不达本体。专与妄想打交滚。所谓认贼为子。大不知止耳。苟能了达本体。当下寂然。此是自性定。不是强求得的定。只如六祖大师。开示学人用心云。不思善。不思恶。如何是上座本来面目。学人当下一刀两段。立地便见自性。狂心顿歇。此后再不别求。始悟自家一向原不曾动。此便是知止而后有定的样子。又云。汝但善恶都莫思量。自然得见心体。此便是知止的样子。所以学人贵要知止。知止自然定 静字与定字不同。定是自性定体。此静乃是对外面扰扰不静说。与定体远甚。何也。以学人一向妄想纷飞。心中不得暂息。只管在知见上强勉遏捺。将心主静。不知求静愈切。而乱想益炽。必不能静。何以故。盖为将心觅心。转觅转远。如何得一念休息耶。以从外求入。如人叫门不开。翻与守门人作闹。闹到卒底。若真主人不见面。毕竟打闹不得休息。若得主人从中洞开重门。则守门者亦疾走无影。而求入者真见主人。则求见之心。亦歇灭无有矣。此谓狂心歇处为静耳。若不真见本体。到底决不能静。故曰定而后能静 安字。乃是安稳平贴之义。又如安命之安。谓自足而不求余也。因一向求静不得。杂念纷纷。驰求不息。此心再无一念之安。而今既悟本体。驰求心歇。自性具足。无欠无余。安安贴贴。快活自在。此等安闲快活。乃是狂心歇处而得。故曰静而后能安 虑字不是妄想思虑之虑。亦不是忧虑之虑。乃是不虑之虑。故曰。易无思也。无虑也。寂然不动。感而遂通天下之故。又曰百虑而一致。又曰。不虑而遍。正是者个虑字。谓未悟时。专在妄想思虑上求。即一件事。千思万虑。到底没用。也虑不到。多思多虑。于心转见不安。今既悟明此心安然自在。举心动念。圆满洞达。天下事物了然目前。此等境界不是聪明知见算计得的。乃是自心本体光明照耀。自然具足的。故曰安而后能虑 得字。不是得失之得。乃是不渗漏之义。圣人泛应曲当。群情毕照。一毫不谬。彻见底原。一一中节。故谓之得。非是有所得也。初未明明德时。专用妄想思虑。计较筹度。纵是也不得。何以故。非真实故。今以自性光明。齐观并照。群情异态。通归一理。故能曲成而不遗。此非有所得。盖以不虑之虑。无得之得。故曰虑而后能得。言非偶尔合节。特由虑而合故。
  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  一节
  此释上本末先后之序。以验明明德亲民之实效也。就成己工夫上说。则以明明德为本。新民为末。盖从根本说到枝末上去。今就成物上说。故从枝末倒说到根本处来。以前从一心知止上。做到虑而能得。到此则天下事物。皆归我方寸矣。今欲要以我既悟之明德。以揭示天下之人。愿使人人共悟。盖欲字即是愿力。谓我今既悟此明德之性。此性乃天下人均赋共禀者。岂忍自知而弃人哉。故我愿揭示与天下之人。使其同悟同证。但恐负此愿者。近于迂阔。难取速效。且天下至广。岂可一蹴而遍。故姑且先从一国做将去。所谓知远之近。若一国见效。则天下易化矣。昔尧都平阳。舜宅百揆。汤七十里。文王百里。皆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之君也。孰不从愿力来。余故曰。欲愿力也 身为天下国家之本。经文向后。总归结在修身上。可见修身是要紧的事。而此一件事。最难理会。岂是将者血肉之躯。束敛得谨慎端庄。如童子见先生时。即此就可治国乎。岂是身上件件做得模样好看。如戏场上子弟相似。即此可以平天下乎。故修身全在心上工夫说。只如颜子问仁。孔子告以克己复礼为仁。此正是真正修身的样子。随告之曰。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此便是真正治国平天下的实事。若不信此段克己是修身实事。如何颜子请问其目。孔子便告之以四勿乎。且四勿。皆修身之事也。克己乃心地为仁之工夫也。克己为仁。即明明德也。天下归仁。即新民也。为仁由己。此己乃真己。即至善之地。故颜子隳聪明。黜肢体。心斋坐忘。皆由己之实效。至善之地也。夫人之一身作障碍者。见闻知觉而已。所谓视听言动。皆古今天下。人人旧有之知见。为仁须是把旧日的知见一切尽要刬去。重新别做一番生涯始得。不是夹带着旧日宿习之见。可得而入。以旧日的见闻知觉。都是非礼。杂乱颠倒。一毫用不着。故剜心摘胆。拈出个勿字。勿是禁令驱逐之词。谓只将旧日的视听言动。尽行屏绝。全不许再犯。再犯即为贼矣。此最严禁之令也。颜子一闻。当下便领会。遂将聪明隳了。将肢体黜了。一切屏去。单单坐。坐而忘。忘到无可忘处。翻身跳将起来。一切见闻知觉。全不似旧时的人。乃是从新自己别修造出一个人身来一般。如此岂不是新人耶。自己既新。就推此新以化民。而民无不感化而新之者。此所谓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正修身之效也。不如此。何以修身为治国平天下之本耶 心乃本体。为主。意乃妄想思虑。属客。此心意之辨也。今要心正。须先将意根下一切思虑妄想。一齐斩断。如斩乱丝。一念不生。则心体纯一无妄。故谓之贼。盖心邪由意不诚。今意地无妄。则心自正矣。故曰。欲正其心。先诚其意 知与意。又真妄之辨也。意乃妄想。知属真知。真知即本体之明德。一向被妄想障蔽。不得透露。故真知暗昧受屈。而妄想专权。譬如权奸挟天子以令诸侯。如今要斩奸邪。必请上方之剑。非真命不足以破僭窃。故曰。欲诚其意。先致其知。知乃真主。一向昏迷不觉。今言致者。犹达也。譬如忠臣志欲除奸。不敢自用。必先致奸邪之状。达于其主。使其醒悟。故谓之致。若真主一悟。则奸邪自不容其作祟矣。故曰。欲诚其意。先致其知 物即外物。一向与我作对者。乃见闻知觉视听言动所取之境。知即真知。乃自体本明之智光。此一知字。是迷悟之原。以迷则内变真知为妄想。故意不诚。不诚故不明。外取真境为可欲。故物不化。不化故为碍。是则此一知字。为内外心境。真妄迷悟之根宗。古人云。知之一字。众妙之门。众祸之门是也。今拨乱反正。必内仗真知之力。以破妄想。外用真知之照。以融妄境。格即禹格三苗之格。谓我以至诚感通。彼即化而归我。所谓至诚贯金石。感豚鱼。格也。且知有真妄不同。故用亦异。而格亦有二。以妄知用妄想。故物与我相捍格。此格为斗格之格。如云与接为构。日与心斗是也。以真知用至诚。故物与我相感通。此格乃感格之格。如云格其非心是也。且如驴鸣蛙噪窗前草。皆声色之境。与我作对为捍格。而宋儒有闻驴鸣蛙噪。见窗前草而悟者。声色一也。向之与我捍格者。今则化为我心之妙境矣。物化为知。与我为一。其为感格之格。复何疑 问。真知无物可对。如何感格于物。答。真知其实内外洞然。无物可对。而感物之理。最难措口。易曰。寂然不动。感而遂通天下之故。寂然不动。知体也。天下之故。外物也。感而遂通。格物也。感通云者。不是真知钻到物里去。以真知荡然。无物当前故也。真妄心境。不容两立。外物如黑暗。真知如白日。若白日一升。群暗顿灭。殆约消化处说感通耳。以暗感明。则明成暗。今以明感暗。则暗自谢而明独立。故虽感而本不相到。而重在明也。物体本虚。以妄取着。故作障碍。今以真知独照。则解处洞然。无物可当情矣。以寂然不动之真知。达本来无物之幻物。斯则知不待感而自照。物不待通而自融。两不相解。微矣微矣。故学人独贵在真知。真知一立。则明德自明。元无一毫造作。大学工夫。所以言明。言知。而修齐治平。皆是物也。
  问。始纲领。说明德。亲民。止至善。分明是三件事。今条目上。只说明明德于天下。终归到致知格物上。若一件事。是何意。答。圣人此意最妙。千古无人会得。此中八件事。单单只重在一个知字。此知字即明德。乃本体也。前云。第一个明字。有二意。吾向所解致知格物。乃用前悟明一意。工夫已在知止中。止字即寂然不动之知体。知止知字。即第一个明字乃工夫。此一段已知致至极处。知体既极。则诚意正心修身之能事毕矣。如此则明德与新民。分明两事。今欲明明德于天下。乃用第二揭示昭明之意。则致知格物。亦可就新民上说。且知止而后有定。是已立。谓知所止。则自己脚跟已立定矣。虑而后能得。是已达。谓已于一切事物。通达而不遗。目前无一毫障碍。则法法皆真。岂非已达耶。其所以立。所以达。皆仗真知之力也。故今做新民的工夫。就将我已悟之真知。致达于万物之中。万物既蒙我真知一照。则如红炉点雪。烈日消霜。不期化而自化矣。故云。致知在格物。物自化。故谓之格。彼物既格。则我之明德。自然照明于天下。民不期新而自新矣。所谓立人达人也。如此则明德新民。只是一事。三纲领者。一而三。三而一也。故此八事。只了明明德于天下一句。且从家国而后及天下者。知远之近也。明甚 问。如何格物。就能平得天下。答。且道所格之物是何物。即天地万物。尽在里许。岂除了天地万物外。别寻个物来格耶。若格物平不得天下。如何孔子说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且道天下又是何物。归仁毕竟归向何处去。参参 问。致知格物。与克己复礼天下归仁。如何消会。答。克己即致知。复礼即格物。天下归仁即物格 问。学人不会。答。己是物。克是致知。复礼则己化。化己岂非格物耶。天下归仁。何等太平气象。是谓物格 问。正心致知。何辨。答。正心乃四勿。先将视听言动。绝其非礼。但可修身正己。不能化物。若致知专在格物。则达人。其功最大。所以大学。重在致知 问。格物物格先后之旨。答。前八事着先字。总归重在末后致知上此是说工夫。今从物格说至平天下。着后字。亦是提起知字。要显向后七事。都是知字的效验耳。学人要在此知字上着眼。前云。致知格物者。是感物以达其知。此格字。乃感格之格。今言物格而后知至者。是藉物以验知体。意谓彼物。但有一毫不消化处。便是知不到至极处。必欲物消化尽了。才极得此真知。如此则物格之格。乃来格之格。所谓神之格思的格字。正是天下归仁之意。物都来格。方是知之效验。所以格物。物格。学人须要讨分晓。若物都来格了。则一路格去。直到天下平方才罢手。圣人意旨了然明白。只是要真实工夫做出。乃见下落 问。自天子以至于庶人。壹是皆以修身为本。既云只一知字。如何归到修身上。答。不从修身上做起。不道向虚空里做。所以圣人分明示汝。克己复礼天下归仁。以己即己身。乃是我最亲之一物。比外物不同。克己乃是我致知先致在己身一物上。若将自己此物格了。然后格天地万物。何难之有。故通以修身为本 问。格有三义。谓捍格。感格。来格。答。三义通由一人而发也。请以喻明。昔杞梁之妻善哭。夫死哭之。初哭则里人恶其声。厌其人。故闻其哭则掩耳。见其人则闭目。以其哭。异乎人之哭也。其妻亦不以里人厌恶而不哭。哭之既久。里人不觉而哀痛之。亦哭。哭则忘其厌恶也。厌恶忘。则心转而怜之矣。其妻亦不以其人怜己而不哭。终哭之不休。久则通里人人皆善哭矣。人人皆善哭。则忘其哀痛。而不见若人之为哭者。人人善哭。哭久则通里以成俗。俗成则人人皆谓自能哭矣。人人自能哭。则视杞梁之妻。犹夫人也。不异己而与之周旋密迩。则无不忘也。且杞梁之妻之哭。非哭其夫也。哭其天也。天乃终身所依赖者。失则不容不哭也。恸则终天之恨也。以知天不容己。故哭亦不已。奚以人厌恶而可已耶。藉使通里之人。日日而询之。哭更哀也。殆非有意欲人怜己也。岂询而能止之。即自刃在前。鼎镬在后。威而止之不能也。何耶。以此天外无可哭者矣。初哭而人恶之者。以哭之痛。特异于人也。捍格也。哭久而人人皆痛者。以哭之痛。切于人心。故人人皆自痛。非痛杞也。感格也。盖久而通里善哭以成俗。则不知哭痛自杞出。抑视梁妻直类己焉耳。斯则来格也。此言虽小。可以喻大。
  此 憨山大师所著大学纲领决疑也。大师居曹溪。章逢之士。多负笔问道。大师现举子身而为说法。今年过吴门举似谦益曰。老人游戏笔墨。犹有童心。要非衲衣下事也。子其谓何。益闻张子韶少学于龟山。窥见未发之中。及造径山。以格物物格宗旨。言下扣击。顿领微旨。晚宋称气节者。皆首子韶。繇今观之。子韶抗辨经筵。晚谪横浦。执书倚立双趺隐然。视少年气节。殆如雪泥鸿爪。非有得于径山之深。而能然乎。今之为子韶者。愿力不同。其以世谛而宣正法。则一也。扁鹊闻秦人爱小儿。即为小儿医。今世尚举子。故大师现举子身而为说法。何谓非衲衣下事乎。子韶尝云。每闻径山老人所举因缘。如千门万户。一踏而开。今之举子。能作如是观。大师金刚眼睛。一一从笔头点出矣。
  万历丁巳四月虞山幅巾弟子钱谦益焚香敬题
  憨山老人梦游集卷第四十四
  憨山老人梦游集卷第四十五
    
    
    
  观老庄影响论
  叙意
  西域诸祖。造论以破外道之执。须善自他宗。此方从古经论诸师。未有不善自他宗者。吾宗末学。安于孤陋。昧于同体。视为异物。不能融通教观。难于利俗。其有初信之士。不能深穷教典。苦于名相支离。难于理会。至于酷嗜老庄为文章渊薮。及其言论指归。莫不望洋而叹也。迨观诸家注释。各狥所见。难以折衷。及见口义副墨。深引佛经。每一言有当。且谓一大藏经皆从此出。而惑者以为必当。深有慨焉。余居海上枯坐之余。因阅楞严法华次。有请益老庄之旨者。遂蔓衍及此以自决。非敢求知于真人。以为必当之论也。且慨从古原教破敌者。发药居多。而启膏肓之疾者少。非不妙投。第未胗其病源耳。是故余以唯心识观而印决之。如摩尼圆照。五色相鲜。空谷传声。众响斯应。苟唯心识而观诸法。则彼自不出影响闲也。故以名论。
  论教源
  尝观世之百工技艺之精。而造乎妙者。不可以言传。效之者。亦不可以言得。况大道之妙。可以口耳授受。语言文字而致哉。盖在心悟之妙耳。是则不独参禅贵在妙悟。即世智辩聪治世语言。资生之业。无有一法。不悟而得其妙者。妙则非言可及也。故吾佛圣人说法华。则纯谭实相。乃至妙法。则未措一词。但云如是而已。至若悟妙法者。但云善说法者。治世语言。资生业等。皆顺正法。而华严五地圣人。善能通达世间之学。至于阴阳术数。图书印玺。医方辞赋。靡不该练。然后可以涉俗利生。故等觉大士。现十界形。应以何身何法得度。即现何身何法而度脱之。由是观之。佛法岂绝无世谛。而世谛岂尽非佛法哉。由人不悟大道之妙。而自画于内外之差耳。道岂然乎。窃观古今卫道藩篱者。在此。则曰彼外道耳。在彼。则曰此异端也。大而观之。其犹贵贱偶人。经界太虚。是非日月之光也。是皆不悟自心之妙。而增益其戏论耳。盖古之圣人无他。特悟心之妙者。一切言教。皆从妙悟心中流出。应机而示浅深者也。故曰无不从此法界流。无不还归此法界。是故吾人不悟自心。不知圣人之心。不知圣人之心。而拟圣人之言者。譬夫场人之欣戚。虽乐不乐。虽哀不哀。哀乐原不出于己有也。哀乐不出于己。而以己为有者。吾于释圣人之言者。见之。
  论心法
  余幼师孔不知孔。师老不知老。既壮。师佛不知佛。退而入于深山大泽。习静以观心焉。由是而知三界唯心。万法唯识。既唯心识观。则一切形。心之影也。一切声。心之响也。是则一切圣人。乃影之端者。一切言教。乃响之顺者。由万法唯心所现。故治世语言资生业等。皆顺正法。以心外无法。故法法皆真。迷者执之而不妙。若悟自心。则法无不妙。心法俱妙。唯圣者能之。
  论去取
  吾佛经。尽出自西域。皆从翻译。然经之来。始于汉。至西晋方大盛。晋之译师。独称罗什为最。而什之徒。生肇融睿四公。僧之麟凤也。而什得执役。然什于肇。亦曰。余解不谢子。文当相揖耳。盖肇尤善老庄焉。然佛经。皆出金口所宣。而至此方。则语多不类。一经而数译者有之。以致浅识之疑。殊不知理实不差。文在译人之巧拙耳。故藏经凡出什之手者。文皆雅致。以有四哲左右焉。故法华理深辞密。曲尽其妙。不在言。而维摩文势宛庄。语其理自昭著。至于肇四论。则浑然无隙。非具正法眼者。断断难明。故惑者非之。以空宗庄老孟浪之谈宜矣。清凉观国师。华严菩萨也。至疏华严。每引肇论。必曰肇公。尊之也。尝窃论之。藉使肇见不正。则什何容在座。什眼不明。则译何以称尊。若肇论不经。则观又何容口。古今质疑颇多。而概不及此。何哉。至观华严疏。每引老庄语甚伙。则曰。取其文不取其意。圭峰则谓二氏不能原人。宗镜辟之尤着。然上诸师。皆应身大士。建大法幢者。何去取相左如此。尝试论之。抑各有所主也。盖西域之语。质直无文。且多重复。而译师之学。不善两方者。则文多鄙野。大为理累。盖中国圣人之言。除五经束于世教。此外载道之言者。唯老一书而已。然老言古简。深隐难明。发挥老氏之道者。唯庄一人而已。焦氏有言。老之有庄。犹孔之有孟。斯言信之。然孔称老氏犹龙。假孟而见庄。岂不北面耶。闲尝私谓。中国去圣人。即上下千古。负超世之见者。去老。唯庄一人而已。载道之言。广大自在。除佛经。即诸子百氏。究天人之学者。唯庄一书而已。藉令中国无此人。万世之下。不知有真人。中国无此书。万世之下。不知有妙论。盖吾佛法广大微妙。译者险辞以济之。理必沉隐。如楞伽是已。是故什之所译称最者。以有四哲为之辅佐故耳。观师有言。取其文不取其意。斯言有由矣。设或此方有过老庄之言者。肇必舍此而不顾矣。由是观之。肇之经论。用其文者。盖肇宗法华。所谓善说法者。世谛语言资生业等。皆顺正法。乃深造实相者之所为也。圭峰少而宗镜远之者。孔子作春秋。假天王之令。而行赏罚。二师其操法王之权。而行褒贬欤。清凉则浑融法界。无可无不可者。故取而不取。是各有所主也。故余以法华见观音三十二应。则曰应以婆罗门身得度。即现其身而为说法。至于妙庄严二子。则曰汝父信受外道。深着婆罗门法。且二子亦悔生此邪见之家。盖此方老庄。即西域婆罗门类也。然此刚为现身说法。旋即斥为外道邪见。何也。盖在着与不着耳。由观音圆通无碍。则不妨现身说法。由妙庄深生执着。故为外道邪见。是以圣人教人。但破其执。不破其法。是凡执着音声色相者。非正见也。
  论学问
  余每见学者披阅经疏。忽撞引及子史之言者。如拦路虎。必惊怖不前。及教之亲习。则曰彼外家言耳。掉头弗顾。抑尝见士君子为庄子语者。必引佛语为鉴。或一言有当。且曰。佛一大藏。尽出于此。嗟乎。是岂通达之谓耶。质斯二者。学佛而不通百氏。不但不知是法。而亦不知佛法。解庄而谓尽佛经。不但不知佛意。而亦不知庄意。此其所以难明也。故曰。自大视细者不尽。自细视大者不明。余尝以三事自勖曰。不知春秋。不能涉世。不知老庄。不能忘世。不参禅。不能出世。知此。可与言学矣。
  论教乘
  或问。三教圣人。本来一理。是果然乎。曰。若以三界唯心。万法唯识而观。不独三教本来一理。无有一事一法。不从此心之所建立。若以平等法界而观。不独三圣本来一体。无有一人一物。不是毗卢遮那海印三昧威神所现。故曰。不坏相而缘起。染净恒殊。不舍缘而即真。圣凡平等。但所施设。有圆融行布。人法权实之异耳。圆融者。一切诸法。但是一心。染净融通。无障无碍。行布者。十界五乘五教。理事因果浅深不同。所言十界。谓四圣六凡也。所言五教。谓小始终顿圆也。所言五乘。谓人天声闻缘觉菩萨也。佛则最上一乘矣。然此五乘。各有修进。因果阶差。条然不紊。所言人者。即盖载两闲。四海之内。君长所统者是已。原其所修。以五戒为本。所言天者。即欲界诸天。帝释所统。原其所修。以上品十善为本。色界诸天。梵王所统。无色界诸天。空定所持。原其所修。上品十善。以有漏禅。九次第定为本。此二乃界内之因果也。所言声闻所修。以四谛为本。缘觉所修。以十二因缘为本。菩萨所修。以六度为本。此三乃界外之因果也。佛则圆悟一心。妙契三德。摄而为一。故曰圆融。散而为五。故曰行布。然此理趣。诸经备载。由是观之。则五乘之法。皆是佛法。五乘之行。皆是佛行。良由众生根器大小不同。故圣人设教。浅深不一。无非应机施设。所谓教不躐等之意也。由是证知。孔子人乘之圣也。故奉天以治人。老子。天乘之圣也。故清净无欲。离人而入天。声闻缘觉。超人天之圣也。故高超三界。远越四生。弃人天而不入。菩萨。超二乘之圣也。出人天而入人天。故往来三界。救度四生。出真而入俗。佛则超圣凡之圣也。故能圣能凡。在天而天。在人而人。乃至异类分形。无往而不入。且夫能圣能凡者。岂圣凡所能哉。据实而观。则一切无非佛法。三教无非圣人。若人若法。统属一心。若事若理。无障无碍。是名为佛。故圆融不碍行布。十界森然。行布不碍圆融。一际平等。又何彼此之分。是非之辩哉。故曰或边地语。说四谛。或随俗语。说四谛。盖人天随俗而说四谛者也。原彼二圣。岂非吾佛密遣二人。而为佛法前导者耶。斯则人法皆权耳。良由建化门头。不坏因果之相。三教之学。皆防学者之心。缘浅以及深。由近以至远。是以孔子欲人不为虎狼禽兽之行也。故以仁义礼智援之。姑使舍恶以从善。由物而入人。修先王之教。明赏罚之权。作春秋以明治乱之迹。正人心。定上下。以立君臣父子之分。以定人伦之节。其法严。其教切。近人情而易行。但当人欲横流之际。故在彼汲汲犹难之。吾意中国。非孔氏。而人不为夷狄禽兽者几希矣。虽然。孔氏之迹固然耳。其心岂尽然耶。况彼明言之曰。毋意毋必毋固毋我。观其济世之心。岂非据菩萨乘。而说治世之法者耶。经称儒童。良有以也。而学者不见圣人之心。将谓其道如此而已矣。故执先王之迹以挂功名。坚固我执。肆贪欲而为生累。至操仁义而为盗贼之资。启攻斗之祸者。有之矣。故老氏愍之曰。斯尊圣用智之过也。若绝圣弃智。则民利百倍。剖斗折衡。则民不争矣。甚矣。贪欲之害也。故曰。不见可欲。使心不乱。故其为教也。离欲清净以静定持心。不事于物。澹泊无为。此天之行也。使人学此。离人而入于天。由其言深沉。学者难明。故得庄子起而大发扬之。因人之固执也深。故其言之也切。至于诽尧舜。薄汤武。非大言也。绝圣弃智之谓也。治推上古。道越羲皇。非漫谈也。甚言有为之害也。诋訾孔子。非诋孔子。诋学孔子之迹者也。且非实言。乃破执之言也。故曰寓言十九。重言十七。诃教劝离。隳形泯智。意使离人入天。去贪欲之累故耳。至若精研世故。曲尽人情。破我执之牢关。去生人之大界。寓言曼衍。比事类辞。精切着明。微妙玄通。深不可识。此其说人天法。而具无碍之辩者也。非夫现婆罗门身而说法者耶。何其游戏广大之若此也。秕糠尘世。幻化死生。解脱物累。逍遥自在。其超世之量何如哉。尝谓五伯僭窃之余。处士横议。充塞仁义之途。若非孟氏起而大辟之。吾意天下后世左衽矣。当群雄吞噬之剧。举世颠瞑。亡生于物。欲火驰而不返者众矣。若非此老[跳-兆+屈]起。攘臂其闲。后世纵有高洁之士。将亦不知轩冕为桎梏矣。均之济世之功。又何如耶。然其工夫由静定而入。其文字从三昧而出。后人以一曲之见而窥其人。以浊乱之心而读其书。茫然不知所归趣。苟不见其心而观其言。宜乎惊怖而不入也。且彼亦曰。万世之后而一遇大圣。知其解者。是旦暮遇之也。然彼所求之大圣。非佛而又其谁耶。若意彼为吾佛破执之前矛。斯言信之矣。世人于彼尚不入。安能入于佛法乎。
  论工夫
  吾教五乘进修工夫。虽各事行不同。然其修心。皆以止观为本。故吾教止观。有大乘。有小乘。有人天乘。四禅八定。九通明禅。孔氏亦曰。知止而后有定。又曰。自诚明。此人乘止观也。老子曰。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又曰。万物并作。吾以观其复。庄子亦曰。莫若以明。又曰。圣人不由而照之于天。又曰。人莫鉴于流水。而鉴于止水。惟止。能止众止也。又曰。大定持之。至若百骸九窍。赅而存焉。吾谁与为亲。又曰。咸其自取。怒者其谁耶。至若黄帝之退居。颜子之心斋。丈人承蜩之喻。仲尼梦觉之论。此其静定工夫。举皆释形去智。离欲清净。所谓厌下苦粗障。欣上净妙离。冀去人而入天。按教所明。乃舍欲界生。而生初禅者。故曰。宇泰定者。发乎天光。此天乘止观也。首楞严曰。一切世闲所修心人。爱染不生。无留欲界。是人应念身为梵侣。又曰。欲习既除。离欲心现。是人应时能行梵德。名为梵辅。又曰。清净禁戒。加以明悟。是人应时能统梵众。为大梵王。又曰。此三胜流。一切烦恼。所不能逼。虽非正修真三摩地。清净心中。诸漏不动。名为初禅。至于澄心不动。湛寂生光。倍倍增胜。以历二三四禅。精见现前。陶铸无碍。以至究竟群几。穷色性性。入无边际。名色究竟天。此其证也。由是观之。老氏之学。若谓大患。莫若于有身。故灭身以归无。劳形莫先于有智。故释智以沦虚。此则有似二乘。且出无佛世。观化知无。有似独觉。原其所宗。虚无自然。即属外道。观其慈悲救世之心。人天交归。有无双照。又似菩萨。盖以权论。正所谓现婆罗门身而说法者。据实判之。乃人天乘精修梵行。而入空定者是也。所以能济世者。以大梵天王。为娑婆主。统领世界。说十善法。救度众生。据华严地上菩萨。为大梵王。至其梵众。皆实行天人。由人乘而修天行者。此其类也。无疑矣。吾故曰。庄语纯究天人之际。非孟浪之谈也。
  论行本
  原夫即一心而现十界之像。是则四圣六凡。皆一心之影响也。岂独人天为然哉。究论修进阶差。实自人乘而立。是知人为凡圣之本也。故裴休有言曰。鬼神沈幽愁之苦。鸟兽怀獝狖之悲。修罗方嗔。诸天耽乐。可以整心虑。趣菩提。唯人道为能耳。由是观之。舍人道无以立佛法。非佛法无以尽一心。是则佛法以人道为镃基。人道以佛法为究竟。故曰。菩提所缘。缘苦众生。若无众生。则无菩提。此之谓也。所言人道者。乃君臣父子夫妇之闲。民生日用之常也。假而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不识不知。无贪无竞。如幻化人。是为诸上善人。俱会一处。即此世界。为极乐之国矣。又何庸夫圣人哉。奈何人者。因爱欲而生。爱欲而死。其生死爱欲者。财色名食睡耳。由此五者。起贪爱之心。构攻斗之祸。以致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虽先王之赏罚。不足以禁其心。适一己无厌之欲。以结未来无量之苦。是以吾佛愍之曰。诸苦所因。贪欲为本。若灭贪欲。无所依止。故现身三界。与民同患。乃说离欲出苦之要道耳。且不居天上。而乃生于人闲者。正示十界因果之相。皆从人道建立也。然既处人道。不可不知人道也。故吾佛圣人。不从空生。而以净梵为父。摩耶为母者。示有君亲也。以耶输为妻。示有夫妇也。以罗睺为子。示有父子也。且必舍父母而出家。非无君亲也。割君亲之爱也。弃国荣而不顾。示名利为累也。掷妻子而远之。示贪欲之害也。入深山而苦修。示离欲之行也。先习外道。四遍处定。示离人而入天也。舍此而证正遍正觉之道者。示人天之行不足贵也。成佛之后。入王宫而升父棺。上忉利。而为母说法。示佛道不舍孝道也。依人间而说法。示人道易趣菩提也。假王臣为外护。示处世不越世法也。此吾大师示现度生之楷模。垂诚后世之弘范也。嗟乎。吾人为佛弟子。不知吾佛之心。处人闲世。不知人伦之事。与之论佛法。则儱侗真如。瞒顸佛性。与之论世法。则触事面墙。几如梼昧。与之论教乘。则曰枝叶耳。不足尚也。与之言六度。则曰。菩萨之行。非吾所敢为也。与之言四谛。则曰。彼小乘耳。不足为也。与之言四禅八定。则曰。彼外道所习耳。何足齿也。与之言人道。则茫不知君臣父子之分。仁义礼智之行也。嗟乎。吾人不知何物也。然而好高慕远。动以口耳为借资。竟不知吾佛救人出世。以离欲之行为第一也。故曰。离欲寂静。最为第一。以余生人道。不越人乘。故幼师孔子。以知人欲为诸苦本。志离欲行。故少师老庄。以观三界唯心。万法唯识。知十界唯心之影响也。故归命佛。
  论宗趣
  老氏所宗。虚无大道。即楞严所谓晦昧为空。八识精明之体也。然吾人迷此妙明一心。而为第八阿赖耶识。依此而有七识为生死之根。六识为造业之本。变起根身器界生死之相。是则十界圣凡。统皆不离此识。但有执破染净之异耳。以欲界凡夫。不知六尘五欲境界。唯识所变。乃依六识分别。起贪爱心。固执不舍。造种种业。受种种苦。所谓人欲横流。故孔子设仁义礼智教化为堤防。使思无邪。姑舍恶而从善。至若定名分。正上下。然其道未离分别。即所言静定工夫。以唯识证之。斯乃断前六识分别邪妄之思。以祛斗诤之害。而要归所谓妙道者。乃以七识为指归之地。所谓生机道原。故曰生生之谓易。是也。至若老氏以虚无为妙道。则曰谷神不死。又曰死而不亡者寿。又曰生生者不生。且其教。以绝圣弃智。忘形去欲为行。以无为为宗极。斯比孔则又进。观生机深脉。破前六识分别之执。伏前七识生灭之机。而认八识精明之体。即楞严所谓罔象虚无。微细精想者。以为妙道之源耳。故曰。惚兮恍。其中有象。恍兮惚。其中有物。其以此识乃全体无明。观之不透。故曰。杳杳冥冥。其中有精。以此识体。不思议熏。不思议变。故曰。玄之又玄。而称之曰妙道。以天地万物。皆从此中变现。故曰。天地之根。众妙之门。不知其所以然而然。故庄称自然。且老。乃中国之人也。未见佛法。而深观至此。可谓捷疾利根矣。借使一见吾佛。而印决之。岂不顿证真无生耶。吾意西涉流沙。岂无谓哉。大段此识。深隐难测。当佛未出世时。西域九十六种。以六师为宗。其所立论。百什。至于得神通者甚多。其书又不止此方之老庄也。洎乎吾佛出世。灵山一会。英杰之士。皆彼六师之徒。且其见佛。不一言而悟。如良马见鞭影而行。岂非昔之工夫有在。但邪执之心未忘。故今见佛。只在点化之闲。以破其执耳。故佛说法。原无赘语。但就众生所执之情。随宜而击破之。所谓以楔出楔者。本无实法与人也。至于楞严会上。微细披剥。次第征辩。以破因缘自然之执。以断凡夫外道二乘之疑。而看教者。不审乎此。但云彼西域之人耳。此东土之人也。人有彼此。而佛性岂有二耶。且吾佛为三界之师。四生之父。岂其说法。止为彼方之人。而此十万里外。则绝无分耶。然而一切众生。皆依八识。而有生死坚固我执之情者。岂只彼方众生有执。而此方众生无之耶。是则此第八识。彼外道者。或执之为冥谛。或执之为自然。或执之为因缘。或执之为神我。即以定修心。生于梵天。而执之为五现涅盘。或穷空不归。而入无色界天。伏前七识生机不动。进观识性。至空无边处。无所有处。以极非非想处。此乃界内修心。而未离识性者。故曰。学道之人不识真。只为从前认识神。无量劫来生死本。痴人认作本来人者。是也。至于界外声闻。已灭三界见思之惑。已断三界生死之苦。已证无为寂灭之乐。八识名字尚不知。而亦认为涅盘。将谓究竟宁归之地。且又亲从佛教得度。犹费吾佛四十年弹诃淘汰之功。至于法华会上。犹怀疑佛之意。谓以小乘而见济度。虽地上菩萨。登七地已。方舍此识。而犹异熟未空。由是观之。八识为生死根本。岂浅浅哉。故曰。一切世闲诸修行人。不能得成无上菩提。乃至别成声闻缘觉。及成外道。诸天魔王。及魔眷属。皆由不知二种根本。一者无始生死根本。则汝今者。与诸众生。用攀缘心为自性者。二者无始涅盘元清净体。则汝今者。识精元明。能生诸缘。缘所遗者。正此之谓也。噫。老氏生人闲世。出无佛世。而能穷造化之原。深观至此。即其精进工夫。诚不易易。但未打破生死窠堀耳。古德尝言。孔助于戒。以其严于治身。老助于定。以其精于忘我。二圣之学。与佛相须而为用。岂徒然哉。据实而论。执孔者涉因缘。执老者堕自然。要皆未离识性。不能究竟一心故也。佛则离心意识。故曰。本非因缘。非自然性。方彻一心之原耳。此其世出世法之分也。佛所破正不止此。即出世三乘。亦皆在其中。世人但见庄子。诽尧舜。薄汤武。诋訾孔子之徒。以为惊异。若闻世尊诃斥二乘。以为焦芽败种。悲重菩萨。以为佛法阐提。又将何如耶。然而佛诃二乘。非诃二乘。诃执二乘之迹者。欲其舍小趣大也。所谓庄诋孔子。非诋孔子。诋学孔子之迹者。欲其绝圣弃智也。要皆遣情破执之谓也。若果情忘执谢。其将把臂而游妙道之乡矣。方且欢忻至乐之不暇。又何庸夫愦愦哉。华严地上菩萨。于涂灰事火卧棘投针之俦。靡不现身其中。与之作师长也。苟非佛法。又何令彼入佛法哉。故彼六师之执帜。非佛不足以拔之。吾意老庄之大言。非佛法不足以证向之。信乎游戏之谈。虽老师宿学。不能自解免耳。今以唯心识观。皆不出乎影响矣。
  此论创意。盖予居海上。时万历戊子冬。乞食王城。尝与洞观居士夜谈所及。居士大为抚掌。庚寅夏日。始命笔焉。藏之既久。向未拈出。甲午冬。随缘王城。拟请益于弱侯焦太史。不果。明年乙未春。以弘法罹难。其草业已遗之海上矣。仍遣侍者。往残简中搜得之。秋蒙 恩遣雷阳。达观禅师。由匡庐杖策候予于江上。冬十一月。予方渡江。晤师于旅泊庵。夜坐出此。师一读三叹曰。是足以祛长迷也。即命弟子如奇。刻之以广法施。予固止之。戊戌夏。予寓五羊时。与诸弟子结制垒壁闲。为众演楞严宗旨。门人宝贵。见而叹喜。愿竭力成之。以卒业焉。噫欲识佛性义。当观时节因缘。此区区片语。诚不足为法门重轻。创意于十年之前。而克成于十年之后。作之于东海之东。而行之于南海之南。岂机缘偶会而然耶。道与时也。庸可强乎。然此盖因观老庄而作也。故以名论。万历戊戌除日。憨山道人清。书于楞伽室。
  病后俗冗。近始读 大制曹溪通志。及观老庄影响论等书。深为叹服。所谓不知春秋。不能涉世。不知老庄。不能忘世。不参禅。不能出世。及孔子人乘之圣。老子天乘之圣。佛能圣能凡。能人能天之圣。如此之类。百世不易之论也。起原再稽颡。
  道德经解发题
  发明宗旨
  老氏所宗。以虚无自然为妙道。此即楞严所谓分别都无。非色非空。拘舍离等。昧为冥谛者是已。此正所云。八识空昧之体也。以其此识。最极幽深。微妙难测。非佛不足以尽之。转此。则为大圆镜智矣。菩萨知此。以止观而破之。尚有分证。至若声闻不知。则取之为涅盘。西域外道梵志不知。则执之为冥谛。此则以为虚无自然妙道也。故经曰。诸修行人不能得成无上菩提。乃至别成声闻缘觉。诸天外道魔王。及魔眷属。皆由不知二种根本。错乱修习。犹如煮沙。欲成佳馔。纵经尘劫。终不能得。云何二种。一者无始生死根本。则汝今者。与诸众生。用攀缘心为自性者。二者无始涅盘元清净体。则汝今者。识精元明。能生诸缘。缘所遗者。此言识精元明。即老子之妙道也。故曰。杳杳冥冥。其中有精。其精甚真。由其此体。至虚至大。故非色。以能生诸缘。故非空。不知天地万物。皆从此识变现。乃谓之自然。由不思议熏。不思议变。故谓之妙。至精不杂。故谓之真。天地坏而此体不坏。人身灭。而此性常存。故谓之常。万物变化。皆出于此。故谓之天地之根众妙之门。凡遇书中所称真常玄妙虚无大道等语。皆以此印证之。则自有归趣。不然。则茫若捕风捉影矣。故先示于此。临文不烦重出。
  发明趣向
  愚谓看老庄者。先要熟览教乘。精透楞严。融会吾佛破执之论。则不被他文字所惑。然后精修静定。工夫纯熟。用心微细。方见此老工夫苦切。然要真真实实。看得身为苦本。智为累根。自能隳形释智。方知此老真实受用至乐处。更须将世事一一看破。人情一一觑透。虚怀处世。目前无有丝毫障碍。方见此老真实逍遥快活。广大自在。俨然一无事道人。然后不得已而应世。则不费一点气力。端然无为而治。观所以教孔子之言可知已。庄子一书。乃老子之注疏。故愚所谓老之有庄。如孔之有孟。是知二子所言。皆真实话非大言也。故曰。吾言甚易知。甚易行。天下莫能知。莫能行。而世之谈二子者。全不在自己工夫体会。只以语言文字之乎者也而拟之。故大不相及。要且学疏狂之态者有之。而未见有以静定工夫而入者。此其所谓知我者希矣。冀亲二子者。当作如是观。
  发明工夫
  老子一书。向来解者例以虚无为宗。及至求其入道工夫。茫然不知下手处。故予于首篇。将观无观有一观字。为入道之要。使学者易入。然观照之功最大。三教圣人。皆以此示人。孔子则曰知止而后有定。又曰明明德。然知明即了悟之意。佛言止观。则有三乘止观。人天止观。浅深之不同。若孔子乃人乘止观也。老子乃天乘止观也。然虽三教止观。浅深不同。要其所治之病。俱以先破我执为第一步工夫。以其世人。尽以我之一字为病根。即智愚贤不肖。汲汲功名利禄之场。图为百世子孙之计。用尽机智。总之皆为一身之谋。如佛言诸苦所因。贪欲为本。皆为我故。老子亦曰。贵大患若身。以孔圣为名教宗主。故对中下学人。不敢轻言破我执。唯对颜子。则曰克己。其余但言正心诚意修身而已。然心既正。意既诚。身既修。以此施于君臣父子之间。各尽其诚。即此是道。所谓为名教设也。至若绝圣弃智。无我之旨。乃自受用地。亦不敢轻易举似于人。唯引而不发。所谓若圣于仁。则吾岂敢。又曰。吾有知乎哉无知也。有鄙夫问于我。空空如也。至若极力为人处。则曰克己。则曰毋意毋必毋固毋我。此四言者。肝胆毕露。然己者我私。意者生心。必者待心。固者执心。我者我心。克者尽绝。毋者禁绝之辞。教人尽绝此意必固我四者之病也。以圣人虚怀游世。寂然不动。物来顺应。感而遂通。用心如镜。不将不迎。来无所黏。去无踪迹。身心两忘。与物无竞。此圣人之心也。世人所以不能如圣人者。但有意必固我四者之病。故不自在。动即是苦。孔子观见世人病根在此。故使痛绝之。即此之教。便是佛老以无我为宗也。且毋字。便是斩截工夫。下手最毒。即如法家禁令之言毋得者。使其绝不可有犯。一犯便罪不容赦。只是学者不知耳。至若吾佛说法。虽浩瀚广大。要之不出破众生粗细我法二执而已。二执既破。便登佛地。即三藏经文。皆是破此二执之具。所破之执。即孔子之四病。尚乃粗执耳。世人不知。将谓别有玄妙也。若夫老子超出世人一步。故颛以破执立言。要人释智遗形。离欲清净。然所释之智。乃私智。即意必也。所遗之形。即固我也。所离之欲。即己私也。清净则廓然无碍。如太虚空。即孔子之大公也。是知孔老心法。未尝不符。第门庭施设。藩卫世教。不得不尔。以孔子专于经世。老子颛于忘世。佛颛于出世。然究竟虽不同。其实最初一步。皆以破我执为主。工夫皆由止观而入。
  发明体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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