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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一年让一生改变

_8 姬流觞 (现代)
  沈备眨眨眼:“还行。”
  草草躺在他身边,熄灯说:“你看,你都不踢我下床了。难道我们还需要那张纸吗?”草草的声音有些发抖,她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她也知道还缺什么!
  沈备拍拍她的手,低声说:“嗯,我知道了。睡吧!”
(10)
  晚上,草草拒绝了沈备“心血来潮”的求婚。第二天,也没见他有什么异样。一直到国庆,沈备偶尔去接小乔上班,没事的时候还是如平时一般接送草草来去。
  头几天草草还有些抱歉,时日久了,发现沈备是真的不在乎,又有点生气。好在国庆到了,她还有更烦心的事。和医生约好取环的日子到了。
  沈备似乎比草草还要兴奋,头天晚上三句话就绕到“妇科知识”普及上。草草本来就很害怕,被他一问,心里更是七上八下摸不着边。
  沈备第五遍问这个东西究竟是什么样的时候,草草怒了:“摘下来放你身体里好了,不就全清楚了!”
  沈备愣在一边眨眨眼,草草说完觉得荒谬,看沈备无辜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伸手推了他一把:“傻子!别乱问了,我也不知道。别想它不就好了?”
  “打麻药不会有事吧?要不要塞红包?”沈备翻过味儿来,继续问。
  草草把他摁到枕头上,咬牙切齿的说:“睡觉!”
  沈备这才消停。
  过了一会儿,似睡非睡时,草草好像听见沈备说:“再要个宝宝吧?”
  浑身一抖,大脑一片空白。一只手臂从后面绕过来,紧紧的抱住她。
  沈备想的很简单,草草拒绝他是因为不好意思。他觉得从一开始,草草就是那种很好面子睚眦必报的小女人。其实对他还是很有好感的,不然不会答应和他保持那种关系。尤其是那天晚上,他虽然在小区里绕圈的确没安好心,但是草草是自己主动下来接他的,这也是不争的事实。这说明什么?
  说明邓草草同学嘴上一套,心里一套,根本不用理她说什么!
  现在草草拒绝他的求婚,可是又张罗着摘下节育环。试想,摘环的目的不就是为了再要孩子嘛。那她邓草草现在身边除了他沈备还有别的男人吗?没有!生谁的孩子?当然是沈备的!
  沈备理所当然的认为,草草早就做好了和他共度的打算,甚至连孩子都盘算好了。只是,一来草草面皮薄,非要折腾他两下才算罢休;二来,草草以前有过丧子之痛,这件事他必须体谅草草的心情,不能多提。所以,尽管沈备很没面子的被拒绝了,他的心情还是好的和解放区的天似的!
  一大早,为了挂上号,定好的钟表就响了。草草简单的洗漱完毕,和沈备出门。今天是九月三十号,沈备和草草两人都请了一天的假。沈备告诉小乔,有事打手机。如果是项目上的事情,一般情况何以让她和鲁修承两人自决。
  草草走进病房,回头看了一眼沈备。高高大大的一个男人,站在拥挤的走廊尽头显得十分局促。走廊尽头是一道拱门,上面有男宾止步的字条。门口一排凳子,坐着的都是垂头丧气满脸茫然的大老爷们儿。半数都在玩儿手机,草草记得还有一个低头玩PSP。来来往往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护士,把沈备推的东倒西歪。他还要尽量控制自己不要撞到路过的大肚子女人或者火气爆高的男人。两手高高举在胸口,小心低头看着,一只手还抓着手机。抬头见草草回头看他,赶紧摆摆手,指着旁边,看口型似乎是说:他进不来了,坐在那里等草草。有事打电话。
  草草只觉得额头突然一松,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嗵”的落地,砸的嘴角微微上翘。“12号,12号是谁?”
  “我,我是12号。”草草赶紧应声,走进诊室。
  乔小芮呆呆的看着电话机,鲁修承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诶,看什么呢?跟没魂儿似的。”
  小乔眨了眨眼镜,低头拿起一张纸,一看是白纸又放下了:“什么事?”
  “上次我交给你的那几份律师和审计师做的几个目标企业的DD(注:尽职调查报告)怎么样?有什么结果了吗?”
  小乔按住额头:糟了,还没看!
  鲁修承了然的一笑,递给她一份文件夹:“这是我写好的摘要,你看一下吧。最好下午能给个结论,沈总不在,我们不能放慢脚步。过了国庆节,可能就要开始具体的谈判了。到时候可有的硬仗要打啊!”
  小乔脸上有点热,神色却不曾改变,坦然的说:“放那里吧,下午安排一个会吧。我们讨论一下。”
  鲁修承笑了笑,转身离开。临走时,鲁修承好像想起什么,对小乔说:“部里来人了,好像是考察的。你要不要见一下?”
  小乔正头疼那堆文件,想着又是一帮吃吃喝喝的,便有些不耐烦:“哦,你去应付一下吧。有什么事再说。”
  沈备在妇科门口等着,心里有些着急。
  旁边有个人影一闪,竟是个男的冲进妇科的走廊。沈备心里一愣,不是不让进吗?随即火大,既然别人都能进,为什么他要被挡在外面?!
  这时,两个护士冲过来,挡住那个男的,让他回去。
  那个男人高声喊道:“我媳妇在里面,我媳妇在里面!”
  护士不耐烦的推着他,还要防止挣扎的手打到自己,说:“别人媳妇也在!外面等着去!”
  那男子脖子一梗,理直气壮的说:“别人媳妇关我什么事?我要看我媳妇!”
  “扑哧”!坐在沈备旁边的一个年轻男子乐了,沈备也笑着摇摇头坐下。
  那边还在嚷嚷,最后一个年纪大些看起来是护士长模样的人走过来,小小的个子,大概不到一米六,站在那个男子面前还要仰着头,很有气势的一叉腰:“干什么呢,干什么呢!”
  说也怪,那男子反倒慢慢安静下来,指指里面就要说话。
  护士长一指走廊门口:“出去!到那边坐着去!”
  “我……我媳妇……!”
  “出去!还想不想看病了?”
  那男子仿佛一个放了气的气球,怏怏的走回去,边走边回头。沈备跟着看看乌泱乌泱的走廊,人头攒动中,哪里看的见脸啊!
  草草几乎是弯着腰走出诊室的。医生说这个得因人而异,有人疼有人不疼。她的没有长在肉里,只是有些不适应,过些日子就好了。说是说,可是总是觉得别别扭扭的。
  拿着单子和药,好容易挤到门口,一个年轻的女孩子正红着脸低头说自己怀孕了。草草瞥了一眼,看样子不像是结婚的。走出门口,沈备坐在那里,眼神有点直,正目送一个肚子超大的孕妇发呆。
  草草走过去,推了他一下:“诶,看什么呢?”
  沈备“哦”了一声,站起来扶着草草,很有经验的说:“刚才那女的,是双胞胎。”他神态自若,好像他已经有了十个八个孩子似的。
  草草很惊讶,才多久的功夫,沈备已经进化到能肉眼看清胎儿了!男人在妇科的成长可真是生物界的奇迹!
  “你怎么知道的?”
  “她老公和我坐一起告诉我的。”沈备说话的口气,好像提到的是一个难友,“刚才可逗了。你不知道现在的护士有多厉害!”
  说着,沈备就把那鲁男子的行径又说了一遍,草草也笑得够呛。
  上了车,沈备还在喋喋不休的介绍爸爸们交流的心得。草草记得,原先关浩来的时候,男人多半不说话,也不互相交流这些。怎么沈备这次信息如此通畅?细问才知,大多数都是那名鲁男子所说,沈备和别人也就是听听而已。
  看来,不是所有的男人都沉默。而沈备现在的表现更像受惊了!
  草草听了一会儿,突然奇怪:“诶,他怎么知道是男宝宝?”
  沈备理所当然的说:“他们吃药了。”
  草草听说过服药生双胞胎的但是一直没见识过,便随口问了句什么药,怎么那么灵?
  沈备想了想,说:“好像是什么草药方子,我也没记住。不过他给我留了手机号,如果需要就联系他。不要钱的,他说最好咱们家生一对女娃娃,将来可以结亲家,不至于为找老婆发愁!”沈备“切”了一声:“我们还不一定要嫁他们呢,你说是吧?”
  草草脸色有些灰败,勉强笑了笑。沈备腾出一只手握住草草,使劲握了握,好像要给她力量似的。热气从他掌心传过来,草草真觉得似乎好受一些,扭头对他一笑。沈备继续说:“对了,他那个方子没什么太大的说法,关键是药引子。药引子决定双胞胎的男女。”
  “啊?不会吧?”这个是不是太玄了?草草自己是生过孩子的人了,知道真到怀孕的时候为了宝宝的健康,根本不会为了宝宝的性别去吃乱七八糟的东西。这家人也忒胆大了些。不过她也好奇是什么药引子?
  沈备道:“就是吃药的时候一定要就着公猪肉吃下去,才能生男宝宝。如果就着母猪肉就只能生女宝宝了。他们家老太太想要男的,专门的挑的公猪肉。其实他是想公母通吃,一次生个龙凤胎就好了!”
  呵呵呵!草草再也忍不住了,捂着嘴按着肚子笑了起来!沈备也放声大笑。那些疼痛似乎也没那么厉害了。
  好不容易止了疼痛,草草发现自己的一只手一直被沈备握在手里。四环路上难得的通畅,他的手也没有松开。看着看着,草草不由自主的举起沈备的手,放在腮边磨梭着:“我们……我们……”
  “滴滴!”有车从旁边掠过,司机狠命的摁了摁喇叭,二人才如梦初醒。沈备赶紧撤出手,握住方向盘。草草看着前方,眼神有些茫然!
  鲁修承送走检查的人,小乔正好看完文件,在通往会议室的路上,两人碰见。小乔随口问问有什么情况,鲁修承沉吟了一下,才说:“嗯……部里是来考察沈总的工作情况的。这次不过是打个招呼,可能节后还要查一下账目。”
  小乔不在乎的说:“哦,每年都有。嗨,国企就是麻烦。沈总以前还有点问题……”说到这里小乔猛地住嘴,咳嗽一声,紧走几步,把鲁修承落在后面。
  鲁修承看着小乔的背影,眼神渐渐阴沉下来。看着墙角的踢脚线,一手下意识的拍拍文件夹,走到安全走廊里,掏出了手机。
  “蒋叔叔吗?我是修承啊!……对!哦,是这样的。今天部里来人,说是查一下沈总的情况。我第一次接这种事,您能不能帮我看看上面是什么意思?……哦,呵呵呵,有备无患嘛!……对对对,总是要办好的。……嗯,对了。我听说沈总以前好像有过什么事,您知道吗?……哦,是嘛!哦,好的……那我晚上过去!好的,好的。……好,晚上见!”
  鲁修承挂上电话,走出安全走廊,绕进会议室,大家陆陆续续的到齐,会议开始了。
  与此同时,在亿艾科技有限公司里,关浩查看账目,发现顾问费的接受单位变了。叫来财务一问才知道,法律顾问换了一家律所,新的顾问有海外背景。心想:盼盼也真是,土鳖也是人才,海龟不是万灵药啊!也不能事事要求海外背景!中国的法律也要洋律师来解释?
  不过,他主抓销售,财务和行政都在盼盼那里。他们之间有明确的分工,不好把手伸得太长。看了两眼,心里总觉得有些奇怪。
  平日黄盼盼不会关心这些事,今儿是怎么了?
  “关总,您要蛋糕订好了。”秘书进来说,“直接给您送来吗?”
  今天是关博的忌日。回国后,关浩总会在这个日子去看看孩子。但是一次也没碰见草草。开始他心里埋怨草草不近人情,可是在坟场看见一个哭昏过去的母亲被人抬走,关浩突然希望草草永远不回来。如果她来,哭昏了,不会有人抬走她的。
  脑海里又浮现草草的模样,宝石般的瞳仁好像碎裂开来,瞪着他,任他母亲撕扯着,喃喃的说:“都是我的错!”
  直到今天,他都后悔为什么不上去扶一下她!也许扶一下就会不一样,也许扶一下一切都有转机。可是没有,他上去搀起自己的母亲,站在了另一边。
  草草父母已经去世,不知道离婚后的她过的什么样的日子?
  关浩搓搓额角,双手捂住了脸。他是怎么了?当初怎么会……会一步步的错开!
  看着蛋糕,上面画着关博最喜欢的童话书。以前每天晚上,草草都要给孩子讲故事。他还不耐烦过,觉得自己受了冷落。如今想起来,后悔也晚了。
  他也说不清是哪个误会哪次吵架让他生了外心,他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草草在他眼里变得寡淡无味,他只知道,当他们步出法院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己错了!
  可是,那时候,他还不敢承认!
  缘分,真的是错过不会再来。
  关浩打开手机,调出一个电话号码,拇指在上面轻轻的摩梭着:“草草”。
  这时,电话响了。关浩一看是黄盼盼的,心里叹气,真的有报应啊!
  “关浩,今天是你尽义务的日子,别忘了。”
  关浩挂上电话,苦笑了一下。所谓尽义务,就是同房办事。黄盼盼很早就知道他出轨的事情,但是,她没有和草草一样闹着分家。而是很冷静的和关浩讨论了今后的相处模式,大家觉得这份产业来的不容易,如果分开太可惜了。因此还是维持婚姻划算一些。
  关浩很开始还很感激黄盼盼的态度,草草的事情让他害怕不已。所以,对于黄盼盼提出的条件他几乎毫不犹豫的答应了。包括互相不干涉对方交友的自由,每两周尽一次丈夫的义务,增加黄盼盼指定公司的公司的股权,认命黄盼盼为公司的CFO等。对上述事项,关浩还立了一份声明,承认自己有外遇,愧对妻子,愿意从此对家庭尽职尽责之类的。
  等到真的开始实行,关浩才知道什么叫“女人心”!因为做爱的时候,黄盼盼简直想尽了一切能够羞辱他的方式,还让他哑口无言。第一次黄盼盼让他戴两层避孕套的时候,关浩非常恼怒的拒绝了。黄盼盼却理直气壮的说:“谁知道你在外面染没染病?谁知道这东西质量好不好?你自己不洁身自好,怎么怪我采取措施!”随后,她会半靠在床头,或者做着面膜,或者看报纸,让关浩趴在自己身上办事。关浩觉得自己像一只舔着女人脚丫子的哈巴狗,对方还不洗脚!
  但是,当他提出离婚的时候,黄盼盼拿着他的那份声明说:“这是你外遇的最好证据,我至少要分三分之二的财产!姓关的,你以为我会像你前妻那么傻,背着一身臭屎净身出户,让你逍遥自在吗?我告诉你,你做梦!要么你就老老实实守着我,做你该做的事情;要么咱们就鱼死网破!”
 
(11)
  自从两人挑明了之后,关浩一门心思的找黄盼盼的错处。他也曾雇过私家侦探,可是,也不知道黄盼盼是真的性冷淡,还是隐蔽工作做的好,竟然什么都没让他发现!
  同时关浩还得防着黄盼盼转移公司的财产,彼此如玩儿谍中谍,累的他筋疲力尽。
  每次面对那个貌似完整的家时,关浩就会想起草草,后来这个念头便一发不可收拾。北京是他们相识相知生活的地方,无论走到哪里,关浩都能找到草草的影子。在大北窑那次,他几乎以为是自己又幻视了!
  关浩从来没像现在这样意识到,能好聚好散对缘尽的夫妻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情!也从来没像现在这么清醒的看到,草草在过去给了他多大的空间!
  遇见草草,是他的幸运;但是遇见的太早,也是他的不幸!
  他想过重新开始,但是他知道草草的倔脾气不可能回头。所以,他也从来没有费心的找过。一场巧遇,一个电话,关浩觉得这是上天安排给他的缘分,是他和草草还没有缘尽!那天早上,他甚至许愿,如果草草肯回头,他宁愿放下现在的一切,立刻离婚!
  可是,房间里静悄悄的,空荡荡的,只有一丝颓废的酒气回荡在屋里。邓草草就是邓草草,她逃离的速度和她厌恶的程度永远成正比!
  关浩无意识的拨打着手机号,对面永远是“您拨打的电话……”
  收起思绪,关浩拿起财务报告想了一下,给自己曾经雇过的私家侦探打了个电话:“帮我查查黄盼盼换的这家律所有什么。她跟那个律师是怎么回事?”
  放下电话,关浩拿起外套,开车向墓园而去。
  还是在这个城市,快到立水桥的时候,草草趁着红灯问沈备:“能不能去个地方?我想、我想带你去见一个人。”
  沈备心情很好,轻快的说:“嗯?没问题,见谁?”
  草草看着外面轻声说:“我儿子。”
  沈备脚下一滑,差点点错油门。草草收回目光,却不敢正视沈备,盯着座位前面的储物筐说:“这些年了,我一直没有勇气去看他。”深吸了一口气,“记得小时候养了一只狗,后来院里打狗不让养,就送走了。那只狗虽然笨,却和我的感情极好。它是畜生,可是走的时候却缠着我流下眼泪。从那时起我就发誓,今生再也不养狗。以前家里有过猫狗,也都是我父母养的。他们走后,就再也没见了。博博出生的时候,我就说所有的爱都给这个孩子,不让他去体会什么争抢予夺,不让他很小就去学会比较和嫉恨。博博出事那天,我梦见孩子哭着说我不要他了!……”草草泣不成声,半天才重新拾起话题,沈备一直沉默着,“博博刚走的时候,我就想这辈子都不要孩子了,不要了。”草草使劲的摇头,声音哽咽,还是硬撑着说下去:“可是,自从和你在一起……这几个月……我总是梦见博博,说要回来,说想我。说他要回来!”草草捂着脸,再也说不下去。哭声从指缝里倾泻而出。
  沈备不知所措,只能借着开车的空隙偶尔拍拍她的后背:“别哭了,我带你去看他!草草,你是一个好妈妈!呃,我只见过我妈,她也只有我一个儿子。我想愿意把全部的爱只给一个孩子的母亲,一定是个好妈妈。呃,应该是!”沈备语无伦次,前言不搭后语。
  草草勉强抬起头,微微摇了摇。说了一个墓园的地址,又枕在车窗边上呆呆的发愣。泪水慢慢的打湿了车窗,却悄无声息。沈备加足马力,向那个地方开了过去。
  到了墓园门口,草草似乎下了决心。停下脚步,对沈备严肃的说:“沈备,我知道你是一个好人,也是……也值得一个更好的女人。可是,可是我……我求你,求你给我一个孩子好不好?没遇见你之前,我一直没见过博博。是你把他带回来的,你能不能……能不能……”草草紧紧的抓着沈备的胳膊,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肉里,“给我一个孩子!”
  墓园门口建在半山腰,风从山口吹来,被山峦和树木挡了一下,到这里柔和了许多。林海蓊郁,沙沙作响。白色汉白玉的牌坊和台阶庄严肃穆。
  草草原本杏核般的眼睛,充满了红血丝,死死的盯着沈备,里面多了许多男人无法理解的狂热和执着。仿佛这个要求押了草草全部的赌注和生命!沈备甚至相信,如果自己敢拒绝,草草会毫不犹豫的杀死他;或者——如果她行——强迫他!
  女人,无论平时多么温柔,一旦执着起来,真可怕!
  就算沈备皮糙肉厚贼大胆,站在这个地方,听着这个请求,也禁不住后脊梁跑风,嗖嗖的竖起寒毛。
  他本来是想要孩子,却没想到草草那里竟然是这样的“异曲同工”,有点无法理解!
  稍一犹豫的功夫,草草以为他不答应,“噗嗵”一声就跪下了。沈备吓了一跳,连拉带拽把她抱了起来。草草哭着说:“即使有了孩子,你也可以随时解除我们的关系。我发誓,绝不会连累你。你随时都可以来看孩子,只要你不带走,我绝不阻拦你和孩子见面!沈备……!”草草把憋了很久的痛和希望一并端出来,如回光返照似的看着沈备。
  沈备注意到草草的瞳孔有些散乱,赶紧连声答应。其实他心里也乱,当初建立关系,是草草主动提出的;现在他求婚,自以为走的很快了,没想到草草又早他一步!为什么这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女人,每次的要求都那么大胆前卫呢?孩子当然要有,但是目前所有的情况似乎都是这个女人随便一句话便安排了。
  他什么时候可以做回主呢?
  不过,现在不是想事的时候。不管怎样,沈备已经意识到,在他和草草之间又加深了一步。他们之间会更亲密,结合的更紧!
  结婚,已经触手可及,甚至会有很高的利息回报!
  墓园边有休息的座椅,沈备扶着草草坐到一边。草草把头埋在他的怀里,沈备一边轻吻着她,一边喃喃的安慰着。
  关浩踏进墓园大门的时候,就看见座椅边的一对男女。女的埋在男人的怀里,似乎在哭。男的身量有些眼熟,一时想不起是谁。
  看了一眼没往心上去,径直走进墓园。找到关博的位置,把蛋糕轻轻的摆上。站在一边看着儿子的白色小墓碑发呆,眼眶渐渐的湿润。风起树叶沙沙的响,点燃的蜡烛被依次吹灭。关浩合掌念叨:“博博,过去都是爸爸不对。你若是有灵,就保佑爸爸找到妈妈,我们还是一家人,好吗?”
  四野无声,只有树叶单调的合奏。
  抬起头,关浩擦擦脸上的泪水。呆呆的站了一会儿,才沿着甬道从另一头下去。拐弯的时候,远远的看见从另一头上来一对男女,互相搀扶着,慢慢向这个方向走来。心里一酸,就算没了孩子,人家还是一家人,自己呢?
  狠狠的抹了把眼泪,关浩加快脚步走下台阶。
  沈备很有效率的在墓园门口的小卖店准备好东西。到了墓地一看,已经有人来过了,还有一个大蛋糕。蛋糕上的落款是“永远爱你的爸爸妈妈”!
  草草几乎把全身的重量都交给了沈备,看到这个蛋糕,嘴唇哆嗦了半天才说:“他不配!”却没有把蛋糕打碎。
  扶着沈备,草草努力站直了,对沈备摇摇头,像是解释似的说:“我也不配。”然后扶着沈备,慢慢的跪下。
  沈备想起医生嘱咐,这时的草草不能受凉,赶紧拦腰抱住她。低声说:“宝宝要回来,你要保重身体。”
  草草一愣,才点点头,勉力站直了,拉着沈备对墓碑说:“宝宝,这个叔叔你喜欢吗?妈妈对不起你。是妈妈太任性了,害得你不能在人间多玩会儿。现在妈妈认错来了,这个叔叔很好,他愿意帮助妈妈把宝宝带回来。你喜欢他吗?”
  沈备听得毛骨悚然,再加上周围林木森森,似乎真的有个小孩在围着他转圈,观察着他。嘴角哆嗦了一下,机械的笑了一下,扶着草草,同样对着墓碑上那个漂亮小男孩的照片说:“宝宝放心,我一定好好对你妈妈,等你来了,再好好照顾你们母子。我们是一家人,永不分离的一家人。”说到这里,沈备忽然觉得热血沸腾。他的家,有妻有子的家,完整的家!这个梦想,马上就要实现了!不管站在谁的墓前,不管是谁的魂魄,不管有怎样的因缘,那个即将到来的生命将无可置疑的带着他的血脉降世,这让沈备精神无比振奋,热泪差点盈眶!
  “草草!”沈备一把抱住哭泣的草草,“我们会有宝宝的!”
  回到家里,沈备冷静下来。草草有点急切的想马上“造人”。沈备赶紧说:“草草,不行!医生说,你现在最好不要做那事,要养着!”
  其实,沈备心里还有点阴影,不好意思说出来。也许是受墓地气氛的影响,沈备总觉得有个小孩跟着他。只要一想起他们亲热时周围可能有个小孩在看,他就立不起来!
  草草点点头,疲惫的闭上眼。
  沈备长长的松了口气,他真没想到要个孩子竟然费这么多的周折!
  国庆七天假,草草休息了三天。第四天,沈备试探着问:“草草,我也想带你去见个人。”
  草草在屋子里正慢慢走着。自从扫墓回来,草草似乎放下了一件心事,人也开朗了许多。对沈备也亲昵了许多,当然,这是沈备自己觉得,未见得草草真的对他如何。
  “谁呀?”草草扭头问。白瓷般细腻的脸上恢复了以往的红润,眼神也没了那天的疯狂。
  沈备说:“是我的老领导,上次叫你去你没去。他不仅是我的老上级老首长,也是我的救命恩人。如果没有他力保我,可能我现在还在监狱里。”
  草草坐到沈备身边,犹豫了一下说:“如果你觉得我应该去,我就去。”她还是不太确定沈备的意图。毕竟交往以来,她从没有主动的了解过沈备的过往。
  可以说,他们都是彼此的幸运:在合适的时间遇见合适的人,是上天的眷宠,让他们有时间有机会互相扶持着做出正确的选择,走出过去的阴霾。
  沈备哭笑不得,握着草草的手说:“什么傻话!你是我老婆,是我孩子的娘,你不去谁去!”拍拍草草的手背,沈备叹了口气,“哎,当初我刚出来的时候真是万念俱灰了。什么理想什么信念,统统不信!我就想着赚钱赚钱赚多多的钱!后来有钱了,我又觉得空虚。周围的人都在玩儿女人,我想自己守什么道德啊!别人把自己玩儿的不惨吗?为什么我不能玩儿别人?!不过,你说的对,我没什么经验,竟然通过相亲找情妇,实在是傻的够呛。”
  草草听他絮叨过往,想起两人冤家聚头一般的见面,不禁莞尔。心里感慨,头轻轻的贴在沈备的肩上。
  沈备继续说:“后来就认识了你。幸好你也没什么经验,我们两个傻瓜稀里糊涂的过在一起,真是不幸中的万幸!有时候我也想,要是我遇见的是别的女人,要是她们没你这么傻,会怎么样呢?”
  沈备陷入思索中,草草道:“谁知道啊!我当时只想找个男人作伴。原本是做好了短期的准备,没想到碰见了你。可见,好人有好报,老天爷还是可怜我的,让你来帮助我。”
  沈备道:“亏你还是党员,怎么这么唯心。什么老天爷,还不都是我们自己的原因吗?你看,你与世无争,又那么体贴人,我就算是瞎子也知道你的好啊!我呢!”沈备挺了一下身子,“作为一个男人,虽然历经挫折,动机开始也不纯洁,但是我基本的责任心还在。对你也很负责,你当然舍不得我!”
  草草“呸”了他一声,却也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是真的。但是,这就是生活在一起的理由吗?这就是他们再次结婚的原因吗?爱情呢?他们之间有爱情吗?
  草草的心又沉了下去,那个小乔,那个小君,沈备的心里有多少女人呢?
  有爱情的婚姻不能长久,没爱情的婚姻会往哪里走?
  躺在沈备的怀里,草草忧心忡忡。沈备已经兴奋的拿起电话,给老首长家报告喜讯了。
  他要带着未婚妻去看望老首长!
【卷四:紫薇星来不及说再见】
(1)
  第五天头上,沈备带着草草出门。上车的时候,草草犹豫了一下。沈备以为她又要变主意了,不过两天的功夫,草草同志平均一小时反悔一次。沈备几乎要吼人了!
  草草一看他的脸色,赶紧噤声。上了车撇撇嘴才说:“我是想问你,这车是你自己的吗?如果不是的话,我们能不能自己买辆?”
  沈备听了松了口气,道:“哦,不是。是公司配的。本来是有司机的,我喜欢自己来,所以都自己带着。怎么了?”
  草草说:“我记得有个政策,好像这样也算是什么责任。你最好还是退了。再一个,我不喜欢奥迪。”说完,沉下脸去。
  沈备莫名其妙:“奥迪不好吗?这车性能多好。退了也行,我也正有这心思。不过,再买车,不买这车你想买什么?”
  草草道:“只要不是奥迪,不是日本车,什么都行。”
  沈备乐了:“哟,看不出来你还挺爱国的!奥迪可不是日本车,怎么得罪你了?”
  草草道:“我那个前夫是个奥迪迷,家里好几辆,我看了烦。”
  沈备这才知道,草草是不喜欢过去的影子。连忙应道:“行啊!我也觉得这车开着老像是政府机关,没点儿私家车的影子。那改天咱们去车市挑辆车,成吧?”
  草草这才扭头展颜,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沈备哈哈一乐,开什么车不行啊!
  到了老首长家里,少不了一翻热情的招待。老太太拉着草草的手左看右看,满意的不得了。沈备交差卸任,端着茶杯和老首长在一边闲聊天。电视里是关于军事演习的报道,沈备渐渐停止了说话,聚精会神的看起来。
  老太太看了一眼他们,对草草说:“唉,沈备呀,就算离了军队,也是穿西装的军人。你别看他说的那么狠,其实心里才放不下呢!”
  草草早就有所察觉,接道:“说也是。内里面在部队里那么多年,很多东西已经根深蒂固了。不过……”草草又看看那个男人,“他以前都不让我提部队,一提就发火,好像……哎!”
  老太太道:“我听小孙说了,沈备的过去你也知道。那时候,虽然他是一心为公,可是做法的确不合适。以前他又是个直脾气的人,得罪了别人也不知道,人家借着这个机会整他,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好在都过去了。以前别说你了,连老头子这里他都不肯来呢!一看见和部队有关的事情就走,坐都不肯多坐。今天竟然能看这个,可见他心里解开不少啊!”
  说到这里,老太太看着草草,笑眯眯的问:“这里面有你的功劳哇!”
  草草羞红了脸,赶紧摆手:“没、没有!我什么也没做,真的什么也没做。是他自己想通的!”
  老太太似乎很了解沈备,说道:“其实,沈备所有的根儿都在小君身上。他一直觉得自己对不起小君,小君做了那么多事,他自己一个人憋着扛着,连抱怨都没有!可怜啊!这个孩子,其实是个踏实过日子的人,和老头子一样,专心做事,回家过日子,没什么想法。偏偏这个想法也满足不了,这算什么事儿啊!”
  草草道:“所以啊,能走出来也靠了他自己。”说到这里,草草顿了顿,对自己的经历似有所悟。愣在那里不再说话。
  老太太感慨的看着沈备和老头子,频频点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2)
  很快,饭菜做好。四人围桌而坐,草草低头看了一眼沈备,突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悄悄的动了动凳子。沈备不动声色,屁股一扭,身下的凳子就靠了过来。草草紧挨着老太太,再动就要挤到人家。局促的坐在那里。
  老太太很热情,夹菜送饭。草草拿起筷子,不小心碰了一下酒杯。老首长大声说:“沈备,往这边坐坐!怎么老挤着,地方够大!”
  草草咬着筷子,尽量不让自己笑出来。沈备脸一垮,噢噢的应着,身子却不动。
  老太太一搡老头:“你不会动动!过去点!”
  老头愣了一下,大嗓子直着说:“过去就过去,你踢我干什么!这老太太,越老越欺负人了!”嘟嘟囔囔的,自己动了动位子。
  大家移开,草草不好意思再动,沈备的腿紧紧的贴着她的,热烘烘的,有点热,还有点烫。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沈备起身夹菜的时候,总是磨蹭她。这顿饭让草草吃的心猿意马:他不是不行了吗?怎么还、还这么不正经?
  桌下风云涌动,桌面上还是很祥和的。沈备和老领导一边喝酒,一边山南海北的聊。从国家大事军事演习,各国力量对比,到连队管理,人事调动,最后沈备应该是喝兴奋了,说出来的话都带了脏字。草草仔细听着,原来是骂一个人。
  扭头看看老太太,老太太正笑眯眯的看她,草草低声说:“阿姨,我帮您收拾东西吧?”
  老太太笑得更开心了,招呼草草一起把碗筷收拾起来。沈备和老首长坐到客厅继续发牢骚。厨房则成了女人的天下。
  家里有保姆,但是老太太喜欢自己干活,不到万不得已不劳别人的手。
  “呵呵,他们男人啊,在外面说不得,回家说给我们,我们也不懂,难得他们聚到一起发发牢骚,泄泄火儿”
  草草带上手套,打开热水,慢慢的洗着碗。听老人家这样说了,跟着点点头:“嗯,是啊。我们不了解军队,他们说的那些实在没办法回应。”
  “草草,阿姨问个不该问的,你要是不方便可以当阿姨没问过。”老太太慢声说道,“我听说你以前有个孩子?”
  草草手上停顿了一下,点点头。
  “小雯说,是你婆婆没照顾好。”
  草草摇摇头,说道:“不是。那时闹得都没了理智,怕影响孩子。婆婆就带着孩子走了。”草草深吸一口气,或者说是怕法院把孩子判给她,所以先下手为强带走了?她当时真是这么认为的。一觉醒来,孩子没了。她能怎么办?只能找关浩闹。到乡下找也找不到,关浩出钱让他妈带着孩子旅游,她怎么找得到。等到再见孩子,已经天人两隔。
  婆婆说,都是因为她不懂事,不孝敬老人,不爱护孩子,不体贴丈夫,把好好的家闹得四分五裂,才让她一个老太太不得不带着孩子到处奔波,最后连累了孩子。
  草草辩解过,也和别人说过。可是不同的人不同的反应,只说了三次,她就知道,在这件事上,无论如何孩子也死了,对她而言不管当初什么样的动机,不管谁的对错,她这个母亲已经永远的被钉在失职的柱子上。狠狠的,不留情面的钉在那里。谁也帮不了她!
  草草吐出一口浊气,低头刷碗。老太太说:“唉,你别介意。你的心情,我理解。当初我和老周的第一个孩子就是因为我不会照顾,发烧烧坏的。”说到这里,老太太眼角有些湿润,“后来,有了老二老三,可是我心里始终想着那个孩子。你的心情我理解。我问你这个,其实是想告诉你,沈备和小君当初也是因为孩子。”
  草草关上水,脱掉手套,用布细细的擦碗。只听老太太说:“那时,沈备几乎不回家。小君来部队看他,我就劝他们要个孩子。一来夫妻之间有个念想,二来也有人陪陪小君。沈备倒是没意见,可是小君当时希望他复员。沈备的脾气你也知道,为这两人吵了不知道多少次架。后来小君干脆拿孩子说事,只要沈备一天不复原,就一天不要孩子。拖来拖去,就散了。”老太太手脚麻利的把碗筷放好,“沈备其实很喜欢小孩儿,你们有什么打算吗?”
  草草想起自己那天求沈备的样子,有些尴尬。转念一想,“沈备既然早就想要个孩子,还等着自己说什么!难道他……只是不想和自己?”想起回来后,沈备拒绝和自己造人,心里更加不是味道。
  草草告诉自己,其实沈备喜欢要谁的孩子都没有关系,重要的是自己一定要有一个!沈备,哼,不要管他!草草反复的想了很多遍,最后眼角还是有些酸。她对沈备期望的远远超过了她自己准备要的。这个时候,草草心乱如麻,患得患失。一时无法回答。
  老太太说:“哎,我也就是随便问问。你们年轻人的事啊,还得你们自己解决!”
  男人们聊起来没完没了,老太太带着草草插话进去,打断了他们越来越高昂的怨气。看见女人在场,男人们不约而同的转换了话题,或者自动进入沉默。
  草草想着沈备的态度,没心思说话,老太太和老爷子倒是有问有答,互相拌嘴。沈备看着草草的脸色不对,以为她不舒服。坐了一会儿,就起身告辞了。
  坐在车上,草草想问沈备,可又不知从何说起。沈备虽然说要交往,而且表现良好,可这也不意味着沈备是打心眼儿里爱她啊!她怎么知道自己在沈备心里是不是独一无二的?沈备说的很诚恳,也很真实,他们只是想在一起过日子罢了,换了张三李四都可以。她邓草草是赶巧碰上了!想到这里,草草泄气的叹了口气。她拒绝去想,对于她自己,沈备是不是也是“碰巧”?!
  沈备看见草草垂头丧气的,心里奇怪。他自己感觉很好啊!
  “草草,没事吧?”
  草草摇摇头,觉得提不起精神。沈备莫名其妙,又不敢乱猜。只好安静的开车。
  草草的手机响了,打开一看不认识,接起来,草草说:“你好,邓草草,哪位?”
  沈备听到那边是个女人说话的声音。简短的几句话,草草脸色煞白,然后低低的说:“好吧!”
  前面是红灯,沈备停下车子,关切的问:“怎么了?”
  草草揉揉额角,苦笑一下:“前夫的现任妻子,约我见面。”
  沈备心里酸了一下,又觉得不对劲:“她约你干嘛?”
  草草摇摇头:“离婚后我就没见过关浩,前些天路上碰见过,不过已经有日子没联系了。谁知道他老婆蹦出来干什么?”
  沈备张口结舌:“等等,你说,你说你前夫叫什么名字?”
  草草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关浩啊!”
  “哪个关浩?”
  “他以前做电子产品,离婚后听说企业也卖了,我不知道现在他做什么。”
  “是不是关公的关,浩然正气的浩?”
  “呃,是啊!”
  沈备看看四周,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又看看草草,眉目如画,温婉可人。他想,真的是他认识的那个关浩吗?
  “怎么了?”草草察觉到他的异样,她不记得自己说过关浩的名字,沈备怎么会知道的那么清楚?“你们认识?”
  沈备慢慢地说:“嗯,认识!我们的一个供应商叫这个名字。关浩,亿艾科技的董事长。”
  “亿艾?”草草惊叫了一声,下意识的捂住嘴。
  沈备问:“怎么,你听说过?”
  草草支支吾吾的说:“可能,可能是巧合。”
  “什么巧合?”
  草草沉默了一下,才说:“没离婚的时候,有一次我问关浩,若是我死在他前面,他会不会忘了我?他说不会。他会把他最心爱的,天天都离不了的公司名字改成亿艾,艾就是小草的意思,亿艾就是想念小草。他说会天天想我。”草草看着窗外,那些海誓山盟甜言蜜语,这时候听起来有点荒谬又有点伤感,若是加上似曾相识的现实,别有一种说不出的酸味在里面。好像反胃涌起的酸水,苦涩酸臭烧灼着喉咙。
  沈备知道,这下错不了了。此关浩就是彼关浩,一点没错!
  草草打开电话,拨过去一个号码:“你好,我是邓草草。嗯……今天我老公不舒服,不能过去了,改天再约吧!……对,我订婚了。……我不知道,没见过他。……嗯,好,改日吧!”
  沈备听口气,似乎把约会的日子变了。草草那个借口让他舒心不少,若是真的他不舒服,草草也会真的拒绝去见那个“天天想她的”关浩吗?
  “怎么拒绝了?”沈备很想问那个问题,话到嘴边变成了另外一个,“现在去哪里?”
  “回家吧。我们需要好好谈谈了。”
  沈备早就知道草草和关浩的过去,但是从来不觉得那个男人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沈备和关浩的关系算不得特别好,但是他很欣赏关浩为人处世的方式,在工作中是惺惺相惜的合作伙伴。关浩帮他处理了许多很麻烦的关系,他总是那么谦和温善,所有和他接触过的人都喜欢他。一时之间,沈备还无法把草草口中那个不通情理、没有责任心的男人和关浩连起来。
  “关浩……怎么会那样做?”迟疑了一下,沈备问道。
  草草把茶壶放在炉子上,看着红灯亮起来,才在茶几旁的圈椅上坐下来:“不知道。也许是我有问题吧?”她苦笑了一下,“所有认识关浩的人,都不相信他会那样对我。都认为他的出轨只是一时的无心之失,只要我给他机会一切可以重新再来。连我自己都是这样想的。”
  “那你……”
  草草摇摇头:“所以,我觉得可能是我的错。我对他的要求太高了,无法容忍他身上有别的女人的味道。一想起那种事情就让我恶心!与其这样折磨,不如分开。他不同意,那也没办法!我们都很气盛,把一切都搭进去了,较劲,闹得天翻地覆,什么都没了。”
  “我没想到……想到他会这么不通情理。其实,缘分不在了,分开也是好事——”沈备嘎然而止。他想起自己,若是当初他同意离婚,小君还会不会陷害他?小君也许会回头?也许他们还可以重新开始?
  低下头,他有点明白,好聚好散真的不容易做到。除非你决定担下所有的伤和后悔,否则没有人有勇气去答应。
  草草摇摇头。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开水浇在杯子上壶上发出哗哗的声音。
  时间一点点的流过去,两个人心里各自思量着。
  草草发现说出下面的话竟然需要莫大的勇气,直到喝掉第三杯水,才道:“小时候我听过一句话‘朋友妻不可戏’。关浩是你的朋友,我是关浩的前妻,以前我们不知道,现在知道了——你打算怎么办?”
  沈备心里乱糟糟的,他没想到会这么复杂。他要娶草草,然后生个孩子过日子。但是现在,突然冒出来草草的前夫,还和他有生意上的往来!
  “你呢?”沈备反问草草。
  这时候,草草想的很明白,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如果你要走,我不拦你,也不怨你。就像你说的,好聚好散。不过,我有一个要求——”她停下来看着沈备。
  沈备问道:“什么要求?”
  “孩子!我要你给我一个孩子!”草草说的异常坚定,“遇见你之前,无论我怎么想孩子,都没在梦里见过宝宝。前一阵子,我连着几次梦见宝宝要回来。每次都是你……和我在一起的时候。”草草扭过头去,“虽然这段时间我身边只有你,或许只是日有所思,但是我相信,不管迷信也好巧合也罢,我相信你和宝宝之间有关联。你要走,我不拦。只是希望你看在我们在一起这么久的份上,给我一个孩子。钱什么的你尽管拿走。”
  天色渐渐的沉了下来,秋天天黑的早。沈备借着起身开灯的功夫,克制了一下沸腾的情绪。
  重新走回来坐下,沈备眯起了眼睛。那些细节他可以不管,虽然那些话很气人,但是原则问题大是大非的问题,他一定要问清楚这个糊涂虫:“你是说,我们有个孩子,然后赶走我这个当爹的?”
  草草没像他那么想,听了这话也愣了:“那怎么办?我们之间的感情真到了可以结婚的地步吗?你只是想要个女人成家,这个人可以是我,也可以是任何人。现在,我明显不适合,你应该找个简单一点的。”
  沈备“嗤”了一声,有点生气,觉得这个女人笨的不透气:“你胡说什么呢!那人是说换就换的!邓草草,我问你,我沈备对你是不是也是说换就换的?”
  草草一直回避这个问题,被沈备明白的挑了出来,肩膀瑟缩了一下,看着别处说:“当然不是!”沈备松了口气,只听草草又说:“宝宝选择了你!”
  “你——”沈备真想拆烂这女人的头,“邓草草,说一句喜欢我就那么难吗?我就不信离过一次婚,你就真的不会喜欢人了,就不会分辨别人对你是好是坏了!”
  草草抬头看着他,沈备怒气冲冲。话音落地后,两人具是一愣。他们或许曾经所遇非人,但是并不等于他们自己的判断能力丧失了!面前的这个人是好人坏人,对她/他是好是坏,自己心里应该是清楚的。他们害怕的是将来,但是现在呢?
  就算不相信未来吧,至少应该相信现在啊!
  两人不约而同的扭头看向别处,沈备早就想的明白,只是一口气的功夫,嘴角已经轻轻的咧开。没什么可恐惧的,也没什么好比的,过去的过去了,现在的应该珍惜。他遇见了草草,这个笨蛋女人可能是最适合他的了,而他也很喜欢她。这很好!
  草草不是沈备,关浩爱的不比沈备少——至少表达的很充分。结果呢?
  她过去如何对关浩,今日便如何对沈备,凭什么关浩会变心,沈备就一定要从一而终呢?
  草草没有那个信心,也不知道该不该有那个信心。
  不知烧开的第几壶水呜呜的鸣响,草草伸手取下,细细的水流注入瓷壶中。轻轻一转,柔柔的从口里流出一道清亮亮的水柱,跌进茶碗,茶色几乎不可见。
  沈备耐心的等着,草草做完了所有的工作,才慢慢的是说:“就算我知道现在你是好人,对我好,又有什么用?以后终究要变的。与其到时候痛的难受,不如现在就断了,好歹不会那么难受!”
  沈备哭笑不得,他不知道,自己在草草的眼里竟然是朝三暮四之人!
  “邓草草,”沈备蹲在草草面前,双手抓着她的肩膀,“我现在就告诉你,不管你前夫是关浩还是关羽,都跟我没关系。我要娶你!然后合理合法的生个宝宝!还有,你现在已经是我的人了,所以不需要你同意!”
  啊?草草脖子一挺,沈备怎么这么封建!就算讲贞操也轮不到他啊!
  “我——”
  沈备点住她的嘴:“你现在大脑混乱,思维不清,我不和糊涂蛋说话。那,我饿了,你去厨房做饭,吃饱肚子我们继续谈!谈多久在哪谈都没问题,现在先把我喂饱了!”
 
(3)
  吃完饭,沈备刷锅洗碗.因为医生嘱咐了,这段时间最好不要让草草着凉。在老首长家里时没注意,回自己家里了,草草提醒他,他才想起来。
  拿着遥控器,草草美美的坐在沙发上享受着晚上的悠闲。
  说沈备的话不动听是假的。草草一个字一个字的想,包括沈备着急骂她,却憋着不敢吐脏字的模样都一个镜头一个镜头的在脑海里慢放着。
  “糊涂蛋?你才是糊涂蛋呢!”草草无意识的转着台。心里慢慢有些松动:“沈备和关浩是不一样的人,也许今后也不一样呢!自己拿关浩做模型套着沈备,是有些不公平!”
  舌尖轻轻抵住上牙,草草斜眼瞟了一眼厨房。屋子并不大,厨房是细长的一条。从客厅可以看见厨房那端的窗台。一边是烧火做饭的灶台和锅碗瓢勺,转个身就是水台。沈备高大的身影几乎占满了整个空间,昏黄的灯光下,影子的虚边几乎涨到屋顶,变成顶天立地的样子。草草想起在医院仓皇的人群中看见的那个同样的影子,耳边流过沈备的话:“你已经是我的人了,不许反对!”
  草草低头笑了,有时民主更像一种谋生手段,对于有些女人而言,某些时候还是喜欢专制的。也许是因为后悔的时候可以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也许只是因为懒得选择。如果在不敢选择的时候,有人逼你或者代你做出了选择,不管处于何种动机,心里都会有些轻松。
  沈备擦擦手走出来,长叹一声坐到草草身边:“啊呀,可累死我了!昨天通知说是可以提前收房,我算了,十一月收房,十二月装修,等到二月过新年的时候就可以入住了。到时候一定把厨房弄大点,省的碰东碰西的,转身都费劲!”
  草草慷慨的拿出自己Julique的玫瑰护手霜,握着沈备的手搓着油。甜甜的玫瑰香弥漫在空气里,沈备耸耸鼻子,哼哼唧唧的说:“哎哟,大老爷们搓这些干什么!香死了,香死了,跟老娘们儿似的。让人闻见了多不好意思!”大手动了一下,草草轻轻拍了一巴掌,“别动!”
  那个“别”字读的有点拐弯,好像一把小钩子勾了一下沈备,沈备老老实实的停在那里,身上的鸡皮疙瘩放肆的冒了出来。草草又搓又捏,最后满意的拍拍才放开他的手,说道:“凭什么就让他们闻啊!我是怕你手太糙了,划伤孩子!”
  沈备吃了一惊,“啊?你有了。”上身猛地坐直,几乎要立起来。他好像还没……那个啥吧?这两天都很老实啊,以前都穿雨衣啊!
  草草白了他一眼:“你又不行,哪里那么快啊!我是说先做好准备!”
  沈备有点失望又有点庆幸,听草草说他“不行”还有点恼!摸摸头,脑门子湿漉漉的。想了想,揽着草草的肩膀说:“明天歇一天,后天一上班,我们就去领证吧?”
  “领什么证?”草草看着电视,找自己喜欢的节目,漫不经心的问。
  “结婚证。”沈备不高兴的把她扒拉过来,“认真点儿!医生说你得休息三个月,头两个礼拜禁房事,我呢,先放过你。你可得给我好好养着身子,不许胡思乱想,不许生气伤心,不许抽烟喝酒,总之,我不许的你都不许做。等三个月一到,我们就要个白白胖胖的大胖小子!”
  草草目瞪口呆——这、这是求婚吗?
  眨眨眼睛,这个说法可真是太稀奇了!
  咽口唾沫,找找声带,咳嗽了一声说:“报告首长,您这是下命令结婚,还是求婚?”
  沈备也愣了,挠挠脑袋,蛮横的把草草抱进怀里:“问那么多干嘛!照我说的去做!”
  草草无奈的推开他:“我还没想要嫁给你呢!”赶紧正经的补充:“我说真的!给我点时间,我需要想一想。”
  沈备面上有些抹不开,虎着脸不说话,瞪着她。
  草草有点气馁,却又不愿直截了当的拒绝,只是嚅嗫着:“我、我是说……我是说,我凭什么相信你呀!?谁知道你将来……哎呀,现在不好么?你嫌弃我了……”草草推搡着沈备,人却靠进怀里。说不清是撒娇还是认真!
  不过,话倒是逼出来的真心话,但是沈备显然没拿它当问题,“你这人怎么一根筋,钻里面还出不来了!我看说什么你都不会信的。这样吧,咱就拿你的话来说事。”
  沈备摆出谈心的架势,草草一百八十个不想谈,却又不愿意离开沈备的怀抱。支愣起来装装样子,沈备一按就又回去了,整个人赖皮兮兮的贴在里面,却摆出一副不情不愿的架势。
  沈备一个大老爷们,哪知道草草那点小心思。按那一下本来是习惯,做完了又怕草草生气,赶紧想着扶她坐起来。推了两下,草草晃了晃没动地方,还在自己怀里贴着。沈备也没多想,贴着就贴着吧,反正空调开着,也没那么热!况且,难得草草在他面前有这副样子,心里觉得有趣,好像抱着一只刚出生的小狗!
  不过这样一来,说话的权威性打了不少折扣。沈备说:“就算你说的,咱俩现在是情人关系,嗯,其实就是你说的非法同居。然后呢,你又想要个孩子,我也愿意配合你。你看什么都没改变,那多一个证少一个证也改变不了什么啊?对你有什么影响呢?更何况,你也要为孩子着想,你是学法律的,该知道准生证怎么拿吧?没有我不大好看,将来孩子也不体面不是?”沈备看草草表情有些松动,索性半躺在沙发上,让草草趴在他身上,继续掰:“哦,就算不拿孩子说事,只说现在。你只要求孩子在你身边,有个证顶多是绑住我,对你来说算不了什么!能有什么伤害呢?反正你也不喜欢我,随便什么时候就把我轰出去了。”
  说到这里,沈备有些不是滋味,咂吧一下嘴儿又说:“我也不妨碍你找小白脸。当然,前提是那个小白脸得真的对你好!”
  草草揪着他胸前的扣子,扑哧笑了:“什么小白脸!我现在看上你了,你是小白脸啊!”沈备半撑起身子,满脸开花,呵呵的笑着。
  草草面上一窘,自知失言了,赶紧往回找:“哼,谁知道你会不会看上哪个狐狸精?!”
  沈备说:“我不喜欢狐狸,有狐臭。”沈备单手揽住草草,坐直上身,笑眯眯的说:“我喜欢狗。不过要是那种不吃亏,喜欢脱了鞋扔在男人面前,变着法骗吃骗喝的小狐狸也行!”
  草草脸色一变,沈备继续说:“我还喜欢下大雨的夜里,从雨中走出来的打着伞的小骚狐狸。敲我的车窗,跟勾魂儿似的。我一打开车门,就什么都不知道了!要是这样的狐狸精,骚一点也凑合!”
  草草又羞又气,伸手掐他的肉:“胡说什么呢!我可是良家妇女!”
  “哎哟哟,是是是,你是良家妇女!良家妇女别掐了,别掐了,诶!疼,疼,疼!”沈备龇牙咧嘴。
  草草悻悻的松开手:“让你满嘴放炮!你不是特种兵吗?怎么连这点疼都受不了?”
  沈备嘿嘿一笑:“训练的时候都是粗汉子老爷们,哪里找细皮嫩肉的老婆这么掐着练啊!受不了、受不了!”
  草草知道他在拿自己开玩笑,却是恼不得气不得,心里还有点甜滋滋的。一头扎进沈备的怀里不再说话,心中却想:他说的也有道理。总归是在一起生活,有证没证不差一点。况且为了孩子着想,也应该办齐手续。但是,草草心里还留了一手:这日子总要做最坏的打算,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什么都依着他们。至少自己的事业和朋友都要留着,而且时时刻刻要警醒着些,不要太投入。
  思来想去,无非是给自己找个过得去的理由。草草这点不错,很擅长解脱自己。所以,在沈备怀里趴了一会儿,就闷闷的说:“登记,……要带户口卡,你的准备好了吗?”
  沈备那里半天没声,草草想,这家伙真是美晕了。懒洋洋的抬起头,却看见人家大官人已经仰着头,半张着嘴巴呼呼睡着了!
  死人!谁跟你结婚!
  第二天一大早,草草打开手机看到黄盼盼发来的短信,约她中午见面。沈备问:“需要我去吗?”
  草草想了想,摇摇头说:“先不用吧。我去看看她要做什么。一个小时以后你去接我,我们去车市买车。冯律和我提过,有人已经开始注意你了。你也收敛一下,至少公司的东西能少用就少用吧。”
  “冯律?哦,就是那个冯尚香?”沈备脸色有些不好,“她怎么那么神通?”
  “做这一行做的好的,有几个没关系。你注意些吧!”草草嘱咐了两句,开始收拾东西。
  沈备坐在沙发上发呆,过了一会儿,钻进书房打开自己的笔记本开始看东西。
  草草悄悄叹了口气,这些生意人,干净的做不了!
  沈备在书房里忙活了一会儿,心里总是静不下来,想着等草草走后再琢磨。便来到卧室,一进门吓了一跳,床上乱七八糟的放着一堆衣服,鹅黄粉红嫩紫,灰黑蓝白绿五颜六色。草草好像一个大将军似的,站在这堆衣服前面。食指点着下唇,眼睛仔细的从每一件衣服上掠过。那神情让沈备想起自己还是连长时,营长站在面前挑选冲锋队员的样子。
  “干嘛呢?”
  “哦,找衣服!没一件合适的!”
  “找衣服?这么多衣服,找不出来吗?”
  “穿不出去啊!”
  沈备看着愁眉苦脸的草草,又看了一眼桌上的表:“你约的几点?”
  “十二点。在银座的一茶一座。”
  “现在已经十点半了,再不走堵车了!”沈备提醒她。
  草草秀气的眉毛攒成一堆,“我穿什么呀?”
  沈备看看,挑了一件黄色衬衫:“这个?”
  “太正式了!”
  蓝色雪纺纱连身裙——
  “有点透!”
  牛仔裤——
  “热啊!”
  印花七分长衫加白色绣花水裤——
  “太花哨了!”
  白色T恤——
  “太年轻了!”
  沈备把所有的衣服挑了一遍,没一件让这女人满意的。心里的火突突的往外冒,他就奇了怪了,怎么就没一件能穿的!要他说,随便裹一件都可以上电视!偏这个女人还为了不大点的事耽误时间,有没有时间观念啊!沈备不耐烦的看看表,又不能冲这个女人发火,如果跪下能解决问题,沈备决不犹豫!问题是,就算他自杀,草草也不会挑出一件合适的衣服!
  “不就是见关浩的老婆嘛,你至于穿的那么漂亮嘛!到底是见谁?”沈备有点吃味儿。
  草草也知道自己过分,一扭身子,坐进衣服堆里:“黄盼盼啊!我就是不想被她比下去!”
  “你——”沈备气结,“你不是不在乎嘛!再说你天生丽质,比同龄人年轻十几岁!”说到这里,沈备福至心灵,伸手在草草脸上摸了一把:“瞧这皮肤嫩的,说是二十三都有人信!穿什么都比她好!”
  草草不怒他轻薄,反而摸着自己的脸认真的问:“真的!”
  沈备一见有门,赶紧点头,心里差点没乐翻了!
  草草似乎找到些信心,最后挑了一件金色云纹镶边的黑色改良斜襟汉服上衣,配一条Tribeca米色圆角绣花的七分裤,蹬上达芙妮的平底白色皮凉拖,在大脚拇指上还有一朵展翅欲飞的蝴蝶,这才站在门口。
  草草原来是要自己开车过去,沈备一看时间晚了,要是草草着急和别人碰了剐了什么的就不好了。抓起钥匙说:“我送你快一点。等把你送到了,我再回来。下午接你的时候也方便。”
  不由分说抓着草草的手进了电梯。
  草草的确需要人来壮胆,也没有异议。
  到了东直门银座,草草下车,沈备一把拉住她问道:“多久?”
  草草想了想,“我和她应该没什么好说的吧?超不过一小时。”
  沈备看看表:“我给你一个半小时。现在是十二点,一点半就在这里,我等你。然后咱们去买车。嗯……别管她说什么,如果欺负你你就给我打电话,听见没!”
  看他严肃的样子,草草不由自主的挺直了脊梁,郑重的点点头,心里多了几分底气!
  沈备又看了一眼银座大厦,发动汽车离开。草草踩着平底鞋,却像脚下是七寸高的高跟鞋,整个人都向上提着往前走。
  走进台北雪锅,晚了三分钟,店内人不多。
  她不认识黄盼盼,不过黄说过,已经订好座位。所以见到领位员,草草听见一个飘忽的声音从自己耳朵边流过:“找人,黄小姐定的位子。”
  “哦,黄小姐已经到了。”领位员是个圆脸小姑娘,穿着黄色的可爱工装,外面罩着一件红色的大围裙。
  草草错后一步,让领位员先行两步远的距离慢慢的走着。店内人不多,顺着领位员走去的方向,草草看见一对男女坐在红色的火车座里喁喁私语;然后是紫色座位区域,三个男人在高谈阔论。领位员一拐弯,对面是三个台阶。草草知道台阶上面那层是黄色的原木桌椅,一般客人不多时都空着。在台阶下面的另一端,也就是紫色区域对着的地方也有几个座位。都是二人座。但是每张桌子陪着两个不同性质的座位,一个橘红色的长沙发沿墙一溜,宽大舒适,但是没有扶手,沙发对面是用橘红色布纹包裹的木头椅子,里面衬些海绵棉花之类舒服为止。
  草草顺着这个方向看过去,从两个年轻女孩子五颜六色的头发上越过去,是一个酒红色卷发女人。一件黑色七分袖Chanel标的大V字领上衣,草草从时尚杂志里见过,是今年的新款。裤子款式看不清楚,好像也是深色的。
  那女人后背笔直的坐在橘红色沙发上,挺翘的臀部和腰肩连成一道优美的S形,修长的手指翘成优雅的兰花形,捏着细小的白瓷茶杯一口口的慢饮。这是个非常非常有气质的女人!如果没错,应该是黄盼盼了。
  草草看见美女都会下意识的转动一下手腕,这一次她顿住脚步先看了看自己的装束。虽然不如人家大牌,好歹也算中国风。算是个性了!
  再抬头,草草看见自己的位子。在桌子的另一头孤零零的立着一把同种颜色的椅子,孤单瘦薄的椅子和浑厚敦沉的沙发形成鲜明的对比,明显缺了气势。
  草草原先来过这里,一直觉得橘红色的凳子加上黑色钢化玻璃的桌面很漂亮,比起敦厚瘫软的沙发,凳子会多一种嶙峋的不羁。但是今天,这把橘红色的椅子格外的别扭,让她想起受审的犯人,也是这般“嶙峋”着。
  领位员已经走到那张桌子旁边,圆圆的笑脸向着草草扬起来:“您好,请坐。”
  草草深吸一口气,不得不承认:再精心挑选的衣服也要环境衬,要是早来一步就好了。终究矮人一头!
  黄盼盼微微抬头看了一眼草草,似乎有些吃惊。眼皮上下一碰,草草便觉出自己就是复印机里的纸被光圈围绕着扫描了一圈。黄盼盼微微点头示意,很矜持的请草草坐下。
  也许是被人家的贵气压到,草草觉得非常沮丧,甚至有些破罐子破摔,恨不得把话挑明了,好让她赶紧——逃命!
  的确,黄盼盼有种很压人的气势。是那种可以让你喘不过气来的威势,那是自小生长环境积累起来的,和自己努力得来的自然而然的自信结合到一起的霸气。草草想起了冯尚香,只是冯尚香比起黄盼盼似乎多了些狡黠多了些灵气。
  “您点什么?”服务员是个瘦瘦高高的男生,走过来低声问。
  “奶茶!哦,不,冰淇凌。就是你们这里的炒冰淇淋,能把香草口味和巧克力口味混一起炒吗?”草草说的话有点多,但是这样会让她觉得舒服些。
  “好的。”服务员记下,“现在上吗?”
  “对。”
  “大概十分钟之后给您上来。”然后又转向黄盼盼,“您还需要点些什么吗?”
  黄盼盼看着草草,却没有叫单:“你还要什么?”
  草草想你都点好了还来问我干嘛!摇摇头,没说什么。
  服务员下去,两个人沉默的坐着。草草手脚不知道该放在哪里,这时候她才意识到,在这个女人面前要一杯随时能抱住的冰镇饮料是多么的必要!
  “点冰淇淋不怕胖吗?”黄盼盼终于开口说话。草草的手指正在桌上画圈,听见声音顿了一下收起来。
  要开始了吗?
  (4)
  “点冰淇淋,不怕长胖吗?”黄盼盼的声音和她本人的外表极不相配,是那种非常柔和的声音。草草甚至觉得有些耳熟,那种有点嗲的感觉好像在哪里听过。
  黄盼盼继续说:“我和关浩第一次见面是在维也纳的咖啡馆里,我点了一杯咖啡。他就走了过来,说我说话的声音像极了他的前妻。不过他的前妻从不喝咖啡。”
  黄盼盼看着草草,眼神有些迷离,似乎魂魄已经飞到万里之外的欧洲。
  草草看了一眼通道,该死的冰激淋怎么还不上来。嘴上不得不应付:“是吗?我不是做播音的,对自己的声音没研究。”
  黄盼盼说:“不需要你研究,关浩研究就够了。”
  “黄小姐,我们离婚了。”草草讨厌她这样当着自己的面回忆她和关浩,径直告诉她现状,“还有,我老公一会儿来接我,我们还有事。麻烦您有话直说,如果没什么事只是回忆过去,我建议您找关浩更合适。”
  黄盼盼一笑:“老公?邓小姐,据我所知,沈备还没有结婚。你们似乎也从来没有交往过。我很奇怪你们的关系应该怎么界定,相亲却没有感觉,见了一面却住在一起,而且,沈备还定期向你的账户打钱,甚至准备给你买房子!”
  草草终于端上自己的冰淇淋,手有地方放了,心也好像有了底,呵呵一笑道:“呵呵,黄小姐还真是有心人。不过……我记得您丈夫是关浩,不是沈备。我和沈备妨碍到您什么了吗?”
  草草急惶惶的掀开自己的底牌,撇清和关浩的关系。这些举动落在黄盼盼眼里,全都变成一个了然的笑意,毫不吝啬的送给草草。
  笑得草草摸不着头!
  黄盼盼说:“何必撇的那么清呢?如果真的没关系,关浩能大半夜的起来去酒吧?能巴巴的跑到君悦和女人开房?邓小姐,您也是和关浩做过夫妻的人。关浩虽然花心,可没到为了女人挥霍的地步。不过我倒是记得,我和关浩在君悦见客户的时候他曾私下说过,那个前妻其实很希望尝尝君悦的客房是不是真的值那个价钱!”
  草草面红耳赤,没想到关浩连他们夫妻私下的玩笑话都说给人听!
  记得那时他们结婚不久,都是工薪阶层,除了大把的时间一无所有。关浩的母亲也没来京。那天,两人到东方新天地玩儿,看见宏伟的君悦大门,草草随口说了一句,关浩竟然一直记得!
  黄盼盼似乎不需要草草的回复,说道:“邓小姐,沈备是个人才。一个二流的国有企业到了他的手里,现在已经是市值上亿的公司。如果这次他们的并购能够成功,并且搭上上市的浪潮,沈先生的前途不可估量。您搭上他,的确很有眼光。”
  草草抱着冰淇凌杯,索性向后一靠,靠在椅子背上不说话。
  “像沈先生这样的人的确比关浩好多了,也值钱多了,我相信像您这样的女子,在挑选男人方面的眼光都是天生的。”说到这里,黄盼盼冷笑了一下。
  草草皱皱眉头,这话好像说她天生是个勾搭男人的骚狐狸。不过,她拒绝就这个问题和黄盼盼辩论,因为黄盼盼表现的完全不需要草草的回答。草草怀疑,自己的话有多少是黄盼盼能听见的。索性不理她,让她自说自话去!
  唉,草草心里哀叹,同样是自说自话,沈备就可爱多了!草草偷偷看了一眼手表,还有一个小时。她有些不耐烦了。
  “好吧,我长话短说。”黄盼盼不是傻子,草草的不耐烦很快就被她察觉,“我来是请您帮我办一件事。同样可以让你获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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