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门。 第八章 笃纪这三天一直处在情绪的谷底。 因为应该已经回国的芳朗,到现在还没有
踏进笃纪的病房一步。 “可恶,这家伙在搞什么!” 其实笃纪心里非常清楚,这次芳朗是专程回国参加八耐赛的。芳朗要
在这短短的几天的行程内,让赛前的一切状况就绪,此刻一定忙得晕头转向。 偏偏今年正逢二十周年庆的八耐赛,又碰到9
号强力台风入侵,状况格外恶劣。在风雨中进行一切运作,苦的并不是只有赛车手,连在修护站内的工作人员,也都格外紧张
而忙碌。 更何况在一般时候芳朗是WGP 赛车手。参加八耐赛的超级摩托车和芳朗在一般时候所骑的GP500cc 机车,不论外型
或者性能都大不相同。 就算芳朗是个天才骑士,要在短短几天之内,在气候如此恶劣的情况下完全掌控车况,也不是简单的
作业。 同样身为赛车手的笃纪,对于芳朗所面临的挑战,当然感同身受。 “哼,我在说什么啊!” 笃纪心里虽然这么想
,但是仍然忍不住焦急的发脾气。因为他还是自私的认为芳朗应该丢下一切先来看他。 事实上,芳朗如果真的可以这么做,
也早就这么做了。但是未见到芳朗的面,笃纪就是忍不住发脾气责怪芳朗。 “芳朗……你这个王八蛋,可恶极了!” 在医
院已待了将近两个月的笃纪,由于行动不方便,精神上所承受的压力自然不在话下。尤其笃纪一向活泼、好动、好强,持续过
了两个月单调的住院生活,情绪难免低落。但是率真的笃纪,却从来不曾对医生、护士发过脾气。 无论发生
什么事,笃纪都只有在碰到芳朗的时候,才会发泄自己压抑的情绪。易言之,在这世界上,能够让笃纪自由任性纾解压力的人
,只有芳朗一人。 偏偏芳朗一通电话也没打进来。笃纪只要一想到芳朗曾经只为了一句口头的承诺,远从德国赶回来,而现
在人在国内,却完全不见踪影,就越想越生气,越想越难过。 芳朗在回国的第四天,终于踏进了笃纪的病房。看到芳朗的那
一瞬间,笃纪随即将手上的杂志扔了过去。 “你在搞什么?死人!” 笃纪的确是做了投掷的动作,但是才刚开始复健的手
臂,还是无力把杂志扔到芳朗的脸上,只掉在笃纪的脚边而已。不过却看得芳朗欣喜若狂。 “哇,太棒了!笃纪!” 在喜
悦的驱使下,芳朗兴奋地跑上前去紧紧抱住了笃纪。 “放手,你这个王八蛋,放开我……” “太好了、太好了,你的手臂
能够动了。笃纪,连你胸部的辅助垫都拿掉了。” 无视笃纪的抵抗,芳朗尽情享受拥抱笃纪的滋味。笃纪的左臂拆掉石膏、
拿掉保护肋骨的辅助垫,是在芳朗蜻蜓点水回国的第二天。难怪芳朗会对笃纪恢复的状况感到如此惊讶。 经过一个星期的复
健,笃纪的左手臂虽然能够动了,但是下半身仍然行动不便,短时间还是得依赖轮椅代步。 “早知道这样我就打电话给你了
。我点都不知道你复原的这么好。我以为打电话给你,你也无法接听,所以一直忍着。” 芳朗连珠炮似的一长串的话,正代
表着他内心的激动。 “放开我,我的肋骨要断了……”尽管笃纪气得大叫,芳朗还是无松手之意。 “王八蛋,我最讨厌你
了啦!” 随着大声叫骂、互扯,笃纪已将连日的阴霾、焦躁在瞬间释放了。只是笃纪本人毫无自觉。 接着笃纪挥动可动的
左手,一拳拳打在芳朗的背上。享受挨拳滋味的芳朗却开怀大笑。 “笃笃、笃笃、笃笃……” 八耐赛举行的前一天,9 号
台风正式登入日本列岛。窗外风雨交加,窗内芳朗沉浸有挨拳的幸福之中。 第二天,受到9 号台风的影响,原本预定在预赛
前一天举行的specialstage全都取消。八耐决赛当天的出发排序,是以星期五的预赛结果为基准。 “唔……芳朗那一组在预
赛得到了第六名……”笃纪靠在靠背上,坐着观赏卫星实况转播。 七月二十日结束了德国GP赛,二十二日回到日本,接连五
天用来适应状况,如果反回国当天的混乱及原本排定的specialstage也算在内的话,芳朗只有短短三天可以练车。短短三天就
能有这么好的成绩表现,足风芳朗真的非泛泛之辈。 --生平第一个八耐赛,笃笃无法参加,又碰到台风……
我真的是提不起劲,我…… 昨天芳朗拥着笃纪,一面亲吻着笃纪的额头,一面倾吐自己的心声。在心情如此混乱的情况下,
芳朗还能有这么好的成绩,笃纪也只能竖起大拇指,说声“了不起”了。 不过,芳朗的表现,也证明了他的确是个实力派。
所以相关人等才能够一次次的原谅芳朗为笃纪所做出的稀奇古怪的行为。 总是与人淡淡的、冷冷的、令人难以捉摸的芳朗,
他的表现总是不会辜负众人的期待。 “啧,真是讨人厌的家伙……” 听到播报员夸赞芳朗的实力和才能,笃纪忍不住饶舌
道:“大家都芳朗的外表给骗了,其实这个家伙……” 说到这里,笃纪连耳根都红了。他知道此刻的自己已经在颤抖了。 -
- 笃笃,我真想就这样一直搂着你,不要参加八耐赛了…… 芳朗咬着笃纪的耳根轻轻低语,一根修长的指头突然消失了--“
讨厌,你这个大变态……” 因为芳朗一根突然消失的指头而迸出白蜜的笃纪,和陶醉在恶作剧中的芳朗,实在很难令人下断
言谁才是真正的变态。但是,比赛的结果似乎真的证实了芳朗并无参赛的热情。 “这家伙……莫非真的累了……?” 看着
小别一段时间,更显精干的芳朗侧脸,笃纪微微皱起了眉头。 为了世界冠军的荣衔,身为首席赛车手的芳朗,无论是精神或
者肉体所须承受的压力及疲劳,绝对是超乎常人所能想像的。但是芳朗仍多次百忙抽空回到日本探望笃纪。 芳朗嘴里不说,
但是周围的人一定都看出端倪了。最重要的是在行程环环相扣的赛程下,来回的奔波对芳朗而言,实在是相当沉重的负担。
合约既未规定,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风险,芳朗大可不必回国参加八耐赛,但是芳朗还是坚持回来了。 对于芳朗的坚持,相关
人等似乎也未给予苛责。 “芳朗这小子……实在不需要这么逞强……” 笃纪羞于在芳朗的面前表达自己的担心。只能悄悄
的在内心为芳朗祈祷,希望芳朗平安完成比赛。 上午十一点三十分,第二十届的八耐赛,就在9 号台风所带来的小雨中展开
了。 “哇,惨了,这是……” 铃鹿赛车场因连日的雨势,成了汪洋一片,每当机车通过时,就会溅起强劲的水花,瞬间让
赛车手的能见度变成零。所以每一个弯道,都有人跌倒摔车,战况一片狼藉。 由于天候不佳,场地状况不佳,多支车队因摩
托车故障或者是意外状况,中途退出了比赛。 但是笃纪所担心的芳朗,却一如往常的稳健,扎扎实实跑了数圈。但是和芳朗
搭档的拉尔夫却时运不济,因为爆胎卷入追撞意外之中。 所幸拉尔夫并没有受伤,车也进了修护站,但是因为引擎吸入过量
的泥水,芳朗和拉尔夫这一组也在三个钟头后,宣布因为机车故障而退出比赛。“芳朗……” 盯着电视画面,看到芳朗的比
赛如此落幕,笃纪突觉全身无力。 其实芳朗和拉尔夫的情况都不差,如果不是场地状况如此糟糕,两人的成绩应该是备受瞩
目的。 因瞬间的意外,一切都化为泡影。八个小时的比赛,到头来是一场空。笃纪再次体会到八耐赛带给车手的考验是如此
的严酷。 在电视画面上,笃纪看到原本等着接棒的芳朗,听到机车无法修复后,摘下安全帽、脱下手套,走进了修护站失去
了踪影。 “自己没出错,却得退出比赛……” 虽然电视画面上的芳朗仍摆出一贯冷漠的扑克面孔,但是笃纪知道此刻的芳
朗内心一定悔恨交加。瞬间着魔的赛车手,是幸还是不幸,只有他本人可以承受,其他人根本爱莫能助。但是就在这一瞬间,
笃纪完全能够体会芳朗在赛车场的落寞。 笃纪小时候,每年都会和芳朗一块前往赛车场,观赏父亲纪之和荻原先生搭档参加
的八耐赛,而且总是看得眼角泛着感动的泪光。到了晚上,小兄弟俩更是手牵着手一块欣赏烟火。不论何时,笃纪的身边总是
有个芳朗。“芳朗……” 一想到今年无法和芳朗并肩看烟火,笃纪的眼眶瞬间发热--“芳朗……” 不知何故,他突然觉得
自己将不再有机会参加八耐赛。 因为就算是手脚都能动了,那件“重大的事情”仍随着这场意外消失于记忆的彼方。 “哈
哈哈……我真是只猪,我到底在想什么啊……” 笃纪用左手手背抹去了眼角上的泪水。 想到自己竟然会如此脆弱的流下这
无聊的眼泪,笃纪深觉难为情。 他试图摆脱这份伤感,不再胡思乱想。可是情绪就是一直稳定不下来。大概长时间待在医院
里,让笃纪的精神变得脆弱不堪吧! 但是,希望能够并肩欣赏烟火的,并不是只有笃纪一人。 “笃笃,我回来了。” 真
的仿如心电感应一般,身为笃纪半个身体的芳朗,竟然伴着夏日夕阳的余晖,出现在笃纪的病房中。 “你……这个时候,你
怎么会在这里?” 铃鹿八耐赛还有整整一个钟头才正式结束,按理说车队是不会允许芳朗中途退席的。 “笃笃,我每次来
,你都要摆谱,给我一张臭脸看。你能不能有时也赏我一张笑脸啊?” “你说什么!” 看到笃纪生气了,芳朗又笑着道歉
。 “对不起、对不起。就算是假笑也无所谓,笑一个嘛!为了想在你身边多待一秒钟,我可是悄悄从赛车场溜出来的。”
“芳朗!” “反正已经退出比赛了。而且明天早上,我就必须离开日本到巴西参加第十场比赛。与其无聊的待在铃鹿赛车场
,不如来这里陪你比较有意义。”芳朗像个淘气的孩子边笑边说,沾走到笃纪的床边,连毡子一把抱起了床上的笃纪。 “佻
想做什么?芳朗……快放我下来!” 笃纪一脸惊讶。因为他猜不透芳朗究竟想要做什么,心中充满了恐惧。 “别生气,笃
笃,我马上就放你下来!” 今天的芳朗似乎并无捉弄的意思,他真的马上乖乖地将怀中的笃纪放在轮椅上。 “芳朗……?
” “和我约会去吧!” “约会?” 笃纪一脸狐疑,搞不懂约会二字的含意。芳朗笑嘻嘻的对着笃纪眨了眨眼睛,推着笃
纪离开病房。 然后带着笃纪,直上医院的顶楼。 “哇啊!” 来到了顶楼,笃纪的肌肤感受到了盛夏的清凉,不由得惊叹
了一声。此时夜幕已低垂,晚风正徐徐吹来。自从出事以来,这还是笃纪第一次接触到外面的空气。 “幸好台风已经走了。
如果天空还飘雨,就不可能这么做了。” 接着,芳朗当着笃纪的面,从轮椅后面拿出了一个小塑胶袋。 “这是……芳朗…
…?” 笃纪带着不敢相信的眼神盯着塑胶袋,塑胶袋上写着“乖宝宝烟火”。 原来是给小朋友们玩的烟火袋。“笃笃!我
们一起来放吧!” 将眼睛一亮的笃纪放在一旁,芳朗径自撕破袋子,从口袋里拿出打火机。随着咻咻的声音,烟火冒出了美
丽的火花。浓浓的火药味及闪亮的七彩烟火,瞬间冲进了笃纪的鼻腔,照亮笃纪的眸子。 芳朗放完了一根又一根的烟火,
笃纪安静的盯着绚丽的烟火,看得如痴如狂。这一幕像极了令人怀念的小学生暑假的记趣。 “明年,我们要一块儿在铃鹿看
烟火!笃笃!” 和笃纪一样,无言放着烟火的芳朗,突然看了看笃纪,小声的低语。 “啊……?” 话一离口,芳朗又将
视线移到烟火之上。笃纪端视着芳朗俊秀端正的侧脸。 “我一定要和笃笃一起观赏八耐的烟火……”“芳朗……” 想到儿
时的记忆也深烙在芳朗的心中,笃纪觉得好温暖。 但是在下一瞬间,芳朗的这句话也深深刺痛了笃纪。 “明年……一块儿
……看烟火……” 笃纪在心中不断重覆芳朗的话。他多希望自己能够将在病房中预感到不再有未来而一掬清泪的自己忘掉。
但是…… “……芳朗……我……明年……”瞬间,笃纪好想把自己深切的感觉告诉芳朗,他要告诉芳朗在车赛中,好像发生
了一件重大的事。 但是……笃纪并没有开口。 就和失去的记忆一样,笃纪的舌头冻僵了。 “--……” 笃纪只是默默的
看着芳朗放着一根又一根的烟火。 在最后一根烟火即将烧尽的时候,笃纪突然觉得好像隐约看到了失去的记忆中的断编残简
。 “芳朗……” 不一会儿,所有的闪光化为虚幻,顶楼再次陷入一片黑暗。黑暗中,只有笃纪一个人。 为了留住瞳孔中
烟火的残像,笃纪悄悄的在黑暗中闭起了双眼。 春天来临了--度过了漫长的严冬,笃纪终于回到赛车场。 “欢迎归来!笃
纪!” 修护站中溢满了为笃纪归队而欢呼的声音。 “你能回来真是太好了!笃纪!” 马可特激动的紧紧搂着笃纪。 笃
纪一面挣扎,一面流下了喜悦的泪水。 熟悉的汽油味,震耳的排气音,小而杂的修护站……所有一切的一切,都热情的欢迎
笃纪。 -- 笃笃,你真固执耶!在哪儿复健不都一样吗?出院后,芳朗要笃纪到自己转战各国的据点摩纳哥休养复健,但是笃
纪坚拒。 -- 笃纪,你一个人怎么生活?只要有我在旁边,你绝对可以安枕无扰,全心复健。 笃纪知道芳朗是担心自己出院
后,因为行动还是不甚方便而无法照顾自己。但是笃纪仍然坚持已见,拒绝接受芳朗的安排。 -- 笃笃!拂去了芳朗伸出的手
之后,在八月中旬之前这段复健岁月,笃纪走得真是相当辛苦。 当然,好意被笃纪所拒的芳朗,并未因此就弃笃纪一顾,他
仍会抽出空档赶回日本探望笃纪。但是面对严苛复健的,毕竟还是只有笃纪一人。这段漫长、艰辛、痛苦的日子,真是不足为
外人道。 今天,笃纪终于走出漫长的复健生涯,跨上了心爱的机车,自是热泪盈眶。 “啊,我的机车……” 当笃纪的双
手握着车把时,笃纪觉得自己和机车是一体的。轰轰的引擎声。不仅震动了笃纪的耳膜,更震撼了笃纪的心。 刹那间,笃纪
找回了这些日子以来一直欠缺的安定感。 笃纪沉醉在喜悦之中,为自己历经漫长的痛苦之后,还能重回原来的自己而庆幸。
但是……令人眩眼的喜悦,却在短暂之后消失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感到困惑的并不是只有笃纪一人,
修护站的每一个人都无法接受眼前所见事实。奇迹式生还的笃纪,已经不再是原来的笃纪了。 笃纪的车技不但失去了原有光
芒,甚至远不及童年时代的自己。不但曲线幼稚,而且速度缓慢。 “这次的意外,真的伤的非常严重……” 一直默默在修
护站内看着笃纪这一个星期试车的荻原,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笃纪骑着车子横冲直撞,不是进入弯道前引擎熄了火,就是催
着油门鲁莽的向前冲。可见笃纪的操控方式完全不经思考,而是任由本能操纵。监督荻原、技师马可特再三责骂,笃纪依然如
故。 昔日那位令观众为之痴迷的笃纪,已经不存在了。 现在在赛车场上的笃纪,只是一个趴在怪物的身上,吓得脸色发青
,而叫不出声音来的男人。 “我已经……不行了……”一阵冷风吹过了荻原虚脱无力的后背。 笃纪极度的不安。 “差不
多了,笃纪,车子要坏了!” 无论马可特怎么生气,荻原如何吼骂,笃纪就是趴在机车上不下来。 笃纪似乎深怕一旦下了
车,就再也回不到赛车场了。 “不应该是这样的。不应该……但是,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笃纪抓不到自己
的感觉。一部不会回转的引擎,一台不会奔驰的机车。笃纪只觉得在跑的当中,自己好像连同机车都被吸进地狱之中。 “不
、不……我不要这们的跑法……”笃纪不断的在心中呐喊,可是就是停不下来。笃纪在自我折磨。因为现在他虽然上了机车却
找不到昔日雀跃的心。“不、不、不……这不是原来的我……” 打从有记忆开始,打从第一次紧握着机车手把,打从听到引
擎声的那一瞬间起,对笃纪而言,机车就是他的一切。 和芳朗一起钻研、一起竞争、一起向前冲、一起在风中驰骋,就是笃
纪的摩托车人生。 父亲过世,母亲再婚,不论环境多么恶劣,笃纪只要和芳朗跨上摩托车,就能够忘掉一切的悲伤。 摩托
车是笃纪不许任何人、任何事染指的欢喜之源。 但是现在……欢喜不存在了。围绕着笃纪的只有无止尽的痛苦、嫌弃、焦躁
和绝望。眼看着笃纪就要被黑暗所吞没了。 “……是风!风不再吹了,这里没有风……”是锐利得近乎刀割的风让笃纪和机
车合为一体的,是风让笃纪尝到无法言喻的满足。但是现在欢喜远离,快乐褪色,连驰骋的风也不存在了。 -- 失去的记忆…
… “啊……!” 支离破碎的跑着跑着,笃纪骑过了直线车道,命运的第一个弯道旋即进入眼帘。 刹那间,遭到封印的记
忆苏醒了。是的,其实这段记忆并未丧失,而是因为过度的惊恐而被封进了笃纪脑中的深处。 第九章
笃纪看到了一个穿着黑色赛车服的背影,一部黑色的机车,精湛的切入第一个弯道。 “芳朗……” 笃纪正想要出声叫喊
,黑色的幻影不见了。同一时间,笃纪的机车在第一个弯道前打滑了。 “啊……原来是这么回事……” 这次打滑的状况当
然没前次意外那么严重。笃纪的身体随着车子打滑,滑向车道之外。笃纪仰着天闭上双眼。“我已经不行了……”在没有风的
世界里,只剩下笃纪一人-- 摔车之后,笃纪在车季开幕之前向荻原先生递出辞呈。 芳朗则是在赛完第一场在马来西亚夏拉
姆举行的车赛后,得知了这个消息。 顾不得车队的试车,芳朗火速的赶回了日本。 “开玩笑也该有个程度!”芳朗当着笃
纪的面,把从荻原手上抢回来的辞呈撕个粉碎。 “你说话啊!笃纪!” 平常总是带着甜美、撒娇声音,唤着笃纪的芳朗,
今天一反常态地怒不可遏,并将愤怒全表现在肢体语言上。 看着撕成了碎片被扔在地上的辞呈,笃纪轻轻叹了中气。因为芳
朗的反应早在他的预料之中。 “笃笃……” “别吼了!芳朗。辞职的是我,又不是你。” 笃纪耸了耸肩回避芳朗。 “
我讨厌赛车。这是出了意外后经常会发生的后遗症。我害怕速度,我已经没有办法像从前一样跑了,所以我要请辞。一个不会
跑的赛车手,已经没有生存下去的价值了。” 芳朗激动的狂吠,笃纪冷静无情。两人的立场和往常呈现三百六十度的大逆转
。 “别担心,我会找到另外的求生之路。今后,我就可以哥哥的立场,到现场为你加油了……。这是好事啊!”笃纪故作轻
松眨眨眼睛的同时,芳朗一拳打在笃纪的脸颊上。 笃纪踉跄的跌坐在地板上,眼冒金星。耳朵内部轰轰作响,刹那间笃纪还
怀疑自己的耳膜是不是破了。 从小到大,笃纪和芳朗之间发生过无数大大小小的争执,可是挨芳朗揍,对笃纪来说,这还是
头一次。 “好痛……你他妈的真动手?你……” 笃纪一面用手背抹着唇角的血,一面试图站起来。可是头晕脚软,根本站
不起来。芳朗这一拳打得笃纪轻微的脑震荡。兄弟俩体格相差悬殊,有此后果是必然的现象。由此也可以说芳朗真的是气疯了
,才会忘了轻重。 “请辞?别的求生之路?我不参加奥运比赛,也不稀罕你的加油!” 仍在盛怒之下的芳
朗,一把拉起坐在地板上的笃纪,并揪住他的衣襟。 “笃笃,振作点!我们没有其他的生存之路……我们没有啊!笃笃。你
不能说不干就不干,因为你辞了职就活不下去了。” “你真罗嗦,不要说了。” 笃纪用力推开了揪着他的衣领企图说服他
的芳朗。 “笃笃!”“我要辞职,辞职后我怎么过是我的事,这是我的人生。而你的人生随便你爱怎么走就怎么走,因为你
是你,我是我。芳朗,我们的人生是不一样的。我们分道扬镳吧!” 笃纪是认真的。从他仰天闭起眼睛的那一瞬间,他就知
道自己会这么做了。 笃纪也知道芳朗知道这个决定后势必大怒,在芳朗盛怒的情况下,极有可能错手宰了笃纪。“如果因此
被杀……我情愿死在芳朗的手中……” 所以任由芳朗像野兽般嘶吼,或几乎要扑了过来,笃纪都不抵抗。 “为什么?笃笃
,你为什么要逃避我?看着我,笃笃!我们是不能分开的。我们彼此需要啊!我需要你,你也需要我。这是我们无法逃避的宿
命。” 芳朗跨骑在笃纪的身上疯狂的呐喊。笃纪则别过头去,刻意回避芳朗的视线。 “笃笃……!” 换作是平常,笃纪
一定会拳打脚踢,主芳朗更为光火。 “王八蛋、浑蛋、笨蛋……”芳朗又甩了笃纪几个耳聒子。并且揪着笃纪的衣襟猛摇笃
纪。 “说话啊!别逃避!不要逃避我……” 芳朗希望笃纪还手。芳朗希望笃纪能够面对自己。 “笃笃……!” 但是笃
纪以拒绝代替了抵抗。不论芳朗如何要求,或出手打他,甚至侵犯笃纪的肉体,笃纪一概以拒绝回应。 “你需要我!笃笃,
快说你需要我!” “唔唔啊……!” 芳朗残酷的攻击躺在地板上的笃纪。 “你喜欢这样,对不对?笃笃!这儿尝到甜头
了,对不对?” 芳朗以两指夹着笃纪挺起的部分,并用大拇指的指腹,不断温柔地揉搓着前端最敏感的部位。 “啊,啊,
啊……” 听到笃纪发出呻吟、身体微颤,芳朗刻意加重指头的力道。 “啊……不,啊……” 随后芳朗将沾了唾液的指头
缓缓插入笃纪的后蕾。在这股冲击引诱之下,笃纪情不自禁紧抓着芳朗的身躯。 “舒服吗?就这么一根指就想射了?” 一
面在笃纪的耳边低语,一面以湿润的舌玩弄着笃纪的耳垂。 “嗯嗯……啊……” 芳朗修长的指头探进了笃纪内壁深处煽情
的抽送,导至笃纪的内壁在无意识之间开始紧紧的收缩。 “太好了,笃笃的这儿是热情的……它一直在吸吮我的指头。”
就像是刻意玩弄笃纪的拒绝游戏一般,芳朗修长的指头不停地在笃纪的内壁里搔动,不让他有一丝喘息的机会。 “啊,不要
……” 在芳朗毫不留情的侵犯之下,笃纪尝到了快感的滋味,身体强烈的扭动着。 “你真的不要吗?你这儿可是不断的分
泌润滑液喔!” 每次芳朗的指头一往里搔,笃纪的内壁就会发出湿润的声音,让笃纪拼命的摇头。 “啊,啊,啊……”
笃纪抿着唇想忍,可是娇喘声依旧夺唇而出。笃纪的肉体已经到了极限。 “不行,笃笃,今天我绝不饶你。我一定要你亲口
说你要我。我绝不允许你从我身边逃走。” 芳朗加快了侵犯笃纪指头的速度。笃纪的后蕾像颗熟透的果实,等着接受更强烈
的刺激。 “你需要我,对不对?快说啊!笃笃,说你需要我!” 为了攻占最后的要塞,征服者发动了猛烈的攻势。 “唔
,啊,啊……” 但是……笃纪紧咬着就要渗出血丝的唇,将脸别过去,拒绝被芳朗所征服。 “为什么?笃纪……看着我!
说你疯狂的需要我。快说啊!不要逃避我……” 以蛮力压制住笃纪,又以暴力残酷的侵犯了笃纪的征服者芳朗,遭到猎物拒
绝之后,形如被逼入了绝境。 “快说啊,笃纪……,说你需要我……求求你,不要逃避我。笃纪……” 悲怆、疯狂在芳朗
的心中交错。 “不,笃笃……我绝不答应……我绝不……” 芳朗心碎了。因为十多年来,芳朗一直认定是自己半个身体的
笃纪不再面对他了。 曾经像孪生子一般共有同一灵魂的笃纪…… 残忍的扯裂自己的半个身体,弃芳朗而去了。 “笃纪…
…!” 经过一番纠缠,最后被击溃的竟然是占了优势的征服者。 “笃笃、笃笃、笃笃……” 看么笃纪如此坚决逃避及拒
绝的态度,芳朗依然不死心的侵犯了笃纪的躯体。芳朗侵犯了原本应该是自己的半个身体……永远敞开大门欢迎自己的笃纪,
如今却只是背对自己,仿佛再也不需要自己了。 “笃笃、笃笃、笃笃……” 无论芳朗怎么求,笃纪就
是像个死尸般不予回应。 对现在的芳朗来说,以最浓烈的情欲来维系笃纪和自己躯体之间的关系,是最后的手段了。 “笃
纪……” 黑暗中,只听到芳朗绝望而悲痛的呐喊。 在怒吼的狂风中,只有芳朗一个人--芳朗离去之后,不知经过了多久,
笃纪依旧独自横躺在黑暗之中。 我不会死心的……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不会让你逃跑……我绝不会让你逃避…… 柔肠
寸断的芳朗,临走之前所撂下的那些锥心泣血的话语,不断不断地在笃纪的脑海里翻搅。 芳朗直视着笃纪的眸子,在愤怒、
绝望和的多重刺激下,再坚强的他也不禁流下了两行热泪。 在笃纪的记忆当中,小时候的芳朗常常追在笃纪后头使性子。可
是今天是笃纪头一回看见芳朗落泪。 “这样也好,我们就此……”亲手撕裂了和芳朗之间的羁绊,笃纪的心碎了。伤口流出
涓涓的血流。 “芳朗,为什么要把我叫回来……如果没有你的呼唤,我已随死神走了……我会什么都不知道……芳朗,为什
么……” 受了重创的笃纪,已经伤心的哭不出来,也叫不出来了。“那桩意外……在第一个弯道,我……” 笃纪看到了魔
神,偷窥到了未来及无法逃避命运的那一瞬间--“我不想发现,更不想看到……可是我偏偏……” 如果残缺的记忆,能够永
远封在脑海深处,在命运的那一瞬间真正的到来之前,或许笃纪仍然是芳朗的半个身体。 但是,再访魔神所驻的第一弯道时
,封印被解开了。 “芳朗……!” 笃纪所无法逃脱的命运,就是自己的半个身子芳朗。 多年来,坚信不会受到侵犯的两
人圣域,在瞬间无声无息的崩塌了。 毁掉这个圣域的不是别人,就是笃纪本人。 “我已经……追不上你了……” 笃纪的
双眸在遥不可及的车道尽头,捕捉到了自己残酷的命运幻影。 穿着黑色赛车服的背影,超越了笃纪,头也不回的消失于风中
。 那个时候,狙击笃纪的,是绝对的恐怖和仿如十指攀在冻岩般的绝望。 “我从很早很早之前就该明白了……” 笃纪以
双手遮住了苦涩的脸庞。 痛苦的灵魂几乎窒息。 芳朗呼唤笃纪的声音,一如小时候一般回荡在笃纪的耳际。但是,笃纪却
无法像从前一样面对芳朗了。 笃纪原本以为自己和芳朗的命运,将共生直到永远。到底是什么时候有这种想法的,笃纪已经
不记得了,可是…… “芳朗……” 本来一直在笃纪后面追着跑的芳朗,不知不觉中已和笃纪并肩竞争。等到笃纪有所警觉
时,芳朗却远远超越笃纪,飞到遥远的彼方了。 就在笃纪和芳朗互别苗头的那一瞬间,笃纪亲眼目睹了芳朗的实力。笃纪立
即觉得全身不对劲,心情恶劣到了极点。 因此表面上装作若无其事,事实上已经感觉到一切的笃纪,持续参加没有芳朗参与
的日本车赛时,感到份外的空虚。 但是,笃纪只想佯装毫不知情,继续在风中奔驰。背对着残酷的现实和未来,埋首于自己
和芳朗的圣域中。 现在……笃纪清醒了,必须要面对的命运。 “我已经比不上芳朗了。无论我再怎么追都追不上芳朗了。
芳朗,我们再也无法对等竞赛。我们再也无法生活在相同的世界里了……” 现实是痛苦的,现实是残忍的。 而且容不得笃
纪不承认。因为就算笃纪把耳朵、眼睛塞起来,就算笃纪拒绝接受现实,总有一天笃纪还是会发现的。“是的,芳朗,你一定
会发现的。你一定会发现……我不再是你的半个身体了。芳朗……”想到了这一点,笃纪彻底的绝望了。 只要两人还是互为
对方的半个身体,无论发生任何事情,芳朗和笃纪都不会分开。但是现在缠着自己半个身体的人只有笃纪一人。 芳朗尚未警
觉,所以还在前头侧着脑袋瓜子,等着笃纪边哭边闹追上来。 可是等到有一天,芳朗发现再怎么等,笃纪都追不上的时候,
芳朗会有什么反应? 当芳朗发现笃纪已经不再是自己的半个身体时,芳朗……“芳朗……” 笃纪看到了,他看到芳朗头也
不回地,直朝未来奔驰。当这一刻来临的时候,芳朗会毫不犹豫的割舍只是个虚假半身的笃纪。 这就是在发生意外的那一刹
那,笃纪在第一个宿命的弯道所窥视到的残酷未来。 “芳朗……” 当那一刻来临时一切都太迟了。到了那个时候,无论笃
纪怎么哀求芳朗,怎么表白自己需要芳朗,芳朗都还是会弃他而去。到了那个时候,芳朗只会带着哀怨的眼神,漠然地看着大
声哭喊、已非自己的半个身体的笃纪。 因此就算会因此而陨命,笃纪还是坚持逃避被芳朗抛弃的命运。因为如果有一天,芳
朗当着笃纪的面断言笃纪是一介无战斗价值,没有资格与之对等竞争的男人时,就等于宣判了笃纪的死刑。 “我们是
彼此的半个身体。就算世界已经到了末日,我还是芳朗的半个身子。只有我才是芳朗的半个身体……”笃纪知道这只是自己一
厢情愿的想法。但是笃纪的心必须如此呐喊。因为失去了芳朗这半个身体,笃纪铁定活不下去。 “爸爸……” 在最绝望的
时候,笃纪突然羡慕起以首席赛车手的身份,荣耀无比地战死在第一线上的父亲。 只因为自己从风已静止的黑暗世界,回到
了比死亡更残酷的现实世界。 为了活下去,笃纪只有一条路可走。“在芳朗发现之前……在芳朗舍弃我之前……我先将芳朗
……在芳朗还需要我的时候,切断我和芳朗之间半个身体的羁绊。” 笃纪必须在两人还互相吸引,互相追求,互相需要,共
筑梦幻世界的时候,彻底与芳朗决别。 这种行为无异是阵前逃亡,但是内心害怕的笃纪,仍希望能够不战而败,自芳朗的眼
前消失。 笃纪知道这种逃避的行为是丑陋的,然而现实却不容自己有其他的选择,因为这样做的话,远比被芳朗否定、鄙视